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懷涼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每一個畫面都有莫之凡。
那是意懷涼一次見到莫之凡的情景。她的父親意爲城把小小的她抱在膝頭,點着她的額頭說:“懷涼,我們家旁邊搬來一位新鄰居,是爸爸的老同學。從此以後,你就要多一個小哥哥了。喏,小哥哥就站在那裡,快過去叫他一聲之凡哥哥。”
那時的意懷涼對哥哥這兩個字還沒有什麼概念。但她見到自家院子裡的那棵大槐樹底下,站着一個清秀好看的小男生,比她高出許多。於是,她便蹭蹭蹭地跑過去,扯着對方的衣角,甜甜地叫了一聲:“之凡哥哥。”
那個男孩摸摸意懷涼烏黑的髮辮,衝她露齒一笑,眼睛細細長長的好像月牙。“懷涼好乖。”說着,他從兜裡掏出一顆巧克力,剝開糖紙,放進她的嘴裡。
真甜吶,又絲又滑的味道好極了,意懷涼滿足得兩眼都眯起來。
莫之凡被眼前這個小丫頭小貓咪似的可愛表情惹笑了,他又拿出一顆瑞士糖逗她。“還要不要?”
意懷涼一邊迅速地把糖搶過來,一邊在心裡打定主意。以後,只要跟着這個好看的小哥哥,她就會有好吃的糖吃。
自此,意懷涼五彩繽紛的童年裡充斥着莫之凡的身影。他們兩人,曾經爲了證實院子裡的老槐樹上,到底有沒有鳥窩而摔作一團。也曾經爲了探索院子裡究竟有沒有寶藏,而相約半夜起來,將院子挖了個底朝天。他們還曾雙雙翹家,去離家好幾公里以外的小河邊釣魚。每回兩人闖了禍,意懷涼都會由莫之凡護着。因而,她早已數不清莫之凡爲了自己,捱過莫叔多少頓板子。可到了下一次,他仍會一臉陽光地陪着她胡鬧。好多年,意懷涼只要一閉上眼,那些歡聲笑語,就會夾雜着絲絲甜蜜的花香,從往事裡傳來。
稍大一點了,意懷涼進了小學,而莫之凡開始念初中。年幼的意懷涼常常會爲了多玩一會兒時間,而磨着莫之凡,央他替自己寫功課。起初,他總是堅決地搖頭,到最後,無奈寵溺地答應。後來,當意懷涼迷上畫畫之後,就更加變本加厲地軟磨硬泡着求他寫作業。於是,曾有一度,莫之凡閉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意懷涼那手稚嫩的字跡。
意懷涼的整個童年,圓滿且幸福。她從小就是個漂亮伶俐的孩子,被許多人極盡寵愛。除開自己的父母、親戚以及莫之凡,甚至還有莫之凡的父母,亦對她有着無微不至的關懷。
莫之凡的父親是c城人,母親則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早年,莫之凡的父親下海去香港做生意時,結識了莫之凡的母親。其經歷,與霍青青父母的情況十分相似。只是莫之凡的母親出嫁從夫,婚後便移居c城,環境適應得很好。此後,她只在偶爾思鄉心切,或是家中有要緊事務時,纔會回香港小住一陣。
莫之凡中學升高中的那一年,課業漸重。意懷涼卻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小丫頭,她常常一放學就直奔莫之凡的家裡,找他出去玩。十次裡倒有七、八次,都是遇上他正在書房裡頭忙着做功課。每當此時,莫之凡的母親就會笑盈盈地拿出各種零食點心,招待這位小嘴噘得半天高的小客人。有時,她也會把意懷涼抱到膝蓋上,教她幾句簡單的粵語。久而久之,意懷涼的粵語便越說越地道了。這也是長大以後,她對香港一直存有一種特殊親切感的根源。
莫之凡進入高中以後,逐漸開始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他和意懷涼的間隙,便是從那時開始的。高二那陣,他迷上籃球,每次意懷涼去找他,他總是在籃球場上,同幾個大男生一起打籃球。
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裡,有一天,意懷涼在莫之凡學校的籃球場上找到他。這天,籃球場上異常熱鬧,黑壓壓地圍了一羣人,正在觀看兩大校籃球隊之間熱火朝天的對抗賽。
中場休息的時候,莫之凡的好友濰人見了意懷涼,與往常一樣,照例吹了一聲口哨。他放下球對莫之凡說:“之凡,你家那個可愛的洋娃娃又來找你嘍!”
話畢,周圍一羣圍觀的女生便開始竊竊私語,看着意懷涼的眼光各異。
意懷涼心中隱約有些厭煩,又升起一絲她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模糊感受。可當她看到渾身散發着熱氣,微喘着朝她跑過來的莫之凡時,她到底還是燦爛地笑了。“之凡哥哥,晚上來我家吃飯好嗎?”
莫之凡對意懷涼溫和地點了點頭,笑道:“好啊,我打完球就來。”他彎腰替她把書包的揹帶調好,摸摸她毛茸茸的腦袋,又捏了捏她紅彤彤的小臉蛋。“快點回家吧,這裡太陽大。瞧你曬的,小臉都發紅了。”
此時的莫之凡,已經長成一個高大挺拔的英俊少年。他在籃球場上奔跑的時候,輕而易舉地捕獲了場上大多圍觀少女的芳心。而這一刻忽閃着大眼睛的意懷涼,卻連他的肩膀都不到。意懷涼從口袋裡拿出手絹,爲莫之凡擦擦汗,又朝他招了招手,就扭頭走了。
然而這一天,意懷涼呆在家裡,傻傻地等到天色全黑,也沒有等到莫之凡。她的母親顏華不忍心看她委屈落寞的樣子,軟言哄她:“懷涼,趕快切蛋糕吧。之凡哥哥或許有其他的要緊事情耽擱了,我們爲他留一塊蛋糕好嗎?”
意懷涼乖乖地點了下頭。家裡的電話鈴響起來,她馬上從椅子上跳下來,跑到電話機旁邊,把電話接起來。莫之凡充滿歉意的聲音傳過來,“懷涼,對不起。今晚之凡哥哥和幾個朋友一起去ktv唱歌了,忘記來你家吃飯了,你不要生氣。”意懷涼沉默,忽然聽見電話的那一頭,一團嘈雜聲中響起一個清脆悅耳的女聲,“之凡,又在跟你的小妹妹說話呀?”
意懷涼鼻子一酸,直接掛了電話。她坐回餐桌前,“媽媽,我們一起來唱生日歌,唱完我就切蛋糕啦。”一低頭,她的眼淚“啪嗒”地掉落下來。
等到莫之凡回過神來,憶起那天正是意懷涼的生日時,爲時已晚。之後,他就此事三番四次地向意懷涼賠罪,卻都無濟於事。直到一年以後,他高考結束,收到g大的入學通知書。
莫之凡一直以來的理想是成爲一名律師,而事實上,g大的法律系在國內的排名只佔三。因而,他的家裡人曾一度爲他申請了國外一所知名大學全球排名前五的法律系,最後,卻被他決然地拒絕了。
意懷涼仍清楚地記得,在那個陽光熱烈的午後,莫之凡把她帶到他們兒時經常戲耍的那條小河旁。他認真地望進她的眼裡,平時一貫溫潤的眼中,那一刻,多了一種灼熱的東西。意懷涼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心卻一下跳得比一下更快。莫之凡俯下身,扶着她的肩,臉上的表情直白而誠摯。“懷涼,我不想出國。我不想離開這裡,因爲我要守着你這個小姑娘。懷涼,你要快快長大。”
意懷涼覺得自己心裡有甜甜的、清涼的細水流過,彷彿這一河波光粼粼的河水,全都涌進了她的心間。她臉上很熱,卻還是仰起頭,努力回望莫之凡,勇敢又羞澀地一笑。“好,之凡,你要等我。”然後,她踮起腳尖,在莫之凡的臉上印下一個輕輕柔柔的吻。
暖風吹過,小河邊的一花一草都見證了這個19歲的大男孩和14歲的小女孩的清純戀情。
此後的幾年中,莫之凡再也沒有惹意懷涼哭過。他只是愈加寵愛她,望着她的眼神越來越溫柔繾綣。而意懷涼也由一個青澀的小丫頭,漸漸出落成爲一名亭亭玉立,眉眼含春嘴角帶笑的少女。
雙方父母迅速地意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微妙變化。這兩個孩子,是他們從小看着長大的,人品、脾性有口皆碑,是以大人們含笑默認,樂見其成。莫之凡的母親更是早早地就把莫家祖傳的一整套翡翠首飾送給了意懷涼,待她的親厚之意,可見一斑。
24歲的莫之凡和19歲的意懷涼,分享了彼此生命中生澀而甜蜜的一次。那時的意懷涼剛剛進入c城最一流的設計學院,g大的服裝設計學院,畢生夢想便是成爲一名頂尖的服裝設計師。而莫之凡則在大學畢業不久以後,與好友濰人合資開辦了凡人律師事務所。雖然事業才起步,免不了遇到一些問題。可到底兩家家底殷實,再加上兩人能力卓絕,倒也把事務所經營得有聲有色,開始慢慢地在c城嶄露頭角。
彼時的莫之凡和意懷涼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只覺得上天是如此厚待他們,生活又是這樣的美好。有時候,就連濰人看到他們兩個情意綿綿的樣子,都忍不住半是羨慕、半是嫉妒地嘖嘖感嘆。“老天真是不公平啊,怎麼就不送給我一個鄰家妹妹做童養媳呢?”
在意懷涼的印象中,莫之凡對自己可謂是十足的百依百順。他的個性本就寬厚溫雅,對她則更是耐心珍惜,壓根不在意她偶爾侍寵而驕使的那點小性子。他只巴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捧到她的面前,只爲貪看她的笑靨如花。甚至,就連意懷涼固執起來噎死人的倔強,和爲了自己的設計夢,卯足了勁拼命的架勢,在莫之凡看來,也都是最可愛的。 西風一夜意難涼49他愛談天她愛笑地址 html/27/273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