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她已經覺得自己就是她的母親了,可是這孩子的身份畢竟不凡,她又不好把手伸得太長,就好像這取名,若是在宮裡,這孩子的名字若不是趙鈺取,就是吳王后取,再不濟,還有個禮部,哪裡輪得到她取了。()
這還只是一個名字,以後還有許許多多的事兒,容不得半點差池。吳王后的眼睛會一直盯着他們,盯着定安侯府,而一切都只是爲了眼前的這個孩子。
營帳裡的剛剛換下鎧甲戰袍的趙鈺此時正在歇息,奈何勞累了一日,這時候卻反倒是歇不下了,他索性提筆,寫起字來,易公公在旁伺候筆墨。
“王上,娘娘生了也有些時候了,眼看着已經滿月了,您是不是也該回宮一趟了?”易公公進言道,如今戰事並不吃緊,後面的事交給楊將軍即可,其實是用不着趙鈺親臨的了。
“朕回去了,她還如何行事?”趙鈺眼也沒擡一下,反問道。
易公公低着頭,眼睛斜斜地看他:“王上,您既然已經知道了,怎麼就沒有一點兒動靜呢?老奴也不說什麼王室血統不容混淆,您就算是個尋常富家甕,也犯不着爲旁人養兒子吧?”
易公公是舊朝宮裡出來的太監,當年沒了小朝廷,他這當太監的也就沒了安身立命的營生,又不想找個富戶安身,被人家一家大小當怪物似的看待,就開了家燒餅鋪子,成日裡煙熏火燎地度日。他的鋪子開了不久就失了火,前面的積蓄也被付之一炬,這時候且巧他遇上了已經封了王的趙鈺,想着好歹這也是個王府,太監什麼的總會還有別人,不至於只有他一個,他也就服侍了去。
如今也有十年光景了,二人說是主僕,私下裡也和友人之間似的,拿對方打個趣兒什麼也無妨,甚至趙鈺很聽他說的大實話,也會把那隱秘之事說與他聽,也聽個主意。
這吳王后和許孝祖是怎麼回事,那會兒亂着,或許別人不知道,可是易公公卻是知道的。那時候趙鈺察覺那二人之間有異,還是派了他去查的,一想到吳王后膽大包天,竟然把許孝祖的兒子換了進來,易公公就忍不住咂嘴弄舌的。
“道理你都清楚,朕會不清楚?“趙鈺從軍之前,家裡也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人家,該有的體統都有。
“那您這是打算怎麼辦?說句不好聽的話,您和陳妃娘娘的兒子還在冷宮裡藏着呢,這反倒是要給別人的兒子王子之位,甚至是世子之位了?”說到這兒,易公公看看趙鈺的神色,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你來看看朕給王后之子取的名字如何?”趙鈺讓開了一步,讓他過來看那剛剛寫下的大字。
易公公看了看,揉了揉眼睛,又去看:“趙……元……慎,趙元慎?怎麼會……這不是陳妃之子的……名字麼?”他驚訝得喉嚨裡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樣。
“若非她換子在先,若是她當真給朕生了一個兒子,朕恐怕還要猶豫一二,可是如今卻是不必了。她既然要養別人的兒子,把自己的孩子給換了,左右她已經換了一次,左右已經不是她親生的了,她該也不會太介意再換一次吧?”趙鈺笑道,他所說的一切都彷彿是一場遊戲。
趙鈺平生除了行軍打仗,最愛下棋和美人。說起下棋,他不在沙場上征戰,也不行軍佈陣的時候,都在下棋,以至於他身邊服侍的兩個近身太監的名字裡都有個棋字。
而美人,亡故的髮妻戴玲瓏在他心裡自然是無可企及,之後便是戴玲瓏的貼身丫鬟,也就是後來的陳妃陳暖玉,這也是他愛屋及烏,生出了後面的事兒來。戴玲瓏走了,他和戴玲瓏生的兩個兒子也都夭折了,陳暖玉盡心盡力地服侍了他七年,他終於走了出來,給了她名分,而陳暖玉生的這個兒子,在他心裡,不僅僅是他和陳暖玉的,更是戴玲瓏血脈的延續。
他要給那孩子最好的一切,而那孩子小小年紀已顯露了聰慧和果敢,他是要好好栽培的。
可是吳家勢大,吳王后更是心狠手辣、笑裡藏刀,而彼時他又不得不借助吳家的勢力,多有放縱。他原以爲對陳暖玉已經護得很好了,可他畢竟長年不在內宅,終究還是出了紕漏,連累着他這最疼愛的幼子也只能偷偷養在冷宮裡。
吳王后根本不知道趙元慎的存在,若是她知道了,恐怕早就將後宮鬧得雞飛狗跳、人人自危了。
“可是……王上,那孩子已經三歲了,可是娘娘的這個纔剛剛滿月,您想換,這如何換得。”易公公皺着眉,吳王后又不瞎又不傻,一個只會哭鬧的嬰孩,如何能變成一個已經能背詩練童子功的幼童?
趙鈺看看他,笑了一下:“這還要倚仗你來安排了,且讓她得意幾年。最多三年,朕就會把宮裡的那個‘趙元慎’帶在身邊教養,彼時若是還打仗,那養在身邊教他行軍佈陣自然沒有什麼二話。若是不打仗了,朕就帶着他去中原王朝朝賀,這一來二去,少說也有個一兩年的光景,在那個時候把孩子換過來。”
易公公想了想,笑道:“王上您真是深謀遠慮,那孩子在冷宮裡雖說也是專門照拂過的,可畢竟飲食上比不得外面,平日裡又不許他到處走動,那樣子看着還不到兩歲,想必過上兩三年也會比尋常那個年紀的孩子看着小。而王后娘娘身邊的那個卻又恰恰相反,好吃好喝的供着,時常的跑跑跳跳地玩耍嬉戲,身量長相自然要更健壯一些,比尋常那年紀的孩子大一些。您到時把他們二人這麼一換,又遠離西都,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只要這近身的人瞞得鐵桶一塊,還有誰會知道當中內情。”
易公公直呼趙鈺高明,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到,這還真是個好法子,吳王后就算髮現了,她又能怎樣?她若是指責趙鈺換子,一來無人相信,二來,她自己那麼大的把柄抓在他們手裡,她難道還能自己喊出來麼?
她總不能說這不是她的兒子,那倒是好了,正好查查她當年生下的究竟是誰,究竟是兒子還是女兒。
“你想的不錯。”趙鈺把那寫了名字的宣旨拿起來,那上面的墨已經幹了,捲了起來放入密匣裡,“讓他們送回宮裡去,這就是朕的王子的名字,讓王后好生照看,斷容不得半點差池。百日裡的時候,朕一定趕過去,爲朕的嫡出王子慶祝。”
這話說的是何等果斷,易公公看着趙鈺的樣子,連忙接了過來,這會兒就給送到送信的那兒去了,這可是大事兒,半點遲不得,他甚至開始期盼三年之後的情形了。他向來不喜吳王后這等陰險又面上僞善的女人,他倒是想看看等到吳王后發現自己爲之籌謀許久的孩子,突然就發現被人照貓畫虎地又給換了一遭,會是個什麼樣子。
“你把這個送回宮裡去,王上給娘娘生的王子賜名了,百日宴要大辦,可讓他們好生準備着。”易公公吩咐着,花團錦簇方能讓吳王后放鬆戒心,他日才能跌得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