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辛的憂心不是毫無根據。錦成一聽聞這件事, 就馬上沒有了好臉色。當天正在拍一隻洗髮水廣告,天氣漸漸炎熱,金燦燦的太陽將泳池裡的水映照的波光粼粼。劉拂一頭大汗, 好言好語:“我問過蘇柏州, 這事已經決定了, 由不得你拒絕。”
錦成便道:“事先沒經過我同意, 我就有拒演的權利。”
劉拂道:“你說的對。但人家在合同範圍內做的安排, 有理有據,又於你有利無害,你拿什麼拒演?叫任何人來評斷, 都是你無理取鬧。”
錦成不做聲。
劉拂就接着道:“你堅持拒演也可以,但從此以後, 你就待在公司冷櫃中吧。“
錦成聽了, 卻只淡淡一句:“無論如何, 我不演。”
劉拂從早上到現在,爲這件事費勁口舌, 此刻見他依舊這幅態度,也心頭火起,氣道:“好好好!你既然不在乎前途,鐵了心自尋死路,我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隨便你吧。”
他說完就轉身走了。錦成從池子裡爬起來, 過了一會兒叫道:“劉哥。”
劉拂站住了, 片刻後大步走回來。
兩人相看一眼, 劉拂嘆一口氣, 道:“我知道你一直耿耿於懷, 對黃舒也多有鄙薄。但我們不能叫它永遠絆住手腳。”他停一停,又說:“你眼下風頭正勁, 多年的目標眼看觸手可及,除了一鼓作氣乘勝出擊外,難道還有其他更好的選擇?”
錦成道:“非要靠他不可嗎?”
劉拂搖搖頭,“當然也不是非他不可。但這樣天時地利的機會一生中能有幾次?這個圈子裡的機會稍縱即逝,錯過這一次,或許就要等好幾年,甚至一輩子。這種例子我們見的還少嗎?”他看錦成眸光一閃,微微一頓,開口道:“黃舒的影響力咱們都再清楚不過。這部戲過後,我可以打包票,你以後絕對不可同日而言。如今你離華山之巔僅僅一步之遙,是咬咬牙爬上去,還是止步不前,就在你一念之間。錦成,你切勿意氣用事。”
錦成盯着水波盪漾的池水,只覺無比燥熱。
耳邊劉拂的聲音依舊在繼續:“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一步之後,無人再敢小瞧你,就是那黃舒,也要跟你客氣幾分。再者以後等咱們三年期限滿了,屆時是留是走,都有足夠資本談條件做打算,是不是?”他說完默然一會兒,重新再開口,帶着抹語重心長:“在這個圈子裡,高就是高,低就是低,差一點便是千差萬別。你我這些年經歷的教訓實在夠多了。”
他說完也沉默下來。但話已讓他說盡了,雖是勸誡之語,卻也是他的肺腑之言。錦成與他共事多年,當然能夠分辨真心假意。他一徑靜默着,直到有人過來提醒他下個場景馬上要開拍了,他才站起來。
劉拂這時在一旁低聲道:“以辛那邊已經確定出演了。你難道不想跟她再續前緣?而且,你真放心她在黃舒手下做事?”
初夏,小熱過一陣後,接連卻是多日陰雨,淅淅瀝瀝連綿不絕。這樣的天氣容易使人憊懶。午後,鍾紅就歪在休息室裡的沙發上一動不動。休息室不大,卻五臟俱全,儼然一間小客廳。不一會兒其他人走進來,站的站,坐的坐,一邊看電視一邊閒談。
正好聽見以辛的名字,她們便不再換臺,凝神看起來。電視裡一箇中年男人對着鏡頭,白白的臉上佈滿笑意:“這次《大唐風流》能與以辛和錦成兩位合作,我非常高興。”
主持人問:“黃導,據我們所知,錦成和霍小姐的姐姐以前就曾參演過您的作品,這次您又找了他們這二位,是有再續前緣的意思嗎?”
屏幕下方適時放出一張小小的四方照片,以安的臉一閃而過。
聽那男人哈哈一笑:“我更看重他們是否與角色契合。當然,這也算是一種緣分。之前我們合作的不錯,如今二度聯手,相信我們一定能碰撞出更令人滿意的火花。”
主持人接着便問起作品的相關事宜來。
一人開口道:“這人我曉得,他的劇都挺好看。以辛接了他的戲,是要大紅了吧。”
另一人接口道:“那還用說。”
去年以辛第一次來時,她們都在場,想想那時她初來乍到,帶着她姐姐,還有幾件寒酸的行李,誰能想到不過一兩年時間,她已然改頭換面,成爲炙手可熱的人物。
那女孩又說:“這樣的捧法,不紅纔怪。”
先前那人便笑道:“你不服氣嗎?不服氣也去當明星啊,看有沒有人捧你。”
那女孩呸一聲:“誰不服氣!以辛不壞,我是替她高興。”她看一眼電視,笑道:“她現在事業順風順水,我看不久,感情也要開花結果了。”
另一個也笑道:“你是說錦成?那倒是,二人從以辛出道以來,一直合作到現在,一年到頭一半時間都相伴左右,不生出點情意才叫人奇怪。”
那女孩嘻嘻道:“我也跟許多人一樣,挺看好他們。他們俊男美女,站在一起,再登對不過。”
其餘人也紛紛附和。只有一個年紀最小的同伴發聲:“那先生怎麼辦?”她看她們都一靜,接着面面相覷,就底氣不足道:“先生對以辛很不錯,而且我覺得先生也挺好啊。”
那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噗嗤一笑:“我倒忘了,還有先生。先生雖然看着冷冷的,但對以辛確實不賴。不過我還是比較贊成以辛跟錦成。”
豈料另外一個人卻改了口風:“我站先生這邊。錦成雖然好,但先生卻更有安全感——”話未說完,就被贊成錦成的那人打斷:“先生太冷淡,而且不苟言笑,哪裡比得上錦成。還是錦成好。”
另一人道:“可是先生財大勢大啊。”
幾人都咯咯笑起來,推搡着那人:“原來你是這種人。”
那女孩急道:“纔不是,難道你們就一點看不出先生的心思嗎?”
有人接口道:“我看到先生就恨不得離的遠遠的,哪裡還敢揣摩他的心思。不過,既然大家有異議,那就來投票吧,看支持誰的更多。”
他們聚到一起,正要舉手投票,鍾紅卻站起來道:“你們鬧夠了沒?被吳姐聽見,不用投票,你們都可以走人了。”
她們本來也是閒了無聊鬧着玩,見鍾紅髮聲,就收了頑笑,都不做聲了。
鍾紅接着道:“午休的時間快過了。點心和水果準備好了嗎?以辛和先生都不吃冰的,太溫又不可口。水果切好後,先放到涼水裡過一過再端出去。”想一想,又說:“吳姐說晚上做餃子吃。你們多準備幾種餡兒,看到時先生和以辛喜歡哪種口味,記得分開煮。”
幾人應了,一人嘆道:“哎,不在家都不在家,一回來都回來了,有的忙了。”
鍾紅手上有一把智能鑰匙,上面藍光一閃,便知外面來了人。她理了理頭髮,走出去察看。剛到客廳,卻迎面碰上以辛。
以辛打着哈欠匆匆往外走,手上拖着一隻行李箱。看見她,便道:“我得馬上走了,你幫我跟吳姐和先生他們說一聲。”
鍾紅奇道:“去哪裡?不是說明天才去片場嗎?”
以辛道:“臨時改了行程,今天就得去匯合。”她脂粉未施,身上只匆匆套了件外套,可見十分倉促。她一邊打開手提包一邊說:“等我到了那邊,給你們報平安。”接着卻叫起來:“咦,我的手機呢?”
鍾紅忙走過去幫她找,問道:“會不會放在房間忘拿了?”
以辛搖頭:“不會,剛剛明明在手中的。”
正忙亂着,卻見有鹿從樓梯上緩緩而來,手中正拿着她的手機:“掉在地上了。”
以辛接過,笑道:“幸好是落在家中,不然就麻煩了。”
有鹿看她一眼:“急什麼,她們等不到你,自然也不能走。”
辛到家的第二天,他就回來了。兩人誰都沒有提起有漁,那件事自然也無人言起。還是跟以前一樣,同住一個屋檐下,各行其事,和睦相處。不過以辛這段時間特別忙碌,每天早出晚歸,見面的次數反而比以前更少。大多是早上露臺的匆匆一面,或者晚間客廳燈下的片刻相處。
以辛理順手包,笑道:“我最怕人等。寧願我等人家,也不要人家等我。”她看一看手錶,“沒時間了,我先走了啊。”
有鹿嗯了一聲,卻問:“什麼時候回來?”
以辛想一想:“這次要去好幾個地方取景,恐怕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我就隨組拍攝完畢再回來吧。”她見有鹿只點點頭,倒想起一事,笑道:“薇姐說這是最關鍵一步,所以這次就算苦點累點,中途不能回家,我也不會有怨言——我會努力,不辜負你和公司的栽培。等我捷報吧。”
有鹿看着她灼灼有神的雙目,一會兒纔開口道:“注意安全。”
以辛帶笑嗯了一聲,說道:“真的走了,不然薇姐等會兒要河東獅吼了。”
鍾紅忙道:“我送送你。”
她拎起箱子,陪着她快步走出去。因爲現在大門關閉,車子不能進來,以辛怕金薇等着急了,就先跑過去,鍾紅走在後頭,走了一段,她回頭一看,卻見有鹿依舊站在原地,雙眸凝望着大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