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鄢月便帶着如楓、楊靖奚和玉靈,與袁成毅、唐何一起出發,前往華頌國。穆珩青原本想跟着一塊去,奈何肅王一事,牽扯太廣,加上他離宮這麼久,需要處理的事務太多,只得與鄢月約定,一個月之後,鄢月若還未返程,他便去找她。
一行人直至出楚嵐,都未看到南宮領,這讓鄢月有些好奇,不過更多的是輕鬆。這一路,若有他在,定是時刻警惕着,想想就心累。
這天傍晚,他們找到一家客棧落腳。一進客棧,便見小二笑臉迎來:“幾位客官累了吧?小店已經準備好了飯菜和熱水,房間也一一備好,就等幾位了。”
鄢月與袁成毅相視一眼,道:“專門爲我們準備的?”
“是啊,今兒一早就有人拿着銀子來,吩咐小店給幾位備好房間和熱水。”
鄢月眉梢微挑:南宮領麼?
“對方有如此心意,我們倒不好拒絕。小……”袁成毅猛地一頓,咧嘴笑道,“丫頭,先吃飯吧,我跟小唐唐都餓了。”
“好。”
……
洗漱過後,鄢月坐在桌邊,輕輕抿着茶水,似乎在等待着什麼。淺藍色的紗衣輕輕攏着,將那日趨玲瓏的身子掩映其中。幾縷青絲垂於身前,更襯得她膚如玉脂、香腮如雪。低眉斂眸間,自有股別樣的風華。
不多時,一道身影掠了進來,如一縷清風,瞬間來到鄢月跟前。
“喲,月四小姐,這是在等本公子麼?”
“於世人而言,月四小姐早已不在人世,所以,還請南宮公子以後改口。”鄢月放下茶杯,眼皮都未擡。
“哦?不這麼叫,那該如何稱呼?天玄宮主麼?”一身玄色繡金長袍的南宮領,上下打量着鄢月,俊美的臉上掛着一抹邪魅的笑。
鄢月正欲開口,突然想到當初在楚嵐皇宮,說過自己的真名,此次再用的話,怕是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念及此,便將“鄢月”二字嚥了回去。
“要不,本公子給你取個。”南宮領附身湊上前,眸光流轉間,隱隱有種探究之意,“嚴樂,如何?”
鄢月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面上淡笑:“這不太像女孩兒的名字,倒不如……”鄢月想了想,吐出兩個字,“樂妍。”
“嗯?”
“樂、妍,我決定了,這便是我今後的名字。”鄢月擡眸,清亮的眸子令南宮領心下微微一顫。
“好,樂妍姑娘。”南宮領看着鄢月,眼底晦暗不明。
鄢月面色自若的避開南宮領的目光,淡淡道:“不知南宮公子這麼晚了,找我何事?”
“嗯?不是樂妍姑娘在等本公子嗎?”南宮領眨眨眼,“這麼晚了,姑娘還開着窗子,坐在桌邊慢悠悠的喝茶,難道不是在等人?”
鄢月瞥了眼南宮領,也不再跟他廢話:“南宮領,這些天你都不曾現身,此刻都快到你們華頌都城了,難道,我們無需談談接下來的計劃?”
“計劃啊?”南宮領撫着光潔的下巴,笑道,“樂妍姑娘放心,本公子都安排好了。姑娘只要打着長公主之女的名義進都城即可。”
“然後呢?”
“然後……就等那個女人的行動唄。”南宮領隨口說了句,便轉移了話題,“樂妍姑娘,你雖貌美,但總穿女裝有什麼意思?本公子那兒有幾套上好的素雅男裝,大小與你的身材正適合,要不給你穿?”
鄢月眉眼微暗:“不用,我不喜歡穿男裝。”
南宮領呵笑,伸手挑起鄢月的一縷長髮:“姑娘這頭髮,似乎有種淡淡的、特別的香味,本公子感覺在哪裡聞過……”
話音未落,一股強勁的內力自鄢月體內迸出。饒是南宮領有所戒備,迅速做出反應,還是被震飛,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樂妍姑娘這是做什麼?嚇本公子一跳。”南宮領定了定神,笑道。心下,卻是駭然。她之前不是受了重傷?這段時間一直趕路,奔波不停,怎的就跟沒事人一樣?她剛纔,好像還沒用幾分力,可我若非早提防着,鐵定受傷。這女人,真不好對付。
鄢月淡淡挑眉:“若下次再碰我一根頭髮,我就叫你好看。”
“本公子已經很好看了,無需樂妍姑娘出手。”南宮領依舊笑着,雙眸卻如潭水般深不見底。
鄢月哼笑一聲,不再開口。一時間,屋內的氣氛有些許沉悶。
“得,本公子還有事,先走了。樂妍姑娘,我們都城見。”話音未落,便見南宮領掠窗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鄢月收回目光,甩袖將窗子關上。
“嚴樂”,男裝,還有什麼頭髮的氣味,難道……他還是懷疑,自己就是“嚴樂”?可他爲何又會起疑?要知道,爲了不讓他疑心,自己連香芩和小丫都沒帶。就是怕這兩個丫頭管不住嘴,說露餡。至於小青,直到她動身前都還沒醒,當然,就算醒了也同樣不會帶。
鄢月思來想去,沒有頭緒,便不去管了。反正現在她恢復了武功,就算南宮領知道了她是嚴樂,又如何?他又打不過她。呵,睡覺。
鄢月解了外衣,側身躺下。剛一閉眼,腦海中便浮現出“樂妍”二字。心下輕輕唸了幾遍,突然反應過來,這名字,是她在那座小廟裡,夢到過的。
樂妍,那個一心想做蛇族祭司的女孩,那個遮面褪去女兒之態的女孩,到如今,終於,要與她重合了。這,是天意麼?
……
待鄢月等人來到都城,城中已不知從何處傳出,當年長公主乃假死,脫身後在外生有一女之事。百姓們對此議論紛紛,皆在猜測此女是誰、其父又是誰。
鄢月一進城,便以長公主遺孤的身份,隨袁成毅來到季王府。冷清了數月的季王府,登時熱鬧起來。不少人圍在府外,伸長脖子往裡瞧,想看看長公主的遺孤究竟長什麼樣。
“砰”的一聲,茶杯被狠狠擲在地上。林陌茵陰沉着臉,眼神冷得可怕:“那個小賤人不是死了嗎?這又從哪裡冒出來一個賤人的女兒?”
南宮領面無表情的瞥了眼地上碎裂的茶杯,語氣依舊恭敬:“皇上,那個自稱長公主遺孤的女人,是跟季王一道的,應該是季王找來冒充的。依屬下看,這一切包括之前傳出來的流言,都是季王搞得鬼。也就是說,他之前的風流樣全是裝出來的。而今怕是查到了什麼,打算出手了。”
林陌茵咬牙,一想到自己被騙了這麼久,頓時惱怒不已:“袁、成、毅!”
“如今,季王已將人帶回府,下一步,恐怕就是借那女人之口,將長公主當年被陷害、還遭人追殺的真相說出來,然後利用一些所謂的證據,集結大臣,來逼迫皇上。”
“憑一個冒牌貨,就想動朕?”林陌茵冷哼,“南宮,你即刻派人,將姓袁的跟那個冒牌貨抓來,朕倒要看看,他手裡有些什麼證據,那個冒牌貨又是個什麼模樣。”
“皇上,屬下認爲此舉不妥。”南宮領低垂着眼簾,眼底幽光暗閃。
“爲何?”
“現下城中百姓皆盯着季王府,若皇上此時將他們抓來,怕是會遭人非議。何況,皇上以什麼名義抓他們?他們現在還並未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
林陌茵想想也對:“那就直接揭穿那個冒牌貨。姓袁的識人不清,也必受牽連。”
“可是,皇上怎知那女人是假的?難不成,說真正的長公主之女是已死的月四小姐?”
林陌茵一愣,斂眉冷聲道:“什麼長公主之女?那個賤人就是死在那杯毒酒之下,假死脫身實乃一派胡言,更別說與人生有一女。”
“嗯,皇上說得對,沒有假死,沒有女兒,”南宮領暗自冷笑,“一切,都是季王在胡說。而他胡說的這些,都是建立在那個女人是長公主之女的基礎上,倘若這個基礎不存在,那一切都是假的。”
“你的意思是……”
“屬下認爲,我們不必在意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只要明天在朝堂上,當衆驗明那個女人的身份,她既是假的,必然真不了,如此,不管季王說什麼,就都不可信了。”
“驗明身份?你是說……”
“嗯。”
“好。”林陌茵勾脣一笑,“那就等明天再說。”
南宮領神色淡漠的看了眼林陌茵,嘴角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
一早,宮中便來了人,召袁成毅和鄢月進宮。
此刻,朝堂上,氣氛出奇的詭異。林陌茵面無表情的坐在上頭,冷眼看着衆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
“當年,長公主被先皇賜死,不少人親眼所見,怎的今兒,又冒出什麼女兒?”某大臣道。
“可聽說,那姑娘與長公主長得非常相像,而且,她身上還有長公主當年的貼身玉佩。”
“還沒看到人,現在說什麼都沒用。”
話音剛落,一道尖細的嗓音響起:“季王爺到——”
衆人扭頭看去,便見兩道身影緩緩而來。左邊袁成毅一身暗金蟒袍,腰間一條白玉腰帶,襯得身形頎長。細看其面容,沉靜嚴肅,不似以往那般嬉笑隨意,沉穩的目光輕輕掠過朝堂,一語不發,直看得衆人心下,有些突突的。
什麼時候起,這風流好美色的季王,也有這種令人生畏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