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綻放出最後的餘暉,緩緩隱沒在了山峰後面,密林中一下子變得昏暗起來。感受到忽然而來的一絲陰冷,靠在一棵大樹上的高柔緊緊衣襟,看了一眼身旁的紇幹承基,隱晦的翻翻白眼,把目光投到了山坡下面。張煥和薛仁貴、房遺愛三人帶了五十人隱藏在靠近道路的樹叢中,五十三人手中都拿着弓箭,靜靜的望着遠處飛奔而來的一小隊高句麗騎兵。
這隊騎兵大概有二十幾人,即使道路狀況很差,還是不停的揮舞着馬鞭,看樣子趕路的心情十分急切。馬蹄聲越來越近,張煥悄悄打個手勢,取出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薛仁貴等人也紛紛彎弓搭箭,對準了越來越近的高句麗人。
高柔看着飛馳而來的高句麗騎兵,輕輕嘆了口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紇幹承基見她沒有任何異動,握緊的拳頭也舒展開來,向後退了半步。
高句麗人很快就到了百步開外,張煥瞄準最前面一匹馬,緩緩拉開了弓。
“動手!”等到高句麗人進入五十步之內的時候,張煥忽然一聲輕喝。
“嗖!嗖!”隨着張煥的喝聲,衆人同時鬆開了弓弦,箭矢飛速射向了迎面而來的高句麗人。
距離實在太近,高句麗人聽見喝聲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箭矢就到了身前。近一半高句麗人瞬間被射成了刺蝟,連人帶馬滾作一團,後面的人收勢不及也被絆倒在地。短短几個呼吸間,高句麗人全部滾落馬下,僥倖未死的七八人也都個個帶傷,滾在地上慘叫不已。
不等張煥下令,薛仁貴和房遺愛就帶人衝了上去,把高句麗人團團圍了起來。
高柔見大局已定,這才重重的嘆了口氣,這個場面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了。自從眼前這支唐軍到達平壤城北線之後,所有落單的高句麗兵,特別是傳信的小隊伍,全都會被這支唐軍擊殺。
幾天前,得知火焚玄菟城的唐軍深入高句麗腹地,不但行蹤不定,還到處襲擊小的隘口和據點,泉蓋蘇文勃然大怒,連續下達了七次追殺令,調集了近萬兵馬圍剿卻勞而無功。張煥開始刻意向東而行,後來忽然改向西,在高句麗人看來,這支唐軍似乎玩了一招聲東擊西,最終還是要從遼水迴歸。自以爲判斷對了這支唐軍的動向,因此高句麗的兵馬一直在遼東城一帶轉悠,殊不知張煥一行已經到達了平壤以北地帶。
“收拾一下,帶幾個活口馬上離開!”張煥吩咐一句,轉身就向山坡上走去。
薛仁貴隨意抓了三個傷勢很輕的高句麗人,其他人都被斬殺當場,連同戰馬一起推到了道路下面的樹林中,唐軍毫不停留的繼續向南前進。
半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張煥下令隊伍暫停前進,找了個僻靜的山坳,點起幾支火把之後把三名俘虜帶上來詢問。沒想到這三人嘴巴倒是很穩,周銘再三詢問,也沒得到一點有價值的東西。
“承基,交給你了!”張煥心頭惱怒,索性把這三個人交給紇幹承基詢問。
紇幹承基搓搓手笑道:“公子放心,他們很快就會開口!”
“等等!”高柔忽然走過來,“讓我試試吧。”
張煥聞聽皺皺眉,高柔自從被俘之後一直表現很好,最近幾天和房遺愛越走越近,讓張煥很是頭痛。若是房玄齡夫婦知道房遺愛喜歡上高句麗郡主,而且是在張煥眼皮子底下發生的,張煥以後的日子恐怕就要難過了。高柔雖然是高句麗郡主,在房玄齡夫婦眼中半點都配不上自家兒子,是絕對不可能同意這件事的。
房遺愛也湊上前來,咧嘴笑道:“叔珩,讓她試試吧,說不定有用。”
“好吧。”張煥也不好拂了房遺直的面子,只好答應下來。
張煥雖然答應了,背後卻悄悄對周銘打了個手勢,讓他仔細聽着,以防高柔暗中做手腳。
“我是麗顏郡主。”高柔一開口就亮出身份,並且從香囊中取出一塊玉佩。
這三名高句麗人早就知道麗顏郡主被唐人劫持,見到玉佩之後趕緊跪地行禮。高柔也不讓他們起來,嘰裡咕嚕低聲詢問起來。
高柔詢問完畢之後,轉身對張煥道:“他們三人說,我們目前在平壤西北大概一百二十里處,翻過前方的倆座小山會有一座哨所,過了那座哨所道路會好點。由於這一段靠近海邊,所以並沒有重兵把守。”
張煥看了一眼周銘,周銘點點頭,示意高柔所言不假。
張煥沉聲道:“問問他們那座哨所有多少人?知不知道到達新羅防線的偏僻小路?告訴他們,如果說出有價值的東西,我不殺他們!”
高柔吃了一驚,這才明白張煥的意圖,原來是想通過新羅迴歸。雖然心頭驚訝,高柔還是詢問了一番。結果這三人告訴說,前方那座哨所大概有五十多人,越過平壤城之後,確實有偏僻的小路到達新羅境內,不過道路崎嶇難行,而且在一個叫白頭鎮的必經之地還駐紮了一千多人馬。
張煥聽完後心頭有了底氣,看來只要繞過平壤城,後面的路就沒什麼可怕的。即使險要之地的白頭鎮有一千人,又如何能抵擋自己的精銳。不過當務之急,要先佔領前方的哨所,休整一晚恢復體力。
想到這裡,張煥馬上下令,“承基,你帶上一百名暗刺,讓周銘隨行,直接打起火把前去奪取那座哨所。不可讓一人逃脫!”
“公子放心!”紇幹承基抱拳一禮,轉身下去挑選了一百人,紮起火把點燃後大搖大擺的順着小路向哨所前進。
“仁貴,你把高柔帶上好生看管。大家就地休息,等到紇幹承基傳來消息再前進。”
高柔看了一眼房遺愛,跟着薛仁貴退到一邊。
“兄長等等,我有事和你說!”房遺愛正要跟過去,張煥一把拉住了他。
“什麼事?”房遺愛一愣。
“你是不是喜歡這個高句麗郡主?”張煥並沒提名字,還刻意把郡主二字加重了語氣。
房遺愛雖然憨厚卻不傻,馬上就明白了張煥的意思,摸摸腦袋訕訕道:“算是吧。其實高柔並不是壞人……”
張煥嘆口氣:“你知道我在說什麼!這不是壞不壞人的問題,岳父岳母不可能答應你娶這樣一個女子!”
聽見張煥說起父母,房遺愛也有些着慌,“叔珩,這件事還請你幫幫忙。”
張煥十分不解:“你怎麼會喜歡她?”
“這個……”房遺愛猶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覺得她很不錯。”
張煥一愣,沒想房遺愛竟然靠感覺喜歡上一個女子。
“你問過她的意思沒有?”
“沒有!”房遺愛果斷的搖搖頭,“我不敢!叔珩,要不你幫我問問?”
張煥哭笑不得,這種事怎麼好問!直接拒絕吧,又覺得很對不起房遺愛,再看看房遺愛尷尬難受的樣子,張煥嘆口氣道:“好吧,我找個機會問問。”
房遺愛大喜,用力拍拍張煥肩頭,“多謝兄弟!”
“好了好了,讓大家準備動身吧,紇幹承基那邊恐怕已經動手了。”
“哎!”房遺愛笑着答應一聲,轉頭看了一眼高柔,迅速下去傳達命令。
紇幹承基等人翻過倆座小山之後,果然見前方山腳下出現了燈火,藉着火光可以看到,這座哨所全部用木頭圍了起來,大門口用土坯和巨木搭建了一座箭塔。
“大家小心點,不要放走一人!”
哨所裡的高句麗人很快就發現了紇幹承基一行,不過見對方大搖大擺點起火把,還以爲是自己人,根本沒有提起半點警惕。到了近前,接着火把的光,看見紇幹承基等人都身穿高句麗軍服,哨所裡的人隨意詢問幾句,周銘都回答的天衣無縫。裡面不再懷疑,就有幾個人跑到大門口,緩緩打開了大門。
大門一開,紇幹承基就一馬當先衝了進去,開門的倆個高句麗人還麼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紇幹承基斬殺當地。箭塔上的那人剛喊了一聲,就被一名暗刺弩箭射殺。事情進行的十分順利,哨所裡的大多數人已經睡了,還有十幾人正在賭錢,直到做了俘虜還沒反應過來。
僅僅盞茶時間,紇幹承基就控制了這座哨所,擊殺了三十餘人,俘虜了十幾人,己方毫無傷亡。
張煥一行趕過來的時候,高句麗人的屍體已經被扔到了後面山溝裡,幾個房間也已經打掃乾淨。紇幹承基找到了十幾袋糧食,以及幾大塊燻肉,看來是高句麗人射獵所得。張煥四處看了一圈,出來見唐軍將士正在忙碌,邁步向箭塔走去,準備站在高處四處看看。
這座箭塔樓梯狹窄,張煥只得攀着扶手緩緩向上爬。剛爬到第一個拐角處,忽然見到上方一個人影一閃而過,看上去身材十分矮小。
張煥大喝一聲:“是誰在哪裡?”
聽見張煥的大喝聲,紇幹承基等人迅速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