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月擡眸,是昭公主林瑩。她今日穿着一件淺黃色斜領衣裙,相比於之前的火紅,倒是更顯出她的公主氣質。只不過,此時此刻,她沉着臉,眼底是一片無盡的幽暗。
袁成毅看了眼鄢月,衝林瑩笑道:“小瑩,你又嚇到他了。”
林瑩冷笑:“表舅,我都還沒說你呢,你怎麼能帶這種低賤的人進宮?還有,皇子殿下是他能碰的嗎?還敢說出那種話,簡直罪該萬死!”
袁成毅不甚在意的“切”了一聲:“不就誇小不點長得漂亮麼?這有什麼?”
“誇男孩子長得漂亮,尤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這真的沒什麼?”林瑩上前,目光如利箭般幾乎穿透鄢月的臉,“別忘了他自己是什麼身份。”
聽到這話,不少人看向鄢月的目光中,多了一絲玩味。
鄢月心下無語:這什麼邏輯?
袁成毅撐着腦袋,幽幽道:“小瑩,你想多了。”
“表舅……”
“咦,這少年怎麼看着有點眼熟……”剛到的某大臣打量了鄢月一番,面上疑惑不已。
另一大臣亦點頭:“確實眼熟。”
猛然間,有人反應過來:“長公主!”
話音未落,這幾人已變了臉色,頗有默契的噤聲。袁成毅看了眼鄢月,眼眸平靜。其他人則表情茫然。
林瑩心下疑惑:“姜大人,你剛說……什麼公主?”
那大臣擠出一絲笑:“沒,公主聽錯了。”
“你明明就說了,我聽得一清二楚。快說,不準隱瞞!”
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衆人連忙跪下行禮。
“都起來吧。瑩兒,你剛跟姜大人聊什麼?”說話間,林陌茵淡淡瞥了眼鄢月,目光微冷。
“兒臣剛聽到他說什麼‘長公主’,”林瑩瞪了眼那位大臣,“問他,他卻不承認,還說兒臣聽錯了。”
“長公主?”林陌茵擡眸,緊盯着那大臣,“姜大人,你記性倒是不錯啊。”
那大臣臉色微變,乾笑:“臣只是隨口一說。”
“是嗎?那姜大人爲何這麼說?”
那大臣遲疑了會兒,看向鄢月。林陌茵好似才發現鄢月一般,輕哼:“難怪,這少年是誰?”
袁成毅將鄢月拉到身邊,嬉笑道:“皇上,這是我的人。”
“朕聽說前幾天你從吟薇院買了個小倌回去,難道是他?”
“是,皇上覺得怎樣?”
林陌茵在心下冷笑,面上微微有些惱:“你在自己府中怎麼鬧朕不管,可你怎麼能帶他來這兒?”
“就是。”林瑩雙手環胸,嫌棄的指了指鄢月,“他是什麼身份,怎麼能進宮?”
“不就在吟薇院呆過嗎?他之前又沒接過客。”袁成毅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衆人聽到他這麼直白的說辭,表情皆有些不自然。特別是那些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幾乎都紅了臉。
“表舅,他說你就信啊?他這模樣,在那種地方呆了那麼久,怎麼可能還是乾淨的?”林瑩嗤笑。
袁成毅眯起雙眼,攬着鄢月的肩挑眉說:“他之前有沒有被人碰過,我還會不知道嗎?一開始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他們吟薇院怎麼搞的,還得我一點一點的教。”
此話一出,全場寂靜,詭異的氣氛在場中凝聚。林瑩憋紅了臉,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瞪着鄢月。
鄢月聽得滿臉尷尬,連忙低下頭。她算是領教了袁成毅的厚臉皮,一本正經的說着內涵的話。難怪,能製造出風流王爺的假象。
“好了,都別說了!”林陌茵微惱,“季王,你說話注意下場合。”
袁成毅撇撇嘴,夾了塊雪末玲瓏糕給鄢月:“皇上別生氣,大不了我下次不帶就是了。”
林陌茵輕哼,也不再多言,眼神示意宴會開始。
“雪末玲瓏糕?”鄢月望着那做工精緻的糕點,心下涌起一陣奇怪的感覺。
“嗯,快嚐嚐,很好吃的。”袁成毅無視那些還未收回的目光,只衝鄢月笑。
鄢月聞了聞,輕輕咬了一口:“好香好甜。”這味道,以前肯定沒吃過,那剛纔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宴會過半,鄢月覺得沉悶,便跟袁成毅說了,出去透透氣。
走出大殿,一絲風吹來,帶着陣陣花香。擡眼望去,只見不遠處的宮殿籠罩在黑夜之中,頗爲威嚴肅穆,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圓月高掛,潔白的月光越過硃紅色的宮牆,灑下一片清輝。
重檐殿頂上,金色的琉璃瓦,反射着點點光亮,彷彿瀲灩的波光般熠熠動人。飛檐上的金龍,在此沉鬱的氣氛之下,收斂了白天時的張揚,隱隱透出一絲冷森之感。
鄢月深吸口氣,如黑水晶般的雙眸一點點掃過眼前的景緻,隨即緩步走下白玉般的臺階。
這時,不遠處傳來腳步聲,片刻,一男人出現在鄢月眼前。夜色下,只見其一身錦衣華服,約摸三十多歲,面龐俊秀,那左顧右盼的神情,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眼中,似有些茫然。
鄢月正奇怪,那男人突然興奮的朝她跑來,嘴裡還叫着:“媛兒。”
媛兒?鄢月一愣,未及思考,那男人已將她抱入懷中:“媛兒,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你好久了。”
鄢月掙扎着,有些無奈:“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
“怎麼會?”男人嘀咕着,放開了鄢月,上下打量着她,“你就是媛兒啊。難道,你不認得我了?”
鄢月搖頭:“不認得。公子,你真的認錯人了,我都不是華頌國人,怎麼可能是你口中的‘媛兒’?”
那男人輕輕捧着鄢月的臉,左看右看:“就是媛兒啊,眼睛、鼻子、嘴巴,都是。”
鄢月連忙後退兩步:“公子,你口中的‘媛兒’,是女子吧?我、”鄢月咬牙,“我是個男的。”
“男的?”男人訝然,目光轉下,見鄢月一身男裝,且胸前平平,眼眸瞬間暗了下來,“不是媛兒,那媛兒究竟在哪兒?媛兒,媛兒……”
男人如失了魂魄般,癱坐在地上:“媛兒不見了,我的媛兒不見了,她說過會回來找我的,這麼久了,爲什麼她還沒有來?”
鄢月見他如此,在心下嘆了口氣:“公子,這位媛兒姑娘,是……”
“離公子。”一道略顯清冷的聲音突地響起。鄢月眉心微跳,擡頭看去,正是南宮領。
“南宮。”那男人可憐兮兮的望着南宮領,指着鄢月說,“我以爲媛兒回來了,可是,他不是媛兒。”
南宮領淡淡瞥了眼鄢月,彎腰拉起那男人,緩和了語氣:“過段時間她會回來的。走,我讓人送你回去。以後這麼晚了,不能跑出來,知道麼?”
“我想媛兒,我要找她。我不想再呆在那兒,那裡好多人看着我,我不喜歡。”
“我派人去找,好不好?那些人是照顧你的,你如果不喜歡,那我撤掉一些人,好不好?”南宮領邊替那男人弄好有些亂的衣裳,邊拉着他離開。
鄢月瞪大雙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這還是那個時而令人感覺危險時而痞性十足的南宮領麼?她還從來不知道,他有這麼溫柔的一面。那麼問題來了,這個男人是誰?看樣子不是來參加晚宴的,好像是住在這宮裡的。
宮裡的男人,應該是女皇的男人吧?那也是有位分的啊,可是,南宮領卻稱呼他爲‘公子’。而且,這男人心心念念着另一個女人,好像也不是女皇的男人這麼簡單。再者,他看起來,似乎不太像正常人。
鄢月正猜測着,南宮領出現了。
“小子,不在裡頭呆着,出來做什麼?”
鄢月斂神:“裡頭悶,出來走走。”
南宮領哼笑,又恢復成往日那痞氣的模樣,彷彿剛纔鄢月所見的,皆是幻覺。但見他上前將鄢月摟入懷內,略顯曖昧的聲音如一絲風,輕輕吹入鄢月耳中:“剛纔,季王爺說,你什麼都不懂,要一點一點的教,不知道現在,教會了你多少。”
鄢月掙扎着,面色頗爲尷尬:“沒多少。”
“哦?是嗎?本公子看看。”南宮領眼中流光暗轉,摟着鄢月的手逐漸下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