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村的確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兩件事。
先是劉老太的屍體發生異變,喉嚨被咬傷的創口出現了白色的絮狀物。起先村民們沒當回事,但是當第二天白色的絮狀物變成白毛,蔓延劉老太全身時,人們才覺得事情變大條了。
瞎子看後,讓人把劉老太用鐵鏈拴在了塊石板上,在石板下面升火烤。
石板燒到燙得手都不能沾,劉老太身上的白毛纔算是遏止住,不再繼續生長。但卻也僅僅是不再生長而已。
殺豬劉的弟弟劉二胖,也就是那個酷似殺豬劉的胖子,在劉老太的屍體被搬回來後不久,就縮在曾經關押許芸的地窖裡不肯出來,村民們想進去拉他出來,反而好幾個人被他用殺豬刀劃傷。
昨天一天的時間,瞎子和長者都在忙活着處理這兩人的事。
村民們帶着我和瞎子先是去了燒烤劉老太的地方。遠遠的,就看到幾個村民在那裡忙活着,石板上的劉老太已經完全被白毛覆蓋,看上去像是隻動物。
“白髮三千丈,緣愁是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的秋霜。”曹正陽搖頭晃腦地念着詩,說道:“沒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傳說中的白髮三千丈,這劉老太生前也不是普通人吧?”
我小聲說告訴道人劉老太生前是個神婆。
道人恍然:“那就對了。”
瞎子問他是不是看出來什麼了?道人下巴一擡,哼了聲,沒回應。
見狀,我連忙說道爺您要是知道點什麼就趕緊的別賣關子了,人命關天呢。道人捋着自己的鄂下的小鬍鬚,慢條斯理地說道:“白髮三千丈,緣愁是個長。說的就是‘白髮三千丈’這種屍變情況,根由是起於死者經歷的憂愁太多,而這些憂愁又多是來自陰物。所以,她死後就會無意識地將之前曾上身過她的那是死者的怨念集中起來,變成這些白毛。”
“陰觸?”瞎子皺眉道。
“咦,你居然知道陰觸的說法?”曹正陽有點意外地瞥了瞎子一眼,“沒錯,這些白色的東西就是陰觸,能夠溝通陰陽,接連冥府的玩意。”
瞎子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
道人讚許地說道:“沒想到你個瞎子還知道陰觸,而且懂得抑制陰觸的法子。雖然炙烤是屬於最下乘的手段,但也聊勝於無吧。”
瞎子卻是搖頭道:“治標不治本,不提也罷。”
聽兩人說這樣的法子沒用,我連忙問道:“道長,那劉老太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呢?”
曹正陽不急不躁地先是圍着劉老太的屍體轉了兩圈,而後才說道:“她就是被鬼……被那小孩咬死的吧?那小孩陰氣醇正濃郁,再加上這老太自身……嗯?”
驀然,鐵鏈嘩啦啦抖動,拴着劉老太的石板受力豎立,而後噗通一聲倒地。
邊上正在看火填柴的幾個村民嚇了一跳,哇哇叫着躥到瞎子身後。傻子甘俊則是直接‘媽呀’吼了一嗓子,一溜煙跑的影兒不見了。
就連道人也是同樣被驚的後竄出老遠。
跌倒在地的石板忽地動了下,又動了下,而後開始一點一點地朝着我們挪移過來。
道人猛地一驚,喊道:“快跑!”
突如其來的一嗓子,驚得躲在瞎子身後的村民們哪裡還敢繼續逗留,紛紛掉頭就跑,轉眼間就跑的現場就剩下我、瞎子和曹正陽。
等所有人都離開後,瞎子才冷聲道:“要收割陰觸就快點動手。”
道人嗯了聲,雙手往上一抖,那塊有兩百多斤重的石板就被緩緩擡起,露出了下面被鐵鏈綁着的劉老太。
這時我纔看清,在道人的手指間,居然纏繞着一股股透明的細線。
細線的另外一段,赫然是繫着捆綁劉老太的鐵鏈。
瞎子過去合力將石板翻轉後,那道人又摸出把摺疊刀,在掌心花俏地玩了幾個小動作後,俯身去割劉老太身上的那些白毛。
“剛纔——”我愕然。
瞎子面無表情:“陰觸極其罕見,能溝通陰陽,連接冥府,在許多地方都可以用得到,但是陰觸的收割對屍體破壞很大。那些村民在的話,未必會肯讓他動手。”
正說着,我就看到道人興奮無比地用摺疊刀在劉老太喉嚨位置劃了個圓圈。
而後,一塊遍佈白毛的皮肉就被切割了下來。
他竟然是將劉老太的肌膚割破,連皮帶肉的剜了下來!
嘔——
我忍不住轉身乾嘔了起來。
道人小心翼翼地將那塊連皮帶肉的玩意收好後,不無遺憾地道:“只可惜來的遲了,陰觸已經過了最好的收割期,否則初生段的陰觸,效果起碼要好處十倍。”
瞎子冷哼了聲:“來的早的話,你現在已經變成死人了。”
道人也不頂撞瞎子的話語,點頭道:“也是。陰觸剛生成的時候,蘊含着神鬼莫測的威能,強行收割的話,反倒可能會引發屍變,搞不好就把自己小命也搭進去了。”
劉老太的屍體上長滿了白毛,但真正有用的,也就是被鬼胎咬傷的創口處那一點。
割取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后,道人就喊我一起擡着劉老太的屍體丟入火裡,隨後將放置在周圍的乾柴都堆疊上去,火燒了足足兩個小時,纔算是把劉老太的屍體燒成灰燼。
火熄滅後,道人喊來了幾個村農民,把劉老太的骨灰分成四份,讓四個人帶着分別朝着不同的方向走了九九八十一步後,在他們站定的位置分別挖了個三尺深的坑,把分成四分的骨灰倒了進去,而後又找來幾個小孩,對着坑裡的骨灰撒了泡童子尿,這纔將坑埋上。
至於那塊曾綁着劉老太的石板,則是被樹立在了火堆中央。
搞定這一切,道人才長長鬆了口氣:“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
鼓搗了大半天,我們三人早就餓的飢腸轆轆。跟着去一戶村民家吃飯的時候,我順口問了下有沒有人看到傻子去哪了?帶路的村民頓時面色古怪地說,傻子跑進殺豬劉家的地窖,別人怎麼哄都哄不出來,死活非得說他家婆娘在裡面。
瞎子罵了聲‘胡鬧’,連飯也不吃了,直奔殺豬劉家。
說起來,傻子甘俊在方圓十幾裡地也算是出了名的渾人。劉家村的大部分人都認識他,再加他娘跟人跑了,老爹死了,剛娶過門個媳婦也自殺了,所以倒是有不少人同情他。
跟着瞎子到了殺豬劉家地窖外,不少村民在喊着讓傻子出來。
見我們過來,衆人很快讓出一條路。
瞎子手中盲杖地上一杵,喝道:“小俊,出來!”
傻子甘俊的喊聲立即自地窖裡傳出:“壞人,你們都是壞人!我婆娘說你們都欺負她,小俊纔不會出去讓你們欺負我婆娘!”
“甘俊,你兒子來了!”我喊道。
“兒子?真的,我兒子來了嗎?”甘俊的聲音充滿驚喜,但旋即他就又喊道,“騙子,小洪你是騙子,你肯定是想騙我出去!哼,小俊纔不會上當!”
我對瞎子攤手,表示自己沒轍了。
突然,邊上的道人抽動鼻子嗅了嗅,又嗅了嗅,神色古怪:“怎麼裡面有死人的味道?”
我微微一怔:“怎麼可能,裡面只有劉二胖和傻子兩……”
話說一半,我猛地回過神來。剛纔我們喊了半天,只有傻子甘俊一個人的聲音,而原本也是縮在裡面的劉二胖連哼唧都沒哼唧一聲。
我剛反應過來,瞎子已經閃身衝進了地窖裡。
道人一怔,也是跟着衝了進去。
和邊上的村民要了把電筒,我緊隨其後進了地窖。進去的瞬間,我就感到一股子嗆鼻的味道迎面而來,帶着重重的黴味和什麼東西腐敗了的味道。
衝着四周晃了下,我才發現殺豬劉家的這個地窖居然分割成了好幾個小間。
內裡連通貫穿,一時間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走。
“小洪,這邊。”
瞎子的聲音從邊側傳來,我連忙走了過去。進入瞎子在的那個小隔間時,我忽而感溫度比外面驟降了許多,冷的我直縮脖子。
瞎子和道人並排站立,傻子甘俊則是蜷縮在角落,懷裡抱着個什麼東西。
電筒光線搭在甘俊懷裡的東西上時,我嚇了一跳:他懷裡抱着的,赫然是具已然白骨化的骷髏。
瞎子低聲對我說道:“那骷髏是許芸。”
瞬息,我驚得打了個哆嗦,渾身上下涼颼颼的。
許芸是我親自來殺豬劉家接走的,也是看着她自殺的,更是在石窟中見證了因爲生出鬼胎,導致她所有的潛能耗盡,化作具皮包骨頭的乾屍。
此時瞎子卻告訴我,傻子甘俊懷裡風化成骷髏的白骨,是許芸!
“這不科學!”我失聲喊道。
瞎子搖了搖頭:“你這段時間遇到的那件事科學了?瞎子也不信這是真的,但那具屍骨的骨骼,的的確確是許芸的。瞎子是可以通過白骨化的骨骼判別出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更何況……”瞎子頓了頓,道:“甘俊吃過百鬼丹,陰神通幽,認錯人的可能性不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