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懷涼回到家不久,門鈴就響了。她打開門,正是她訂的那
意大利進口畫具到貨了。她付了錢,有點諷刺地想,沒想到,她前幾天隨口對霍西說的怕他付不起錢的一句戲言,竟然這麼快就要一語成讖了。
她拿出手機,本
打電話給相未濃,再打聽一下這件事的詳細
形。可仔細斟酌了一番之後,她又把手機擱下了。一來,以江墨然護着相未濃的程度,以及相未濃不諳世事的程度,她猜,她連這個事
都未必知道。二來,就算相未濃知道此事,自己此時打電話給她,除了更加讓她添堵之外,也幫不上任何實際的忙。就在意懷涼擱下手機的一剎那,她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實際的忙...她想,她或許是可以幫上的。
意懷涼本以爲,霍西今天也一定會很晚回來。她甚至都已經作好了等他到深夜的準備,怎料六點半剛過,霍西就開門回屋了。
意懷涼見到他,着實呆了一呆,隨即拍了拍腦袋。“哎呀,我連晚飯都還沒做好呢。阿西,你今天怎麼這麼早?”說着,她就要往廚房裡走。
霍西拉住她,“別忙活了,我們出去吃吧。”
“不出去,趕緊吃完飯,我還有事要問你呢。”意懷涼走進廚房,把下班後在超市裡買的半成品蝦仁、火腿和青豆從冰箱裡拿出來。
了油鍋,把蝦仁放進鍋裡。
霍西跟在她後面進了廚房,“什麼事要問我呀?”他見意懷涼正在忙着低頭把蛋攪碎,就拿起鍋鏟,像模像樣地替她翻炒鍋裡的蝦仁。一邊同她笑道:“這麼火燒火燎的,我可沒在外邊偷人啊。”
“你給我嚴肅點兒!”意懷涼有點惱。眼見發生了這般大的事,恐怕全C城的人都在唏噓着圍觀了。他卻還像個沒事兒人似的,照樣跟自己嘻嘻哈哈地扯皮。
“遵命,老婆大人。”霍西放下鍋鏟,靠了靠腳,站得筆直。瞧他這模樣,就差沒行個畢恭畢敬的童子軍禮了。
意懷涼白他一眼,拿回鍋鏟。不到片刻功夫,她就手腳麻利地炒出一小鍋揚州炒飯。
吃過飯,意懷涼盯着霍西凝視了半晌,見他除了眼中有絲疲憊之外,臉色與平時毫無異樣。
霍西被意懷涼繃着臉看得心裡發毛,有點摸不準地問她:“懷涼,我沒得罪你吧?”
“你沒得罪我。”意懷涼收回目光,從包裡拿出一份財經早報,把頭版攤在桌面上。“我只是覺得奇怪,你怎麼能這樣若無其事?”
霍西接過報紙,才瞄了一眼就怒了。他“啪”地一掌拍在報紙上,罵道:“該死的!這羣搞媒體工作的人,真是吃飽了撐着,沒事找事!不過損失了點錢,公司又沒倒,有什麼好寫的?”
意懷涼擡一擡眉毛,
惻惻地說:“別忘了,我也是搞媒體工作的。”
霍西噎了一下,“當然,除了你以外。”他把報紙上的內容大概掃了一遍,眉宇間的神色頗爲懊惱。“怎麼我賺錢的時候,從來沒見他們寫得這麼起勁?難得失策一回,就被落井下石成這樣?”他把着意懷涼的胳膊輕晃,自覺很沒面子地咕噥道:“懷涼,快忘了這事。要相信,你的老公還是很英明神武的...”
意懷涼被他打敗了,“阿西,你的思維是怎麼回事?這根本就不是重點!”
霍西緊挨着她的手臂,“誰說這不是重點?”他擡頭看到意懷涼的臉色,聲音頓時小下去很多。“好吧...這不是重點...”
意懷涼拿他沒轍地嘆氣,“阿西,你老實跟我說,上田開發區流標一事,對你們整個公司的運營,是不是...影響很大?要不然,股價怎麼會大跌?而且,報紙上也寫了,上田開發區這個項目,是你們公司明年上半年裡最重要的一個項目。”
霍西稍稍正了正表
,“確實算是
重要的一個項目吧。不過,也不像報紙上說的那樣,不成功便成仁。商場黃金法則:不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所以,這個項目做不了,總還會有別的項目可以做。”
意懷涼對他輕描淡寫的解釋表示十分懷疑,“你可別騙我啊!”
霍西爲自己叫冤,“我是那種人嗎?”
意懷涼復又擔憂道:“阿西,那現在你們既流了標,又加上股價大跌,資金鍊會不會有問題?”
起初,霍西對於意懷涼知道了這麼多有損他光輝形象的事,覺得十分沮喪。可此刻,當他聽完她這一番話之後,卻不由自主地咧着嘴,一臉喜不自
的笑意。看得意懷涼直瞪他,“在說正經事呢,你笑什麼?”
“沒什麼。”霍西強自收斂了笑容,摸了摸下巴。“資金鍊啊...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意懷涼皺起秀氣的眉毛。她遲疑了一會兒,走到書房,從書桌抽屜裡拿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霍西。“這...是我在...凡人律師事務所...所持的一些股份的每年分紅,我猜...金額可能不小。阿西,你先拿去應急用吧。密碼...就是我的生
。”
霍西心中狠恨一動,擡眸深深看她。“懷涼。”他沒去接那張卡,只是長臂一伸,把意懷涼拉到自己面前,結結實實地把她抱了個滿懷。他把頭壓在她的肩膀上,動
地叫她的名字。“懷涼...懷涼...”他把頭擡起來一點,眼中流光溢彩。他一手緊緊摟着她的腰,一手撫上意懷涼的臉,爲她撥開額前的碎髮。他直視着她的眼睛,眸中的光漸漸化作溫柔流淌的溪水。他略帶粗糙的指腹,在意懷涼的脣上來回摩挲,含糊地呢喃:“都值了,就算再讓我多虧上幾億,也值了...”
意懷涼有點承受不住霍西這樣的目光。她移開眼,低下頭道:“說什麼呢你?”
霍西把她拿着銀行卡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裡,推回到她的面前。他微微勾着桃花眼,懶洋洋地說:“別傻了,這是婚前財產。而且你這樣,是對你老公能力的嚴重置疑。”他壞壞地笑一笑,比了個“咯嚓”的手勢。“要知道,男人在...這種方面,士可殺,不可辱。”他用指尖挑起意懷涼的下巴,笑意濃濃。“不過懷涼,我真的很高興,你這麼擔心我。”
意懷涼難以招架他的直白,“呃...你是我的丈夫,我...總是會擔心你的。”
霍西不語,只是擒着又大又亮閃的笑容將她望着。
意懷涼窘迫不已,只得扯開話題。“阿西,有一點我不太明白。假如真像你剛纔說的,丟了上田開發區這個項目,總還會有別的項目可以做。那爲什麼這次會鬧出這麼大的陣仗?報紙、新聞都在第一時間裡報了這件事
。整個C城,好似在一夕之間,就傳得沸沸揚揚的。”她想了想,又納悶道:“而且,那次在德嶺球場,我明明聽到,當時土地管理局的李局長對你說,拍賣會很看好你們。怎麼會突然間,就被一家名不見經傳的新註冊公司給搶佔了先機呢?於
於理,這好像都有些說不通啊。”
霍西的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光,他清淡地笑笑。“哎,這些生意場上的事,是男人們之間的戰爭。你啊,就不要勞心勞力地去費這個神了。”
霍西雖這麼說,可在接下來的幾天裡,西江建設的股價一路走低,幾乎觸底。各種有關西江建設的危言聳聽的負面報道鋪天蓋地。意懷涼將這些報道都一一過目了,晚上回家以後,暗中留意了霍西的舉止。然而,從他的眉梢、眼角到神態、言語,都沒顯示出一絲一毫的焦慮和煩躁之
。意懷涼此時方覺得自己是真正地佩服霍西。似他這般率直的人,竟能這樣沉得住氣,實屬匪夷所思。
這天,意懷涼正在上班,接到相未濃的一個電話。
“懷涼,墨然和阿西他們公司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恩,我知道一點。”
相未濃問她:“懷涼,你是不是認識.香港喬家?”
意懷涼蹙眉,“是有一些淵源,怎麼了?”
“昨晚,我路過墨然的書房時,聽到他在電話裡說...”相未濃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說下去。“這次,在上田開發區的拍賣會上,拍走那塊地的公司,就是以喬家的名義,在香港新註冊的。法人叫做喬...逸行,聽墨然的口氣,好像是...衝着你來的。他說,本來不做上田開發區的項目,也沒有什麼。但顯然有人在暗地裡故意造勢,推動負面輿論。而且...最近西江建設的股票之所以會大跌,並非由於股民信心不足。真正的原因是前一陣,有一家香港的私募基金大量收購西江建設的股票,導致股價空漲。又在這兩個星期裡惡意拋售,纔會造成這樣反常的股價浮動。懷涼,你和喬家到底有什麼淵源?”
與意懷涼和相未濃通話的同一時間,霍西在辦公室裡也接到一個電話。
“霍先生,”電話那頭的聲音低沉且冷靜。“上次我說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霍西放下手上的標書,“我記得,我當時就已經很明確地給過你答覆了。”
那個聲音依舊平穩,“我以爲,霍先生是一個合格的商人。而一個合格的商人,是善於權衡利弊的。”
霍西十指交叉,輕釦桌面。“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權衡過利弊以後的決定?”
對方淡淡地笑,“那霍先生未免太過意氣用事,又未免太拿你公司裡合股人的利益當作兒戲。爲了一份原本就極爲草率的婚姻,賠上自己投入近十年心血的事業。無論怎麼算,都是一筆賠本的買賣。”
霍西哈哈大笑,“子非魚,焉知魚不樂?我不介意你把我的婚姻比作是一筆買賣,但衡量得失的標準,還得由我自己來定。喬逸行,我承認你在做生意上,確實很有一
。可論追女人,你卻實在沒有這個天賦,甚至及不上你的弟弟。我霍西活到現在,還從沒聽說過,弟弟喜歡的女人,竟然要哥哥出面來幫忙追。”
“這並不在你的考慮範圍之內。”喬逸行語調清冷,“無論是哪種形式的方法,切實有效纔是最重要的。所以霍先生,經過這兩週,你還是執意不肯解除你和意懷涼的婚姻關係,對嗎?”
霍西冷哼了一聲,“喬逸行,我想你弄錯了一件事
,懷涼並不是一樣我想拿就拿,想放就放的東西。她有自己的意志和自由,去決定她喜歡跟誰在一起。別說我沒有權利去替她做這些判斷,即使有,我也只會爲她選擇絕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