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爺的!竟然給老子下藥!”我破口大罵一聲。
嘎吱的木材摩擦聲中,頭頂棺材蓋板被拖開,露出了長者那滿是皺紋的臉,笑呵呵地道:“喲,年輕人精神不錯嘛,餓了兩天還有力氣罵人。”
藉着棺材蓋板打開的空間望去,我發現,現在所處的,居然是個洞穴裡。
“你個不要臉的老東西,有本事放小爺出去!”我罵着喊道。
長者臉上笑呵呵的神情不變,扔了半葉剪刀進來:“有本事就自己出來。”
隨後,棺材蓋板就又被拉合上。
我手臂摸索着用那半葉剪刀慢慢割開綁在手腕上的繩索,而後又半屈着身子把腳上的繩索也割斷。做完這一切後,我並沒有急着推開棺材蓋板。
長者倒是不足爲懼,但那虎逼瞎子,就連傻子甘俊都要悚他三分。
側耳聽了半晌,直到確定什麼響動都聽不到時,我才嘗試着慢慢地將棺材蓋板挪動了點。
嘎吱——
乾燥的木頭摩擦發出的聲響,在寂靜的環境下,顯得格外刺耳。
驚得我連忙停手。又等了約莫十來分鐘,周圍還是沒什麼動靜,我才繼續嘗試着一點一點地將棺材蓋板挪開,推到了恰巧能容自己探出身子的空間。
偷偷摸摸地爬起來探頭看時,我忍不住喊了聲‘艹’。
四周空蕩蕩的,懸掛着紅白相間的照明燈籠,除此之外連個鬼影子都沒。
當然,沒人也就罷了。真正令我感到噁心的是,他們居然把棺材放在了懸空丈許高的石臺上,石臺呈倒三角,棺材的兩個頭探出些許。
若是我剛纔看到沒人就貿然跳出去的話,絕筆是直接從丈許高的石臺摔下。
坐在棺材裡,愣愣地盯着看了許久,我最終決定試試看能不能跳下去。
棺材倒是放得很牢靠。一點一點地嘗試着從棺材裡出來後,手緊扣着棺材邊緣,我低頭俯視估量着石臺的確切高度,以及用什麼樣的方式跳下去,纔不會摔斷腿。
結果比我想的要輕鬆點。
身子慢慢下滑,手卡在石臺邊緣,而後全身舒展開來時,轉身一躍,不等反應過來,人已落地。
也就是膝蓋震的微微發麻。
繞着石窟觀摩了圈後,我發現這石窟應該是天然形成的。不過地面上做過簡單的整理,弄出了一條通向洞外的三尺寬的小道。
至於石壁上,因爲燈籠光線照射不到,我也不曉得到底有沒有滑輪一類的玩意。
在距離我躺的那口棺材的斜對面,約莫三丈遠的地方,還有一處石臺,上面也是放置着口棺材。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沒有人。
不過站在石臺下斜斜對望,我發現這個石窟,就像是口不大規則的棺材。
天然的棺材。
這個發現,把我驚的嚇了一跳。
又沿着石窟轉了一圈後,也沒發現有什麼其他的特別之處。倒是找到了架被分拆成好幾截後藏在角落裡的梯子,組合起來,剛好夠爬到石臺上去。
見左右沒人來,我就把組好的梯子搭在石臺邊,想看看另外那具棺材裡有沒有人。
爬上石臺,小心翼翼地將棺材蓋板推開了些許。
剎那間,尾椎騰起股子冷意,驚得我
手足冰寒,險些後仰倒跌下去。拉開的縫隙內,露出的居然是一截紅色的旗袍。
那色澤、那紋繡的圖案,我死也不會忘掉!
就在我怔着穩下心神,準備順着梯子爬下去的時候,棺材蓋板猛地橫飛出去,跌出數尺遠,砰然落地摔成兩截。
一雙冷冰冰的手,自棺材裡探出,勾住我脖子,將我硬生生拽進裡面。
紅色的旗袍,凸起的小腹,慘白如紙的臉,正是許芸!
“呵嗬——呵嗬——”
許芸眸子緊閉,嘴裡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響,手臂卻是如鐵箍般勾住我脖子,將我腦袋摁在她胸前。
幾乎令我窒息。
驚恐之餘,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勾住我脖子的力道,是一陣一陣的。
正當我凝神摒棄心中恐懼想要思索如何利用這個特性點來逃生的時候,忽然間感到她隆起的小腹一下變的平滑,傳來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鬼胎出世了!
我的媽呀!許芸居然真的把鬼胎給生出來了,真是活見鬼了……
乘着許芸勾住我脖子的力道虛弱,我就要掙扎着爬起來時,那雙漆黑如琉璃般的眸子驀然睜開,倒映着我慌亂的神情,看得我怔在原地,不敢動顫。
一陣腳步聲響起,長者和瞎子跑了進來。
隔着遠遠的距離,瞎子就大聲喊道:“小洪,快把那小孩抱着扔下來!”
長者也是喊道:“小孩!快,把小孩抱下來!”
我扭頭看去,只見一個渾身幹廋幹廋的小孩,四肢像是麻花似的扭曲痙攣,腦袋大的出奇,正慢吞吞地自許芸兩腿間爬了出來。我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歪着腦袋,怔怔地看着我。
“快點,要是等許芸醒過來,我們的努力就白費了!”瞎子急切地吼道。
這兩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一定是在我從對面石臺跳下來的時候,他們就一直在暗中觀察,等候我好奇心發作,爬上這邊將許芸棲身的棺材推開。
只可惜,他們並不知曉,鬼胎生出來的同時,許芸已經醒了。
許芸沒醒的話,瞎子和長者的話我還會考慮下。
但現在許芸不僅已經醒來,而且絕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即使沒回頭,我也能感受後脊背傳來的陣陣冷意。
只要我有動那鬼胎的打算,她第一個殺的就是我。
下面兩人見我既不回話也沒什麼舉動,也就很快意識到了事情有變。彼此眉來眼去一番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石窟。
至始至終,許芸都沒起身。
四周寂靜無聲,只是偶爾石窟內有風掠過時,會捲動燈籠搖晃,將石窟內晃的影影綽綽。
許芸生下來的鬼胎,醜的很。
除了起初看過他那一眼後,我沒再扭頭去看過他第二眼。在這個鬼意森森的地方,身處狀似棺槨的石窟內的口棺材裡,我着實沒膽量去看那個令人感到心底發毛的小毛孩。
身前是許芸的那張臉,身後是鬼小孩,我只能轉動眼珠子四下亂看。
驀地,我感到後背一片冰寒,好似是有什麼東西爬在了我身上。而後一點一點地往上挪移,從腰椎開始,緩緩的,朝着肩胛位置移動。
我嚇得渾身僵直,不敢動顫。
那片冰冷的玩意挪移到肩胛位置,我忽而反應過來,是那個小毛孩!
兩隻小小的、粗糙到堪比滄桑老樹皮的手,搭在了我脖子上。而後是整個身子,慢慢地貼緊我後頸位置,繼續朝着腦袋上爬。
陰冷粗糙的觸感,給我感覺就像是有拿着塊砂石摁着脖子摩擦,火辣辣的疼。
而後,我感到頭皮一緊,那兩隻小手揪住了我頭髮。
這是要吃腦髓嗎?念頭騰起的瞬息,我感覺腦門一炸,嚇的慌忙擡手去掃揪住自己頭髮的那小鬼毛孩,想要把他拽下來丟得遠遠的。
我感覺我的反應已經夠快了,但那小鬼孩的速度更快。
手纔剛剛擡起,它兩隻腳丫子就在我頭上猛蹬,踩得我脖子偏向一側,而後它自己炮彈般彈飛出去,向着遠處半空落下。
我慌忙探頭去看,卻只見它跌落在地後就勢翻了個滾,迅捷敏銳地躥入黑暗中,消失不見。
詭異的一幕,令我眼皮狂跳。
這就是鬼胎嗎?剛出生才幾分鐘,就能行動自如,從丈許高的石臺躥下去安然無恙。要是再給它一定的發育時間,鬼知道會進化成什麼可怕的東西!
不過,鬼胎跑了,許芸怎麼會一點動靜都沒?
我下意識地轉身看去,卻發現原本身軀豐潤飽滿的許芸,在我沒關注的這短短時間內,變成了一具風乾的屍體。充盈她身軀的血肉不知去向,只剩下層枯皮裹着骨頭架子,但緊裹着骨頭的人皮摸上去又極其緊緻,彈力十足。
唯獨那雙眸子依舊睜着,黑漆漆的眼珠如琉璃,活靈活現。
把她渾身上下摸了好幾遍後,我才終於不得不相信這是事實——許芸真的死了。
自殺後藉助白楊樹林的神秘力量完成屍變的許芸,在生下鬼胎後,終於耗盡自己全部生命潛能,頹敗成一副失去所有活力的木乃伊般的乾屍。
沿着梯子爬下石臺,對着盛有許芸屍身的棺材遙遙拜了拜,我轉身離開。
瞎子和長者一直在矇騙我,甚至在前一刻,兩人也滿滿的都是套路。但此時此刻,我必須拋下對兩人的成見,將許芸的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們。
我不清楚生鬼胎都會讓母體喪失活性,還是許芸是特例。
可是我知道,以許芸的怨恨和戾氣爲養分催生出來的鬼胎,必然會全盤繼承許芸的仇恨,對那些曾傷害過許芸的人展開瘋狂而殘忍的獵殺。
晚一刻,都可能會有人喪命鬼胎手中。
而我知曉的,認識的人中,能阻止鬼胎復仇的,有且只有瞎子和長者。
石窟的出口很有趣。沿着小徑走出來,居然是越走越窄,等到了出口處時,居然需要貓着腰才能走出去,而洞口兩側,則是被灌木叢和藤蔓掩蓋,不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陽光肆無忌憚灑在臉上時,我有種恍惚隔世的感覺。
出了洞口,遙遙的就能嘹望到甘家村。不過遠眺的時候,我發現甘家村村口,居然有兩撥人互相對峙,只是距離太遠,看不大真切是怎麼回事。
下山後,我沒直接過去,而是偷偷地從側面繞了過去。
對峙的兩夥人,一夥是以長者和瞎子爲首的甘家村村民,一夥則是以劉老太爲首的,之前我見過的那一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