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煥喊了一聲之後,聽見頭頂傳來一陣向上的腳步聲,顯然那人影正在向箭塔頂樓攀登。張煥抽出寶劍,舉步就要上去。
“大人,我上去吧!”紇幹承基第一個趕到,卻因爲樓梯狹窄,只得乾着急。
張煥看了一眼上面,低聲道:“沒事!火把給我!”
紇幹承基從身邊一人手中奪過一支火把,遞給了張煥。
張煥左手接過火把,右手緊握寶劍,小心翼翼的向上而行。紇幹承基握着弩箭,緊跟在張煥後面,隨時提防對方的偷襲,沒想到一直爬到頂樓,都沒有被對方襲擊。張煥舉着火把一看,頂樓的左邊角落裡堆了一些雜亂的柴草,後面似乎藏着一個人。
張煥將火把略微向前伸了一下,沉聲道:“出來!”
那人影打個哆嗦,緩緩站起身來,驚恐的看着張煥手中的寶劍。看清楚對方的模樣之後,張煥微微一愣。原來是個十一二歲的孩童,這孩童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一雙眼睛在火光下顯得清澈無比。
張煥收劍入鞘,微笑道:“你是誰?爲什麼在這裡?”
孩童卻不說話,只是做了幾個手勢。
“你不會說話?”
孩童連連點頭,依依呀呀嘀咕了幾句。張煥嘆口氣,看這孩子的眼睛就知道人挺機靈的,沒想到竟然不會說話。
“承基,告訴大家沒事了,是個孩子。”張煥向下面喊了一聲,拍拍這孩子的頭,指了指樓梯。
見到張煥態度親切,孩童眼中的驚恐減輕了不少,怯生生的從張煥身邊走過,扶着扶手滑了下去。張煥笑了笑,也順着樓梯滑了下去。
“公子,這兒怎麼會有孩子?”紇幹承基看着孩童,眼中很是驚奇。
房遺愛插言道:“會不會是這裡某個高句麗人的兒子?”
“不會!”薛仁貴斷然否定,“這孩子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如果是這裡某個人的兒子,不會是這般模樣。”
張煥笑道:“仁貴說的沒錯,我也是這麼看的。承基,讓他洗個澡,換身乾淨衣服。仁貴,帶幾個高句麗人過來,我要問話。”
倆人答應一聲,紇幹承基拍拍孩童的小腦袋,示意讓他跟着自己走。孩童看了看張煥,躬身行了一禮,跟着紇幹承基向屋子走去。
張煥微微有些驚訝,這孩子行的禮節,看上去竟然是漢朝時候的一種插手禮,這種禮節可不是普通百姓可以遵行的。不過張煥也並沒多想,找了個房間洗漱之後,薛仁貴已經帶了幾個高句麗人過來。
這些高句麗人糊里糊塗落在唐軍手裡,同伴又被斬殺多半,早就嚇得半死,對張煥的問題根本不敢隱瞞。
詢問時得知,此處距離平壤城已經很近了,快馬趕路的話倆個時辰就可以到達。由於張煥一行一直沿着海岸線行走,這才避過了平壤城北線的高句麗兵馬。當問起到新羅的路線時,這幾人的回答和高柔基本一致,都說只要穿過平壤城,一直到新羅的防禦線,高句麗人都沒有重兵防禦。白頭鎮那邊的情況也得到了證實,不過駐兵的數目並不是高柔所說的一千多人,據這幾人說爲了防止新羅人滲透,前幾天從平壤城調集了幾百人過去,如今白頭鎮大概有二千人鎮守。白頭鎮那邊忽然多出來幾百人,張煥並沒多少擔心,現在的關鍵問題就是如何穿過平壤城的防線。
問完情況之後,張煥剛和薛仁貴討論了幾句,外面來報說飯已經做好了。張煥也確實又累又餓,暫時把事情放在一邊,吃了近幾天來的第一頓飽飯。飯後已經是亥時末了,張煥讓紇幹承基部署警戒,自己回到屋子倒在牀上就睡了過去。
昔日天色微明,張煥就醒了過來,睡了個好覺之後,只覺得精神和體力恢復了大半。張煥隨意洗了把臉,把寶劍懸在腰間,走過去推開了門。
門剛打開,一個小身影一下子滾了進來,倒是把張煥嚇了一跳。小身影也嚇了一跳,一骨碌爬起來,慌慌張張的躬身行禮。張煥定睛一看,原來是昨晚那孩子,身上穿了一件又長又大的袍子,袍子的邊緣還明顯被割了一截。
張煥微笑道:“別怕,擡頭我看看。”
孩童退開半步,緩緩擡起頭來。張煥又有些驚訝,這孩子竟然生的眉清目秀,不過皮膚略微有些黑。
張煥拍拍他的小腦袋,“你有名字嗎?”
孩童猶豫了下,微微搖了搖頭。
張煥又問道:“你是漢人嗎?”
孩童先是搖搖頭,過了一會又點了點頭。
張煥哭笑不得,“那我就當你是漢人好了。你的眼睛很亮,就叫星兒好了。”
孩童對這個名字似乎很滿意,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笑容,又對了張煥行了一禮。
“好了好了,不必這麼多禮。你願意跟我回大唐嗎?”
星兒想都沒想,重重的點了點頭。
“自己洗臉去!”張煥再次揉揉他的小腦袋,指了指屋子。
星兒咧嘴一笑,點點頭走進了屋子。
張煥信步走到箭塔下,問過上面值夜的暗刺,知道一切正常之後,也沒有打攪正在睡覺的衆人,就在箭塔下面練起劍來。自從西征歸來之後,張煥基本就沒有和人動過手,不過這套劍法並沒有生疏,一套招式熟練地練完,身上只是略微出了點汗。
“好劍法!”張煥回頭一看,原來是高柔站在身後,正在輕輕撫掌。
“正好我有事找你,跟我來吧。”張煥收劍入鞘,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就向外面走去。
高柔略微遲疑了下,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到哨所外面百餘步後,張煥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着高柔,語氣十分凝重:“我想知道一件事,請你如實回答。”
“好的!”高柔點了點頭,“你問吧。”
張煥一字一句道:“你是否喜歡房遺愛校尉?”
高柔臉色一紅,沒想到張煥會問這個問題,竟然有些尷尬起來。
“你彆着急回答。”張煥擺了擺手,“我先提醒你,如果你抱着什麼目的才接近他,那麼你的下場不會很好!”
高柔臉上閃過一絲惱怒,“你威脅我?”
“是的!”張煥坦然承認,“房遺愛是我妻兄,爲人十分老實,我不會讓一個抱着不明目的的女子跟他在一起。”
高柔似笑非笑:“你就不怕我和他在一起之後,挑撥你們的關係?”
張煥嘴角閃過一絲冷笑:“如果你真心喜歡他,就不會挑撥離間;如果你別有目的,你很快就會從世上消失!”
“好吧,你贏了!”高柔微微一笑,“其實開始我並不喜歡他,我一眼就看出他很老實,接近他目的就是靠他保住我的小命,而且不被其他人侵犯。不過後來接觸之後,覺得他還不錯,跟着他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張煥笑了笑,語氣也緩和下來,“你倒是很誠實!不過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如果跟着他恐怕很難做正室。”
高柔皺眉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張煥淡然道:“你在高句麗身份尊貴,不過到了大唐什麼都不是!”
“你!”高柔臉色一下子惱怒起來,隨即嘆了口氣,知道張煥說的是實話。
“不過也不是沒辦法!”張煥狡猾的笑了笑,“我不但有辦法讓你成爲正室,還可以讓你們的後代身份顯赫。”
“什麼辦法?”高柔脫口詢問。
“實話告訴你吧,這次皇上做了萬全的準備,高句麗必然會亡國!”
“我不信!”高柔馬上搖搖頭,“前朝隋煬帝百萬大軍都喪送在遼東,大唐皇上能帶多少人來?”
“那好,我們打個賭吧!”張煥也不生氣,笑着來了一句。
高柔十分疑惑:“打什麼賭?”
“如果這次高句麗亡國,那麼就算我贏,反之我輸。”
高柔冷笑道:“我和你賭了!賭注是什麼?”
“如果我贏了,我會讓你做一些事情,而你不得拒絕。”張煥見高柔皺起眉頭,笑了笑道,“你放心,我讓你做的事情都會關乎遼東的局勢!”
“既然是這樣,那就沒問題!”高柔想了想就答應下來,“如果我贏了呢?”
“你不會贏的!高句麗必亡!”張煥搖搖頭,“假如你贏了,哪怕你想回到平壤,我也會想辦法放你走!”
高柔狡黠的笑道:“如果我贏了,我要大唐皇帝親自賜婚,我要風風光光的嫁到樑國公家!”
“一言爲定!”張煥笑着伸出了手掌。
高柔也伸出右手,和張煥三擊掌立下了誓約。
高柔並不知道,即使自己輸了,張煥也會想法子讓李世民賜婚於她,擡高她的地位藉以處理高句麗人的問題!
自從知道房遺愛的心思之後,張煥就想了很多辦法,可是都很不理想。如果出手拆散這倆人,不說房遺愛會怨恨,自己對房遺愛也會更加愧疚。既然如此索性撮合他倆,滅掉高句麗之後,高柔的郡主身份肯定對處理高句麗人大有幫助,當然前提就是高柔沒有什麼惡毒心思。因此張煥纔開門見山的詢問,如果高柔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即使會被房遺愛怪罪一輩子,他也會殺了這個女子。
高柔一顆心也算是放了下來,至少暫時自己不會有生命危險,當下笑道:“既然已經不是外人,那麼我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