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一行人繼續上路。鄢月本欲與如楓他們同乘一輛馬車,不想先被天祁叫過去了。
“鄢姑娘,昨夜我收到消息,這一路似乎一直有人盯着,不如你隨我去天樓吧。等風波過去了,再回楚嵐。”天祁邊說邊給鄢月倒了杯茶,勾脣淺笑間,雙眸澈亮如水。
鄢月微微一愣:“去天樓?”
“嗯,如今有人想對你下手,雖說你武功高強,可終究在明處,還不知對方會想些什麼招數來對付你。去了天樓就不一樣了,那兒畢竟不是楚嵐,有我在,他們沒那麼容易對你下手。何況,我們天樓氣候宜人風景秀美,你不是出來玩的嗎?就當去那兒走走。”
“這……”鄢月遲疑了,她是還沒想好去哪兒,可是去天樓,她也從來沒想過啊。
“你可以先考慮考慮,跟他們商量一下。”天祁淡笑,“反正,也不急。”
“好。”
兩天後,秦泰追上來了。一見鄢月,便開始哭訴:“小丫頭,我差點見不到你。”
鄢月嘴角一抽,只見跟前的人,頭髮亂糟糟的,滿臉污泥,衣衫破爛不堪,渾身還散發着一股酸臭。哪裡還是那個風采斐然、被人高捧的醫仙?
玉靈捏着鼻子,跳得老遠:“咦,醫仙,你掉糞坑了嗎?”
秦泰白了玉靈一眼,看向鄢月時,又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我被人圍攻了。”
鄢月眉眼一擡:“可知是什麼人?”
“不知道,反正是一羣高手。”秦泰抹了抹臉,走向鄢月,“對了,我還有話與你說。”
鄢月還沒開口,香芩便拉開了她:“醫仙,你先去洗一洗吧。”
“……”
馬車悠悠前行。秦泰半跪在軟墊上,胡吃海塞的將面前的飯菜一掃而光。玉靈張大嘴巴看着,半晌,吐出一句話:“醫仙,你餓死鬼投胎的嗎?”
“臭小子,嘴裡總是吐不出象牙。”秦泰含混不清的說,順帶甩了玉靈一個白眼。
玉靈嘴一撇,往楊靖奚身旁靠了靠。楊靖奚身形一頓,似有些不自然。
鄢月輕咳一聲:“醫仙,你有什麼話與我說?”
“額……”秦泰看了眼馬車內的如楓、玉靈、楊靖奚三人,“都是自己人,我就說了啊。是那個藍妃要我轉告你的。”
鄢月眉梢一挑,果然跟她猜想的一樣。
“她說啊,”秦泰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如果你幫她,將來事成了,不管你想要什麼,都給你。”
鄢月嗤笑:“她就這麼確定,我想要的,她給得了?”
“就是。”玉靈不屑的接過話,“我們小姐想要的東西,哪裡需要她來給?”
秦泰聳聳肩:“我還沒說完呢,重點在後面。她說,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月府、爲月大人考慮考慮啊。一場大風波馬上就要來了,你最好不要離藍城太遠。”
鄢月斂眉,沉聲道:“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秦泰打了個響指,一臉神秘的說:“雖然她沒有言明,但我看出來了,皇上,似乎命不久矣。”
話音剛落,衆人皆心下一驚。鄢月瞬間變了臉色:“真的?”
“嗯,我前段時間就感覺,皇上的氣色似乎沒以前那麼好,當時也沒多想,直到這次出宮前,又碰到了他一次,看着精神頭不比以往,雖然在強撐着,但哪裡瞞得過我的眼睛?我猜,皇上是素有頑疾,只不過之前一直秘密用藥壓着,如今,怕是藥石無靈了。”
“那藍妃怎麼會知道?”一直未出聲的楊靖奚疑惑的問。
秦泰雙手一攤:“我不清楚。”
鄢月半垂眼簾,一字一頓的說:“要麼是她安插了眼線在皇上身邊,要麼是無意中得知的,要麼,是皇上自己告訴她的。”
楊靖奚皺了皺眉,思索道:“倘若是皇上告訴她的,那說明皇上心裡,屬意的新帝人選,是五皇子,他告訴藍妃,是想叫她提早做好準備。可是,從藍妃這麼急切的想要拉攏表妹來看,似乎不太可能。她既得到皇上的支持,又何必多此一舉讓表妹摻和進來,萬一不小心泄露了皇上不久於人世的秘密,豈非得不償失?”
“表哥說的有道理,所以,藍妃應該是知道了皇上的身體狀況,情急之下才想拉攏我。”鄢月贊同的點點頭,回想這段時間皇上的舉動,似乎心底的疑惑都解開了。難怪他那麼急着將大公主推向許大公子,急着復寵沅嬪,讓各大勢力瞄準二皇子,原來是想早些替他所中意的皇子掃除登位的障礙。
呵,從始至終,他最疼的,都是二皇子。也難怪,一開始他怎麼都不同意解除她跟二皇子的婚事。身爲一國之君,定早已看出她這個月四小姐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她若能嫁給二皇子,怎麼說對其都有些助力。或許,他也早就派人查過她的底。
想到這,鄢月腦中閃過一道光,但是快得沒有抓住……
鄢月考慮良久,又徵詢了其他人的意見,最終決定,暫時隱居在附近的一處山水小鎮,看看情況再說。
“不走了麼?這兒離藍城並非很遠,怕是不**全。”天祁得知鄢月的決定,面上並未有太多的驚訝,依舊淡笑。只不過連他自己也未察覺,一絲失落悄然從眼底劃過。
“嗯,這兒有山有水,風景也不錯。我們想先停一停,就在這兒玩些時日,雖說離藍城不算很遠,可總歸出了藍城,若有人想下手,我們也不是好對付的。”
天祁微點頭,目光淡淡的掃過不遠處的秦泰,轉而輕輕落在鄢月臉上:“那保重,後會有期。”
“殿下也是,後會有期。”
……
隨後,鄢月便領着衆人在小鎮的一僻靜臨水處搭屋居住。這一住,就是近大半個月。
期間,鄢月不時聽到從藍城傳來的消息。比如,大公主穆芸菲和二公主穆芸芷一同出嫁了,大公主嫁給鎮北將軍之子許謙隆,二公主遠嫁雍國。
再比如,華頌國昭公主林瑩成了準二皇子妃,兵部侍郎小女馮敏筠成了二皇子側妃……
“馮敏筠是我二姐的小姑子,她嫁入二皇子府,那麼馮大人便會向二皇子那邊靠,而我爹也就不會因爲我被二皇子當衆退婚而偏幫於五皇子,畢竟,我二姐怎麼說也是馮家的人了。我爹就算心有不滿,想幫五皇子,也定會顧忌到我二姐的處境。呵,皇上這一招,可算是高明。”
鄢月斜靠在躺椅上,端着茶杯淡淡一笑。“不過,皇上是多慮了,我爹早已對大姨娘和大姐心生隔閡,所以,他不會偏幫五皇子。”
香芩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瞅了眼鄢月的臉色。自從得知穆珩青又有準二皇子妃和皇子側妃後,她便時刻留意着鄢月的情況,生怕她心裡難過,想不開。此時聽到她這麼說,便插嘴道:“那老爺幫二皇子麼?或者,兩個都不幫?”
鄢月看了香芩一眼,沒有說話。不管怎樣,月大人這次,怕是要步步爲營了,否則……
朦朧的夜空,唯幾顆星忽明忽暗的閃着。偌大的宮殿,在晦暗不明的夜色中,絲毫不減其威嚴的氣勢。幽深的長廊,彷彿沒有盡頭,蜿蜒着沒入黑暗之中。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沒有掌燈,沿着外階匆匆而過,最終,消失在一僻靜的荒園裡。
某石室。裡頭唯一把龍騰交椅和一張明黃色書桌。桌子上放着好幾本書冊,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此時,穆荊天靠坐在椅子上,不時握拳咳嗽,面色略顯蠟黃,看着似乎久病纏身一般。
“父皇,您這……怎麼會突然病得這麼嚴重?”穆珩青詫異萬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些天還精神滿滿的人,怎麼如今成了這個樣子?
穆荊天擺擺手,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都是些**病,只不過之前都用藥吊着,如今怕是不行了。”
穆珩青瞪大雙眼,心下一顫:“父皇這話是什麼意思?醫仙前些時候不是進宮了麼,爲何不請他來瞧瞧?”
“沒用的。”穆荊天眉梢微動,似嘆了口氣,“朕的身體如何,朕自己清楚。今晚叫你過來,你可知爲何?”
穆珩青搖頭,心思還落在穆荊天病重之上,未深究被叫來的目的。
穆荊天擡眸,定定的看着穆珩青,眉宇間,隱約露出一抹柔色:“青兒,雖然華頌國公主傾心於你,可你自己得留心些,畢竟,她背後還有個華頌女皇,這女人可不是個善茬。她同意自己最寵愛的公主遠嫁我們楚嵐,恐怕另有目的,你得小心些。還有,那位馮小姐的背景雖比不上昭公主,可她的父親畢竟是兵部侍郎,你往後可別虧待了她。”
“是,兒臣知道了。”穆珩青聽着這像是遺言般的囑咐,心下酸酸的,異常難受。
“還有這兩樣東西,朕現在一併給了你吧。”穆荊天說着,從桌下拿出一個紅褐色錦盒,推到穆珩青跟前,“打開看看。”
穆珩青依言,打開一看,頓時呆立在原地。裡頭是一道聖旨和……青衣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