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陌寒面色凝重地冷睨她一眼,抿脣聲音極低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我陪着太太在院子裡散步,走了一會她就說有點難受,讓我扶她到門口臺階上坐着。哪知道剛走到臺階,我正喊小陳開車過來送我們去醫院,她就暈倒了。”
歡姐一臉的擔憂,急着解釋了一句,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根本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散步之前季雨沫明明還好好的,誰都沒想到走了幾步之後,她竟然會暈倒。
蕭陌寒沉着臉,快步從她面前越過,正好這時候醫生已經看完了,戴好聽診器走了出來。
“醫生,我太太什麼情況?”
醫生看他一眼,皺着眉,臉色一片凝重,“蕭先生,我看過您太太的病歷,之前是不是也有一次暈倒送過來?可能跟當時一樣的症狀,考慮到她的預產期就快到了,還是先辦理住院,再商量下一步怎麼治療吧。”
“好。”
蕭陌寒點頭,來的路上他也考慮到這個問題了。
之前幾個月因爲季雨沫再沒有任何不適,眩暈的症狀幾乎沒出現過,考慮到孩子的問題,所以也就沒再頻繁地拍CT,一直是觀察爲主。
歡姐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馬上聯想到了她腦內的淤血,已經電話聯繫了張洲洋過來了。
辦理完入院手續,剛將人安頓到病房的牀上,張洲洋就急急忙忙趕來了。
他身上還穿着白大褂,脖間掛着工作牌,風塵僕僕,一看就是着急趕過來的。
“陌寒,怎麼樣,小沫沒事吧?”
蕭陌寒低眸看一眼閉着眸還沒醒來的季雨沫,隨即把視線轉到他的臉上,黑眸裡浮着淡淡的陰鷙。
“恐怕最擔心的狀況還是發生了。”
張洲洋一怔,這段時間,蕭陌寒時常會跟他溝通季雨沫的狀況,但是她一直很健康,連小感冒都不曾有過。本以爲那腦內淤血可能早就自己化去了,沒想到最不好的情況突然就來了,弄的他們都有些措手不及。
他上前幾步,走到牀邊,小心翼翼地扳過季雨沫的後腦仔細檢查了一遍。
“可能還是得拍腦部CT或者磁共振才能更好地知道情況。”
“對孩子會有什麼影響嗎?”
這段時間,季雨沫本該隔一段時間就拍個片,觀察她腦內淤血的情況。但是考慮到拍片輻射太大,對孩子很可能產生影響,而她本身沒有任何症狀,所以她堅持不做。
“現在孩子已經八個多月了,各方面發育得也都差不多了,輻射應該不大。她這樣的情況,絕對再也拖不得了。”
積壓了幾個月的症狀突然爆發,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的情況惡化了。
蕭陌寒面色瞬間便凝重了起來,湛黑的眸子佈滿了陰霾,靜靜地看了季雨沫好一會兒之後,道:“一切都交給你了。”
張洲洋點頭,快步走出去,去找季雨沫的主治醫生溝通去了。
他能解決腦部淤血的問題,卻解決不了孩子的問題,治療方案必須跟她的主治醫生好好溝通才能想辦法解決。
季雨沫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房間裡只亮着一盞橘色的壁燈,昏暗的燈光下除了她空無一人。
她怔愣了好幾秒,看着眼前的擺設,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裡,然後又想起了白天的事情。
手指輕輕按上太陽穴的地方,頭還有點暈暈的,心裡卻早就涼了一片。
無緣無故的暈倒,她能想到的就是和她腦內的淤血有關。
正抑鬱的時候,隱約的說話聲從另一側傳來,季雨沫側身看去,就看到了站在陽臺上打電話的蕭陌寒。
他全程板着一張臉,神色尤其凝重,薄脣緊抿,眉心緊蹙,看神情就知道正處於暴怒的邊緣。
她看着透明玻璃窗外的男人,伸手輕輕覆上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低聲呢喃道:“寶寶,看樣子媽媽的病情不太樂觀,你一定要乖乖的,無論如何都要平安出世。答應媽媽,好嗎?”
眼角微微有些酸澀,她另一隻緊握着牀單,指尖用力到透白,極力忍耐着,絕對不能讓眼淚落下。
輕輕眨了眨眼睛,眨去了那些微的一點溼意,而這個時候蕭陌寒已然從陽臺折身走了回來。
“沫沫,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蕭陌寒快步走到牀邊,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握着,臉上露出明顯的關切。
季雨沫抿了抿脣,淡笑着搖頭,“我沒事,別擔心。”
即便現在她的頭還有些眩暈,看東西的時候還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可是她根本不敢說,她怕他擔心。
一抹幽光從蕭陌寒眼中一閃而逝,他緊握着她的手,軟聲細語道:“沒事就好,餓不餓,有家裡煮的粥,一直放在保溫壺裡呢。”
她輕輕點頭,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就覺得有些餓了。
蕭陌寒看着她的眼神,瞭然地笑了笑,起身走到一邊,將放在保溫壺裡的粥倒了小半碗出來,一勺一勺地喂她。
關於她的突然暈倒,關於她腦內的淤血,兩個人都決口不提,喝完粥便說說話,氣氛靜謐又美好,就像在家裡一樣。
說了會話,蕭陌寒又給肚子裡的寶寶講了一個小故事,便扶着季雨沫去洗手間簡單地洗漱了一下之後再躺下。
關上燈,房間裡一片昏暗,索性牀夠大,蕭陌寒躺上去,將季雨沫緊摟在懷裡,兩個人相依偎着睡着了。
隔天,季雨沫躺在牀上吃早餐的時候,張洲洋敲門晃了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個文件夾。
原本在牀邊喂粥的蕭陌寒手上一頓,眼神明顯一窒,一秒之後才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小沫,能把陌寒借我一會嗎,我有電話要跟他說。”
張洲洋眉眼微動,抱歉地衝季雨沫笑了笑。
還沒等她迴應,蕭陌寒就將手裡拿着的碗往牀邊一放,準備起身。
季雨沫看了他一眼才轉開視線去看明顯有些侷促不安的張洲洋,眯了眯眸,淡淡一笑,“洲洋,如果你找陌寒是商量我的病情,能不能就在這裡說。我想我也應該有知情權,對嗎?”
已經平安地過了好幾個月,即便她在心裡祈禱過希望那個血塊就那麼消失了,但是也預演過最壞的情況。
所以她此刻的心是平靜的,能夠接受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
張洲洋聞言,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眼神下意識地看向蕭陌寒,意思再明顯不過。
關於她的情況,還有治療方案,最不想讓她知道的是蕭陌寒。
“陌寒,讓我知道,好嗎?”
季雨沫伸手拉住他的手,眨巴着眼睛,滿臉期盼地看着他。
蕭陌寒薄脣緊抿着,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眉心也早就蹙成了一座小山,看着她的眼神充滿了猶豫。
“我能面對的,告訴我,好嗎?”
她再一次出聲,聲音帶着一絲祈求,她不想不清不楚地被矇在鼓裡,更不願他有一點點可能,爲了她,會捨棄孩子。
蕭陌寒對上她的視線,心頭就被什麼東西猛地揪了一下,須臾之後才勉強點了點頭。
“洲洋,陌寒答應了,你說吧。”
張洲洋見蕭陌寒點頭,神情頗有點無奈,他扯了扯脣角,似乎想笑,但是擠了半天也沒擠出一個笑容。
“好,我在這裡說。”他上前幾步將手裡的文件夾遞了過去,“我聯繫了我在M國的導師,跟他溝通了一下小沫目前這樣的情況,我們都認爲目前唯一且最好的治療辦法就是同時進行妊娠和開顱手術。昨天照的CT,明顯可以看到她腦內的淤血已經壓迫神經,副作用會越來越明顯。如果不盡早手術,隨時可能導致深度昏迷,到時候情況只會更糟糕。”
蕭陌寒重重擰了一下眉頭,“手術的成功率有多少?”
“目前國內從未做過此類手術同時進行的情況,成功率誰都不好說。”
季雨沫聞言輕咬下脣,“洲洋,現在手術,寶寶還沒足月,不能推遲嗎?”
“小沫,我剛纔已經說了,不馬上手術你隨時可能陷入昏迷,而且最壞會一睡不醒。”
“洲洋,我之前看過國外也有植物人進行妊娠手術的,我想等寶寶足月之後再手術,可以嗎?你說可能隨時昏迷,也不是一定,這麼多個月我不都沒事嘛!”
張洲洋正想反駁,卻被蕭陌寒一個眼神止住了,隨即會意,轉身往外走去。
季雨沫詫異地擡頭看蕭陌寒,卻對上一雙幽深到一片漆黑的眼眸,她的心瞬間便跟着顫了顫。
他靜靜地看着她,哪怕一句話都不說,她都感覺到他渾身上下滿溢出來的壓抑、陰鷙和沉痛。
“沫沫,”蕭陌寒低低出聲,聲音啞得不像話,“你知道,我絕對沒辦法接受你有可能一睡不醒。你答應過我,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會陪在我身邊的!”
他一生最愛的兩個女人,一個已經沉睡了二十年,如果季雨沫也這樣,就算理智冷靜如他,恐怕也會崩潰。
季雨沫聽到他如此壓抑的聲音,心口一揪一揪地疼,就像被千萬根戳着一樣,細細密密的疼痛,一下子就掠奪了她僅存的理智。
“陌寒,我不想寶寶有事。”
蕭陌寒握着她的手,指尖與她的手指緊緊扣在一起,一字一頓地開口,每一個都充盈着他所有的感情。
“沫沫,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和寶寶有事的,你們兩個都會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