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年三月十八,適選小主由內務府總管郝進喜、秦世海,教習姑姑的陪同下乘坐騾車從偏門入宮,並由一位嬤嬤引路。
那嬤嬤自稱張氏,是嘉慶初年從內務府包衣裡挑上來入宮伺候的,如今伺候二十七年了,圓臉桃腮,很是客氣,笑道:“主兒相貌標緻,難怪六宮傳開了,主兒貌美動人,令今上龍顏大悅,還說主兒家世品德上上之乘,就是滿蒙八旗的秀女加一塊兒都不及主兒一個眼神雍容華貴,儀態萬千。”
一席話令明珠羞澀搖頭,臉色緋紅,忙從袖子裡掏出一錠銀子塞在張嬤嬤懷裡,道:“謝嬤嬤誇獎,實在愧不敢當。
張嬤嬤含笑道:“主兒見外,六宮不像地安門外的胭脂鋪子,進出來往,十分宜便。嫡庶有序,長幼有別,一言一行都是天子的,說話做事更要分外小心,時時注意。”
明珠福了一禮,莞爾一笑,道:“多謝嬤嬤提點。”
張嬤嬤笑道:“主兒出身顯赫,得今上青眼有加,同批秀女之中,數主兒最得稱讚。”
說着話功夫,迎面走過來幾位嬌俏麗人,其中一位穿戴華貴,打扮豔麗,穿了一身玫瑰色芙蓉千瓣繡金絲旗裝,梳了繁密精緻的髮髻,滿頭珠翠,寶玉釵環,容色嬌嫩,微微豐腴,只聽她櫻口微啓,便笑道:“恕吾眼拙,如此美貌,便是全嬪吧。”
明珠回了一禮,含笑道:“姐姐有禮,不知姐姐該如何稱呼?”
張嬤嬤福了福身子,道:“奴才請祥小主安,祥小主聖安,萬事如意。”
明珠施禮淺笑,理了理髮髻上吹落的流蘇,道:“祥小主聖安,祥小主美貌絕倫,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祥主兒梨渦一蕩,便道:“謝姐姐金口,若說美貌,珍小主豈不是更美?春來風大,便不與姐姐閒話家常了。”
明珠微微頷首,各自施了一禮便離開了。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各自宮殿住所,身後的小太監引着路,笑道:“回主兒,這就是您的承乾宮了,既華麗又寬敞,氣派着哪。”
張嬤嬤亦笑道:“承乾,承乾,有獨承乾坤雨露之意,可見皇上對主兒青睞。”
明珠推開宮門,隱隱有一股泥土芳草的清香氣息撲面而來,叫人心情舒暢。四個太監和四個宮女齊齊整整地喊道:“全主兒聖安,萬事如意。”
明珠擡了擡手,笑道:“都起身回話。”
爲首的太監滿臉堆笑,道:“奴才承乾宮首領太監趙得海,願主兒吉祥遂順,身體安康。”
那趙得海長臉,八字眉,下巴處長了一顆痦子,言語舉止乾淨利落,一看很是機靈。
趙得海笑着道:“皇后主兒一早便下諭,主兒金貴,萬不可怠慢,奴才不敢不盡心。”
明珠莞爾一笑,道:“勞公公費心。”
趙得海引着臺階,指着四周殿宇,道:“主兒的承乾宮,是紫禁城東六宮之二,僅次於鍾粹宮,離養心殿不過百步之遙,面闊五間,進深四間,有東西配殿偏殿,共三間,東配殿叫貞順齋,西配殿叫明德堂,還有乾隆爺親筆書寫的牌匾,德成柔順四個金黑大字。皆爲黃琉璃瓦硬山式屋頂,檐下又雕飾着花鳥蟲魚五彩畫,十分精緻。這承乾宮修建於明永樂十八年,初爲長寧宮,順治十二年又重新修葺,賜與董鄂皇貴妃居住,康熙爺的孝懿仁皇后便長居此宮。”
進入東配殿,便有四個穿棉布料子衣裳,梳兩把頭簪絨花的宮女屈膝行禮,明珠一一見過,不過是十三四的年齡,肌膚微豐,形容尚小。
爲首一容長臉,齊眉整眼,慈祥面相的宮女,道:“小主神思倦了,芝蘭扶小主入殿內休息,不過片刻,六宮封賞便下了。”
安頓完新晉妃嬪的住處,皇后便到壽康宮請安問好,太后坐在細榻上,觀賞着腳下景泰藍海藻紋魚蝦大碗裡的各色錦鯉,皇后屈了一膝,道:“請皇額娘安,皇額娘聖安,萬事如意。”
太后傳人收了大碗,忙吩咐皇后坐下,笑道:“這個時辰,都安頓好了麼?”
皇后端莊笑道:“回皇額娘,依祖舊例,妾與內務府安排各自住下了,東六宮中擇了承乾宮、景仁宮,西六宮並未擇選宮室。”
太后微微頷首,道:“選秀之事總算有着落,吾也好安心,便等着含飴弄孫了。”
皇后嫺靜一笑,道:“到底是滿蒙八旗秀女,家世出挑,品德仁厚,且年輕稚嫩,尤爲襯宜。服侍皇上既不拘謹,也不呆滯,活潑開朗更討皇上歡心。”
太后答應了一聲,並不言語,道:“吾昨兒聽椿姑姑說,有一位珍小主仗着美貌,很是跋扈,皇后可知此事?”
皇后垂了頭,脣齒含笑,道:“回皇額娘,珍小主的阿瑪是鑲藍旗的按察使,官職頗高,是否跋扈妾倒不曾耳聞。”
太后面色一凜,道:“謹言慎思,安分守時纔是六宮之道。”
皇后福了一禮,道:“是,妾領旨,妾懂得分寸,會仔細約束嬪妃。”
皇后伺候了太后飲茶,便依依行禮,告退出宮了。
承乾宮外早有太監迎接下賞的公公,芝蘭、寶錚、杏兒、翠竺也恭敬站立一旁,隨時伺候。
全嬪換了一身淺綠色蓮花溪魚戲水旗服,秀髮也梳成尋常髮髻,嵌着幾顆赤紅色瑪瑙,姿色清麗,打扮素雅,只端然坐在正殿上方,微笑不語,等待六宮諸妃的賞賜。
門外趙得海尖聲喊道:“皇后主兒賞賜到。”
陸忠海微微含笑,揮了揮衣袖,兩名小太監急忙打開妝盒,滿盒子珠寶首飾色彩斑斕,金光閃閃,又有極華麗光滑的上好衣料。
只聽趙得海報數道:“金鑲珠玉石點翠簪四支、金鏤空鑲福壽扁方兩塊、點翠嵌珠寶玉鈿一支、金銀東珠耳環一對、和闐玉紋荷葉玉鐲一對、碧璽珠翠手串兩串、檀香木刻十八羅漢手串兩串。蘇繡緞一匹、倭緞一匹、宮綢一匹、紡絲一匹、藍素緞兩匹、雲緞兩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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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嬪忙命人登記收入庫房,又打賞了陸忠海,親自送陸忠海出宮。
皇后的賞賜一到,恬嬪、和嬪的賞賜也接踵而來。
趙得海又跑回來,喜滋滋福了一禮,道:“回主兒,皇后宮裡傳話,您於明日一早至儲秀宮向皇后主兒請安問好,行六肅三跪三叩首大禮。”
全嬪點頭微笑,進內殿安置去了。
祥貴人坐在妝鏡前,理着濃密的秀髮,比了支翠玉牡丹鑲明珠簪子,道:“聽說皇后主兒賞了全嬪、珍貴人許多首飾,怎得到了這兒便這般窮酸。”
伺候的丫頭翠橘低了聲,道:“全主兒美貌,珍小主出身又好,皇后主兒有意巴結也未可知。”
祥貴人嘴角一揚,嫵媚一笑,道:“是啊,百斛明珠得翠娥,風流徹骨更能歌,今上金口玉牙,倒是成了她二人。”
翠橘笑道:“小主膚色白嫩,穿戴什麼都明豔動人。”
祥貴人眼波一動,嬌巧一笑,吟吟道:“攏鬢步搖青玉碾,缺樣花枝,葉葉蜂兒顏,穿戴漂亮又能如何?能得寵纔是緊要。”
翠橘點了點頭,道:“小主說得極是,從前潛邸伺候皇上的人兒,數平貴人有寵,去歲年底又收了一個蔓答應,也不過而而。”
祥貴人撫着耳後的一枚金枝雲翠釵,道:“六宮佳麗如雲,說來是要好好籌謀一番。”
祥貴人嘴脣一抿,眉梢一皺,計從心來。
第三日四更天,全嬪便起牀梳洗裝扮,沐浴更衣,按照規矩向中宮行六肅三跪三拜禮,叩首大禮,向諸位嬪妃行請安問好之禮,接受皇后訓誡教導,纔可正是掛綠頭牌侍寢承恩。
寶錚捧來新賞賜的珠寶首飾,道:“回主兒,金銀裝點美人,主兒挑幾件佩戴,才襯出主兒姿色。”
芝蘭拿出胭脂水粉,均勻地爲全嬪塗抹,笑道:“主兒膚色細嫩,即使不用水粉,也照樣光彩奪目。”
全嬪對着菱花銅鏡裡嬌美的側臉,道:“難把菱花照素顏,試臨春水插花看。木蘭船上游春子,笑把荊釵下遠灘。若是美人素面朝天也能迷人萬千。”
芝蘭深深一笑,道:“主兒美貌如花。”
只見全嬪襲一身淡粉色海棠撒花繡石榴的合身旗服,烏亮的秀髮梳成宮裡最尋常不過的髮髻,只以一塊翠鑲碧璽的扁方盤住,頭上的青黑色鬟髻上嵌着數顆藍綠寶石,與耳畔邊的一對玫紅色耳墜兩相輝映,光華閃閃,流金熠熠。
芝蘭、寶錚服侍梳洗齊全後,便有太監出門指路,擡着輦轎,徑直往儲秀宮走去。
過了一會兒,纔到儲秀宮外,趙得海忙扶着全嬪下了輦,賠笑道:“主兒小心,地上光,仔細着臺階。”
睦常在、瑺答應也從轎輦上下來,互相施了禮,徐徐福身,微笑示好。
只見後面轎輦有兩三個宮女太監,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身材高挑,容貌嬌麗的妃嬪,芝蘭低聲道:“她便是珍小主。”
珍貴人眉目晶瑩,琥珀顏色,雲鬘清鬟,霧鬢香腮,轉首細細打量着全嬪,冷笑道:“想必你便是全主兒?”
全嬪福了福身,道:“珍姐姐安好。”
珍貴人擡了眉眼,撫着芍藥花繡蝴蝶蘭手絹,嬌笑道:“果是略有三分姿色,難怪今上會嘖嘖誇讚。”
全嬪含了一縷笑意,道:“妹妹貌陋,不及姐姐典雅出衆,素聞姐姐言談矜重,今日一見果是不同。”
珍貴人瞪着鳳眼,冷笑道:“你自持貌美,得今上誇口,便可欺凌於我?吾偏偏不着你得勢。”
說完,輕哼一聲,斂起衣裙,賭氣進殿了。
五位新晉妃嬪已恭候齊全,皇后高高坐在正殿最上方的寶木軟金刻鸞鳴鳳椅上,穿一件明黃色鳳穿牡丹祥瑞錦緞旗服,領子口滾着數顆明珠,頭戴彩金展翅鳳凰滴翠含珠拉翅,簪着嫣紅色水晶瑪瑙,春眉入眼,淡掃姿容,只安靜含笑。
舊日道光所寵幸的妃嬪已依次坐好,滿滿一殿的妃嬪,寂然安靜,鴉雀無聲。只聽得右手邊最末位置的蔓答應低聲道:“一個比一個漂亮。”
和嬪滿臉愁容,道:“年輕的都來了,咱們得盼到何年何月。”
恬嬪掩着脣,笑道:“慢慢熬着罷了,要說眉梢眼角當是淡粉色衣裳的嫵媚。”
陸忠海清了清嗓子,道:“吉時已到,請諸位主兒向皇后主兒行六肅三跪三拜禮大禮、撫鬢禮、蹲安禮。”
左手旁的平貴人扯着衣袖,一臉愁色,道:“一個個穿衣打扮這般靚麗,定是會勾引人的。”
定常在聽平貴人言語低賤,忙掩脣一笑,靜靜不語。
待諸位妃嬪行完六肅三跪三拜禮大禮之後,皇后嫺靜含笑,道:“妹妹快起身,難得前幾日入宮,今兒這麼早便行禮請安,真是勞苦。”
衆妃嬪整整齊齊,恭敬道:“皇后主兒關懷備至,奴才等受寵若驚。”
皇后轉頭瞥視陸忠海,道:“妹妹們新入宮,快讓妹妹認識下諸位姐妹,來日也好有說話陪伴之人。”
陸忠海微微點頭,引着右手旁第一個座位,道:“請諸位主兒、小主參見建福宮和主兒。”
和嬪着一身深粉色月季花花開富貴的連襟旗服,身量豐潤,容色微老。五位嬪妃屈膝行禮,和嬪忙微笑示好。
和嬪身下便是平貴人,只見她穿一身玫瑰色蓮花並蒂撒金絲的長襟旗服,髮髻上用一支銀鑲翠璽芙蓉簪盤之,眼神冷豔,微笑不語。
而她的位下便是蔓答應,穿了一件水粉色煙波繡花緙絲旗服,梳着小兩把頭,嵌着數枚色彩斑斕的藍粉寶珠,自持矜貴,飲茶不言。
陸忠海又引着左手旁第一個座位,道:“請諸位主兒、小主參見延禧宮恬主兒。”
恬嬪眼神企盼,眉宇之處倍感寂寥,想是也不得寵眷,只默默含笑,吩咐平身。
恬嬪的位下便是定常在,她穿了一件淺色繡花樣的旗裝,梳了小兩把頭,點綴着翠色的首飾,只安靜坐着,沉默寡言。
和嬪端詳着眼前的全嬪,道:“想來眼前這位便是全主兒,當真是出挑。”
全嬪忙行了一禮,道:“和主兒過譽了,妹妹不過是窮鄉僻壤生得一副好相貌。和主兒美豔動人,見過主兒之人才念念不忘。”
蔓答應輕笑道:“姐姐生得一張好嘴,難怪選秀那日,能言善辯,惹今上龍顏聖悅。”
皇后笑色一濃,道:“妹妹們新入宮,便恪守六宮規矩,日後常來常往姐妹們相處久了,也定同心同德,勿要心生雜念,也好上慰天恩,下承子嗣,爲皇家開枝散葉。”
衆妃忙起身施禮,齊聲喊道:“奴才等謹遵皇后主兒教誨。”
皇后語氣緩緩,道:“下夜敬事房會備下綠頭牌,妹妹們也各自備着,若是承今上恩眷,便是潑天福氣。”
衆妃嬪又向皇后行跪安之禮,方花紅柳綠退下了。
夜晚,道光在養心殿批閱奏摺,敬事房的公公賈慶海笑臉盈盈地捧着漆盤進來,那牌子頭漆成深綠色,牌上書寫着諸位后妃的姓名位份,牌後則寫着履歷,故稱綠頭牌。
賈慶海躬着身子,道:“回皇上,時辰不早了,今兒個可是新主兒頭一天,您該翻牌子了。”
道光放下硃筆,道:“不用翻了便全嬪伺候。”
賈慶海忙答應了一聲,端着漆盤退下了,走到殿外,李長安與賈慶海互問吉祥,道:“今上召幸了誰?”
賈慶海撩下漆盤,笑道:“承乾宮的全主兒,要說這位主兒長得是不消說了,能得今上頭一夜伺候,風光長着呢。”
召幸之事在六宮都傳開了,承乾宮上下更是歡喜,趙得海笑得合不攏嘴,道:“奴才就說,咱們宮地氣兒旺,主兒福氣更旺,當真是頭一個得皇上恩眷。”
全嬪笑道:“偏你滑頭油嘴,少來討好,皇上傳吾恩幸,定眼紅了數人,你們上下都警醒着,不宜過分張揚。”
芝蘭福了一禮,道:“主兒放心,奴才會仔細約束。”
賈慶海賠笑道:“全主兒仔細備着,一會兒迎主兒的輦子來接主兒至養心殿的縷恩閣沐浴洗漱,淨身除塵。”
全嬪微微笑過,遞過眼神,芝蘭會意,忙從衣袖裡掏出一錠銀子,贈予賈慶海懷中,道:“公公笑納,主兒請您吃茶的。”
賈慶海忙哎呦一聲,道:“主兒這般仁義,真是羞煞奴才了,主兒承天賜恩德,乃是萬千之喜。”
賈慶海引着全嬪至西暖閣洗漱,便走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宮女,她屈了一膝,道:“奴才蕙嬤嬤,請主兒安,主兒吉祥。”
全嬪一把扶起蕙嬤嬤,笑道:“嬤嬤有禮了。”
全嬪上身穿着一件桃粉色花紋襯衣,下罩一條淡青色紗綢寢裙,眉色盈盈,眼波秋月,光淨霧鬘,脂香雲鬟,顧盼生姿,含羞婉轉。
蕙嬤嬤梳着全嬪一頭烏黑秀髮,道:“奴才自乾隆三十五年便在六宮伺候,歷三朝嬪御之手,從前主兒手生,便是奴才一一教導,主兒得今上恩幸,真是可喜。”
全嬪溫婉一笑,道:“謝嬤嬤教導,吾定當於心謹記。”
第二日不到四更天李長安便喊了一聲,道光便梳洗上朝,全嬪忙伺候穿衣整帽,道光握緊她的手,道:“昨兒你也累了,暫且小睡,吾下了朝再傳召。”
全嬪半躬着身子,爲道光穿好龍靴,道:“皇上厚愛,奴才不敢。”
道光輕颳着如美玉一般雪白的鼻尖,道:“你這般周到,如白玉墜兒一般,當真使吾愛不釋手。”
全嬪羞澀含笑,便道:“今上是明君,明君之治,乃國之興也。道常無爲,而無不爲。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化而欲作,吾將鎮之以無名之樸。無名之樸,夫亦將不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
道光稱讚笑道:“治大國,若烹小鮮,以道蒞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傷人。非其神不傷人,聖人亦不傷人。夫兩不相傷,故德交歸焉。你果是知書達禮,溫婉逮下,連這等深奧之文也能朗朗讀來,真是難得,且仔細歇着吧。”
道光前腳才走,便有兩個姑姑笑臉盈盈,忙跪地行禮,道:“奴才主兒安,主兒聖安。”
那姑姑喚做碧綺,笑道:“奴才恭賀主兒承恩之喜,願主兒萬安萬福,萬事如意。”
全嬪忙吩咐起來,又賞了一錠銀子,
另一位姑姑忙從明黃色繡百子千孫的錦褥下,取出一塊素色方巾,上有數滴鮮血,全嬪臉蛋一紅,二人相視一笑,請安告退了。
而往後的日子,頻頻召幸伺候的便是全嬪、珍貴人。全嬪溫柔嬌羞,一顰一笑,俏麗美豔,明媚奪人。珍貴人年芳十六,英姿颯爽,青春靚麗,尤是一手琵琶十分悅耳。
一個月下來,竟是全嬪寵眷正濃,一枝獨秀。
這一日晨起,皇后伺候了太后描眉、點脣、漱口、淨手、添飯、舀湯,便與一衆嬪妾站在下首,太后用了一碗蔘湯,夾了幾筷子小菜,倒也着人撤了去。
只聽平貴人笑道:“回太后,今兒進得香麼?那碗湯是奴才着廚子熬的。”
太后抿了抿脣,便就着張明得的手漱了口,道:“這盅湯燉得倒入味,傳下去賞吧。”
皇后笑道:“得皇額娘金口一品,也是湯的福澤了。”
才說着話,便見芝月引着全嬪過來,全嬪忙屈膝下跪,行了大禮,道:“奴才請太后主兒聖安,皇后主兒聖安,萬事如意。”
皇后忙着王嬤嬤扶起,笑道:“妹妹來了,昨兒夜皇上翻了你的牌子,今兒來伺候皇額娘進膳,果是個孝順之人。”
全嬪福了一身,道:“回太后,奴才姍姍來遲,望太后恕罪。”
太后伸手喚了喚,眉心一挑,道:“起身回話,走上前來,着吾瞧瞧眼。”
全嬪穩穩當當走了去,太后上下打量了幾眼,道:“長得是好。”
全嬪便咬脣一笑,道:“謝太后金口。”
蔓答應撫着香腮,眉色一彎,道:“回太后,全主兒一水水的模樣,惹得今上心意遲遲。”
皇后忙揮了手,沉聲道:“太后面前,這般沒輕重。”
太后柔婉一笑,道:“如下入了六宮數日,也該有嬰孩呱呱墜地了,皇帝臨近不惑之年,膝下兒女不豐,和嬪要細心調教。”
和嬪眼神盈盈,忙起了身,道:“奴才定不負太后關心之情,認真教導大阿哥讀書識字,大阿哥乃皇上長子,奴才不敢疏忽。”
祥貴人一笑,撫着鬢上的珠翠笑了笑,道:“大阿哥今歲十二,且不說長進如何,奴才記得聖祖那會兒八歲都登基親政。別說聖祖,便有先帝晚年生的五阿哥一半資質,皇上教導起來也不必吃力,叔侄倆兒在上書房聽先生授業,難怪皇上會疼愛親庶弟多一些。”
和嬪臉色不悅,道:“你這是何意?大阿哥是皇上長子,先帝的五阿哥是年少聰明,也不瞧瞧是何身份,不過是不得臉的庶子罷了。”
祥貴人輕笑一聲,道:“那大阿哥是得臉的嫡子?”
和嬪氣得面色慘白,全嬪抿脣一笑,道:“父母之愛子,必爲其計之長遠,皇上對大阿哥給予厚望,纔會仔細教導。男兒家活潑是好,總勝過呆板木訥,平庸無奇,大阿哥聰慧,必得祖宗福澤庇佑。”
和嬪轉過臉來,狠狠剜了一眼,怒道:“你懂得夠多?你又沒生養過孩子,吾之大阿哥再不濟,也是今上唯一骨血,你等有何資質來評頭論足?”
全嬪欲要辯駁,只聽太后撂了撂筷子,道:“穎悟絕倫,低劣不堪都是皇帝骨血,這種渾話於吾之處說說便罷,若傳到皇帝聖耳,叨擾了皇帝清聽,可怎生得好?”
皇后擡了眸,忙屈膝道:“是,奴才等謹記教誨。”
太后一雙鳳眸冷冷一瞥,道:“和嬪,你伺候潛邸多年了,怎得如此是非不明?”
和嬪也不敢答話,只垂着頭,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