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彤的話畢,許孝祖有一陣沒有說話。許嘉嵐淺淺地笑着,等着看許嘉彤的下場,許孝祖很疼她,就是她想嫁給項王,明知道她的身份不夠貴重,很難入得王室的眼,也要傾盡所有,抓住一切機會,爲她爭取。這點小事,又怎會不站在她一邊?
“她強詞奪理,父親,您看看我的臉,這還怎麼去見項王?”許嘉嵐指着自己的臉,與其說是委屈,不如說是在耀武揚威。
“嘉嵐,不懂規矩的人打了你,你要是打回去,就也成了那些不規矩的人,這一回就算了。”林氏察覺不對,有收手之意。
許嘉嵐怒道:“這怎麼能算了?她還擡出族譜來,說上面沒有母親和我,還說她有辦法。笑話,父親都沒有辦法,她能有什麼辦法。大言不慚,只是爲了奚落我們罷了。”
“啪”這回不是清脆的一響,而是伴隨着木器爆裂的聲響,許孝祖猛地抓起那一寸多寬的家法重重地抽砸到了桌角上,而許嘉嵐就在桌角的另一邊。
許嘉嵐驚叫一聲,不敢置信地看着許孝祖:“父親,您該打的是她,是她先動的手。”
“跪下!”許孝祖吼道。
許嘉嵐愣了一下,指着許嘉彤道:“聽見了麼?父親讓你跪下。”
林氏正欲開口阻止,許孝祖大怒道:“要跪的人是你!平日裡在府裡出言放肆也就罷了,左右都是自家人,在外面也敢亂說,你是怕別人都不知道嗎?你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想有一天什麼都沒有嗎?”
“我……我是說了大娘的不是,可是旁的話……我……沒有……”許嘉嵐反應過來,又漸漸想起了些什麼,聲音越來越低。
林氏起身攔在他們中間,解釋道:“嘉嵐脾氣大了些,說話衝動了些,可她不是不知道輕重的。況且她跟家裡那邊一向疏遠,怎麼也不會說到三弟和老太太那兒。”
“這些個事兒除了你我,就只有她清楚來龍去脈,不是她還能有誰。”許孝祖自然不會無的放矢。
他對着許嘉嵐目光裡稍有的露出了陰冷,“她說這些話自然不是爲了擡高他們,而是爲了撇清關係,自擡身份。你問她,是也不是?”
許嘉嵐目光閃爍,在林氏的暗示下,頭一擡,抵死不認:“我沒說過,沒人問,我爲什麼要說。”
許嘉彤看了她一眼道:“姐姐好好想想,父親有些年是不回去祭祖的,有沒有人問過你原因,有沒有人問過你家裡還有什麼人、還有哪位長輩?你會怎麼解釋呢?你會不會說父親還有一個弟弟在家裡主持家業,家中長輩自有人服侍,不用擔心?再或是你說家裡被庶出的叔父佔了,父親不回去也是不和他們爭,是善待庶弟……”
許嘉嵐也是有城府的,只是方纔許孝祖的反應太過突然、反常,她不知該如何應對。
這一刻,當許嘉彤一點一點不斷的假設的時候,她說起這些話時的情景不停地躍入眼前,不由得神色慌張起來。
“你這個不孝女!”許孝祖一腳踹到許嘉嵐心口,氣得渾身發抖。
林氏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馬上去扶,心疼地看向女兒:“老爺彆氣壞了身子,嘉嵐縱使說了這些話也是無心的,您就原諒她一回。您這樣對她,將來讓她的夫家知道了,您讓她怎麼擡得起頭。”
“看在項王的面上,這一回就算了,回去閉門思過,沒有我的話不許出來。”許孝祖把家法重重地摔在地上,剛好落在許嘉嵐身邊。
“你這個野丫頭、小賤人,都是你挑撥離間。我恨你,你等着,我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許嘉嵐呼喊道。
林氏看向許嘉彤,冷冷地道:“若非你動手在先,也不至於鬧成這樣。你是先夫人所出又如何,不懂得家和萬事興也是惘然。入得了宮,也躍不了龍門,貴人們纔不會擡舉你這樣一個興風作浪的人。”
“我方纔問姐姐,她平時也是這樣說話的麼?她可說了,她用不着裝腔作勢。父親,項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吃飽了的喜歡聽一個動不動就言語粗俗的人說話,我想一個王爺怎麼也不至於如此。他能忍耐這些,您背後得付出多大的代價?許嘉彤道。
許嘉嵐不顧心口的疼痛,跳起來推搡着許嘉彤道:“項王不喜歡我還能喜歡你麼?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樣子,你也配?你的生母是原配又如何,她已經死了,而我的母親孃家如日中天,我的外祖也對我如珠如寶,你什麼都沒有,你連這個家門都不配進……”
“老爺,老爺,王后娘娘的懿旨到了,讓您和咱們姑娘接旨呢。”張管家急匆匆地跑進來,在門口道。
許嘉嵐立刻來了精神,笑道:“王后娘娘傳旨了,準是宣我進宮的,誰上得了檯面誰上不了,一清二楚。賤丫頭就是賤丫頭,一輩子也翻不了身。”
“老爺,您看嘉嵐的臉,這可怎麼見駕。嘉彤這兩巴掌,弄得咱們嘉嵐失了這麼好的機會,不家法處置,給嘉嵐和這闔府上下一個交待,妾身也不依。”林氏也上杆子地道,甚至親自撿起了家法,遞給許孝祖。
“嘉嵐,你收拾一下,先去接旨。你受的委屈,我給你做主,再不成還有你母親。”許孝祖聽到張管家的話時就變了臉。
許嘉嵐和項王趙元項的事吳王后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沒有應允,也沒有對許嘉嵐表現出過親近。如今居然傳旨宣她入宮,難道是他多年經營的苦心終於有了回報。
許嘉嵐把自家裡的醜事抖出去是大錯,可吳王后懿旨宣召是天大的喜事,心裡一掂量,自然是後者更重要。
許孝祖再一想,方纔是有點被許嘉彤牽着鼻子走了,從前府裡一直還算太平,許嘉彤一來就出了事。本來就對她無甚好感,此時心裡更是犯嘀咕。
許孝祖指了下許嘉彤,怒道:“你一回來就生是非,婦德有缺,念你是初犯,先領二十家法,還不跪下領罰。”
許嘉彤沒想到吳王后居然趕在這時候下旨,正覺得要壞事,今日這頓皮肉之苦恐怕難以避免,正想着如何讓許孝祖再對林氏母女生疑,至少在他們之間埋下懷疑的種子,卻聽張管事吱吱唔唔地開了口。
“老爺,夫人,不是三姑娘,是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