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辛回到劇組。遠遠看見酒店門口停着一輛車。車身極長,曲線流暢,在清晨的霞光裡冉冉生輝惹人注目。以辛辨認不出它的標誌,不過她在電視裡,還有星河公司樓下見過類似的車型,知道它有一個通俗名字叫保姆車。它現在出現在這裡,不禁讓人猜測是哪位名流巨星駕臨。想一想,似乎酒店裡並沒有入住其他劇組,也沒有聽說影視基地還有比一世盛寵更出名的劇集拍攝,以辛便懷着好奇走進去。
寧寧一看見她,就自發的上來彙報,“以辛以辛,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別人都快不知道誰是真正的女主了。”她嘟着嘴,滿臉不高興。
以辛奇道:“怎麼了?”
小楚上來補充,“新來了一個演員,比你更像女主——我是說她的做派。”
寧寧叫道:“什麼做派,明明是做作!”她少女心性,一派率真,卻也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因此對以辛十分盡心,眼下也就十分憤慨:“你沒有看見她的樣子。真叫人不舒服!”
以辛還是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四下一望,不見金薇,便問她去哪裡了。
寧寧道:“薇姐回公司有事去了。具體什麼事沒說,大概跟那女人有關。”
小楚見以辛越發一頭霧水,就道:“你別東一句西一句把以辛說糊塗了。我從頭說。”
他便慢慢說起來。
原來那女三真的被替換掉了。昨天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劇組。大家跟她並不相熟,因此沒有過多關注。只是猜測換下她的那位是什麼來頭,到這種關卡上居然還有本事說來就來。
那人沒有讓大家失望,先是一輛豪華保姆車閃亮登場,然後大大小小十多箱行李搬運進屋,誰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些什麼東西。緊接着十來人浩浩蕩蕩進屋,美其名曰她的助理團,一來就上上下下打招呼,嘴裡說着多多關照,只不過她本人卻不曾出現在衆人面前,只有人在導演房裡看見她,然後又去了編劇房間。一會兒後出來,面帶勝利笑容,聘聘婷婷到片場轉了一圈,才返回她自己的套房。不消半天,所有人都知道來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真正的女主這會兒才大駕光臨。
有人私下裡對着金薇調侃:“你們家以辛還好嗎?“金薇表面上笑眯眯:“不勞你操心。“緊接着卻也去了編劇那裡一趟。
以辛聽的明白又不明白:“她到底是誰。“
寧寧道:“何麗娜呀。”
以辛聽着好像有點耳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寧寧看了她的樣子,氣鼓鼓道:“看嘛,大部分都不知道她何許人也。她要是大有名氣也就罷了,偏偏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還擺出這幅氣勢來,做給誰看呢,真是氣死人。”
小楚笑道:“你們女人就是喜歡在這種事上爭個高低。”
寧寧噘着嘴:“誰想爭呀。她跟以辛對手戲不少,我只是擔心來者不善,到時候別鬧什麼幺蛾子。”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不無道理。下午以辛到片場後,剛坐下不久,忽然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她擡眼望去,卻是一個陌生的面孔。那人站在導演附近,昂着下巴與她對視。以辛看出她眼中的不友善,不禁奇怪。寧寧早已看見這一幕,便對她講:“那就是何麗娜啊。”以辛聽了,就不由又朝那邊望了一眼。麗娜卻徑直走過來了。
麗娜是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還有高高的額頭,很有幾分美人姿色。她對着以辛一笑:“還真是你呀。我還不大相信。”
以辛不知她所言何意,只在記憶裡搜索。
麗娜道:“真是人靠衣裳馬靠鞍,現在的你,看起來還真像那麼一回事。想當初,你那樣子,可真是……“她故意停一停,卻見以辛目中不解之色反而越來越深,不禁哼笑一聲,“人金貴了,記憶也就跟着金貴了。行吧,我也就不多說了。今天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是不是演技也跟着提升了——畢竟當初只是會在泥水污潭裡打滾的角色。”
她這樣一說,以辛便想起她是誰了。那時她對她並不熟,幾乎沒有任何交集。記憶中,也不曾得罪她。不知她的敵意從何而來。大概是因爲曾經她在泥潭裡翻滾時,麗娜卻被衆星捧月般環繞,而現在,以辛的變化太大,幾乎跨越式的成爲主角。
這一天的拍攝,麗娜便一直在場。她的目光片刻不離以辛身上。以辛拍攝順利,她便冷冷一哼,反之卻是眉毛高挑,笑的燦爛。那樣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毫不掩飾,真是叫人看了又好氣又好笑。寧寧恨不得直接把她趕出去,奈何麗娜除了對以辛如此外,對其他人卻十分和顏悅色,尤其是對導演殷勤備至,使人挑不出錯來,也不好叫她離場。寧寧無法,只好希望金薇快點回來。
金薇回來了。聽了她的“告發”,卻是一臉平靜。她心裡早有猜測,這趟回公司更加清楚了來龍去脈。見寧寧憤慨,便道:“這也怪不得她。她的那位去年就答應了她,一世盛寵的女主非他莫屬,她接連演了兩部小製作的古裝,也都是爲這部戲鋪路,積累經驗。原本等着第三部戲一鳴驚人,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金薇對這種事見的不少,因此說的平靜,又道:“更何況,那程咬金還是曾在她戲裡跑龍套的,連名號都排不上的人。換做誰,只怕都嘔得慌。”
寧寧愣了愣,問:“那她幹嘛還跑來做這個女三啊,豈不是給自己找罪受。”
金薇道:“這便是她的厲害之處了。那女三角色討喜,誰來演都容易出彩。這樣的機會她不會放過。她那位沒兌現女一的承諾,卻不能不給她做點補償。而她心中憋氣,肯定不會讓以辛好過。像平常這樣找點小麻煩,做點小動作來氣氣人只怕以後只多不少。”
寧寧氣道:“那就由着她這麼使絆子嗎?這不是明擺着磕磣人嗎?”
金薇道:“她也是星河的藝人。倒不敢真的把以辛怎麼樣。而且論起資質,她還算以辛的前輩。”她轉向以辛,說:“所以,以辛,目前你只管盡心拍戲,不要搭理她,以免她越發起勁。也免得落人口舌。”
以辛牢記金薇的叮囑,以後的時間裡,就只埋頭拍戲。誰知麗娜的挑釁卻日益加劇。
兩人在劇中飾演閨蜜。這一回的情節是兩人發生誤會,有一場以辛被扇巴掌的戲份。一早寧寧便十分擔憂,只怕這回要不好過。果真如此。
簡單的一場戲,ng了五次。每一次麗娜都有理由。一會兒是打偏了,一會兒力道不對,一會兒情緒不對,一會兒卡住了臺詞。麗娜做的逼真,每次又頻頻道歉,一臉愧疚,使人找不出紕漏。許導對演員之間的這種勾心鬥角心知肚明也司空見慣,更知管不過來,只要不耽誤拍攝,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見麗娜似乎還不罷休,才把臉一沉,說浪費多少時間了,這才阻止了麗娜。
這天金薇不在,只有寧寧幾個人陪着以辛。在一旁看着,唯有乾着急。以辛的臉被打的微微腫起。寧寧用熱毛巾幫她敷臉,氣道:“她真是太過分。”
以辛笑笑,沒有說話。她臉上疼,心裡卻是另外一種疼。
錦成那天沒有戲份,去外面上其他通告。回來後聽說了這件事,便來看她。她已卸了妝,正一個人坐在窗前發呆。
錦成走過去,問道:“你沒有事吧。”
以辛搖搖頭:“沒事了。”
他看看她臉頰,皺眉道:“她下手還真不輕。”說着,就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東西給她,說:“這是消腫藥膏,很管用,你試試。”
以辛接過,說了聲謝謝。
他看她神情很有點鬱郁的,想她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一定不大好受,正要開口寬慰她兩句,她卻突然問道:“這種事是不是在圈子裡見怪不怪了?”
他略略一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種事向來不少。”
以辛有些怔怔的:“看來這還只是冰山一角。以我現在的身份,我尚且只能忍耐。如果是其他更加無名無勢的人,遇到這種情況,是不是除了受着,根本沒有其他辦法?”她頓一頓,輕輕道:“比如我姐姐。”
她一直聽人說娛樂圈殘酷,但以安從來不曾對她訴過苦,她便認爲也許不過是其他人誇大其詞,現在自己親自接觸到這陰暗一面,才更爲心痛與愧疚:“以安的性格遭受這些,只怕更難受。”
錦成默然,好一陣才說道:“但以安卻做的很好。”他見以辛雙眼微紅,就道:“你現在起點比你姐,比我都要好,所以不必太在意這些事情。好好演戲就好了。”
以辛看着他,說:“你以前也一定很辛苦吧。”
錦成道:“大多數毫無背景的普通人,有幾個不辛苦的。”
以辛一時無話。
錦成笑道:“那何麗娜就是心理不平衡,過一陣她想通了,也就沒事了,如果想不通,到時吃虧的卻是她自己——導演,還有我,都不會放任她繼續胡鬧下去,攪亂片場氛圍。你現在畢竟是白紙一樣的新人,凡事低調忍讓些沒有錯。儘量別惹事。”
他言語誠懇,叮囑的道理跟金薇大同小異,知他是真心爲自己着想,以辛心中感動,答道:“放心吧,我不是那惹事的人。”
錦成也笑起來:“倒也是。”
這番話之後不久,以辛卻真的惹出一件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