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爲什麼我會看到甘妹妹拉着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傢伙走進去。但我明白羅家兄弟這是要發難了。
“免費的午飯?”甘妹妹的聲音中充滿了驚訝和不解,“大羅叔叔,小羅叔叔,你們在說什麼呢!現在天快亮了,吃飽喝足後就該好好養膘的。拜拜咯,不用送。”
羅家兩兄弟那慘白的臉色,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神情上的變化,但話語的腔調明顯比先前更冷了幾分:“養豬場的豬確是吃飽喝足就該好好養膘的。只可惜,這裡是屠宰場,不是養豬場。”
甘妹妹伸手捂住嘴,打了個哈欠:“想動手打架啊?早說嘛……”說着,她伸手一拍和她一起走進去的那個‘我’,喝道:“破妄法眼!”
一直緊張關注着裡面動向的我幾乎是毫不猶疑地凝神運功,開啓了破妄法眼。
視線中的畫面陡變,甘妹妹還是好端端的站在了那裡,羅家兄弟兩也是站在了那裡,鐵盆還是那個鐵盆,但那些原本應該是麻辣香娃之類的玩意,全部變成了被嚼的支離破碎的紙片,至於另外的那個‘我’,是一個紙紮的小人。
“哎,誰讓你用破妄法眼的……”甘妹妹腳不沾地的飄了過來,伸手在我腦袋上敲了一記,“好不容易找到點逗樂子的事,現在也全被你給毀掉了!”
被她這一敲,破妄法眼也就隨之散去。
散落在地上的那種‘麻辣香娃’,緩緩冒着黑煙,化作一簇簇的紙灰,散落在桌子上、地上。
羅家兄弟兩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變化,突然哇地怪叫了一聲,飛快地鑽入棺材裡,砰然一聲,棺材板落下,蓋在了上面。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見羅家兄弟兩跳進了棺材裡,霎時,甘妹妹的拳頭就如雨般落下,“人家好不容易纔把他們釣上鉤,結果你一個破妄法眼把所有的事情都給毀掉了!”
雖然她拳頭沒什麼力道,但我還是很識相地裝出了一副瑟瑟發抖的樣子,小聲的抗議道:“是你讓我用破妄法眼的啊……”
“哼,狡辯!”甘妹妹哼了聲,“我有沒有給你說,讓你站在外面別動?”
我有些心虛地回答道:“有……”
“人家有讓你用破妄法眼嗎?”甘妹妹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沒有……”我聲音更低了。
三句話下來,我發現甘妹妹不是撒嬌胡鬧,而是真的有些生氣了。也就是說,剛纔我動用破妄法眼,壞了她的事。
“沒有讓你用你還用!”甘妹妹氣呼呼地又是揚起拳頭捶了我兩拳。
這兩下用的力道極重,震得我胸口都隱隱有些發痛。
“你本來是準備幹嘛的啊?”我問道。
“不告訴你!”甘妹妹又是哼了聲,一把奪過我手中的傘,“走了,拜拜!”
然後,我就看到她撐着傘,輕飄飄地飄出了院門。等我回神追出去看的時候,發現外面連個影子都沒了。
雨已經停了,天已經亮了。
回到靈棚裡,我想伸手把裝着羅家兄弟的兩口棺材翻開看看,但想了想,
最終還是沒動手,而是找了找來兩根繩子把兩口棺材各自纏繞着綁了個結實。
鐵盆裡的火早就滅了,地上殘留着一地的燒過的紙灰屑,黏在泥濘的地面上,讓人看着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回到屋子裡等了會,發現黃奎和道人三個還沒回來,我就自己升火做飯,炒了個土豆絲,煮了點粥,考慮到那三個傢伙隨時可能會回來,我就連帶着把他們的那份也一起做了。
粥剛煮好,院子裡就傳來瞎子的喊聲:“小洪,小洪,還活着嗎?”
我沒好氣地推開門,道:“死不了。”
“哦,活着就好。”瞎子哦了聲,伸手一指靈棚,“你幹啥了啊,咋把燒紙搞的滿地都是。”
“裡面的兩個東西詐屍了。”我答道。
瞎子驚訝地看了我一眼,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真的詐屍了?沒道理啊,雷音誅邪,一般的鬼物在雷霆大作的時候都不怎麼敢出來外面惹事端。”
我一攤手:“反正雷一響,裡面的兩打個就跟打了雞血似得嗷嗷叫着往外崩,拉都拉不住。”
“所以你就綁了兩繩子在上面?”瞎子問道。
“狗屁!”說到這個,我就來氣,“你們三個昨晚去哪了?找你們人的時候兩影子都逮不着,雨下的差點把棺材給沖走,我想找個人問問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留在靈棚裡燒紙都沒的問。”
瞎子神色一緊:“你不會是後半夜就跑去睡覺了吧?”說着,他目光又落在了靈棚的兩口棺材上,愕然道:“誰幫你把這兩口棺材挪到一起的?”
我的確是後半夜就沒的紙燒了。
羅家兄弟兩詐屍後,鐵盆就成了他們吃麻辣香蛙的鍋,我還燒個錘子的紙。
聽完我的講述,瞎子道:“幸虧你媳婦來的及時,否則真有可能釀出大事。”
“咋說?”我問道。
“雷驚屍動你聽過沒?”瞎子問道。
我搖了搖頭。
“屍變有很多種,但根本的原因說到底還是隻有一個,那就就是‘物不平則鳴’。”瞎子侃侃而談,“有些是覺得自己死的冤屈,有些是還不想死,還有一些則是因爲被埋的地方有問題……”
“師傅曾給瞎子講過,因爲天地間的雷霆代表着正義,代表着懲罰,所以一般的陰邪穢物都會比較害怕雷霆。但雷驚屍,是個例外。”
“你昨晚也看到了的,每當雷聲響起的時候,這一類的死鬼們就會開始往起站。雷聲越大,響的時間越長,他們能站起來的可能性就越高。”
“昨夜的那一陣驚雷,的確是足夠雷驚屍們完成甦醒蛻變。”
“雷驚屍是如何形成的,師傅當年並沒有講述,而且因爲雷驚屍比較罕見,瞎子這些年來也是一直無緣得見,所以更詳細的具體的一手信息,也是拿不出來。”
說了半天,等於啥都沒說。
發現瞎子的話語中並沒有多少信息含量後,我就決定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聽他吹比。
就着鹽有點放多了的土豆絲,瞎子居然是一口氣連着喝了好幾碗粥,把
我原本預備的道人連帶黃奎的那一份都幹掉,才意猶未盡的伸手一抹嘴巴,四仰八叉的朝牀上一倒,呼呼的睡着了。
中午的時候,道人和黃奎結伴回來。
兩人看到院子裡亂作一團的靈棚時,也是大呼小叫的喊着問我還活着不。一番對話後,我只能是把上午給瞎子說過的,又重複了一遍。
“雷驚屍啊,嘖嘖,好東西啊!”道人伸手摸着被繩子綁起來的棺材,道,“雷驚屍的腿骨做的鼓槌,那可是驅邪避穢的上好東西;用雷驚屍的脊椎加工成的骨劍,揮舞起來更是隱隱有風雷聲,簡直是我輩中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道人的話鋒忽而一轉,“小洪,我真不知道該誇你還是該罵你。雷驚屍這樣千載難逢的東西,居然被你一個破妄法眼掃回原型……簡直是暴殄天物!”
我登時嚇了一跳。
雷驚屍身體上的不少部位都是驅邪的法器材料,那甘妹妹說我壞了她的好事……會不會指的就是這個?
“難道被破妄法眼照看後,雷驚屍就會失去原本的奇妙?”我連忙問道。
“倒是沒有那麼嚴重。”道人搖了搖頭,“雷驚屍連雷霆都不怕,又怎麼會被輕易的破去自身的特性,更何況你的破妄法眼距離一眼破萬象的境界還遠着呢。只是,雷驚屍剛剛成型的時候,需要通過激發自身的怒意來讓體內的雷意達到最大化。”
“……”我無言以對。
難怪甘妹妹當時會一副‘我就是要搞事’的神態和羅家兄弟說話。合着她是爲了激發羅家兄弟兩體內的‘雷’意,而後扒皮抽筋拿骨頭。
一念至此,我忽而又是一驚。
羅家兄弟兩剛完成詐屍,甘妹妹就出現在了院子外等我……也就是說,實際上羅家兄弟兩會屍變的事情,甘妹妹早就知曉?
說是甘妹妹知曉的話有點扯,但要說是我那位丈母孃鍾雨蘭早已對這件事洞若觀火的話,那倒也不是不可能。
話說回來,羅家兄弟兩變成這幅德行,難道也是鍾雨蘭下的黑手?或者說,鍾雨蘭早就洞徹了雷驚屍的秘密,而後醞釀了關於羅家兄弟兩的事情?
這個猜測,把我嚇了一大跳。
不過我把昨晚發生的事都對道人他們講過了,他們不可能意識不到這點。既然他們都不在意,那我也就沒必要太過於糾結。
問及羅家兄弟兩的屍體怎麼處理時,黃奎不急不躁地說,昨夜下的雨太大,亂葬崗那邊已經是一片水窪,就算是李哥幾人要去打墳,也得等地面乾透後才能動手,所以一時半會羅家兄弟兩是沒法子入土爲安了。
聽黃奎話語中的意思,似乎是昨夜他們三人去了亂葬崗那邊。但當我詢問他們昨夜結伴出去做什麼了的時候,道人和黃奎卻是異口同聲表示,瞎子走在中途就聲稱有事肚子離開,他倆一直等到中午,瞎子還沒去亂葬崗匯合,兩人也就走了回來。
“你見到瞎子大爺了?”道人問道。
我說瞎子就在房間裡躺着睡覺。但當黃奎衝進房間裡的時候,卻發現牀上空蕩蕩的連根毛都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