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琴歌看了她一眼,愛搭不理地道:“好東西總不是誰想要就能得到的,沒有機緣,或是錢財不夠,得不到也是人之常情。機緣你們都有,錢財也都不差這些,能不能得到依我看也不在這一時的承諾,倒要看錦繡坊的師傅們能不能挪出功夫來。”
“功夫倒是有的,不過錦繡坊也是有規矩的。趙家姐姐一下子要這麼多,可是不知道錦繡坊的規矩?錦繡坊除了給宮裡例年的供奉和定例,別人若是要下定了,一單最多接五件,趙家姐姐一下子要了這裡的大半,也有十幾件了,是不合規矩的。”許嘉彤委婉地道。
從前錦繡坊是不接宮裡和官府以外的單子的,這兩年段氏覺着把一切都壓在這頭上就好比只用一條腿走路,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滿盤皆輸,還說不準會吃官司,畢竟早些年也有官商既丟了身家也丟了性命的。
若是能在民間生意廣佈,廣開財路。不僅是多了一條生財之道,日後的重心也不必都放在宮裡了,讓條路給別家,也少惹幾分嫉恨和關注,纔是平安富貴的長久之道。
於是這纔開始接了民間的單子,那時一下子放開了,自然是供不應求。段氏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爲趕工就砸了錦繡坊的金字招牌,也不能讓錦繡坊的東西成了爛大街的俗物,就定下了每家半年內只能下一次定,一次最多三個物件的規矩。
王柔雖然唯唯諾諾,但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此時依然反應過來,眼珠子一轉,納悶地道:“趙家姐姐是還不曾光顧過錦繡坊吧?”說完縮到了馬琴歌身後。
“你們……我就偏要定了,怎麼樣?一家不行,我找一家幫我定,我付銀子,他們拿到東西給我送過來就是了。”趙秀冷笑道,她不敢針對王柔,卻冷冷地看向許嘉彤。
若是就這麼妥協了,在其他人眼中,許嘉彤就會是一個怕事兒又攀附權貴的人。而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有盧玉柔這樣的好事之人在,用不了多久,全崑山的高門大戶也會如此看她。
許嘉彤倒不怕背這樣的罵名,只是要背,也要看值不值得。趙家只是跟縣丞府上走得近些而已,因她而背罵名,着實不值。
“規矩既然是這麼定的,有空子可鑽,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不僅如此,你若是硬逼着她們不得比你早下定,不要說我了,就是段師傅也阻止不了。可我也有別的辦法,你說你想要那幾件,可還要更改?剩下的這些,你是不是不打算要了?錦繡坊的定金是要下八成的,一下子都吃下去,可是大手筆。”許嘉彤抿嘴一笑,淺淺地酒窩如盛了蜜一般。
趙秀掂量了一下,硬氣地道:“是,旁的都不要了,不是因爲我家錢不夠,是因爲我不喜歡。”
一旁的其他閨秀難免要嗤之以鼻一番,有人耐不住已經冷哼出聲了。也不看看這些東西總共價值幾何,都要了恐怕要他們趙家三年的營生了。就是趙秀已經選定的這些,也要一年多的收入了。
盧玉柔畢竟這些年一直在忙乎着進錦繡坊,把周遭大小事都打聽了個差不多,就算不知道細節,皮毛也都瞭解了。這時心裡一陣樂,趙秀之前一定不知定金要八成,恐怕還想着繡品完工需要時日,還有機會籌錢,也能回家多和她父母周旋。
這會兒知道了當中內情,若非強撐着,恐怕腿肚子都要發抖了。盧玉柔看向許嘉彤,頭一次覺着她也沒有原來那麼討人厭了。
“我們比不過趙家姐姐,能拿出家裡一年的盈收買自己的東西。我們這些個人,即便是遇上了讓自己日思夜想的東西,也是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盧玉柔笑笑地道。
“我說能要就能要,不用你們多事。”趙秀繼續裝出底氣很足的樣子,手裡的絲帕卻已經有點溼了。
馬琴歌壞心地湊趣道:“趙家妹妹若是財力不濟也沒關係,我可以借,不收你利錢,一年爲限,按時歸還就好。”
“馬琴歌,你不就仗着自己家裡有權有勢麼!”趙秀怒道。
一下子用掉家裡一年的進賬,就算趙老爺再疼愛她也不會容忍,尤其還是先斬後奏。若是這件事再引起了馬琴歌的關注,這不是把臉丟到到處都是了麼?方纔還堵心的閨秀們頓覺天氣都好了很多。
許嘉彤笑道:“阿湘,你記一下,寫張單子給趙姑娘,再抄一份回頭給錦繡坊送去。其他姐妹也不必覺着可惜,餘下的一人挑一件,不夠的我去和段師傅說說,以後補給大家。至於這樣式不是大家最喜歡的,你們看這樣可好?”
說話間許嘉彤已拿起旁邊一隻繡了蘭花的錦袋,再取出匣子裡的繡線、繃子和修真,選了鵝黃色的繡線,信手繡了起來。不一會兒功夫,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已經停在了蘭花枝子上。
蝴蝶的翅膀薄如蟬翼,深淺鵝黃繡線之下彷彿半透明一般晶瑩剔透,而那蝴蝶須就好像在顫動一般栩栩如生。
接過這繡袋的正是那從許嘉彤手上買過錦緞的王夫人的嫡親女兒陶三姑娘,她一雙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繡袋,好像就怕那蝴蝶飛走一樣。
“我就要這件,就這件樣品,不用麻煩師傅們再做新的了。”陶三姑娘看看許嘉彤,待得到首肯後直接掛在了腰間,轉身就找阿湘寫收條去了。
盧玉柔破天荒地幫腔道:“這些東西雖是出自錦繡坊,可是如今除了段師傅,其他師傅的手藝都在你們面前的許嘉彤之下。唉,這世上的事兒就是難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
“是了,要什麼就跟東主提。”又有人附和道。
“喜歡什麼就跟我說,我能做的一定滿足。”許嘉彤笑道。
沒一會兒功夫,許嘉彤就立刻和在場的閨秀們混做一堆了,一會兒幫這塊絲帕加點什麼,一會兒給那個的裙子如何更亮眼一些提些建議,甚至還提筆繪了一張草圖給其中一位。
“不要了不要了,都比我的強了,我還要這些做什麼,沒按手印契不算。”趙秀一手撥開阿湘遞上來的單子,耍賴道。
盧玉柔冷笑道:“方纔搶得跟什麼似的,現在又說不要了,我是不敢信你以後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