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西都城,馬、王、許三家的人就該分開了。馬車停在城門不遠處的一間客棧前,三位年紀相仿的女子相繼下了馬車。此時街上熙熙攘攘的,客棧出入的人又多是華服錦衣,三人在此並不顯眼。
“阿柔,聽我母親說,你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只是王后娘娘想過些時日再詔告天下。你這回是來備嫁的,將來的夫君是王爺、王子,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沒脾氣得像一灘水似的了。”臨要分別,馬琴歌也傷感起來。
王柔對着她倒是活潑,笑道:“琴歌姐姐也保重,以後不要只把心思放在弓馬、刀劍上了,多用心在女紅上纔好。”
“你啊。”馬琴歌哼了一聲,也不跟她計較,轉而囑咐許嘉彤,“有什麼難處就派人到我府上找我,昨天的事要真是他們做的,我猜他們是絕不會就此罷手的。你勢單力薄的不是他們的對手,瞧着勢頭不對就趕快來找我。或是入宮前就住在我府上,也沒什麼所謂。”
“好,關乎性命,我是不會和姐姐客氣的。這一別大概只有在宮門比試的時候才能再見面了,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聚聚。”許嘉彤笑道。
“這是自然,阿柔可要耐心準備,嘉彤順其自然就好,不用小看了自己。對了,昨天你從那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也沒事,想來也是手腳靈便的,有機會我教你幾招防身用。”馬琴歌又囑咐了幾句,目送她們二人上了各自的馬車。
馬車裡珍嬤嬤正在和碧水說話,看見許嘉彤上來,珍嬤嬤賠笑道:“姑娘昨晚受驚了,那客棧的小廝也太不知死活了,竟然在馬廄裡生火烤肉,還睡着了,惹出這樣的禍事。等回了府稟明夫人,一定讓那客棧把這殺千刀的交出來,好好地給姑娘出氣。”
許嘉彤笑了一下,也不客氣:“這是要出人命的事,必須追究,就有勞珍嬤嬤了,一定要給我個交待。”
“姑娘說笑了,這是奴婢該做的。”珍嬤嬤尷尬地道。
一個剛來西都的小丫頭片子,府裡又沒有根基,說話時不該求着巴結着麼?說得跟理所當然的似的,真是小地方出來的,不知天高地厚。
許嘉彤嘆了口氣道:“總是有那麼些個下人不知本分,下人的本分是什麼?這首要的就是保主子平安,再有就是服侍得主子舒服,三是在自己的主子火上頭的時候,加以規勸。若是亂了本分,非但壞了主子,也誤了自己的前途和性命,三叔父他們不正是如此麼?這股子歪風邪氣,千萬不能帶到西都來。”
“奴婢能做的都做了,再有不能的,恐怕夫人也沒有辦法。”珍嬤嬤不以爲然地道。
“我說的是那個小廝,嬤嬤硬要誤會,我也沒有辦法。”許嘉彤笑笑,瞥了她一眼,“夫人對你沒有辦法,這倒是實話,要不怎麼能容得你在爬了我父親的牀之後,還活到今日呢?”
“姑娘,這可不能亂說,你信口雌黃,我要稟報夫人。”珍嬤嬤又急又怒地道,神色很是不自然。
許嘉彤微微一笑,湊過去道:“這可不是我說的,是三嬸孃說的,至於她是怎麼知道,你應該能想的起來。”說罷往墊子上一靠,閉目養神。
碧水在一旁裝聾作啞,低着頭假裝打瞌睡。珍嬤嬤氣得牙癢癢:“四姑娘休要胡言亂語了,這件事若是傳到夫人耳朵裡,倒黴的可是姑娘。”
“嬤嬤對我還是好的,畢竟是服侍過我母親的人,你那日的提點我也聽進去了。只是凡事想要求全是不能的,你順了東家的意,又想讓西家高興,這實在是太難了。你左右逢源,我是不會信你的,同樣的道理母親也不會信,該小心的是你。”許嘉彤眼睛都沒睜一下,暗示了她一番。
轉眼定案侯府到了,馬車停了下來,已有小廝搬來腳凳,丫鬟過來扶她們下馬車。許嘉彤的東西不多,後面放行禮的馬車空着大半,兩個小廝一起動手,很快就把東西都卸了下來。
許嘉彤站在門口,仰頭看着匾額上“定安侯府”四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這是她的家,她用了十六年纔回來。
“怎麼不開中門?”碧水問一旁的小廝。
視線往下一挪,許嘉彤暗暗冷笑,可不是麼,此刻中門緊閉,倒是側門開着,門邊站着一個不怎麼精神的婆子,在她的注視下,有氣無力地打了個哈氣。
那小廝名喚福順,他看了珍嬤嬤一眼,怨怪道:“夫人交待過,中門只有老爺、她、三姑娘還有貴客來時纔會開,別人入府只能走偏門。”
“笑話,我是許家的嫡女,憑什麼不能走中門,還不找人把門打開。”許嘉彤也不懂怒,也不看福順,冷聲冷氣地對着珍嬤嬤。
珍嬤嬤皮笑肉不笑地道:“想來是夫人辛勞,忘了交待他們了。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不是?姑娘一路勞頓了,不如先入府安頓。回頭給夫人請人回稟了此事,夫人改了規矩,姑娘不就能從中門進去了麼?”
此時低了頭,還能不能從中門進出可就拿捏在別人手裡了。何況事情的癥結根本不是從哪裡進出,而是她的身份。
她許嘉彤是許家堂堂正正的嫡女,不是庶女,更不什麼見不得光的小妾。
“想必這府裡上下還對我究竟該怎麼看待我心存疑慮,我這兒有一本謄抄過來的族譜,上面寫的清楚楚。左右這兒人也多,就在這兒好好掰扯清楚。想必事情弄清楚了,這中門也就開了。”許嘉彤二話不說向着碧水一伸手。
碧水動作很是麻利,沒兩下就從隨身的包袱裡拿出一本冊子交給她。
珍嬤嬤則在一旁一臉疑惑和不屑:“族譜上寫了又如何,只要夫人沒有改規矩,府中上下就得按着舊規矩來。”
許嘉彤笑了一下,打開冊子,朗聲念道:“天武六年,嫡子許孝祖與原配夫人新城杜氏女成親,三年後生女,王上賜名彤。咦?後面居然沒有了,我的庶兄庶妹呢?”
“許家的族譜不記庶出。”珍嬤嬤顯然在笑話她沒見識。
許嘉彤看着她,驚呼道:“怎麼後面什麼都沒有了?我的母親和嫡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