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建設的股價開始逐漸回升,媒體方面的各種負面消息也悄然消音。十二月中旬,西江建設拿下城郊的一個別墅開發項目。與此同時,霍西負責近三年的錦華商業區開發項目,也即將進入終期工程的驗收階段。這些接二連三的利好消息,使得西江建設的股票穩步上升。不出十天,股價又回到原先的正常價位,甚至比原來還略有上浮。
聖誕過後的週末,霍西和意懷涼去意家探望長輩。
顏華看着眼前的兩個孩子,只見男的俊朗、女的溫婉,且兩人眉目間的默契絕非作假。她心中頗感欣慰,“馬上又要到元旦了,時間真是過得太快了。轉眼間,你們兩個已經結婚一年了。”上次意懷涼住院,霍西對她的着緊態度,顏華可是全看在眼裡了。自那以後,她就越看這個女婿越滿意。“阿西,我從前還擔心你會嫌懷涼性子太悶,處不好。如今看來,你對她真是沒話說。懷涼啊,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緣分不易,你要好好珍惜,知道嗎?”
“恩,我明白。”意懷涼露出兩個梨渦,“媽,我早就跟你說過,阿西對我很好,你偏一直不放心。要不然,我當初怎麼會嫁給他呢?
霍西被眼前這母女兩人的一通**湯藥灌得喜不自禁。他撓了撓頭,道:“嘿嘿,這就是命中註定”他本想說,既然今天大家都這麼高興,那不如就一起去近郊的青濱湖轉一圈走走吧。
卻不巧這時,c城電視臺裡恰好給意懷涼來了個電話,說是元旦的一臺晚會正在彩排。有一個重要的環節需要立即定奪,可現場主編級的領導纔到了兩位。所以,臺裡想請她立刻過去,幫忙拿個主意。
意懷涼掛了電話,就拿起外套披上,準備出門。霍西要送她,她看了一眼滿桌子的菜。“阿西,你就別送我了,這裡樓下很容易打到車。”她
笑着對他朝廚房努了努嘴,扶着他的肩膀,穿上靴子。“媽忙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纔做出這些菜,你總得留下捧個場吧。”她在霍西臉上輕輕碰了一下,“晚上我就過來找你。”
霍西吃過飯以後,在意懷涼孃家坐了一會兒。顏華切了一盤水果給他,坐在沙發上同他聊天。
霍西有些好奇地問他的丈母孃,“媽,懷涼小時候,你們都是怎麼管教她的呀?實在是太有一套了!瞧她平時爲人處事有理有節的模樣,跟古代的大家閨秀簡直沒差!”
顏華笑了,“懷涼啊,她也就是這幾年,性子才沉下來不少。從前,她那些個無法無天的頑皮、嬌縱勁兒,你叫是沒有看到。否則,你定是不敢娶她的。”
霍西哈哈大笑,“媽,你唬我的吧?懷涼無法無天?”
“真沒騙你。那時候呀,就連她爸和我,都對她十分頭疼。你別看老意現在這麼寶貝這個女兒。以前懷涼念初中、高中時,她爸爸可是經常因爲她逃課、考試作弊這些混帳事,狠狠教訓她的。”
“啊?她以前還逃課、考試作弊過?”霍西聽得眼睛都直了,“我是實在想象不出,懷涼這樣的姑娘,竟然還會有那麼叛逆的時候?”
“不信啊?那你跟我來。”
顏華起身走進意懷涼出嫁前住的臥室裡,霍西跟她進去。顏華在書架上一通好找,然後翻出幾大本相冊,攤在意懷涼的梳妝檯前。霍西隨手翻開一本,冷不防就見到其中一張照片上,一個小女孩正對着自己興高采烈地笑。意懷涼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粉嫩的小臉蛋兒,略尖的下巴。她那時兩頰還有些嬰兒肥,一笑起來,腮幫鼓鼓的,可愛得不得了。酒窩也沒現在的這麼深,淡淡的兩個小洞,明晃晃的一口小白牙。只是,她的眼框怎麼有點紅呢?
霍西把他的疑惑問出來,顏華笑着說:“這丫頭,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兩隻眼睛開大炮。她十歲的時候,我帶她去報名參加一個少兒英語班。把她帶到門口時,她硬賴在那裡,不肯進教室,哭着鬧着非要參加隔壁的一個畫畫班。最後,我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你瞧,她立刻便笑逐顏開了。”
顏華又翻了兩頁,指着另外一張照片對霍西說:“你看這張,這是懷涼十五歲參加c城的一個青少年水彩畫比賽,得了二等獎時,所有獲獎孩子們的合影照。”照片上的意懷涼紮了個馬尾辮,眉目清靈,一雙烏黑的眸子極有靈氣。可是,她對着鏡頭的眼中卻沒什麼笑意,反而含了一絲倔強。
霍西邊看邊笑,“她怎麼得了獎,卻一點都不開心的樣子?”
“可不是嗎?”顏華想了想,“這孩子呀那會兒正在賭氣呢。她覺得一名沒她畫得好,直嚷着評委沒眼力。被她爸爸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說她太驕傲自滿,不夠虛心。”
霍西驚訝不已,“原來懷涼小時候是這麼爭強好勝的呀?”
“不僅如此,她還狂得很,主意也比誰都大!她剛高考完的那個暑假,成績都還沒出來,她就說要去新疆看天山天池。我和她爸都反對,叫她至少也得等放了榜,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再出去玩。誰曉得她扔下一句‘進不了g大的服裝設計系,我明年就再考一回!’之後,就買了張機票,直飛烏魯木齊去了。”顏華無奈地嘆了一聲,打開另一本相冊。“反正那時,我們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的。看,這就是懷涼十八歲那年,在天山上拍的照片。”
霍西低下頭去看,那是十年前的意懷涼。十八歲,是一個女孩子最明亮耀眼的年紀。意懷涼也不例外。她的眸色又黑又純,笑容燦爛而乾淨,嘴邊是兩個漂亮的酒窩。那時,她臉龐的輪廓已經瘦削下來,古典又小巧。她穿了一件連帽t恤和一條白色牛仔褲,一手隨意地插在牛仔褲口袋裡,一手正在撥開額前一縷被風吹開的劉海。她的背後,是被一片蒼翠樹林緊密圍繞着的,像一塊祖母綠一般晶瑩剔透的天池。更遠的地方,是與蔚藍天空相連的蒼茫雪山。最高的那一座博格達峰上,有一隻蒼鷹在展翅飛翔。
霍西想,替懷涼拍下這張照片的人,需得有多瞭解她,才能捕捉到她那一剎那飛揚且睥睨天下的神韻。
顏華正要繼續給霍西介紹剩餘的相片,客廳裡的電話響了。她匆匆對霍西說了一句:“阿西,你自己先看看吧。”就跑出去接電話了。
霍西一頁一頁地往後翻,顏華果然沒有騙他。從前的意懷涼就像一柄出鞘的寶劍,回首顧盼之際躊躇滿志,一顰一笑之間奪人眼球。這是他所不熟悉的意懷涼。霍西曾經覺得,有時,意懷涼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現出來的俏皮,以及偶爾蹦出來的一些寒磣人的話,會令他感到十分新奇。如今看來,卻只是他還沒有了解全部的她而已。
霍西想把看完的一本相冊集放回書架,他把相冊集拿起來的時候,有一張照片從夾層裡掉了出來。他從地上撿起照片,不經意地瞄了一眼。只那一眼,就叫他渾身血液凝固,彷彿心臟被人抓在手裡,重重地捏了一下。
相片上,是一個男人的側臉,二十三、四歲的年紀,臉型周正,線條有力。鼻樑高挺,一雙桃花眼中含着笑,視線正輕輕落在不遠處的某一點上。乍一看去,就連霍西自己都覺得,相片上的這張側臉與自己的有七八成像。若不是他肯定地知道,自己在照片上這人的年紀時,是萬萬不會有他那種溫軟眷戀的眼神的,他幾乎就要以爲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霍西把照片翻過來,只見上面寫了幾行字。一行是他所熟悉的雋秀筆跡:200x年春,之凡、懷涼於白露鄉。二行字的筆跡則蒼勁俊逸,頗有風骨:未經本人同意,擅自偷拍,已構成侵犯肖像權。最下邊一行又是雋秀的字跡:上訴無效!你本來就是我的!
看到這裡,霍西有點想要發噱,爲意懷涼曾經囂張跋扈的可愛。他勾一勾嘴角,卻終究沒能笑出來。他墨色沉沉的眼眸中,凝聚了一點晦澀。霍西知道,在每一個嬌憨的少女背後,都有一個對她極盡寵愛的男子。也許,有極少部分的女孩,她們能夠極其幸運地永遠嬌憨無邪下去,一輩子不識人間疾苦。然而,大多數女孩的嬌憨,會被歲月和挫折磨去,漸漸變爲現實或是偏執。可一個人,要經歷多大的世事變遷和情緒波動,才能把如此形於外的意氣奮發給悄無聲息地轉變爲沉靜堅忍?
此刻,霍西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抓住意懷涼的肩問一問,她在只見過他三面之後,就決定嫁給他,究竟是爲什麼?難道真的就如她當初對霍青青所解釋的,因爲她覺得自己是個寬容、大氣的人,所以可以託付終身?還是另有緣由,比如他的側面與某個人十分相似?
這種衝動,就好比潘多拉的盒子,一旦開啓封印,就一發不可收拾。 西風一夜意難涼47潘多拉的盒子地址 html/27/273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