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闖入的人是不是瞎子三人已經變的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瞎子三人生死未卜,老李這個本該是關着門的小賣鋪卻門半敞,而且還有着生人闖入後留下的痕跡——這是目前擺在我面前的,唯一一個或許能找到瞎子三人下落的地方。
略作簡單的思索後,我就反手掩上外面的門,並且用椅子抵住,而後在上面擺放了幾個空的玻璃瓶,做成了個簡單的警示裝置,而後掀開了櫃子下那塊能活動的木板,附身爬進了洞穴裡。
洞穴是斜斜的打下去的。
順着洞穴爬了大概三四米的距離,忽而感覺手下一空,前面居然是出現了個斷層。
不等我反應過來,嗵的一聲,整個人就掉了下去。
“臥槽!”
我怎麼也沒想到,就這麼個盜洞裡面,居然還有機關這些玩意存在。
好在墜落的高度一般,也就是個一米不到的樣子,但下巴驟然摔落,下巴磕在地上的那酸爽勁……整個牙牀都感覺鬆動了。
哼哼唧唧的爬起來,用手碰了下下顎,結果立即痛的慌忙把手挪開。
一面張着嘴活動牙牀,一面張目四望。
實際上,四周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我根本什麼都看不見。倒是探手摸了下上面,發現我掉下來的那個地方,居然是個翻鬥類的玩意,在頭端用力的話,就會自己傾斜。
略微思索後,我就猜到,這個盜洞下來的方式其實是腿前頭後,到了那個翻鬥位置後身子往前一滑,它就會自己把人送到下面來。
不過這玩意下來容易,上去就顯得有些不大可能。想來,這裡應該還會有另外的一個專門供人出去的出口。
“嘿,有沒有人?”經過下來時翻斗的教訓後,我站在原地沒敢亂動,壓低聲音喊了兩聲。
四周居然是丁點的聲音都沒。
沒人,還是……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我也不敢亂動,但是又不甘就這樣站在這裡不動。想了想,我決定試試破妄法眼。
緩緩閉上眼,運轉法訣,感到涓涓的清流涌現到眸子中,我再度睜開眼。
呼——
微弱的陰風,從身邊一卷而過,瞬息掠向遠處,消失不見。
有東西!
破妄法眼下的地洞內,不再是黑漆漆的一片,但也可見度不高,我只能隱約看到剛纔掠遠的陰風中,好像是藏着兩個傢伙。
接着破妄法眼帶來的微弱視線,我打量起了身處的這個地洞。
令我有些吃驚的是,這個地洞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大的多。而且在洞窟四周,居然是用粗大的竹竿架撐起了一個穹頂,用來固定支撐洞窟的頂端。
在鐵馬村,或者說甘家村、劉家村和鐵馬村這一帶,能夠找到這麼粗的竹竿的地方我只能想到一個地方,那就是亂葬崗。
我清楚記得,李家的老大,就是因爲砍伐竹子的時候死了的。就連老李也同樣是因爲被戳中的腿才變成了個瘸子。
但現在看來,老李當時說的話語,明顯是有紕漏的,甚至可以說,關於他大哥死於竹林是爲了釀
神仙倒的話語,是謊言。
但問題是,老李家的這個洞窟,是用來做什麼的?
破妄法眼的能見度並不高,但好在這個洞窟也僅僅是比我想象中的大了一些,並不止於大到令人頭疼。
沿着那兩個陰物消失的方向,我剛前進了幾步,就看到在地上伏着一個人影。
圓圓壯壯的,第一眼看上去,我就認出來應該是被鐘聲響附身的趙蓮花。
“喂,喂——”
我沒敢靠近,只能是遠遠用手戳了戳趙蓮花,看她到底是怎麼了。
當手觸碰到那具身軀的時候,我心猛地一沉,冰冷的身軀,毫無溫度可言。
死了!
我急忙把趙蓮花的身軀扳過來,伸手在她鼻翼一探,果然氣息全無。
趙蓮花死了,鐘聲響呢?
“鐘聲響,出來,我知道你肯定就在這裡!”我站起來,大聲喊道。
迴應我的,不是鐘聲響的聲音,而是另外的一些低微虛弱的哼唧聲。
“小洪?是你嗎……”
“小洪……”
“小洪,救我……”
三個聲音,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傳來,同樣的虛弱低微。
果然瞎子他們在這裡!
我心中一喜,連忙道:“瞎子大爺?曹道長?是你們嗎?”
身側傳來微弱的聲音,正是瞎子:“是的,是我們。小洪,你先去救曹道長,他在你正前方。”
“這裡面有沒有什麼機關之類的?”我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瞎子回答道:“沒有。”
得到瞎子的回答,我這才放開步伐朝着道人所在的地方走去。
藉着破妄法眼帶來的微弱視線,我看到道人居然是被塞進了個瓷缸裡面,脖子上套着個木枷,木枷的四周則是被鐵鏈纏繞。
“曹道長,你沒事吧?”我問道。
道人微微擡起頭,聲音低微的很:“沒事,暫時還死不了。”
好在困鎖道人的鐵鏈只是纏繞,並沒有鎖之類的玩意。把鐵鏈解開,又將銬着道人的木枷取掉,道人這纔在我的攙扶下從缸內爬了出來,渾身溼漉漉的。
的確,是爬出來的。
被從缸裡攙扶出來的道人,居然是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毫無力氣。
“你去救黃奎吧。”道人在我的幫助下盤膝而坐,伸手指了下某個方向,“他在那邊。”
一會功夫後,黃奎和瞎子也都被我從水缸裡攙扶了出來。
三個水缸,佔據了三個角落。
把瞎子攙扶出來後,瞎子伸手指了下最後的那個角落,說道:“去吧,鐘聲響在哪邊,她應該會有些話對你說。”
我愕然。
對於鐘聲響,我是抱有很大的警惕的。而且趙蓮花的屍體又近在眼前,無論說什麼我都不大會相信她。
“去吧,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瞎子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她和鍾雨蘭都是表姐妹,也是屬於你的長輩……你就當看在甘妹妹的情分上,和她說說話吧。”
瞎子這樣說,我才
有些不清不願地挪動腳步走向最後一個角落。
我沒想到的是,最後的一個角落,居然不是酒缸,而是個尺許大的骨灰罈。
“小洪,是你嗎?”低低的,微微的聲音自骨灰罈裡發出,要不是我全神貫注防備着有什麼事情發生的話,幾乎都聽不到。
“是我。”我沉聲道。
“唉,沒想到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居然會是這樣……”鐘聲響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落寞和蕭條,“原本,我還想着找個妙曼的女子身軀來和你顛倒陰陽一番,現在看來所有的都只能是想想了……”
她的話,把我嚇了一大跳。
“別怕,走近點,最好是耳朵貼着骨灰罈,這樣我們能夠多說兩句。”鐘聲響聲音中帶着幾分乞求的意味,“小洪,看在蘭姐的面子上,滿足我這最後一個要求吧。”
遲疑了下,我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耳朵貼在骨灰罈上後,鐘聲響說話的聲音立即變的清晰了許多,“小洪,謝謝。”
“不用謝,你就當時我對你作爲甘妹妹長輩的最後的尊重吧。”我說道。
“呵呵,甘妹妹……”鐘聲響低笑了起來,“真是沒想到,當年我不屑一顧,連看都不想去多看一眼的外甥女,現在居然變成了我的護身符……”
我沒說話。
鍾雨蘭出事後,鐘聲響是肯定知曉的,而且鐘聲響還順着鍾雨蘭墓穴的地方,找到了劉家大墓的所在……講道理,她要照顧甘妹妹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她什麼都沒做。
要不是她自報家門的話,或許到現在爲止,除了當年的鐘雨蘭外,再也沒有任何人知曉李家的媳婦和甘家的鐘雨蘭居然是親戚關係。
“小洪,有機會的話,替我給蘭姐帶一句話,就說我對不住她。”鐘聲響說道,“當年她的早產,是因爲我暗中施法把我們兩人的魂魄牽連在了一起。”
“你——”我愕然。
“蘭姐一生極其自負,或許她一輩子唯一計算失誤的,也就是早產了吧。呵呵,雖然我們情同姐妹,但你能感受到活在她陰影下的痛苦嗎?”鐘聲響說道,“從她懂事的那一刻開始,所有鍾家的後輩,都籠罩在了她的光環下,整個族人的眼裡只有她一個,就算是其他人做的再如何出色,都只能是成爲陪襯她的綠葉。”
“我比蘭姐小兩歲。剛開始的時候,我是以她爲榜樣的,可是隨着年歲的增長,你能體會到那種無可彌補的差距帶來的無力自卑感嗎?”
“術法符咒占卜無一不通,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當我們這些同齡人還在學着基礎的東西的時候,蘭姐已經在和族內大長老們探討陰陽論辯五行。”
“可怕的不是她的全才。爲了縮小彼此之間的距離,大夥曾想過逐一邀請她出去玩耍,想通過壓縮她學習的時間來減少彼此之間的差距……可是,你能想象嗎?無論我們用什麼方法來阻止她的成長,最終我們的差距卻越來越小,以至於在上品世家中,提到鍾家那一代的人,爲人所知的只有一個鐘雨蘭!”
“所以,我選擇了另外的一條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