?這天意懷涼在看一份文案,Emma滿臉通紅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意…意主編,你猜誰來臺裡拜訪了?”?
意懷涼看她一驚一乍的樣子,擡了擡眉毛,笑道:“莫非是你的偶像吳彥祖來我們臺裡視察了?唔…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
Emma的臉更紅了,“是J.A.珠寶的首席設計師來訪。他真的…好有氣質啊,活脫脫童話世界裡走出來的貴族王子。我們副臺長正在外面接待他呢,對了,他指明瞭要見我們時尚頻道的主編您。”?
意懷涼走到外間的貴賓會客廳,還未推門就聽到沈副臺長的爽朗笑聲傳出來。她象徵性地敲門進去,看到喬逸誠之後,果然眼前一亮。他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長袖襯衫,式樣其實十分中規中矩。然而質地上層,針腳平整,一看做工便知不凡。領口繡了一圈金邊,袖口別了一對銀色袖釦,一派簡約貴氣,風度出衆的模樣。?
常常會有人誇意懷涼的眼光好,做他們這一行的,多少會有些與衆不同的審美格調。可她心中一直覺得,喬逸誠纔是真正的有品位。他總是知道自己最適合穿什麼,絕不會爲了標新立異而另類花俏。哪怕看似再簡單隨大流的款式,穿在他身上也總能襯出他的氣度,真正的渾然天成。?
沈副臺長看到意懷涼,笑容可掬地招呼她,“懷涼,快過來,我才知道,原來你在巴黎留學時,跟喬先生曾是校友。”?
“懷涼。”喬逸誠對意懷涼露出淺淺的一道笑痕,眼中盛着被剋制住不溢出的某種情緒。?
“恩,逸誠是我的學長。說來也真是有緣,其實我們那個學校亞洲人向來稀少。”她邊說邊起身,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咖啡。她知道喬逸誠的口味,半糖半奶,自己則倒了一杯英式紅茶。?
“謝謝。”喬逸誠接過咖啡喝了一口,雙眸亮晶晶地對意懷涼投以一笑。?
“懷涼,剛剛喬先生在跟我說,想與你們時尚頻道,合作開一檔珠寶鑑賞的欄目。”沈副臺長也啜了口咖啡,“我覺得這是一個雙贏的好提議啊。”?
意懷涼略帶訝異地向喬逸誠望去,只聽沈副臺長又說:“懷涼,回頭看看你們頻道里,每週五週六的晚間八點檔能夠怎麼調整?我看可以把這段時間挪出來,做珠寶鑑賞專欄。另外,與喬先生合作的這檔欄目,於情於理,都應該由你自己親自跟進。”?
意懷涼道:“這是自然。”?
又說了幾句,沈副臺長的助理敲門進來,提醒他去參加一個會議。沈副臺長站起來,“我要說的也差不多都說完了。反正你們是校友,喬先生,假如你有任何具體要求的話,儘管跟我們的意主編提好了。”?
意懷涼起身送他到門口,沈副臺長拍了拍她的肩,輕聲道:“懷涼,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啊。按理以J.A.的名氣和自身品牌的公關能力,根本不需要藉助我們臺去替他們打廣告。此次又是喬先生主動找上我們,提出合作,甚至還表示願意贊助你們時尚專欄的這個珠寶鑑賞欄目。這確實是一樁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弊的買賣。依我說,喬先生會有此舉,全看在你與他是舊交的情份上。”?
意懷涼頷首,“我知道了,沈副臺長。”她回到座位上,看着喬逸誠,嘆息一聲,“逸誠,你真是...費心了。”?
喬逸誠笑得風光霽月,“我記得三月下旬,我剛到C城時,有人跟我說,以後想要她幫我們多做廣告宣傳的話,就得好好賄賂她。不知道現在這樣算不算賄賂?”?
“只是隨口一說的玩笑話而已。”意懷涼望進喬逸誠帶笑的眼裡,自那次在音樂餐廳與他說了那番話之後,近一個多月來,他們雖然偶有聯繫,但她大多時候,都避嫌地找了各種理由不同他見面,也不願意他再花費無謂的心思和時間在她身上。卻沒想到他用了這種看似柔和,實則強硬的方式接近她,並且不容她拒絕。意懷涼思忖着開口,“逸誠,這又是...何苦呢?倒與你平時一貫的作風有些不同了。”?
喬逸誠苦笑,他又何嘗想用自己手裡的權勢去強迫她做什麼。可大哥的話猶在耳邊,如今除了以這種方式去接近她,竟是別無它法。?
當年喬逸誠和意懷涼畢業以後,結伴遊歷歐洲。他們一起去過意大利、瑞典、奧地利、德國、盧森堡等等地方,幾乎走遍歐洲。最後回到法國一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小鎮普羅旺斯,一呆就是三個多月。那段時間裡,兩人處得十分愉快默契,日子過得恬淡幽靜。?
在喬逸誠幾乎以爲自己已經看到幸福的時候,某天早晨,當他推開意懷涼的房門,卻冷不防只看到一室空寂,以及桌上一副普羅旺斯的花海寫生圖。畫的右下角用漂亮的斜體法文字寫了一段話:喬,和你在一起結伴同遊的日子裡,每一天都像是這普羅旺斯的花海一樣純淨美好。可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的人生應該是玫瑰色的,別因爲我而讓它們被染成憂鬱的藍色。就此別過,感謝相伴。期待再見時你已成爲J.A.的首席設計師。?——?Evan?
就是在那個時候,喬逸誠的大哥喬逸行,走到猶如迷途男孩一般,表情茫然且倉皇的喬逸誠身邊,“跟我回香港吧,三弟。”?
“大哥?”喬逸誠慢慢擡頭,將眼珠子稍稍動了動,看向自己從小到大以來最敬重的大哥,心中頓悟。“大哥你見過她了?你對她說了什麼?”?
“你覺得是我讓她走的?”喬逸行搭了搭他的肩,在他身邊坐下,喟嘆道:“逸誠,你應該明白,你留不住她的。”?
喬逸誠的身體順着牆面滑下來。他的眼瞼低低垂下,聲音乾澀,“大哥,你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可以爲她放棄別的一切?”?
喬逸行點了一支菸,燃在指間。“這不是喜歡,而是任性。逸誠,喬家予你一切,你又予喬傢什麼?跟我回家吧,全家人都很擔心你。J.A.首席設計師的位置,自你畢業以後也一直爲你空着。”?
喬逸誠澀然一笑,“不要讓我痛恨自己的才華。”他仰頭看向自己的大哥,“爲什麼二哥就可以不理家業,整日揮金如土、爲所欲爲?”?
喬逸行蹲下來,凝視他的眼睛,他在他眼中看到了痛苦和不甘。“逸誠,我們終於還是把你給寵壞了。你把自己對家族應盡的責任,看成了一種負累。可是逸誠,其實我們的命運在我們一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你很羨慕你二哥?那我告訴你,逸真可以在日後喬家有需要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婚姻拿出來做籌碼,你可以嗎?”他看到喬逸誠閉了閉眼,他把他扶起來坐在牀邊,繼續說:“你以爲是家族拆散了你和意懷涼?那我現在給你三天時間,讓你去找她。把她追回來,問她願不願意隨你一起回香港發展、定居?只要她點頭,我就負責說服整個家族,讓你們立刻結婚。”?
喬逸誠的臉色蒼白至極,在聽到喬逸行說那我給你三天時間去找她的時候,他眸中亮出一絲光彩。然而越聽到後邊便越黯淡,最終全部頹敗下來。他怎麼會忘了,他的大哥從來都是算準了對方的軟肋,一招斃命,連掙扎的餘地都不會留給對方的。喬逸誠掀了掀嘴脣,卻終於還是沒能囁嚅出什麼來。?
喬逸行看到他的模樣,心中不是不動容的。這些年來,他能夠護得了他三弟的那顆赤子之心,卻終究護不了他那片熱忱的感情。可喬逸行卻不得不接着給他三弟最後一擊,完成他此行的目的。他說:“逸誠,現在的你既掌控不了意懷涼的人生,也掌控不了你自己的人生,再在她身邊耗着也只是徒勞。假如你當真非她不可,那就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當你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無法用任何理由拒絕你。”?
後來喬逸誠隨大哥回到香港。他不知道他的大哥用了什麼方法,讓家裡人絕口不提他失蹤近兩年的事情,只是爲他的學成歸來而欣喜。他在對家人的深深愧疚和對意懷涼的噬骨思念中漸漸平靜下來,開始正式進入J.A.的設計團隊工作。?
喬逸誠一直記得意懷涼曾對自己說過,等她在歐洲遊歷夠了,終究是要回到她的故鄉C城的。於是他找到喬逸行,請求他以C城爲首推城市,把J.A.珠寶品牌打入內地市場。?
喬逸行的回答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和客觀。“內地市場雖有一定的購買潛力,但與此同時,內地珠寶市場的競爭機制很不成熟,且本土化壟斷嚴重。逸誠,於公,我本不欲在近十年裡,貿然把J.A.推向內地市場,這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於私,我卻無法罔顧你的意願。那就證明給我看吧。三年之內,你要是能夠入圍La?meilleur全球珠寶設計大賽,並且把由你帶領的J.A.設計團隊的市場份額,同比上一年提高五個點。我就把C城作爲進入內地珠寶市場的第一站,三年後由你來牽頭運營。”?
喬逸誠緩緩點頭答應下來。?
喬逸行又加了一句,“這三年內,你就專心地工作吧。意懷涼那邊就不要聯繫了,給她一點時間,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這便是三年多前,喬逸誠與自己大哥那個約定的所有由來。爲此在之後的一千多個日子裡,他日以繼夜地努力工作,只爲完成那個約定,去到意懷涼的身邊。?
可是喬逸誠料錯了一件事,這件事就連他那個英明萬分的大哥都萬萬沒有預想到。那便是,意懷涼沒有任何預兆地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