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探頭出來的正是那日在園子裡幫着搬弄東西的雜役。
“我是定安侯府的丫鬟,府上的四姑娘剛剛過來,我是來服侍的。”冰兒幾乎是貼在他耳邊說的,可不能讓許嘉杏聽見了。
“聽說過聽說過。”那雜役笑道,許四姑娘要嫁到定安侯府來,恐怕全西都都沒有人不知道這件事,“你們真是定安侯府的人?”
“自然是,你看這是定安侯府的腰牌。”冰兒亮出了腰牌,上面有定安侯府的紋飾,不過想來這雜役小廝是不認得的,她壓低了聲音又說一句,“我們家四姑娘是你們家要過門的少夫人,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我去問問我家管事的。”那雜役回頭朝着園子裡的人喊了一聲,要了腰牌,進去說話去了。
“冰兒,你剛纔跟他說什麼了?”許嘉杏在馬車裡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冰兒後面說的那句沒聽清楚,立刻追問道。
“奴婢是說馬車裡的是殿下將來的側妃,如夫人。”冰兒機靈地道。
那雜役過來了,笑道:“我家管事的找了龐總管,讓你們進去,不過車伕就不必了,在這兒等着吧,就你們兩個進來。”
冰兒應了,扶了許嘉杏下馬車。這裡是戴府的後巷,戴家因是先王后一族,這宅子是趙鈺發話建的,看着並不比項王府差多少。尤其這裡是後巷,看不出這是戴府還是別的什麼府,許嘉杏也就跟着進去了。
冰兒心裡一陣慌亂,她原想着收買了這小廝就能混進去,沒想到他居然還是找到了龐泰,這一會兒問起來,可就麻煩了。
“你們不是來……”那雜役口沒遮攔地一開口,就被冰兒推搡着快走了幾步,一下和許嘉杏之間落開了一大截。
“這四姑娘脾氣大的很,別一口一個四姑娘的叫,要叫主子,我這可是爲了你好。”冰兒瞎編了個理由,若是這時候開口說個“四姑娘”,就要露餡兒了。
那雜役趕忙點頭:“你不是要去伺候主子麼?她在花廳,龐總管讓你過去。”
“這位小哥,後面那位是我的一位遠房表姐,從蘇州過來看我的,我一會兒服侍完主子,想跟着她出去逛逛。我不想她見到主子,能不能讓她在那邊的亭子裡坐會兒,也不用人陪着,讓她坐那兒就行。”冰兒一出手又是十兩銀子。
那雜役愣了一下,看了眼一身華貴的許嘉杏,笑道:“看不出你也是出身富貴之家,有這樣富貴的姐姐,你怎麼就賣身爲奴了?”
“說什麼呢,是落魄的良家,後來姐姐嫁的好而已。”冰兒笑了笑。
“那你帶她過去坐着吧,這兒可什麼都沒有,別怪我不給你們準備茶水。”那雜役自顧自地忙去了,龐泰這日買了許多柴火和煤餅,他和另外兩個夥計還有很多東西要搬,這二人手無縛雞之力,沒什麼好擔心地。
冰兒領着許嘉杏坐到了亭子裡,笑道:“六姑娘,都打點好了,您先在這兒坐一會兒。奴婢到前面看看,還不知道殿下和王妃娘娘誰眼下得空呢。”
“成,你快去快回。這項王府的後院怎麼這麼慌,沒什麼陳設,連假山都沒有一座。”許嘉杏狐疑地道。
“除舊佈新嘛,您這快入府了,他們也趁機修繕一下。”冰兒打馬虎眼道。
許嘉杏一聽立刻喜上心頭,地上那印子,分明是擺過假山的,這一移走,原來是要換新的,不管趙元項心裡有沒有她,至少還是會給足她這位新側妃臉面的。
“你快去,別耽誤了,記得,跟人說話要客客氣氣的,別讓人笑咱們府上的人沒規矩。”許嘉杏連忙道。
冰兒笑着應了,她邊走心裡邊罵,許嘉杏也配和她講規矩,許嘉杏懂的規矩,還不如府裡的二等丫鬟懂得多。
花廳就在前面,冰兒走了這一路可算是看着幾個人影了,這龐泰也不知道要怎麼行事,好像是把整個戴府都搬空了,難道是爲了不讓人知道?
“四姑娘。”冰兒上前去,向許嘉彤行了禮。
“你怎麼來了?”許嘉彤詫異地道,她在這兒坐了好一會兒了,只能望着花廳裡的矮鬆盆栽發呆,就這麼的,冰兒就站在她面前了。
“奴婢是給四姑娘送銀子來的,夫人說您就快進門了,總要把這府裡上下打點一番,沒帶銀子怎麼成。”冰兒說着把袖袋裡的荷包掏給了她,心疼得要命,這袋銀子本是林氏給她應急的,她想着用不了就私留下,卻要給許嘉彤了。
不給怎麼成,聽林氏說這戴府裡處處都是眼睛,這會兒一定有人看着她。她若不說送東西,回頭難免被人追究,又怎能讓許嘉杏無聲無息地和許嘉彤死在一起?
許嘉彤一把接了過去:“想什麼呢?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緊回去吧,銀子我收着了。”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冰兒樂得快走,轉身就要原路回去找許嘉杏。
“你怎麼不走前門?”許嘉彤看了她一眼,林氏也能關心她?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都不會有這樣的好事。
“下人走角門,奴婢這是守規矩。”冰兒訕笑了一下,行了禮回去了。
“講規矩,她的人也會講規矩。”許嘉彤冷笑了一下,沒有理會,興許是來巴結的吧,畢竟許嘉嵐不中用了,也得在場面上顧全着她了。
一向多思的許嘉彤這時候沒有多想,實在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太難想到了。龐泰這個人若論平日裡的心思是比不上趙棋允的,可是偏偏這件事把幾方人手安排得嚴絲合縫,就連趙元慎也被他擺了一道。
西都城外行宮裡,趙元慎下了榻,批着一件繡雲鶴的外裳在殿前踱步,臥牀休養也有二十幾日了,陡一出來活動筋骨,直覺得渾身舒爽。
“棋簍子。”趙元慎喚了一聲,趙棋允立刻隨侍在旁,“戴府那邊安頓好了?”
“按殿下吩咐,都好了。常秦那小子晌午被龐泰請了過去,那小子一看您……不,是戴元冠不肯相見,立刻甩了臉子。龐泰稍一激他,他就暴跳如雷。奴婢找人給他遞了消息,說一年前揚州一案的主使如今就躲在戴府,過兩日就會被戴元冠送出城去。他果然按捺不住,立刻就去調集了人手,今夜就要動手。等到他的人到了,龐泰就會把整個戴府都點起來,等到您回朝時,就可以爲戴元冠和戴府上下四十餘口喊冤。”趙棋允興奮地道。
上一年的時候,蘇州知府籌措的糧餉被趙元項挪用,本以爲遮掩得天衣無縫,卻被人檢舉,這檢舉之人一直沒有找到,趙元項一直想找到這個人千刀萬剮,都沒能找到。
常秦是趙元項的心腹,可這一年來一直不得力,正瞅着機會要在趙元項面前立功。愛偷腥的貓聞到了魚腥怎會不來,常秦必定會上鉤。
“今日的風向雖說燒不到後面的民宅,可是也要小心,派人看着,再把能散了的人都散出去。”趙元慎叮囑道。
“主子您忘了,戴府後面的民宅您去南疆前就到買下了,裡面的人已經遷走了。都給了安家費,回老家的回老家,不願意回去的也都安置在戴家的田莊附近了,房子都蓋好了。”趙棋允連忙爲他寬心。
趙元慎頷首:“常秦那小子,也怪他運氣不好,非要當這出頭鳥。”他頓了頓,“戴府付之一炬,戴元冠自此不在出現在這世上,也算是圓滿了。”
“主子,四姑娘那兒您打算什麼時候安排她入宮?”趙棋允給他打着扇問道。
“馬琴歌都能進尚宮局,她爲何不可?她從前就和戴家人走得近,戴家一下子沒了,她少了依靠,本王再去和母后說說,本王就不信母后會捨得她繼續呆在宮外。”趙元慎道。
他的身世是隔着一層窗戶紙的事,可他偏偏要利用這一點。吳王后一定不知道他已然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可是吳王后卻是清楚許嘉彤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的。沒了戴家的照拂,許嘉彤在定安侯府就是一株隨時可能被拔去的野草,他就不信吳王后捨得她。
而吳王后當年既然坐下了那樣的事,也絕不不會幹自己戳穿自己的蠢事,她想要隱瞞這個秘密,尤其在趙元項出生之後。而她所用的方法,不是給許嘉彤也正名,也不會這麼做,而是要除去他,這纔是根本之道。
趙元慎眼底的笑帶了幾分涼,趙棋允看了出來,連忙道:“殿下,您得向前看,想想以後的好日子。奴婢瞧着四姑娘也是個精乖的,您大事得成,又有如花美眷……”
這時候,崑山的祖宅主屋裡,曹氏被支了出去,李氏正在榻上翻找着什麼,曹氏被支走的時候很突然,箱籠收拾出來的也還在屋裡,那東西是不會來得及帶出去的。
“怎麼沒有?這是放哪兒了?”李氏找的煩躁起來,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你在找什麼?”曹氏的聲音在她背後冷冷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