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的事情,瞎子沒說,而且他也似乎沒有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
甘妹妹自殺,沒有任何一個目擊者。第一時間發現甘妹妹自殺的人,是大傻子甘俊,而且傻子甘俊也是跑過去後嗷嗷叫着回來告訴甘老二,說妹妹不理他了——之後也是給傻子甘俊娶親出了事,長者出面後,瞎子才被請了過來。
“剛纔的機關法陣中,我們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瞎子的話聽起來很飄,“接下里的事情或許還有很多,但必須要依仗破妄法眼。”
“目前已知的,最快能夠激發破妄法眼的法子,就是利用這套甘家祖上留下來的機關法陣,再輔以修煉《六陽魁首》的人,纔有一定的機率成事。”道人接過瞎子的話,緩緩說道,“這套法陣機關,在曹家也有一套,比這套要更加的完善。但就算是這樣,在曹家也沒幾個人敢輕易去嘗試。”
說着,道人的目光轉向瞎子,“瞎子大爺,當時鍾雨蘭有沒有告訴你她究竟是要用什麼法子來幫助你不?”
所有關於這洞窟中的事情,都是鍾雨蘭對瞎子說的。而且,聽瞎子的講述,鍾雨蘭應該是有很大的把握幫助瞎子練成破妄法眼——當然,危險是有的,可絕對不會比瞎子現在這個下場更加的悽慘。
與此同時,我則是想到了曹婆婆給瞎子說起的外號的事。在收留瞎子的時候,曹婆婆就已經說瞎子以後會瞎的……或者,曹婆婆和鍾雨蘭之間,有什麼約定?或者,是曹家和鍾家有什麼約定……
我偷偷的看向道人,卻發現他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瞎子,顯然是希望瞎子能夠給他點什麼啓迪性的回答。
遺憾的是,瞎子苦思冥想了許久,最終還是搖頭道:“甘老大的媳婦並沒有說這事到底該怎麼做,纔有可能利用法陣機關練成破妄法眼。”
道人失望地收回目光,盯着山窟內飄蕩着的紅白相間的燈籠,嘆了口氣:“在所有的上品世家中,鍾家是最令人難以琢磨和猜測的一家。就算是同樣身爲上品世家的曹家的內部,對鍾家的弟子的描述記載,都是少之又少。道人本以爲,這次能夠藉助鍾雨蘭的事情對一窺鍾家的風采,卻是沒想到竟然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倒也未必。”我凝望着半空中那些燈籠,問道:“瞎子大爺,鍾雨蘭當年對你講述那些事情後,你有沒有把這事講給甘老大聽?”
瞎子搖頭:“沒有。”
“當年您來這裡的時候,這裡有這些燈籠嗎?”我再度問道。
“當然……”瞎子回答的很乾脆,但下一刻,他就眉頭皺的鐵緊,“等等,瞎子好好想想……”
許久,他纔有些不確定地道:“瞎子沒記錯的話,第一次來的時候,洞窟裡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沒有。到後面法陣機關發動後,瞎子也就沒去關注這些事。”
“您第二次來這裡,是什麼時候的事?”我追問道。
這次,瞎子回答的很快:“許芸死後,瞎子一路追蹤她的腳步來到了這裡,而後就把你也帶到了這裡,放置在邊側的那口棺材裡。這事,你
是知曉的。”
對了,說到這事,到現在我也沒搞明白瞎子和長者爲什麼會把我塞進那口棺材裡。
我提出自己的疑問時,瞎子回道:“許芸是陰屍,而且又有身孕在身,當然是需要陽氣來刺激才能保證這個洞窟內陰陽二氣的均衡。”
“然後呢?”我問道。
“什麼然後?”瞎子一臉的莫名其妙,“就是這樣啊。用陽氣鎮住陰氣,而後等到時機成熟,許芸肯定會自己離開這裡。”
瞎子的話,說了基本等於什麼都沒說。
很顯然,他並不願意對我吐露實情。或許有可能,就算是在他眼睛瞎了的事情上,他也是選擇性的給我們講述了一些,也隱瞞了一些。當然,並不能排除,他講述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
見也問不出來什麼,我就沒在繼續糾纏當時的那些問題,甚至對接下來的事情也有些意興闌珊。只是實在找不到別的話題,我就順水推舟地問道:“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追隨據說是甘家的列祖列宗來到了這裡,結果列祖列宗的毛都沒撈到一根,反倒是險些把三條命都搭了進去。
“可以離開了。”道人環視了圈石窟周圍,面露詭異的神情,“甘家的那位祖上,也是個狠人。”
話音落,飄懸在半空中的燈籠,忽而爆裂開來,像是一朵朵焰火,在幽暗的山窟內閃爍着光芒。
吱吱吱——
那些騎在燈籠上的尺許大小的不明生物,發出淒厲的喊聲,但卻每一個都死死的抱着燈籠,隨着燈籠爆裂開來的火焰一起燃燒,直至化爲灰燼。
突然,我覺得有點憂傷。
“小洪,跪下吧。”道人伸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他們是爲了你才耗盡最後的一點靈性。雖然這或許不是他們的本意,終歸你是承了他們的恩德。”
我想說點什麼,但心裡堵的慌。
結合道人先前的話,我就算是反應再遲鈍,現在也已經明白過來,那些盤踞在燈籠上的不知名的生物,就是甘家的列祖列宗顯化在我們面前的方式。
順着道人的力量,我跪在地上,衝着石窟內磕了三個頭後,起身,隨着瞎子和道人轉身離開。
身後,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響,山面微微震顫,但卻並沒有多少的聲響傳來。顯然是當初修建這山窟的時候,甘家的祖上就已經做好了讓它坍塌的準備……或者,這也是甘家的那位先祖的不凡的體現之處吧。
到了這一步,我也大抵算是推測到了鍾雨蘭當初爲什麼會敢說她和瞎子聯手,有很大的把握能夠幫助瞎子練成破妄法眼。因爲,那個時候的鐘雨蘭,已經懷胎十月,到了最後的階段,想必甘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不認可自家這個晚輩媳婦。當然,這些,也僅僅是我自己的猜測,沒有任何的事實作爲依憑。
在甘家的院落裡鬧騰了半天,又在山窟內轉悠了些許功夫,當我們出了山窟外,已然是日線偏西,紅霞滿天。
“走吧,先回劉家村。”瞎子說道。
原本應該是鐵馬村的
人,瞎子卻一直不願意回鐵馬村,似乎是在迴避着什麼。這讓我很是困惑不解。
之前倒是罷了,這次的經歷,卻是讓我意識到,瞎子隱瞞着的事情,遠比我想象中的要多的多。一而再、再而三的經歷,也讓我充分意識到了,甘妹妹的自殺,或許只是某個事件的契機,以她的自殺爲開端,囊括了三個村子,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紛爭,再度浮現眼前。在這件一切都被掩藏在迷霧下的紛爭中,瞎子和道人,都是擁有着一定的情報和底牌,唯獨我像是被線牽的木偶,走到那裡都被人拉着鼻子,毫無主動性可言。
“不用回去了吧?”我說道,“甘家的那片院子也夠我們三個人住。而且許芸又在甘家村出沒,我覺得額我們不該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瞎子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直接跳出來反對他的提議,一時間居然是愣住了。許久,才用略帶嘶啞的聲音問道:“什麼機會?”
“瞭解整個事情的機會。”我伸手虛空畫了個圈,“現在在這件事中,出現了的人有很多,但目前我們知曉的唯一的近期顯露了蹤跡的,只有許芸。找到許芸,就有機會詢問關於萬僵血池的事情,就有機會問她那個鬼小孩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許茹、鍾雨蘭她們的事情。”
說到萬僵血池的時候,道人有意無意地瞥了我一眼,眼神犀利而陰冷。顯然,他並不想讓瞎子知曉亂葬崗下的萬僵血池發生的具體事情。
“你憑什麼認爲許芸會乖乖的告訴你這些事情?”瞎子沉聲問道。
我聳肩攤手:“您有問過她這些事情嗎?既然沒問過,那又爲什麼會斷定她不會告訴我們?甘俊能接觸到許芸,說明許芸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通融商洽的。更何況,許芸的復仇計劃,是瞎子大爺您一手安排決定的。只要大家願意坐下來談,這份情誼想必許芸也不會不認吧?”
瞎子沉默不語。
“走吧,先下山,我們邊走邊說。”道人打破僵局,提議道。
下山的時候,我又轉身回望了眼掩映在灌木叢林中的山窟入口。不知道爲什麼,我有種直覺,用不了多久,我會再度返回這裡,而那個時候,也就差不多是所有的真相揭曉的時候——或者,是所有近期來發生的事情的水落石出的時候。
下山的路,走的比想象中要快不少。
瞎子還沒做出定論,我們就已經穿過那片楊樹林,做到了甘家的院子。
“走,還是留?”我問道。
倒不是我非得要和瞎子過意不去,而是瞎子的作態,讓我很不爽。枉費我一次又一次地不計前嫌相信他,結果他依舊是一次又一次的欺瞞我。
以前,我是沒有任何的議價能力,而且要想把甘妹妹自殺的事情背後牽連出來的那些因素都從時間的塵埃中挖掘出來,的確需要瞎子的幫忙——當然,我作爲整個事情的撬動點,似乎瞎子也並不願意讓我脫離以他爲核心組建的小隊伍。但現在,隨着我的破妄法眼從被動技能轉換爲主動技能,我覺得,我多少算是擁有和瞎子面對面坐下來談論事情的資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