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萬箭穿心有點過了,但說玩箭穿身卻是一點也不爲過,而且還是一擊斃命式的萬箭穿心。
眉心、喉嚨、心臟!
三個足以致命的地方,都有銳利的斷竹枝穿插而過。
甚至,我只看到了黃奎對我投來一個愕然的眼神,而後就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連多餘的喘口氣的機會都沒留下。
其餘的那幾個李哥的手下,同樣是落得和黃奎一樣的下場。
“誰?出來!”我厲聲喊着,但空蕩蕩的亂葬崗,除了綠油油的一片殘斷竹枝覆蓋外,別說是人,連個鬼影子都沒。
對了,我還有破妄法眼!
念頭轉動,我連忙開啓了破妄法眼,但觸目所見,和我之前沒用破妄法眼是看到的一模一樣。至於昨晚看到的那橫貫天際,潮涌紛呈色彩斑斕的氣流,丁點都沒。
那風來的奇異,去的更奇異。
轉眼的功夫,除了拋下幾具曾現鮮活的屍體外,居然是再連丁點的痕跡都沒有留下來。
望着四周的亂葬崗,我再度心底騰起了絲絲寒意。
這地方,太他孃的邪門了!
我本以爲萬僵血池已經坍塌,黃庭已經脫困,就連最後的竹林也隨着四象八荒陣的使命完成而全部毀掉……這亂葬崗,也該變的平淡無奇了。
現實給了我一個響亮乾脆的耳光。
事遠遠沒完!
靜靜地坐在黃奎的屍體邊,插在他身上的竹管已經不再往外導血,跌落在翠綠的竹葉上的血跡也凝聚成了褐色,但我卻腦海中一片亂麻,完全不知該怎麼處理眼下的這個情況。
黃奎死了,李哥的幾個小弟也死了,但我卻還活着。
任何時候,任何地方,當同行的人都死光光的時候,倖存者總會飽受質疑。
黃奎這邊倒是還比較好說,畢竟他一家子人幾乎已經全部死掉;但李哥那邊……他的那幾個手下,都是有家室的。到時候鬧起來的話,恐怕是我說什麼都沒用。
枯坐到約莫中午時分,遠遠的三道人影走了過來。
看到他們的時候,我猶豫了下,還是站起來揮手示意自己在這邊。
“小洪,你們在搞什麼?”瞎子大聲喊着問道,“墓都打好了,過來埋個人怎麼還買了一上午?”
“就是,就是,其他人呢?”跟在瞎子身後的李哥同樣嚷嚷道。
說話的時候,雙方的距離就近了不少。
隔着約莫丈許的距離的時候,瞎子腳步驟停,極速地抽動了兩下鼻子:“血!”
“人血。”道人不動聲色地補充了句。
李哥瞬間跑了過來,但他衝過來的剎那又飛快地轉身跑了回去,而後站在不遠處怔怔地看着這邊。
他整個人都在顫抖着。
“死的人挺多的嘛。”瞎子走過來,掃了眼黃奎幾人的屍體,而後衝我道,“小洪,你有什麼要說的沒?”
“我說這幾個人是突然就死了,你信不信?”我坐回了地上,慢吞吞地說道,“大夥原本好好的在給墳頭填土,結果一不小心刮來股風,然後,人就死了。”
出乎我意料
的是,瞎子居然是一點的驚奇都沒,只是點頭道:“這就對了。要是說不出事,瞎子還覺得不正常呢。”
忽地,我想到出門的時候,瞎子把我喊起來,他自己卻和道人沒有來。
正當我準備說什麼的時候,瞎子微微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別出聲。
“你們知道要死人,還爲什麼會找我的人過來!”果然,李哥站在遠處咆哮道:“瞎子,這麼多年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在鐵馬村附近,只要有你出現的地方,我都是離得遠遠的,難道這還不夠表示對你的尊重嗎?”
瞎子悠然道:“我知道會死人,但是我不知道會死這麼多。再說了,我要是真知道會死這麼多人的話,你覺得我還會讓黃奎和小黃來這裡嗎?”
“別忘了,黃奎纔是主人。”瞎子以提醒的口吻說道。
李哥不吭聲了。
“你們兩個先別爭了,現在我們得想辦法先把事情解決掉。”道人站出來打着圓場說道,“首先,這些人是肯定已經死了,但我們必須找個恰當的理由來告訴別人他們的死因,畢竟……這是好幾條人命,我們是沒辦法瞞住的。”
李哥用力揪着自己的頭髮,道:“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老婆和孩子,每一個人都是家裡的主樑骨,這一死,就是他們的家庭都變的沒了頂樑柱,八家四十多口子人,我,我,我,我,我……”
瞎子道,“算了,乾脆就把事捅開。”
“你瘋了?”道人聲音壓的很低,“要是把這事捅出去,十來條的人命,你這是要把整個村子都引爆!”
“現在就是因爲不夠亂,所以很多東西纔沒顯現出來。”瞎子恨恨地啐了口,“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我們就不敢隱瞞這種事情,否則事情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見瞎子和道人有吵起來的跡象,我連忙制止了兩人,把話題轉移到該如何處理這幾具屍體上。
“拖回村子裡。”瞎子說道。
加上黃奎,一共是九具屍體。光憑我們四個人想要把九具屍體搬回村子裡,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李哥猶豫了好大一會,才把這事攬下。
在亂葬崗等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李哥去而復返,身後還帶了十多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看上去一個個肌肉龍扎,顯然都是幹活的好把式。
饒是來的時候李哥已經說過這邊的情況,但當那十多個小夥子看到面前的景象的時候,依舊有不少被嚇的面色煞白。
“這,他們,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有一個小夥子忍不住問道。
“問,問,問,問你媽的問。”李哥擡腿就是一腳踹了出去,“來的時候老子怎麼給你們說的?”
被李哥訓了兩句後,那小夥子面色訕訕,而後居然是真的沒再開口。
“兩人一個,把人擡回村子裡。”李哥喊着道,“回去後每人燒三支香,而後把米灑在門口,免得死者過來追命。”
我想開口問瞎子這個裡面有什麼說法,但瞎子依舊是微微擺手示意我不要說話。
李哥招來的那羣小夥子,雖然一個個面色煞白,但卻是當李哥分配好任務後,居
然是沒一個怯場的,一一上前抓起自己的目標前後身子,走上了回鐵馬村的路。
直到李哥一行人走遠,不見了蹤影,瞎子才長長地吁了口氣:“小洪,你剛纔是想要問什麼?”
“李哥讓人回家後燒三支香是什麼意思?”我問道。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瞎子輕笑了下,“說來,這個法子還是我傳給他的,其實沒什麼別的意思,主要是讓人圖個安寧穩健。”
“這個做法是曹婆婆教你的?”道人忽而開口問道。
瞎子點了了點頭。
“理論上來說,你說的沒錯。但事實上早就論證了這個觀念的不確定星以及人物可能會涉及到的性格的轉化改變。”道人侃侃而談,“但說道變化,世間萬物是無論如何也比不得人心這玩意。”
“曹婆婆教你的,原本是一種祭祀的形式,你也可以想象成是信徒向萬能的主做禮拜祈禱。”
“國家大事,唯祭與戰。”
“李哥剛纔說的回家後燒三支香,其實就是祭的一種。要知道,以前每當天下遭逢什麼大難的時候,天子就會率羣臣大祭,爲的是冥冥之中的氣運。”
“普通人死後,一般是不會形成魂靈。但只要是一旦形成魂靈,那就必然會具有一定的天人感應能力,譬如說託夢。”
“國家這個說法太大,我們就從一個家族的延續傳承說起。基本只要是上了一定年代的家族,都會擁有自己的祖墳,而那些後輩中的人,也是同樣會以能葬入祖墳作爲身份的榮耀。”
“除了祖墳,一個家族還有項很最根本的——宗廟。當然,說是宗廟可能有點過了,更多的地方應該叫做祠堂。”
“在祠堂中,會有每一代弟子的花名冊,上面寫着自己的名字,一代代的流傳了下來,成爲了祠堂裡的列祖列宗,而後經由後代們日益拜祭,最終變成某些奇異的存在,從而守護一個家族的氣運。”
“曹婆婆教你的那個法子,其實是從上品世家的一些禮節中轉變而來。最大的作用不是讓生者安心,而是讓死者安寧,告訴死者它不是孤魂野鬼。”
說到這裡的時候,道人環視了全周圍空曠的亂葬崗,說道:“這一片地方被稱作亂葬崗是因爲這裡,的確埋了許多許多的死人骸骨。”
“亂葬崗之所以被成爲亂葬崗,最大的原因就是這裡埋着的人,死後都沒什麼能夠糾纏牽連的執念。因爲,他們在死的時候恐怕連自己的親人都不知曉。”
“這次死的黃奎幾人,雖然詐屍的可能性不大,但亂葬崗已經發生過太多被認定是不可能事件的發生,此時再多幾個也不多,少他們幾個也不少。”
“對於亂葬崗來說,它的過往和現在,都足夠支撐和承受那幾個人的變化。但是李哥喊來的人肯定承擔不起這個後果。尤其是這種橫死的人,死後的怨念恐怕都不會低,真要是形成了魂靈,那麼極有可能成爲只剩下殺戮和貪婪兩個慾念,指引着他們前行的,會是任何曾和他們屍體有過接觸的人。在這個時候,上的香就會起到迷魂香效果,再加上祈禱的人要是心夠誠的話,甚至還能直接把孤魂野鬼說到被渡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