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懷涼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醒着,還是在睡夢中,腦袋裡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烽~火~中~文~網她只覺得從喉嚨到胃,都像是被梗住一般,火辣辣地疼。有什麼東西被強行灌進來,又有什麼被導出去。難受得她極欲搖頭掙扎,卻被人困住雙手,連脖子都被固定住。她苦苦支撐了一會兒,終於再度徹底陷入昏迷。
她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感到喉嚨裡火燒似的,頭也疼得厲害。她睜開眼睛,看到霍西臉色鐵青地站在她的牀邊。她環視一週,發現自己好像躺在醫院?
她動了動身體,想要坐起來,卻沒能成功,渾身痠軟無力。只見牀邊的霍西,眼中翻騰着極度隱忍的怒意,死死盯着她的臉。他一字一句地說:“意懷涼,到底是什麼生不如死的事情,讓你這樣想不開要自殺?”
“自殺?我怎麼了?”意懷涼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喉嚨有些嘶啞。她茫然地看着霍西,自殺?她努力回想着最後的記憶,只清楚記得,昨晚自己照例吃了幾粒安眠藥後就睡下了。醒來以後,就躺在了這個地方。
“怎麼了?”霍西自在房間裡發現昏迷的意懷涼之後,壓抑已久的怒氣,終於洶涌地迸發出來。烽!火_中!文~網他惡狠狠道:“過量安眠藥混酒精服,你還真是勇氣可嘉!”
意懷涼呆滯了片刻,才恍然過來,十分歉疚地說:“我......不是故意的,因爲平時經常失眠,所以有睡前服安眠藥的習慣,一時忘了昨天晚上回家之前,喝了不少酒。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不過,我沒想要自殺。”
霍西聽完她這一番輕描淡寫的解釋以後,更是怒從中來。他胸口起伏得厲害,“意懷涼,你究竟有沒有常識?服用安眠藥,是要嚴格遵守醫生的劑量規定的。你長期超量服用不說,這次還怕死不透地跟酒精一起服,你以爲你有幾條命?”霍西想起當醫生告訴他,意懷涼長期服用過量安眠藥之後,他的驚怒交加。“我早上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深度昏迷了。若不是及時洗胃,這會兒,你的父母就只能對着你的遺體,給你默哀了!”
霍西的話像淬了毒一般,尖銳又刻薄,卻讓意懷涼半句也無法反駁。她的面色越發雪白,十指微微顫抖,指尖發青地絞着被褥,閉着眼睛說:“對不起,昨晚我......我喝醉了,有點糊塗。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對不起。”
霍西看她緊緊咬着脣,單薄的身體有些瑟瑟發抖,心中不由軟下來。“這次就當是買個教訓吧,以後好好愛惜自己。你今晚暫且住在這裡,觀察一天,明天我帶你出院。”
“恩。”意懷涼謝了謝他,又遲疑道:“我父母那邊......”
霍西重重嘆了口氣,“放心吧,中午我對他們說了臨時有事,改天再去吃飯。”
意懷涼試着再次坐起身,霍西上前扶了她一把,她終於成功地靠在了牀頭。意懷涼感激地看着霍西,“這次多虧你了,阿西。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只好以身相許。但我既然已經以身相許於你,”說到這裡,她自己也笑了,“那就只能繼續無以爲報了。”
霍西看她已經有心情說笑,且眉目間疏朗開闊。轉眼已全沒了剛纔那般可憐柔弱的模樣,更不像是幾小時前,還差點進了鬼門關的人。他也勾脣笑了笑,在她的牀沿邊上坐下。“只要你以後別再胡亂吃藥,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老實說,你不知道今天我在你房裡,發現你悄無聲息地躺在牀上,怎麼也叫不醒時,那一刻我真被你嚇到了。經此這麼一折騰,我起碼折了十年壽。”
意懷涼鄭重點頭,“恩,我會小心。=F=H=Z=W=W=”又瞧着他,轉了轉眼珠,抿嘴而笑。“不過,折十年壽也太誇張了。幸虧你沒做醫生,要不然,每天面對生老病死,就你這個心理承受力,肯定得英年早逝。”
霍西啼笑皆非,“你這女人,看來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竟然詛咒才救了你一命的大恩人英年早逝。”
意懷涼嘿嘿笑了兩聲,“我現在可以吃東西嗎?我好像有點餓。”
霍西瞪着她,“不可以,只能喝水!”見意懷涼苦了臉,他樂了,“自找的。”
意懷涼撇嘴“哼”了一聲,看看錶已經九點多。“那你再呆這邊兒也幫不上什麼忙了,還是早點回去吧。”
霍西咬牙,“你可真是現實。”他欲扶她躺下,“我等你睡了再走,免得再出什麼幺蛾子。”
意懷涼此刻除了身體有點軟之外,着實一點睏意也沒有。遂搖頭推開他的手,不願躺下,“我昏了一天一夜,這會兒要是再能睡得着,也不至於每天靠安眠藥入眠了。”
“那我陪你說會兒話,等你想睡了,我再走吧。#”由於這裡是高級單人病房,不用擔心會打擾到別人,因而霍西從牆邊挪過來一張雙人沙發,在意懷涼的病牀邊坐下。他問她:“通常只有上了年紀的人,纔會睡不着覺,你這小小年紀的怎麼會失眠?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意懷涼偏頭想了想,“應該...是從大學那會兒開始的吧。那時課業繁重,經常熬夜做功課......”
“等等,”霍西打斷她,“你念的是什麼專業,忙成這樣?”
意懷涼笑睨他,“我是G大服裝設計系的,霍先生。”
霍西挑眉,訝然道:“服裝設計?藝術類的專業...也會課業繁重?”
意懷涼斜着眼瞧他,“你這是什麼話?看不起藝術專業的人嗎?”
霍西嘿然道:“那倒也不是,就是印象中,搞藝術的學生,沒什麼文理學科的壓力。整天就是畫畫圖,到處遊玩寫寫生,日子過得悠閒又滋潤。#”
意懷涼那雙漂亮的杏眼,睜得又圓又大。半晌感慨道:“原來我們學藝術的人,在外人眼中是這樣遊手好閒、不學無術的。現實與傳聞果然都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中間隔了一大片傷心太平洋。”
霍西被她的說法逗笑,“好吧,你們學藝術的,多年以來含冤蒙塵、受委屈了。”
“我們也是有文化課,要考試算學分的。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基礎專業課:紡織品理論、針織與梭織、布料種類。還有繪畫功底課:素描,水彩,野外寫生。”意懷涼不遺餘力地爲藝術系的學生正名,“你一定不能想像,被關在一間畫室裡一整天,只對着一尊石雕,各個角度地素描寫生那種枯燥和乏味。而且你知道,我們這個專業,光有理論和功底是不夠的。有時靈感匱乏、才思枯竭纔是件更要命的事。所以大學裡,每天白天上文化課、專業課,晚上回去還要趕作業、趕畫稿。通宵開夜車,對我們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或許就因爲那時的作息顛倒、極度紊亂,才導致如今我失眠的這個毛病吧。”
霍西聚精會神地聽她說這些,聽得十分津津有味。聽完他支着下巴說:“好好好,我錯了,我收回之前我對藝術系學生偏頗的看法。不過…我以前怎麼好像只聽說過三大最苦最累的專業是建築、法律和醫學?似乎服裝設計...是榜上無名的?”
意懷涼拿起牀邊的杯子,喝了幾口水。“恩,那是因爲,大家壓根沒把服裝設計當作一門學科算進去。”
霍西拿過空杯子,站起來走到飲水機前,又幫她倒了杯水,擺在牀邊的櫃子上。“那個排名,其它兩個專業苦不苦我不知道。反正當初我在C大讀建築系的時候,確實夠戧。課程也跟你們一樣繁多,我們也學設計繪圖,不過那都是偏功能、實用和安全性的設計。做我們這一行,很少會有那些名頭花俏的設計大賽。因爲縱然你把一棟樓設計得天上有人間無,但假如它不能被造出來,或者不具備功能性和安全性,也都只是紙上談兵而已。不過最麻煩的,還是時常需要跑到施工現場去學習,所以整天搞得灰頭土臉的。害我在校幾年,連我們學校的校花是哪幾個,都沒弄清楚。”
意懷涼悶笑不已,“你們C大有校花嗎?”
C大和意懷涼的大學G大,分別是C城理工科和文科藝術類院系裡,排名最高的兩大高等學府。其中G大美女如雲,而C大則由於專長理工科,男女比例極度失調,其中美女更是寥寥無幾。意懷涼猶記得當年讀書時,聽過許多類似於C大女生一回頭,C城男生抖三抖的經典諷刺笑話。
霍西待反應過來她的言下之意以後,也咧着嘴笑了,露出兩排潔白閃亮的牙齒。他嘆道:“難怪當初墨然那渾小子,忙裡偷空地不知從哪個學校拐來一個,現在想來,最多也就是個中上水平的小家碧玉時,當時我們宿舍幾個,卻一致認爲那女生美若天仙。以至於後來墨然跟她分手時,還遭到我們宿舍幾人好一頓痛心疾首的鄙視。可想而知,那時我的審美觀,被C大這所和尚學校,荼毒得是有多厲害了!”
意懷涼聽完,笑得不行了。她抱着被子,把頭埋在裡面,笑得肩膀直顫,半晌都沒能緩過勁來。
霍西見狀說:“哎,你悠着點兒,可別沒能睡死過去,又一個不小心,笑岔氣把自己給悶死了。”
意懷涼終於笑夠了,從被子裡擡起頭來,眼睛裡亮閃閃的,還帶着未褪的笑意。“那幸虧你出了社會以後,見了不少世面,總算是把審美觀給矯正過來了。”
“是啊,早知道,當初就聽我爸的話,報考你們G大的政經繫了。就算成不了國家棟梁,再不濟,總也能當個文藝青年,在G大如魚得水啊。”霍西翹了個二郎腿,沒什麼正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