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臉色慘白,額頭上佈滿了冷汗,兩隻眸子縫合似的上下眼皮突突跳個不停,腮邊更是映現出一抹異樣的紅色。
大概是感覺到我在看他,瞎子緩緩擡起頭:“怎麼了?”
嘶啞的聲音像是十多天沒喝水,難聽的很。我嚥了咽吐沫,打着哆嗦道:“沒,沒什麼。”
瞎子哦了聲,地垂下頭,繼續徐徐往前走。
這時候,雖然不知道瞎子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我知曉,這肯定不是常態。在跟着他走下去,指不定我就變成和那羣繞着棺材坑轉圈的傻貨一樣了。
得趕緊開溜!
我扭頭往後看來看,卻發現身後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
又跟在瞎子身後走了會,我暗自琢磨着,四周一片黑暗,他手裡的蠟燭就是唯一的光亮,但看他那鳥樣,估計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指望他帶我離開是沒戲。
琢磨着,我腳步不由地放緩。
然而,我這腳步剛一放緩,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呼吸聲。
我身子一僵,慢慢轉頭。
斜側裡,一根冷冰冰的東西勾住我脖子,巨大的力道傳來,將我勾扯在邊上,而後伸出一隻手捂住我的嘴,將到到拽着踉蹌了兩步,停滯在邊上。
“噓——,別聲張。”是瞎子。
我一愣:“大爺,你不是在我前面端着蠟燭嗎?”
話音剛落,我就感到額頭被瞎子用盲杖狠狠地敲了一記,震的腦殼生疼。不過精神也隨之一震,居然是從之前那種迷迷糊糊的狀態清醒過來。
擡眼看去,四周一片亮堂,陽光充裕。
不遠處的棺材坑邊,劉老太依舊領着她的那一幫子人馬,吭哧吭哧地繞圈。
我不解地問道:“怎麼回事?”
瞎子指了指周圍的樹林,說:“是遮步鬼。”
我疑惑地擡起頭看了看四周,除了不遠處劉老太領着她那十幾個人還是轉圈外,並沒有發現樹林中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瞎子又道:“看地上。”
我連忙地下頭,只見地上一道道黑影流竄,在白楊樹的陰影下潛伏跳躍,但那些影子極淡,若是不定神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我驚訝的張大嘴巴,指着地上那些黑影道:“剛纔,剛纔就是它們搞的鬼?”
瞎子點了點頭:“剛纔瞎子也差點着了道。要不是及時反應過來,現在我們兩也加入劉老太他們的那隊伍裡了。”
我有些緊張地看着依舊不停地奔波轉圈的劉老太等人,有些緊張地問道:“這就是遮步鬼?”
瞎子嗯了聲:“沒錯。這種遮步鬼其實比較常見。不過他們一般不害人,只是喜歡給人制造幻覺,讓人看不清自己的走到了那裡。就像剛纔咱們遇到的那樣,但那只是一般情況。在許多奇異的場合,遮步鬼會變成幫兇,讓人圍着那些奇異的場合走個不停。被繞進去的人,輕則大病一場,重則甚至記憶恍惚到走的把自己累死。”
我嘆了口氣:“真倒黴。”
瞎子神色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小洪,你有沒有覺得你就是個掃把星?跟着甘老二來看甘家女娃子,結果甘家女娃子自殺,甘老二被殺;讓你跟着去給傻子娶親,取回來的婆娘屍變,還連帶着殺豬劉的屍體都被吃掉。”
我一聽這個,氣的險些肺都炸了,瞪着瞎子, 恨恨地道:“甘家的事有哪一件是真正因爲我才發生的?許芸的
死分明就是你安排好的。別什麼髒水都給我身上潑好麼?”
瞎子打着哈哈說他就是開個玩笑,讓我別當真。
錯開話題,我問瞎子如何救劉老太他們時,瞎子說那羣人現在是劉老太帶隊,只要把劉老太從遮步鬼的迷惑中拉出來,那羣人就會跟着沒事。
說着,瞎子不知從那裡摸出個礦泉水瓶子,裡面裝着半瓶淡黃色的液體,有點溫熱。
依照瞎子的話,等到劉老太轉過來時,我將那半瓶‘驅邪聖水’全部潑灑在她臉上。
“出來了,出來了。”劉老太興奮地喊着,伸手去摸了把臉,“累死老太……”
話說一半,忽而變成尖銳刺耳的叫喊聲:“瞎子,我X你祖宗十八代!”
不用劉老太說什麼,當那半瓶‘驅邪聖水’潑灑出去的時候,那騷到令人髮指的味道,一點都不難猜測到是什麼。
瞎子悠悠地道:“好心當作驢肝肺啊。”
我則是慌忙將手中的瓶子丟的遠遠的,而後偷偷後退了幾步,避出劉老太的視線。
隨着劉老太恢復正常視線,尾隨在她身後的十多人也都依次恢復。
“啊,什麼味道,好難聞!”有人捏着鼻子道。
“劉媽,你——”也有人發現了劉老太臉上殘留的是什麼東西。
劉老太一張臉陰沉的幾乎能擰出水來,死死盯着瞎子:“瞎子,別得意太早,早有一天老太婆也會讓你嚐嚐玉女尿的滋味!”
說罷,劉老太率着她的跟班們,氣沖沖地出了樹林。
我湊過來問瞎子玉女尿是什麼?瞎子說玉女尿是和‘驅邪聖水’對應的。
似是而非的回答,再加上劉老太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我突然有些明白,剛纔那‘驅邪聖水’爲什麼還帶着些許溫熱……因爲,那是瞎子剛出產的。
瞎子並沒有急着把鬼胎復仇的事告訴劉老太。
在樹林裡等了半個多小時,等得我快睡着的時候,瞎子才拍了拍手站起來,說,“走吧,現在可以出村子了。”
追趕劉老太一行人的時候,瞎子說,他在等,等着看劉老太他們會不會轉回來。
結果是他們沒再遇到鬼打牆。
出了村子沒走多遠,我們就遠遠的看到了坐在路邊歇腳的劉老太一行人。劉老太兀自罵個不停,邊上衆人則是有的苦悶着臉,有的陪着喝罵。
遠遠地看到我們走來,一行人嘩啦地站起,手中傢伙揮舞着,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這就是你們對救命恩人的態度?”瞎子冷哼了聲。
劉老太制止了衆人,神色極爲不耐地說道:“瞎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瞎子和劉老太也算是死對頭,我怕瞎子一開口,兩人就又會吵起來,於是連忙把鬼胎的事給衆人講述了遍,不過箇中細節自然是隱瞞了不少。
劉老太一聽,立即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有鬼胎出現!”
瞎子哼了聲:“你懂個屁!”
劉老太倒是沒和他頂嘴,而是順着道:“你懂你說。”
瞎子咳嗽着清了清嗓子:“殺豬劉家的那婆娘四年被打的流產了四次,她又被一直關在陰暗的地窖裡,怨氣根本擴散不出去。何況,你曉得許芸的生辰嗎?”
劉老太面色一緊:“她生辰有什麼奇特的地方?”
瞎子嚯嚯冷笑了兩聲,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那婆娘和甘家女娃子的,是同年同
月同日生!”
我心猛地一揪。
許芸居然和甘妹妹是同歲!我一直以爲許芸起碼要比甘妹妹的年紀大一圈。
如此說來的話,實際上許芸被騙到這裡來時,實際上只有十幾歲。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剛剛開始自己對人生的憧憬夢幻,結果就迎頭被撞的鮮血淋漓。
難怪她的怨恨會那麼大。
“她和甘家女娃子是同年同月同日?”劉老太的聲音銳利到能刺穿雲霄,“就算是這樣,她也不可能匯聚四道墮胎的鬼子怨氣!”
瞎子赫赫低笑:“可是,她進了甘家的門。”
劉老太突然眼皮起翻起,直勾勾地盯着我:“小子,你是瞎子什麼人?”
猝然的問題,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瞎子卻是替我回答道:“小洪是甘老二的朋友,當時甘老二帶他回來想把甘家女娃子介紹給他。”
劉老太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也就是說,甘家村發生的一切,都始於這小子的到來?”
瞎子略微愣了下,隨即點頭道:“也算是吧。”
劉老太點點頭:“這就說的過去了。鬼胎的形成,肯定和這小子有密切的關係。我們現在只要把這小子綁起來,那賤人就一定會露面。”
一聽她這話,我頓時急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老太瞥了我一眼:“沒別的意思。用你一個人的命來救十倍甚至數十倍的人命。小子,你該爲你能有點用感到高興。”
高興我可以去死了?我氣的呵呵冷笑:“誰愛救誰救去,你們自己玩吧。”
說罷,我轉身就走。
圍在劉老太身邊的人唰地一下子衝過來,把我攔住,“小子,站住!”
瞎子見狀,連忙打圓場說我和許芸沒任何關係,鬼胎出生是因爲許芸把殺豬劉的那玩意給吃了,一定程度上讓鬼胎的成長變快,而且許芸死後又被人埋進了那片白楊樹林中,吸收了不少陰邪的力量,才導致的鬼胎出世。
這時估計劉老太也想到了自己被困時的那個棺材坑,面色變的很難看。
見劉老太思索着什麼,瞎子就沒繼續打擾她,對周圍衆人叮囑了兩句注意安全後,拖着我越過人羣回到村子裡。
一回來,瞎子就大罵劉老太不是人。
我則是正氣在頭上,接着瞎子的話直接說,這種不成人活的老東西,死掉算逑。
瞎子卻是搖頭反對:“劉老太只是經常扮神棍騙錢,而且和許芸沒什麼交結,估計鬼胎不會找她的麻煩。”
我問瞎子鬼胎復仇的事還要不要去幫忙時,瞎子哼了聲:“死幾個人了再說。”
無論是瞎子還是我,都低估了事態的嚴重性。
回到村裡屁股還沒坐熱,那個酷似殺豬劉的大胖子就顛着一身肥肉,火燒屁股般衝進來,還沒進門就嚷嚷道:“不好拉,不好拉,劉媽被咬了——”
劉老太就是在我們分手的地方被咬的。
按照大胖子的說法,瞎子和我走後沒多久,一個持續長的黑影就從邊側躥出,一口咬在了劉老太的脖子上,將她喉嚨咬破,轉眼功夫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甚至隨行衆人都沒看清到底是什麼東西咬得劉老太。
跟在大胖子身後,再度看到劉老太的時候,不久前那個還叫囂着要把我綁起來當兌子獵殺許芸和鬼胎的小老太婆,手捂着喉嚨,兩眼空洞茫然看着天空,死不瞑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