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我和道人還在修養的時候,瞎子倒是絕口不提最近發生的事情,而且道人也是從不過問瞎子在外面經歷了什麼。兩人之間的默契,搞的我好幾次想詢問都是找不到開口的機會。
但當道人宣佈他已經完全恢復的時候,我還沒來得及表態,就被兩人拎出來按在了凳子上。
鐵馬村又死人了,而且又是一次死了兩。
瞎子剛說完這個消息,道人就不假思索地開口:“是那個女人的兩哥哥吧?”
我大爲驚訝。
道人瞥了我一眼:“沒什麼好奇怪的。小洪你接觸的這類事件比較少,所以可能不大瞭解,其實對這一類的事情,必須要對當事人的許多情況加以瞭解,才能推測出後續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從而有目的性的選擇防範或者針對。”
“就關於這次的事來說,鐵馬村那個叫紅梅的女人死後,幾乎是第二天,她孃家的人就來了,而且還是一來就是來兩。這本來沒什麼,但問題也就是出在了這裡——根據瞭解紅梅孃家情況的人說,紅梅那兩個哥哥常年在外做生意,不到年關基本不會回家。”
我恍然:“莫非是這兩人的來是有預謀的?”
瞎子點了點頭:“因爲這事,瞎子特地暗中詢問了幾家和紅梅關係不錯的人家,結果都說這事沒給紅梅的孃家那邊打過招呼。而且,黃奎回來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操起菜刀和兩個大舅哥拼命,要不是村民們攔着,雙方都見血了。”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妹夫和大舅子的關係不和,見面幹架,倒是算不得什麼。但在老婆死後,孃家人過來探喪的時間裡見面就開擼,那事情就真很值得玩味。
內中沒點恩怨曲折,哄鬼呢。
“瞎子大爺,你有沒有問過黃奎爲什麼要和他兩個舅哥動手?”我問道。
瞎子搖頭:“問過,沒說。”
“那……黃家的兩個大舅哥是怎麼死的?”我繼續問道。
“死法比較奇特。”瞎子面露古怪神色,“雖然黃奎和他兩大舅哥不和睦,但除了黃奎剛回來的時候扛着菜刀差點鬧出人命,後面倒是雖然見面就吹鬍子瞪眼,卻還算是彼此能剋制的住。就在昨天早上的時候,黃奎去蹲坑,一泡屎拉下去,茅坑裡翻出來具屍體。”
“黃奎嚇的差點把自己也摔在茅坑裡,慌忙喊自家兩大舅子撈人,結果兩大舅子都沒了影兒。等聞訊趕來的村民們把那具屍體撈上來的時候,才發現是那對兄弟中的老大羅浩。”
居然是死在了茅坑裡,想着都覺得噁心。
我剛想開口問點什麼,瞎子就接着說道:“把人沖洗乾淨後,高大夫簡單的診斷了下,告我們說羅浩是活生生溺死在茅坑了的。”
“怎麼掉進去的搞清楚了沒?”道人問道。
瞎子點了點頭:“有人曾在前天晚上,看到過喝多了的羅浩,所以暫時猜測是喝多了摔進去的。”
“另外一個是咋死的?”我忍不住問道。
瞎子臉上古怪的神情更甚了幾分:
“羅浩的屍體被打撈上來沒多久,村裡小賣鋪的老李就嘟囔着跑來說在自家茅坑裡也有個死人。”
說到鐵馬村小賣鋪的老李,我倒是有點印象。
當日給那些幫忙沖洗許茹骸骨的‘好心人’發福利時,我見到過小賣鋪的老李,是個瘸了條腿,拄着柺杖,半邊臉被頭髮遮住的古怪老人。
“也是喝酒喝多掉下去的?”我問道。
瞎子點了點頭:“是的。老李說,那天晚上,羅家兩兄弟在他那裡來來去去的買了好幾趟酒,前後差不多有二十瓶,都是白的。”
兩個人喝四五瓶白的不奇怪,但是喝二十多瓶就不正常了。
瞎子卻是搖頭告訴我們,這個事他也曾懷疑過,但當天晚上,村裡的確沒人和羅家兩兄弟喝過酒。而且,發現空酒瓶的地方,是在鐵馬村外的亂葬崗。
亂葬崗在這兩年沒什麼人提了,但是在二十多年前,聞名遐邇。
據說,鐵馬村的名字的來歷,和亂葬崗有着密切的關係。
早些年的時候,鐵馬村周圍並沒有什麼人居住。倒是因爲這裡的地方位置比較奇特,導致十里八鄉的村裡有孤寡之類無後的人死後,都埋葬在了這一帶,漸漸地,也就形成了一個亂葬崗。
約莫兩三百年前,有戶人家給亂葬崗葬了個外鄉來的乞丐後,收到那乞丐的託夢。夢裡乞丐說感激那戶人家的殮骨之恩,所以送了點東西給那戶人家,希望他們能夠笑納。連着幾晚上都做同樣的夢後,那戶人家終於按捺不住,依照乞丐在夢裡說的法子去挖亂葬崗,結果挖出了兩匹栩栩如生的鐵馬。
問題是,兩塊鐵疙瘩能有什麼用?
那戶人家高興之餘,也是很失望,於是就又把那兩匹鐵馬給找地方埋了。
這事不知咋滴走漏了風聲,明的暗的、有不少人跑到鐵馬村想要挖那兩匹鐵馬。但來來去去的好多人,把亂葬崗都挖成了篩子,也沒挖出傳聞中的那兩匹鐵馬。
反倒是來去的人多了,有一部分滯留了下來,也就形成了現在的鐵馬村。
漸漸地,關於鐵馬的傳說沒什麼人提及了,反倒是關於亂葬崗鬧鬼的事情傳了開來。
有人說一到晚上就能聽到亂葬崗傳來鼎沸人聲;有的人說在亂葬崗看到過許多服飾怪異的人帶着奇形怪狀的東西在挖坑;更邪乎的是還有人聲稱自己在亂葬崗和裡面的人喝過酒。
直到二十多年前,鐵馬村來了個女人,沿着亂葬崗走了一圈。
從那之後,鐵馬村再沒人說過自己在亂葬崗遭遇過鬼怪之類的事情。於是乎,亂葬崗也就成了老一代的人之間流淌的傳說,不被後輩人熟知。
“那個女人是——”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還是忍不住問道。
瞎子徐徐答道:“甘老大家的媳婦,鍾雨蘭。”
道人驚得嘖嘖稱奇:“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沸沸揚揚傳聞了上百年的亂葬崗,居然終結在了一個女流之輩的手中。”
瞎子呵呵了兩聲:“英雄不問出處,你看不起女流之輩
?”
道人嘆氣道:“老哥,你就別損我了。遠了的不提,就這次,讓我曹正陽把全身家當都抵押出去贖命的不就是位女俠嗎?老曹我的話,就是隨口說說,你又何必在意。”
瞎子又是哼了聲,這才繼續道:“瞎子的師傅就是你口中的女流之輩。當年若不是她老人家把瞎子從雪地裡撿了回來,瞎子早就成孤魂野鬼了。”
道人滿臉尷尬,連連賠着不是。
爭執一番後,瞎子又將話題迴轉到原先關於羅家兄弟的事情上,說道:“在亂葬崗找到的那些個酒瓶子都是空的,也算是佐證了某些關於亂葬崗的傳聞。於是,關於亂葬崗的事情,又開始鬧的沸沸揚揚,被傳了開來。現在不少人說羅家兩兄弟的死是因爲亂葬崗的鬼魂搞出來的事。”
三人又是一陣沉默。
流言可畏。就算是我們知曉羅家兄弟兩人的死肯定和所謂的亂葬崗冤魂沒關係,但當這樣的消息傳開時,在我們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推翻這個說法之前,一切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鐵馬村,亂套了。
先是甘家村,隨後是劉家村,現在連鐵馬村也被捲了進來。
但不同的是,甘家村瘋傳的是甘妹妹、甘老二鬧騰;劉家村傳聞的是殺豬劉兄弟兩死不瞑目、劉老太興風作浪,逝去已久的魯夫子也蹦出來湊熱鬧;鐵馬村卻是亂葬崗冤魂索命。
三個村子,三種方式,一樣的人心惶惶。
瞎子重重嘆了口氣:“現在人心亂了,事情就變的越來越不好辦了。”
道人則是點頭表示讚許。
“關於兩個大舅哥的事,黃奎有什麼話要說沒?”我問道。
瞎子搖頭:“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一個勁的哀聲嘆氣,說什麼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話。看樣子似乎他是知曉點什麼,不過瞎子問了好幾次,都不肯說。”
對方不肯說的時候,我們也就毫無辦法。
旋即,我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當初瞎子爲什麼要阻止那兩人拆黃家的牆?
瞎子倒是很坦白地說,當年關於羅家的女人嫁給黃奎後,曾偷偷摸摸的揹着自家男人和村裡不少老人打探過關於黃家祖上和亂葬崗鐵馬之間的事,好像是手中掌握着什麼小道消息。有一次瞎子和村裡上了年紀的個老頭聊天,那老頭神神秘秘地告訴瞎子,的確,當年黃奎家的祖上,就是那戶替乞丐收屍後在亂葬崗挖出鐵馬的人家。
至於後來鐵馬被埋在了什麼地方,只有黃家自己人知曉。
瞎子猜測是當時羅家兄弟估摸着聽到什麼傳聞,所以纔會拆掉黃家的院牆,想要伺機探尋到那對鐵馬的下落。只可惜剛動手沒多久就被瞎子喝止,而且羅紅梅的屍體消失不見,鬧的人心惶惶,羅家兄弟兩人也就沒再敢繼續之前的念想。
道人沉吟了會,道:“那看來要想搞清楚事情,必須得去一趟亂葬崗。”
瞎子點頭,說他今天來,就是希望道人和我能陪同他去亂葬崗走一遭,看在亂葬崗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