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樣子,雙方爭執已經有段時間了。
不過就算是用腳趾頭想想,我也知曉爲啥雙方會爭吵起來。劉老太把殺豬劉的屍體搬到了甘家的院落裡放着想訛錢,結果傻子甘俊和屍變的許芸把屍體搞的亂七八糟,瞎子和長者自然是不會讓這事傳揚開來——所以,多半會把殺豬劉的屍體藏起來。
屍體都不見了,劉老太訛人的計劃自然破滅。
果然,劉老太那尖銳刺耳的聲音響起:“死瞎子,這些年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你現在把我兒子的屍體藏起來是什麼意思?”
瞎子冷哼了聲:“劉老太婆,殺豬劉什麼時候成你兒子了?”
“當年殺豬劉的老爹病危,臨死前喊着劉家媳婦的名字,是老太婆我請神上身,才遂了殺豬劉他爹臨死前的最後一個心願。你去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殺豬劉逢年過節都會給老太婆送禮物,行三叩九拜的大禮喊一聲‘娘’!”劉老太聲音銳利,刺的人耳膜發疼。
瞎子呵呵笑了兩聲,“甭說你個冒牌貨,就是他親孃來了,瞎子的話也不會變。”
“臭瞎子,再不把大哥交出來,今天勞資打斷你狗腿!”邊上一個赤着膀子的漢子吼着,渾身肥肉上下亂顫,手裡還捏着柄錚亮的尖刀,模樣倒是和殺豬劉有幾分相似。
“臭瞎子,把人交出來!”
“媽的,搞死這瞎子!”
一時間,劉老太帶來的人義憤填膺,手中的棍棒釺鋤一類的玩意晃動,大有立即衝上去把瞎子砍翻剁成肉醬的勢頭。
劉老太柺杖舉起,喝道:“都閉嘴!”喧囂的人羣就逐漸安靜下來。
“瞎子,老太婆最後問你一句,殺豬劉的屍體,到底被你藏哪裡去了?”劉老太的聲音又拔高了幾分,聽着有些歇斯底里,“那個賤人的屍體被你們藏哪了?我要將她碎屍萬段!”
頓時,對峙雙方的人羣中,全是片倒吸冷氣聲。
就連瞎子和長者也是面色齊變,長者更是厲聲喝道:“你瞎說什麼?”
劉老太嚯嚯冷笑了兩聲:“老太婆瞎說?那你們把那個賤人喊出來讓當面對峙啊。殺豬劉從來沒和人結過什麼仇,一輩子四平八穩,結果你們一把那賤人帶走就馬上出事。人在做天在看,瞎子,強行裝X被雷劈的虧,你還沒吃夠?”
不等瞎子開口,劉老太就接着說道:“殺豬劉是被人用剪刀捅死的。這種娘們纔會用的玩意,除了那個賤人外,還有誰會這麼做?瞎子,老太婆我知道你虎的很,沒什麼人敢惹你。但你真以爲老太婆我會怕你?”
“交出那個賤人和殺豬劉的屍體,這事老太婆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若是先前劉老太的話,讓兩側衆人心中有所猜測的話,此時則是完全驗證了人們心底的疑惑。尤其是剛剛不久前經歷過一輪恐怖事件的甘家村衆人,更是一個個惶惶地看向瞎子和長者。
更有人直接開口問:“瞎子,殺豬劉家的那婆娘真的死了?”
殺豬劉家的婆娘,就是許芸。
最開始甘妹妹死後,甘天德給傻子甘俊買媳婦,相中的就是許芸。只是當時因爲甘妹妹的冤魂作祟導致娶親的人沒能出了村子,再後來被甘妹妹的事轉移的視線,甘天德也死於非命,娶親這檔子事也就沒什麼人提了。
此番舊事重提,雖然許芸已經過了甘家的門,但很多人意識中,許芸還是殺豬劉的婆娘。
殺豬劉死了的事,前日裡有的是人看到劉老太帶人擡着門板過來。但若是許芸也死了,那就整
個事情的性質就又變成另外一種程度。
甘家,太邪乎了。
一人開口發問,邊上衆人也就都跟着紛紛出聲詢問。
見事情是瞞不住了,長者只得嘆了口氣:“殺豬劉家的媳婦過門後,頭天晚上就自殺了。死在了村後的那片白楊樹林裡。”
“哈?”劉老太一下子蹦了起來,“死哪了?”
邊上那個和殺豬劉長得比較相似的胖子湊近,說,“甘家村村後的那片白楊樹林。”
劉老太怔了怔,猶自有些不相信地問:“瞎子,這是真的?”
瞎子面色陰翳地點了點頭:“是的。”
頓時,劉老太柺杖在地上一杵,啐了口:“我們走!”
圍在她身邊的人都愣住了。離着最近的、貌似是殺豬劉兄弟的胖子更是目瞪口呆:“哈?咱們走了我哥咋辦啊?”
劉老太瞥了他一眼,“你哥?你哥被那個賤人吃了。”
一記重錘,擂得衆人半天回不過神來。
許久,那胖子才癡癡呆呆地傻愣着問:“我哥被吃了?她……她爲啥要吃我哥?”
劉老太沒答話,分開人羣,拄着柺杖鏘鏘遠去。
主事的劉老太一走,剩下那些人也就跟着尾隨劉老太離開。留下十幾個滿臉迷糊的甘家村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大夥都看向了瞎子和長者。
長者明顯不願在這事上多說什麼,揮了揮手,示意衆人退去。
有幾個自覺得和長者相熟的人留下,低聲嘀咕着問了兩句後,也是被長者搪塞應付了事。村裡人也走完,瞎子頭轉向我這邊:“人都散了,你準備藏到什麼時候?”
跟着瞎子回到長者家裡,我把在石窟內的見聞原原本本的講述給他們兩。
瞎子聽後沉默了會,說,一般陰母生出鬼胎的時候,最多隻是昏迷或者虛弱一段時間,但絕對不會像是許芸那樣變成乾屍。除非在許芸懷孕的這幾天裡,有未知的外力介入,從而促使鬼胎髮生了不可空的變化。
而後,瞎子又陷入了沉思中。
長者湊了過來,說會不會是鍾雨蘭母女搞的鬼?
瞎子沉思了會,點頭說,二十年前鍾雨蘭懷着雙胞胎,生了甘妹妹後就難產而死,導致另外一個孩子胎死腹中,形成了罕見的陰母鬼子。時隔二十多年,鍾雨蘭再度出現,但本該伴隨她的鬼子卻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也不能排除許芸鬼胎的異變,和鍾雨蘭母女有關聯。
溯本求源,本來是沒錯的。
但這個時候,再去糾結着尋找鬼胎異變的原因,在我看來簡直就是丟了西瓜去撿芝麻。
我說出自己的想法時,瞎子問道:“你覺得那些人該死不?”
猝不及防的問題,令我怔住了。
許芸的死,在很大程度上來說,是因爲那些人間接或直接的原因促成。否則,許芸也不會一門心思的求死,更不會有鬼胎這種東西出現。
思索遲疑了許久,我才緩緩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從道德層面來說,那些人渣都是該死的,都該下地獄。但……終究,這是活生生的人命。”
我沒說另外的一個擔憂,鬼胎殺掉那些曾欺凌過許芸的人後,就會收手嗎?
秉承了許芸所有戾氣和怨念而生的鬼胎,可以說就是爲復仇而生。
長者讚許地看了我一眼:“小洪,我就知道你這孩子秉性不壞。”
瞎子同樣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不管那些人做過什麼,但終究在我們看來罪不至死。所以我
們必須想辦法阻止鬼胎復仇。”
略做商量後,我們決定分頭行事。
由長者組織甘家村的人提高警惕,隨時注意留意村裡的動向;我和瞎子則是去找劉老太,把這件事轉告給她,讓她幫忙傳話給曾和許芸有過節的人。
定下彼此的分工,我和瞎子就立即出了村子。
令我和瞎子沒想到的是,沿着路走出村頭,吭哧吭哧走了許久,居然轉到了那片白楊樹林。
瞎子眉頭緊蹙,說有人不想讓我們插手這件事。
正說着,前面就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還有劉老太那尖銳的獨特的嗓音。
走過去一看,劉老太一行人居然也是繞到了這裡,而且他們十幾個人圍成一個圈,不斷地繞着我們之前刨出來的棺材坑轉悠。
“劉媽,我們到底走多久才能出去?”有人問道。
劉老太氣的直哆嗦:“老太婆說了需要時間,你們催什麼催!催的老太婆亂了手腳,你們一個都別想走出去。”
“孃的,真是晦氣!”有人唾罵道。
看着很搞笑的一幕,但我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鬼打牆!
我和瞎子遇到的鬼打牆是被我們框在了村子裡不讓出去;劉老太他們遇到的鬼打牆卻是迷迷糊糊的連自己走到了什麼地方都不知道,只會不斷地繞着棺材坑轉圈。
“看來我們遇到大麻煩了。”瞎子神情嚴肅地說道。
他話音剛落,我就發現天色微微暗了幾分。
此時只是剛到下午時分,外面陽光明媚,就算是白楊樹林內枝葉遮擋了部分光線,但也不會陰暗到這種程度,除非是有云飄過遮住了陽光。
我擡頭看了看天空,卻發現天空已然灰濛濛的一片。這是要起雲下雨了?
驀地,一陣風沿着樹林吹過,吹的白楊樹葉發出嘩嘩嘩嘩的聲響,就像是一羣小鬼在暗地裡亂蹦跳着拍手等着看戲。
我明顯感覺到冷意陣陣,不得不抱起手臂,縮了下脖子。
天色以一種勻速但飛快的節奏變的黯淡,不一會的功夫,白楊樹林裡就徹底變成一片黑暗。
一種前所未有的壓抑感,浮現在我心頭。
“好奇怪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罩住了樹林。”我輕聲嘀咕道。
瞎子一臉蒼白:“你說的沒錯。”
天色已經黑到伸手不見五指,我根本不敢亂動。而瞎子則是說過那句話後,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狀態一言不發,搞的我都不知道他到底還在不在邊上。
過了會,我低聲喊道:“大爺,你在嗎?”
嗤啦一聲,一束火苗亮起。
卻是瞎子不知從那摸索出來根蠟燭,用火柴把蠟燭點亮,端端正正地放在身前。
“跟我走。”瞎子說道。
跟在瞎子身後,我不知走了多久。感覺從腳程上來說,絕對是夠從白楊樹林到村尾半山腰的院落打七八個來回,可瞎子依舊沒有要停下來的念頭。
我有些不耐煩地問瞎子:“大爺,還要走多久?”
瞎子也不說話,只是悶頭前行。
我又連着追問了好幾次,瞎子都是不說話,端着蠟燭不疾不徐地走着。
我不由的有些奇怪,平日裡雖然瞎子裝的神神叨叨,但我問話的時候,他就算是不回答,也會明確地告訴我不會說。根本不會有悶着頭一聲不吭的場景。
想着,我加快了腳步,繞到他前面,歪過頭瞥了眼。
結果這一眼看上去,把我嚇了個半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