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我們還在討論着血屍的事情,爭辯着到底誰纔是幕後的黑手。下一刻,災難就毫無徵兆地爆發。
是黃庭!
聲音響起的瞬間,我們所有人都擡頭看向了天空。夜幕下,一座由竹枝蔓連編織成的藤椅跨空而來,越過黑漆漆的竹林,朝着我們俯衝而來,直奔道人曹正陽。
他的話語,已經將他的目的宣示明瞭,他的行動,更是張揚到告訴我們所有人,他說出的,就是他要做的。
“放肆!”
“小心!”
“啊——”
層次不齊的驚呼聲、怒喝聲中,我卻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波動來自腳下,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下快速穿梭。
驀地,我想到了在竹林墳冢中曾瞥到的一幕:黃庭的真身被禁錮在了刑竹中,而在半空中飄蕩着的那張藤椅卻是幻象。當時,黃庭給我說的話——破妄法眼,勘破虛妄,還原真實。
“小心腳下!”我脫口驚呼。
幾乎是我喊的同時,道人腳下倏地破開個大洞,數條竹枝如毒蛇般破土而出,纏繞在道人身上,拖拉着他進入洞穴內,轉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半空中的疾射而來的藤椅、連帶上面的人卻是以更快的速度撤離:“洪家的小子,要是想保住這姓曹的雜毛性命,三日後午夜子時,帶着那道手鐲來竹林找我。另外別忘了你曾說過的話!”須臾間,竹藤椅沒入竹林中,只留下此起彼伏的竹林和地上殘留的坑,宣示着剛纔我們經歷的,都是真的。
“曹,曹,曹曹道長他不會有事吧?”老李有些驚慌地問道。
瞎子嘆了口氣:“難說。”
我遙望着竹林,心中感到一陣後怕。黃家老不死的明顯對我撒謊了,他是可以離開竹林的,而且掌控的手段之繁雜,根本不是我能想象得到的。虧我當時還以爲只要離開那個墳冢的範圍,他就奈何不得我。現在看來,甭說是離開墳冢的範圍,就是離開了株連的範圍,都不見得安全。
“曹道長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也是輕嘆了口氣,“就只怕那老不死的把曹道長抓去後,煉化入他的那個血屍中,事情會變的更加棘手。”
萬人血屍具體有多厲害無從知曉,但道人給我們吐露的信息中,已經明說那些上品世家中幾乎是沒什麼人敢去輕纓萬人血屍的正面。也正是因爲如此,三百年前那些上品世家都選擇了沉默,裝作沒看到、沒聽到有黃庭這樣一個人。抓走道人時,那老不死的話語中說的明明白白,道人主修《六陽魁首》中的足三陽,而他的血屍恰巧出了毛病頭重腳輕,若是把道人煉化後,恐怕就不會再有這樣的隱憂顧慮,到那個時候,還有誰能阻止他?
瞎子突然開口說:“小洪,曹道長修煉的《六陽魁首》中的六陽到底是什麼?”
我愕然:“手三陽,足三陽,統稱六陽。”
“原來如此。”瞎子恍然,“瞎子的師父和魯夫子聯手後從竹林回來,就開始雙手萎
縮。大概過了半年的時間,雙手完全失去行動力,變成皮包骨頭,削瘦如柴。等到臨死的時候,兩條臂膀的都萎縮的只剩下骨架,慘不忍睹。”
聽到瞎子的話,我瞬息領悟到他說的話語中的意思:“曹婆婆被抽取了手三陽?”
瞎子點頭:“當初從竹林中返回後,師傅一直唸叨什麼手三陽、足三陽之類的話語,可惜瞎子根本未曾想到她說的手三陽、足三陽居然指的是《六陽魁首》中涉及到的一些東西。”
我忽而想到一個問題:“瞎子大爺,你有沒有練過《六陽魁首》?”
瞎子搖頭道:“沒有。”
沒有修煉六陽魁首,就代表着曹婆婆並沒有把自己最擅長的東西傳授給瞎子,也難怪會說在給她三年的時間,就能將瞎子調教的超越她——關鍵,還是在於《六陽魁首》。
提到曹婆婆,就不得不令我們擔憂眼下道人曹正陽的安危。曹婆婆和魯夫子進入竹林只是一夜的時間,就被抽離了手三陽,那道人的話,估計也用了不多久。
三天時間,恐怕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兩條腿都要廢了。
“那黃家老不死說的話,不能信!”瞎子站在道人被掠走的洞穴口,面色陰沉,“我們必須想辦法快點救出曹道長,否則等到他足三陽被抽離,他恐怕也就離死不遠。”
老李趴在洞穴邊摸索了會,開口道:“這洞穴不像是新打的。”
瞎子驚奇地‘嗯’了聲。
老李解釋道:“要是這洞穴是那些竹枝打通的話,切口應該是凌亂不堪,但很明顯這個洞口往下尺許後,就規整的很,雜亂的只有這個出口部分。我猜,這洞應該是通向什麼地方。”
瞎子一驚:“三百年前,那些來自各地的奇人異士把整個亂葬崗挖的遍地洞穴,縱橫交錯。瞎子小的時候,還曾在亂葬崗裡鑽過好幾次地道,要不是師傅及時找到瞎子,就算是早年沒夭在那場風雪夜,也會被餓死在這些縱橫交錯的地下迷窟。”
我則是突然也明白了一點。當時那些集聚在亂葬崗周圍的人,不是他們沒有發出聲響,也不是他們沒想到想外界求救,而是所有求救的聲音,都被迂迴的盜洞阻隔,就連他們的屍身,也腐朽在了盜洞中,不被咫尺之外的鐵馬村村民所知。
試問,還有什麼能比這迂迴如地下迷宮、四通八達的盜洞,更適合掩埋真相?
“進裡面看看!或許沿着這條洞,我們就能找到曹道長,也能找到血屍。”我指着那條幽深的不知通往何處的地穴說道。
瞎子點頭:“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老李慌忙道:“那我去喊幾個村民過來?”
瞎子搖頭:“這種事,知曉的人越少越好。不用喊了,就我們三人下去吧。”
盜洞的挖掘,是一門技術活。
很明顯的,我們進入的這個盜洞的主人,就是一個合格的盜洞挖掘者。不算寬闊的地道,需要人曲折手臂匍匐前進,但適當的高度下,倒也
不感到太過於壓抑憋屈。
我走在最前面,老李中間,瞎子殿後。
沿着曲折的盜洞爬行了大概有五六分鐘,眼前忽而出現了三個分岔口。
瞎子問我怎麼不走了,我說前面有三個岔口,不知道該走那個。瞎子說讓老李看看,他家祖上也是幹這活計的。
我鑽進其中一個洞口,給老李騰開位置,而後又退縮了回來。老李把三個洞穴都摸索了一圈後,道:“應該是左邊這個,洞口有竹枝摩擦過的痕跡。”
我本以爲老李會率先帶路,結果在老李確定了前進的方向後,瞎子就又讓我來走在最前面。
這就讓我有些不開心了,我說瞎子大爺,你總是讓我走在最前面是幾個意思啊?瞎子呵呵笑了兩聲:“小洪你反應敏捷,就算是前面發生了什麼事也能頂一陣子功夫,留給我們應對的時間。要是我們兩個老骨頭走前面的話,一旦遇到什麼危險事,估計是還沒來得及反應,就遭難了。”
這死瞎子!分明就是要我在前面當替死鬼,還把話說的這麼冠冕堂皇。
不過想想也沒啥。真要是遇到什麼災禍的話,就盜洞內的這點空間,我跑不掉,他們兩個也甭想跑。
如是想着,我心裡倒也安穩了不少。
又是前進着爬了十來分鐘的樣子,面前又出現了三個盜洞。這次不用換老李,我自己摸索了會,就判斷出是那個洞穴是被竹枝劃掃過的。
很明顯的,老李尾隨在我後面進來之前,還有些不確定地摸索了會,但他還是跟在了我後面。
“老李,我學的挺快的吧?”我有些得意地說道。
老李呵呵笑着道:“厲害,厲害。”
又是爬了會,瞎子問道:“小洪,能不能看到前面還有多遠?”我拿着電筒對準前面晃了晃,電筒的光被遠處黑暗吞噬掉,看不到盡頭。
我說還看不到頭。
瞎子猛地聲音變的尖銳急躁起來:“快退!我們走錯方向了!”
盜洞前進容易,後退可就有沒那麼方便了。倉皇着後退了些許距離,我就頭、肘、膝蓋好幾次碰到洞壁上,蹭的生疼。但更令我感到惶恐的時,從瞎子喊出快退口開始,我就再也沒聽到過瞎子和老李的聲音,彷彿整個盜洞內,突然間就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
“瞎子大爺?老李?”
我開口喊了兩聲,結果只有我自己的聲音在洞裡摺疊迂迴,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聲音。
又是膽戰心驚地後退了些許距離,忽而我感到自己的腳碰到了什麼東西,阻擋住了我後退的道路。擡起腳上下點了點,心中猛地一顫,日了個大藏獒,後面的路居然被人封住了!
我大驚,連忙縮着身子轉過,用電筒對着腳的位置一看。可不是,狗孃養的,腳踩着的位置居然是塊橫卡在地下的岩石。只是那石頭的顏色,褐紅褐紅的,再一細看,好似上面排布了不知多少隻血手印,橫七豎八交錯疊縱,看的人心底發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