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懷涼帶着喬逸誠來到C城一家專吃本地菜的城市音樂餐廳,裝修格調很高,環境十分幽雅。
“逸誠,這家餐廳的本地菜做得不錯。你試試,能不能吃得慣我們C城當地的口味?”意懷涼見菜上得差不多了,就着重給喬逸誠推薦了幾道,讓他試吃。
喬逸誠穿了一件麻灰色的長袖薄毛衣,露出裡面深色襯衫的領子,英倫風十足,風度款款的樣子。他依着意懷涼的推薦,夾了兩筷子菜。細細咀嚼品嚐以後,對她露出一個微笑,“恩,都很好。我想,我完全能夠適應C城的食物。”
意懷涼託着腮,看喬逸誠吃菜。有一種人,自幼家教就極好,舉手投足間,都帶了一種渾然天成的尊貴優雅,讓人賞心悅目。喬逸誠便是這樣的人。他從小浸在貴族式的家庭教育中,對各種餐桌禮儀瞭如指掌。此時,在這樣的中式餐廳裡,還並不能突現他的教養和氣質。從前在巴黎的時候,每當去法國餐廳吃飯,意懷涼都會覺得,看喬逸誠吃飯,堪稱爲是一種享受。
“這次喬大哥也來了嗎?”意懷涼把一盅湯往他面前推了推。“目前,你們在C城的分公司,是由誰在掌舵?”
喬逸誠笑道:“名義上算是我吧,雖然前期市場運營計劃這些,都是大哥定的。如今,只是按照他的計劃,在一步步執行下去。大哥暫時不打算過來C城,只在這邊分公司遇到運營上的問題時,會遠程協助一下。到九月份,內地首家J.A.珠寶分店在C城開業的時候,他纔會親自來剪綵。”
意懷涼頷首,“那你現在兼多職,確實夠辛苦的。對了逸誠,你來到C城,有什麼不習慣的地方嗎?”
喬逸誠想了會兒,說:“其實都還好,實在要講的話,那可能就是C城的天氣了。”他在溫暖的地方呆慣了,無論是香港還是法國,氣候都十分適宜。C城的天氣卻偏冷,即便如今已是四月底,卻仍有些寒料峭的涼意。
關於這一點,其實意懷涼在從法國回C城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乃至到現在,都還沒有完全適應過來。可她偏要壞心地編派一下眼前這位貴公子,遂笑眯眯地支頤打量他。“所以,我在法國時就說了吧。逸誠,你就是一朵生在溫室裡的花,還是一株極品蝴蝶蘭。”
喬逸誠被她說得有些窘迫,“懷涼,你又來了。”他帶了點無奈地看她,像是在縱容一個調皮的孩子。“我怎麼總覺得,你在奚落我的時候,比得了什麼好處都開心呢?不過,只要能讓你開心,怎樣都好。”他這麼說的時候,嘴角揚起來一點,有絲溫柔笑意漫進眼中,十分迷人。喬逸誠生得很是英俊,五官許是像他的母親,有種文雅的秀逸。對人說話時,總是平視對方的眼睛,讓人覺得被尊重,笑起來又叫人心折。
意懷涼心中一動,從包裡拿出那隻紫檀木的珠寶盒,放在桌上。“逸誠,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一吻小姐’這條項鍊實在是太貴重了。恐怕我不能收。”
喬逸誠的臉上黯了黯,“懷涼,項鍊只是死物,它本的價值很有限,只是因爲承載了誼,纔會無價。假如你不收下‘一吻小姐’的話,那這條項鍊就徹底失去了它原有的全部價值。又談何貴重不貴重呢?”
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意懷涼便再也不好推脫。“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你,逸誠。”
霍西和林可忻來到城市音樂餐廳,坐下來點完菜,霍西見林可忻頻頻朝斜對面的一桌看去,挑眉問她怎麼了。
林可忻將目光收回來,“那邊那個男人…好像是…J.A.珠寶的首席設計師。”她喃喃了一句,“可他怎麼會在這裡?”
霍西視線掃過去,面色一冷,“J.A.首席設計師?”斜對面兩人,正對着他的那個,正是他那天在機場看到的高大男人。而背對着他的淺碧色影,或許林可忻僅憑一個背影認不出她。但霍西卻是一眼就瞧出來了,正是意懷涼。
“我若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他。”林可忻因爲從事模特這一行,時常代言一些服飾珠寶品牌,對這個圈子的事涉足頗深。縱然如此,她也不敢十分肯定。只因喬逸誠平素向來極爲低調,甚少在公衆場合露面。她也只是一年前,在香港的一個珠寶節上,與當時被請來做特邀來賓的喬逸誠有過一面之緣,此時才能認出他。
“阿西你可能不太瞭解,此人是J.A.創始人香港喬家的三公子,近來在珠寶業內十分出名。他一連得了好幾個珠寶設計大獎,可謂炙手可。而他最近所得的一個La?meilleur獎項,更是業內最高榮譽。他的獲獎作品我正巧有幸見過,叫做…一吻小姐。是一條黃金翡翠項鍊,那設計簡直…”林可忻邊說邊回頭又朝斜對面的桌子看了一眼,這一看讓她瞠目結舌。她張着嘴,幾乎要驚叫出來,“那…那就是…一吻小姐!”
對面的霍西沉沉看着他們,眼神晦暗不明,眉頭糾得死緊,折成一個川字。
喬逸誠從紫檀木盒子裡拿出項鍊,“懷涼,我幫你戴上吧。”他繞到她的座椅前,打開項鍊鎖釦,替她戴起來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今天,意懷涼恰巧穿了一件淺碧色的羊毛連衣裙,與這條項鍊很是相配。喬逸誠悅然又欣慰,“我就知道會很適合你,也只會適合你。”
意懷涼看着他眼中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以及絕不會錯認的款款深。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鍊,有些艱澀地開口:“逸城,不要再在我上浪費時間了,你知道我…我不可能迴應你的。”
喬逸誠定定看她,有些瞭然,更多是疼惜。“懷涼,我從來沒想過要你迴應我什麼,只求你接受我對你的好。”
“這樣我就更加不能承你的了。”意懷涼的喉間哽得厲害,“逸誠,我...已經結婚了。”
喬逸誠倏地擡頭,臉色煞白。“你說什麼?”
意懷涼咬了咬脣,緩緩道:“今年年初的時候,我結婚了。”
“爲什麼?”喬逸誠的體晃了晃,怔怔地凝視着意懷涼。他的眼睛像一汪山泉,溫涼幽深。而如今,這汪山泉中漸漸染上憂傷,從絲絲縷縷直至濃得化不開。彷彿他一眨眼,這汪山泉就要從眼中溢出來。此時,喬逸誠終於明白,還在香港時,當他歡欣喜悅地對大哥喬逸行說,他很快就能常駐C城,經常見到意懷涼的時候,素來果斷、決絕的大哥眼中,閃過的那一抹言又止是爲何而來。“你...喜歡你嫁的...那個男人嗎,懷涼?”
意懷涼忽然就覺得自己十惡不赦了,她不忍心再看他的眼睛。只低着頭輕輕說:“那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但他對我不錯。”
喬逸誠面上全無顏色,卻仍堅持問她:“爲什麼?懷涼,那爲什麼我不行?”
意懷涼擡眼,眸中靜謐如畫。“逸誠,你那麼好,不該在我上繼續耗下去。不值得,逸誠,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在法國的那幾年,喬逸誠幾乎可算是她唯一的慰籍。這個面容俊秀、笑容溫和、舉止優雅的學長,在她最暗無邊際的子裡,悉心相伴、耐心引導。她幾乎有些貪戀他的這種溫暖,甚至不知不覺地去靠近,卻終究是她自私了。
霍西的面色頗爲不善,冷冷望着林可忻。“你看夠了嗎?看夠了就跟我說說,你打算怎麼處理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
林可忻將眼光從斜對面的桌子上轉回來。“處理?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嗎,阿西?還是...你懷疑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霍西掃了眼她猶自平坦的小腹,揚脣笑了笑,眼中卻沒什麼笑意。“看來,我們在一起之前的約定,以及上回分開之前,我對你說的話,你壓根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了?那也沒什麼,可忻,假如你是嫌那筆分手費不夠的話,你可以直說。”
林可忻開口辯,霍西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當然,我知道,你一定不是爲了錢。那我便假設你是真心喜歡孩子,或者是願意爲我傳宗接代吧。對此,我很感激。所以,你若是不擔心懷孕生孩子會破壞你的材,從而毀了你的模特生涯。那你便去生吧,我沒有任何意見。等你生下孩子以後,拿着DNA鑑定報告再來見我吧。若果真是我霍西的孩子,我自會有我負責的方法。若不是的話...”他看了一眼林可忻陡然轉白的俏臉,沒說下去。“言盡於此,在那之前,不要再來找我了。”
從前,霍西十分不認同好友江墨然婚前選擇女友的眼光。那時,他對女人的品位千篇一律。不外乎成熟嫵媚,擅長察言觀色,於人世故上,總能處得滴水不漏。這樣的女人,雖然懂事,卻讓霍西覺得,她們猶如戴了一張天生的面具,十分無趣。他喜歡真的女人,開心就笑,難過就哭。他認爲,女人就是要夠真,纔夠吸引人。即便偶爾哭鬧折騰,耍些小心眼,也無傷大雅。
然而此刻,霍西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林可忻,卻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他腦中浮現出的,是另一張笑若明霞,眼中總是安靜的美麗臉龐。而那張美麗臉龐的主人,唯一一次眼神迷離地在他下婉轉承歡,已好似上輩子的事了。
正想到這裡,霍西忽然瞥見斜對面一桌的兩個人起離開。他招來服務員買了單,也隨之站起來,走出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