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想的太少,總會出紕漏,想的太多,顧頭顧尾,又會畏畏縮縮,不敢前行。
趙鈺是大同的王,可是他所能謀算的將來能有多久?三年五年可以,七年八年就有了變數,若是再長,出入只會更大。
趙鈺笑了一下:“那時的事,那時再說,何況王后不會告訴他這些,你不說,朕也不說,還會有誰跟他說?”
吳王后那邊知道內情的人恐怕已經都被滅了口,誰又會把這些告訴趙元慎?如今趙元慎還小,記憶不深,之前的記憶隨着歲月的逝去,只會變得越來越模糊,直至遺忘。
趙鈺皺着眉頭想了想自己三歲以前的事,是一點都想不起來的。
“是奴婢杞人憂天了。”易公公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笑道,“小棋簍子那兒奴婢也不會告訴,要瞞就都瞞着。”
人與人之間總有太多的看不透,而老輩看小輩的事更是如此,何況是以今論後?
趙鈺和易公公都沒有想到,痛苦的記憶總是早開的,趙元慎小小年紀就將在冷宮裡躲躲藏藏的那段日子銘刻於心,後來正是他發現了當中蹊蹺,有那麼一段日子,還真就把自己當成了許孝祖的兒子。
易公公也並不是那麼瞭解他這個關門弟子,後來正是趙棋允幫着他的主子“查清”了一切。
不過這都是天意弄人的巧事,若是沒有這一段經歷,之於趙元慎,許嘉彤若干年後或許就只是一個被趙鈺和吳王后強塞過來的女人。之於趙棋允,若是沒有這一段,恐怕他也只是大同王身邊一個忠心的太監……
五日後,昌邑侯府
昌邑侯蕭楠這輩子做過最成功的兩件事,一件是跟着趙鈺富貴窩裡跑出來,重新拉拔起來一支軍隊。那時候他們好好的在中原王朝做着官,族裡的人都不明白他們爲何要這般自討苦吃,他倒不是想要什麼榮華富貴,就是建功立業的念想都很模糊,身爲趙鈺的義兄,他只是覺得他有責任保護這位義弟不在沙場上被亂刀砍死。
後來趙鈺倒是沒受幾次傷,傷也不是什麼大傷,反倒是他幾次差點被人砍死。這倒也罷了,那時候他都一直咬緊了牙關,甚至還是覺得趙鈺纔是會被砍的人。就這樣,他一直堅持到了大同立國。
這第二件就是急流勇退,保護趙鈺,不至於讓他被人砍,這些他已經做到了,那他就沒什麼可求的了。何況趙鈺已經給了他足夠的財富和尊榮,當初他若是不跟找趙鈺出來闖蕩一番,這些他窮其一生也得不到,這樣也就夠了,幹嗎還要巴望着出將入相?
何況他和趙鈺是生死兄弟,那份兄弟之義,已然在沙場上凝結在最美好的時刻。若是再走下去,生變是遲早的事。他始終有一些拿不準,權力之於趙鈺究竟是什麼,而權力之於他,又是什麼……若是有一日他們爲了權力爭鬥廝殺,等他到了地底下,恐怕都會於心不安。
這些日子,面對愛女夭折,蕭楠想了很多,或許是他殺戮太重,再或許他擁有的已經夠多了,上天才不肯給他這份美好。
“侯爺,您看。”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在蕭楠頭頂上響起。
“誰?”蕭楠一擡頭,右手已經迅速地放到了劍柄上,那人蒙着臉,懷裡抱着一個正在嚎哭的嬰孩,“易公公?”
“侯爺好眼力,正是奴婢。”易公公摘下臉上的黑布,把孩子往他那邊遞了遞,裡面赫然有一封火漆封着的信,“侯爺,王上密旨。”
“臣遵旨。”蕭楠沒有看那密旨,就應承道。
“侯爺看都沒看就應承下來,難怪王上會將這件事交託給侯爺,您還是先看看吧?”易公公示意道。
蕭楠看了密旨,眉頭都沒皺一下,密旨中已將這女嬰的身份寫清,蕭楠很是驚詫,可是面上半點不露,就着燭火將密旨燒盡。
“這孩子是宮裡那位的?那宮裡那個……”蕭楠刻意沒有把話說全,他是想問“趙元慎”又會是誰,他不相信趙鈺會是那種甘願爲別人養兒子的人,何況這個兒子還有可能會篡奪他們九死一生打下的江山。
“總歸是王上的兒子,侯爺,依您對王上的瞭解,他可從來不會做虧本的事。”易公公笑笑,又正色道,“王上引侯爺爲知己、爲手足,纔將實情相告。這孩子日後交由您和侯夫人撫養,可是夫人和旁人是不必知曉內情的。”
“曉得,曉得,方纔的話我從來都沒有聽過,聽過也忘了。這個孩子是軍中袍澤的遺孤,這位袍澤曾經救過我的命,我和夫人對這孩子一定視如己出。剛巧我和夫人經歷喪女之痛,收養一個孩子,以慰思念之情,是人之常情,旁人也不會說什麼。請公公轉告王上,這孩子的一切日後就是我的一切了。”蕭楠承諾道。
“侯爺明白就好。”易公公來無影去無蹤,施展着輕功,不消幾個起落,就出了昌邑侯府,快馬加鞭,隔日就回了軍中。
蕭楠將這孩子抱與夫人,夫人對他所說深信不疑,二人只當這孩子是上天賜予他們的女兒,索性將原本要給親生女兒用的名字給她用了,取名蕭容貞。
這孩子生性頑劣,可是將蕭楠愁的頭髮都白了,好在根骨很好,蕭楠又是不拘小節的人,請了人教她武藝,七八歲時功夫就比十二三歲的男孩兒功夫強上很多。
有一日蕭楠帶她到府外轉悠,忽然她就不見了,正當蕭楠帶着一羣府上的侍衛找人的時候,馬府的後院牆上卻坐着一個小姑娘,她和院子裡一個滿臉泥卻滿眼機警的小姑娘對視着。
蕭容貞坐在牆上,像一隻可愛的小豹:“喂,你是想出去嗎?”
馬琴歌皺着眉看着她,像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半晌方道:“你能帶我出去麼?等等,你是誰?你是大俠還是刺客?”
“我叫蕭容貞。”蕭容貞扔了塊帕子給她擦臉。
馬琴歌隨意地抹了把臉,大方地道:“我叫馬琴歌,我爹要打斷我的腿,你帶我出去,他也可能會打斷你的腿,你還願意帶我出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