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着吳王后的承諾也有些日子了,雖然明裡沒有個處置,暗中總是該有了的,許嘉彤正是想去看看。
按理說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許嘉彤就該作壁上觀,不插手纔好,可是她一想到王柔爲此事揪心,她就想早些得到消息,也好去告訴王柔,她們姐妹之間的嫌隙也總能小一些。
這幾日曹氏不在,皓月居門口也加了兩個林氏的人,許嘉彤只當沒看見,讓她們自以爲放心也好。
“你們姑娘這幾日身子可好?”許嘉彤一擡眼,特意看向林氏派來的那個丫鬟夏初。
夏初愣了一下,有些尷尬地道:“都好,就是近日腰上和腿腳上有些不爽利。”
有孕的婦人常有腰腿上的毛病,尋常人都會這麼以爲,可許嘉彤卻是知道,怕是張玉娘那套身法起了作用。
“有些日子沒來看她了,你進去通報一聲。”許嘉彤笑笑,擡步就往裡走,夏初只能小跑着進去通報。
許嘉嵐這些日子過得不好,趙元項被禁足府中,她派人帶了信過去,卻只得到一句“凡事自己小心”,竟是半點沒提如何安置她和孩子。想是吳王后威壓慎重,他一時也沒有法子反抗。
這世道怎就這麼不如意,許嘉嵐暗歎,好不容易和趙元項成就好事,還有了身孕,偏偏半路殺出一個許嘉杏。
趙元項就算此時還不是世子,可也是王子裡面數一數二出挑的,可就爲什麼偏偏對着吳王后一點兒辦法沒有?
“三姑娘,四姑娘來了。”夏初一進去,也顧不上行禮,立刻道。
許嘉嵐反倒是愣住了,她一天到晚的想着等許嘉彤來了,她如何行事讓這個孩子沒了,好嫁禍給許嘉彤。可是等到許嘉彤來了,她反而猶豫了,肚子裡的畢竟是她和趙元項的孩子,是他們的骨血,也是她入項王府,以至於將來成爲項王妃,甚至世子妃的籌碼。
“三姐姐,這幾日可好?”許嘉彤笑盈盈地道。
許嘉嵐看看她,在一旁坐下,先讓夏初下去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做什麼?來看我的笑話麼?”
“上一回過來,你要了一個教習,我也答應你助你出皓月居,頭一件我替你辦到了,這後一件,沒等我動手,你自己就辦了,還辦出個結果來。”許嘉彤別有用意地看了她肚子一眼。
當初答應許嘉嵐出皓月居,並沒有答應幫着她給王柔添堵。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用遮掩了。沒錯,我肚子裡懷的就是項王殿下種,是王后娘娘的王孫。你看不過眼也沒有法子,你想給王柔那個上不得檯面的出頭,也只管衝我來。”許嘉嵐昂着頭道,要是許嘉彤忍不住對她動手,她管保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你這肚子金貴,連帶着你也金貴,我怎麼激我都沒用,我不會動你,也沒資格動你,有資格動你的王上和王后娘娘。”許嘉彤斜睨了她一眼,她只是過來看看皓月居有沒有動靜。
看來是還沒有,不過這個時候沒有動靜就是快有動靜了,畢竟太過平靜反而不正常。
“王后娘娘,我倒是沒想到你能得到她的賞識,這項王殿下都這個年紀了,說不上如盛王殿下那般戰功累累,榮顯也算是這王子裡面的頭一份兒了,還是半點兒不能違逆她的意思。”許嘉嵐一看見許嘉彤就來氣,忍不住抱怨起來,“不過王后娘娘的話再管用,她也只是身在後宮,就算這一回我栽了,也早晚有一日能扳回來。”
“扳回來?那你要是死了呢?”許嘉彤納悶了,她哪兒來的這份篤定。
“死了,死了?這些日子我也想過,要是我死了呢?要是我死了,項王殿下這輩子都會記得我,他跟王后娘娘的這道嫌隙恐怕這輩子都無法消弭。”許嘉嵐笑了一下。
“你是覺得項王殿下對你的心比金子還真,能夠一生一世都如此?”許嘉彤一直沒弄明白,趙元項到底對許嘉嵐是真心的喜歡,還是別有目的,再或是兩者都有,還要加上和吳王后賭氣。
“四妹妹,這你就不懂了,不過你這窮鄉僻壤來的,是會懂的。”許嘉嵐嗤笑了一下,神態有些瘋癲地道,“殿下是什麼人,他府裡除了王柔,還有許多的姬妾,以後會有許嘉杏那個賤人,還有許多許多的良娣、采女。我就算是個天仙,也比不過那後面接踵而來的絕色佳麗們。若是我活着,就算我能壽終正寢、長命百歲,恐怕過不了幾年,最多十幾年,無論我有沒有子嗣,他都不會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等到那時我能吃得飽穿的暖,也就知足了。”
許嘉彤被她的神態弄得滲人,沒有說話,就那樣看着她,等着她把話說完。
“可若是我死了,事情就不一樣了。我會停在最好的年華,就是眼下,我肚子裡還有着他的孩子。”許嘉嵐站了起來,在門口轉了個圈,她伸展着手臂,沐在陽光之下,“他會永遠記得我,記得這個孩子,他還會記得是他的母后殺了我和他的孩子。你說他會怎麼樣?他會恨他的母后。有朝一日,縱使王后娘娘成了王太后娘娘,她的那個位子就能做得穩了麼?做得穩,又做得舒心麼?”
“你是篤定了他會爲你報仇,甚至你覺得王后娘娘也一定知道這些,所以她不敢真的對你怎麼樣,她總要顧忌着項王殿下,是也不是?”許嘉彤倒不覺得她想的這些全無道理,可是吳王后是天家的媳婦,凡事也會另有一出道理。
“難道不是麼?不然爲何我和我肚子裡的孩子還能安安穩穩地呆到現在?”許嘉嵐反問着,和許嘉彤說話也不像想像中那麼無趣。
定安侯府裡原本除了她許嘉嵐,就是一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動的許嘉杏,她看不上許嘉杏行事那畏畏縮縮的樣子,自然是什麼話都不想和她說的。
這許嘉彤與她也算是棋逢對手,這時候說起話來一來一去的,許嘉嵐倒是覺得很新鮮。
“父母之愛子女,爲其計深遠,沒錯,若是王后娘娘要了你的命,殿下一定會怨她。可是若是你壞了殿下的名聲,讓他失了錦繡前程,將來甚至爲此失了先機,丟了性命,娘娘還會容得你麼?比起殿下對她的怨懟,殿下的性命和前程纔是最重要的不是?”許嘉彤反問道。
“我是輸了一步,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王后娘娘的身份我比不了,她能壓制住殿下除了倚仗着她作爲母親的身份,也倚仗着她作爲王后娘娘所擁有的權柄。不過她有這些也沒有那麼高不可攀,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王后娘娘曾經也只是一個側室,要不是先王后過世得早,就憑她,也就是個妃子。這妃子說話,可是王后娘娘說話不一樣,若是那樣,項王殿下還未必要聽她的呢。”許嘉嵐冷笑道。
等了這些日子,許嘉嵐的心都冷了,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對吳王后的怨懟就更深了一層。
從許嘉嵐有記憶以來,從她開始有意無意得接近趙元項以來,她就知道,不知爲何,吳王后一直都不喜歡她,甚至根本就沒有待見過她。她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當中的緣由。
若說是因爲定安侯府不夠顯貴,這不能完全說的過去。若是嫌棄她的家世,那不給她正妃之位就是了,顧着趙元項喜歡,給她個側妃的位子安撫一下,收了兒子的心,不是很好麼?可是吳王后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意思,甚至幾個此入宮朝覲,連個笑臉都不曾給她。
“你知道爲何王后娘娘能拿捏住項王殿下麼?不錯,王后娘娘是他的生母,是他的母后,他若是孝順,就該聽王后娘娘的吩咐。他與王后娘娘是君臣,也不得不聽,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許嘉彤已經看到了她所看不到的,“我問你,王上有那麼多位王子,爲和只有項王殿下和盛王殿下最得恩寵,功勞也最大?”
“他們是王后娘娘的兒子。”許嘉嵐笑笑,這她能想不到麼,“人也很不錯,盛王殿下穩重善戰,項王殿下機敏多思。”
“這些都有,他們最初被王上重視,與他們是王后娘娘所出一定有着很大的關係,尤其是在先王后所出的王子先後夭折之後。可是後來事情就不同了,盛王殿下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靠的事自己的本事和王上的信任。而項王殿下卻是在朝野,說好聽的是機敏多思,深得人心,說不好聽的是善弄權術,若是沒有王后娘娘的定力支持,他哪裡會有今日。王后娘娘又偏疼幼子,甚至可以這麼說,沒有娘娘就沒有他的今天。”許嘉彤一字一句地道。
許嘉嵐的面色越來越沉,趙元項是她的男人,她面對這些實話,心裡很難平靜。
“若是沒有王后娘娘的支持,他將會失去一切。”許嘉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