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道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對我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去講述他和洪大驕之間的瓜葛糾纏。
“積蓄實力等候一飛沖天和現在就把實力完全展現出來,有什麼必然的關聯嗎?”我問道。
黃庭搖了搖頭:“沒有。”
“我在這件事上有選擇嗎?”我又問道。
黃庭依然是搖頭:“沒有。”
“既然沒有選擇,那你說的那些,又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居高臨下俯視着他,微微一笑,“黃老前輩,小子覺得,您說的基本都是些廢話。”
“我也覺得我說的都是廢話。”黃庭並不生氣,只是笑了下,“希望接下來,你一樣會覺得我說的話,都是廢話。”
音落,一陣不知從那刮來的風掠過竹林,吹的我有些睜不開眼。當風過後,黃庭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就走了?
我驚訝地看着周圍,卻是怎麼也找不到黃庭的蹤跡,就好像他的來,他的去,都是風一樣無影無形。
咔嚓,咔嚓——
不遠處,傳來了竹枝斷裂的聲響。
擡頭看去,卻是捆着甘妹妹的那個竹籠不斷有枝條斷裂開來。
“煩死寶寶了!”甘妹妹奮力把腦袋從竹籠裡擠了出來,長長地吸了口氣,衝我喊道,“相公,黃伯伯呢?”
我沒好氣地回了句:“走了。”
“走了啊?”甘妹妹對這個回答似乎感到很驚訝,“難道他不準備等雷驚屍出現了嗎?”
聽她提到雷驚屍,我微微一驚。
羅家兄弟是被人和我一同送到亂葬崗,但從我被自棺材中崩飛到現在,那兩頭雷驚屍一直都沒現身。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這都是有些不正常。
“那兩個夥計去哪了?”我問道。
“不知道。”甘妹妹搖頭,“人家聽到雷聲響,又看到你被崩飛了,於是就急匆匆的追了過來,再然後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其他的事情。真的沒注意到。”
聽她怎麼一說,我倒是心頭騰起些許歉意。
“對不起,是我牽連了你。”我柔聲道。
“沒,沒關係。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飛你的,我飛我的,沒事,沒事,真的沒事。”甘妹妹說道。
有這樣安慰人的麼?
我知道甘妹妹是想要讓氣氛變的輕鬆起來,但現在兩人都被困住,無論如何我都是沒太多的心情說笑。
“你現在有沒有什麼法子脫困?”換了個話題,我問道。
甘妹妹微微搖頭:“亂葬崗的竹林都是刑竹。要不是因爲這些竹子當年都是我媽媽栽下的,現在恐怕我們都已經被這些竹子給吸乾血了。”
“你也有血肉?”我驚奇地問道。
能接受和甘妹妹之間的親事,並不代表着我對她沒好奇。
“當然有!”甘妹妹瞪了我一眼,“人家現在能跑能跳能說話,你憑什麼說人家沒有血肉?!”
“呃——”我說不出話來。
不過旋即我想到了關於黃庭的事。
亂葬崗最開始是經由洪大驕的手栽植,那會的面積並不大。直到而是多年前,鍾雨蘭
來到了這裡,亂葬崗的竹林覆蓋面積纔有了量的提升。
刑竹真要是能如甘妹妹說的那樣,可以吞噬人的血肉的話,那黃庭這兩百多年來經受的折磨……而鍾雨蘭過來口,一口氣就把竹林的面積擴大了約莫數倍,那豈不是說亂葬崗的竹林汲取黃庭血肉的速度,也增加了數倍?如此說來的話,其實當年不是黃庭不想醒來刷下存在感,實則是被刑竹壓得喘不過起來。
而從這個角度出發分析,那黃庭和鍾雨蘭之間的恩怨,就有點大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問道。
甘妹妹搖頭道:“非常不好!你們洪家的那位祖上太霸道,我感覺到刑竹中媽媽留下的氣息正在衰減。”
此時此刻,我和甘妹妹能平安無事,全是仗着這些目前接觸到的刑竹,是在鍾雨蘭的掌控下。一旦鍾雨蘭的氣息衰退,那當黃奎或者洪大驕的意志主導整片亂葬崗的竹林的時候,大概也就是我們要遭逢危難的時候。
“我們必須得想法子離開這裡!”我大聲喊道。
“可是我們什麼能用的工具也沒有啊?”甘妹妹道,“夫君,要不你試試曹家的《六陽魁首》,看六陽魁首的勁道能不能打斷這些刑竹。”
《六陽魁首》?
聽她的話,我臉上剩下的只有苦笑:“姑奶奶,你覺得我只修煉了半個月不到的六陽魁首,能有什麼效果?現在除了運轉心法開啓破妄法眼外,我經脈中那點六陽的陽氣,都做不到讓自己感覺暖和點。”
瞎子修煉手三陽,一拐能把人直接敲的昏死過去;道人修煉足三陽,擡腳能把牛踢死;可是我修煉的……至今我甚至都感覺不到這玩意修煉的有什麼用——除了可以開啓破妄法眼之外。
“哦。”甘妹妹哦了聲。
“真的啊,我不騙你,你可別信其他人說的那樣,什麼我在隱藏實力啊之類的。我是真的沒什麼實力,除了破妄法眼,我真的沒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了。”給瞎子和道人他們解釋是屬於對牛彈琴,但給甘妹妹卻是就算對牛彈琴,也必須解釋。
“收到。”甘妹妹的回答依舊平淡。
“大小姐,你有什麼法子沒?”見她的狀態有點奇怪,我追問了句。
“有。”甘妹妹點頭道,“不管怎麼說,這裡是我媽媽栽下的刑竹,所以我肯定是有辦法能夠脫身。只是……”
“只是什麼?”我問道。
“只是,要想破掉的話,就不能以現在這個樣子出現在你面前了。”甘妹妹說道。
瞬息,我想到了甘妹妹曾展現過的長而銳利的指甲。明顯的,在我不知道的黑暗中,她應該還有一副我不曾見過的尊容,猙獰可怖。
“你在顧忌什麼嗎?”我問道。
“對啊。”甘妹妹答道,“那個女孩不愛美呢。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在你心中積攢起來的形象一下子全給毀掉……”
“現脫困再說其他的吧。”我說道。
“你說的啊,別騙我,否則——”餘下的話,她沒說,而是付諸行動。
瞬息間,甘妹妹原本俏麗的黑髮變的雪白,飄飄灑灑想着四周蔓延開來,須臾間把圍困着她的竹籠纏繞住,連帶身側的許多竹竿也一併囊括了進
去。
白髮三千丈!
我駭然看着她那依舊在蔓延鋪展的白髮,心中一片空白。
劉老太曾展現過這樣的手段,但她的那點伎倆和現在甘妹妹展示出來的相比,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是說劉老太的有多差,而是……光甘妹妹此時此刻散發出來的氣勢,就令我感到心悸。
難道這纔是甘妹妹的真正形態?
白髮依舊在漫無止境地鋪排着,不大會的功夫就已經越過了我在的位置,把我也囊括了進去。
這個時候,我也看到了成效。
所有那些被白髮纏繞上的竹枝,全部開始變的枯黃起來,像是被抽離了生機,又像是被塗抹了劇毒,生機消逝,變的枯黃萎靡乾脆。
漫漫的白髮中,兩條柔美如柳枝的手臂輕輕探出,長達尺許的指甲閃着銳利的寒芒,而後,那手臂微微一揮,帶着說不出的妙曼感,劃過一道弧線,囚困甘妹妹的竹籠就應聲斷裂開來,散落向地面。
那些散落下去的竹枝,就如同在風雨中腐朽了百餘年的木片,脆弱不堪。
“走吧,我們該離開這裡了。”漫漫的白色中,一張皓首出現,膚色居然是比那些銀色的白髮還更加蒼白。
“你——”
我料到甘妹妹肯定會有變化,但沒想到她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是預想中的猙獰可怖,而是一種令人感到窒息的……絕豔。
圍困着我的竹椅,在被白髮纏繞上後,就失去了它原本的生機,甚至我都能感覺到那些碎裂的枝幹在白髮的纏裹中繼續消融腐朽着。
“不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甘妹妹的神色變的暗淡下來。
“不是。”我搖了搖頭,“我只是好奇你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不是說只有生長出陰觸纔會變成這樣嗎?”
鋪排蔓延開來的白髮收攏,最後又悉數歸攏在甘妹妹的腦後,變成尺許長的披肩,但她那張蒼白的臉,卻依舊。
“你想了解的話,到時候我說給你聽便是。我的人都是你的了,自然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甘妹妹說着,朝我伸出了手,“一起走嗎?”
支撐我的竹竿已經悉數腐朽,但令我感到驚奇的是,我居然沒有掉在地上。
“不和你走和誰走?”我愕然,“但是現在我下不來啊。”
甘妹妹的面色逐漸變了。
許久,她才輕嘆了聲:“夫君,你終究還是對我隱瞞了太多的東西。也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說,我就不會問。不過等到你想說的時候,記得……一定要告訴我。”
話語中,白色的長髮隨風舞動,而後甘妹妹整個人就飄飄忽忽地開始後退,像是以她爲中心的整個世界都是後退遠離,變的離我原來越遠。
“我說過,在隱瞞實力積蓄力量一飛沖天還是現在就完全展露你的實力這兩個事情中,你必須做出選擇。可惜,你似乎並沒聽進去我的意見。”黃庭像是幽靈般的出現在我竹林中,對周圍那一大片枯萎的竹林視若不見,“洪家的小子,你既然都準備展露實力了,爲什麼又在最後的時刻放棄,選擇了讓甘家女娃子離開呢?我知道,你是肯定心有不甘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