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犬號通訊艦的訊息繼續發過來。
“四艘西班牙船，三到四百噸的卡瑞克帆船。攔截我船，要求檢查。”
聽了通訊官的報告，護衛艦隊統領吳關海轉頭看向沈萬象和王用汲。
“兩位使節大人，如何處置？”
他的職責是安全護送兩人到葡萄牙人，現在到了兌洲，也就是西夷人自己說的歐羅巴門口了，如何處置變故，就得多聽聽沈萬象和王用汲的意見。
跟誰開戰，不跟誰開戰，有可能影響使節團的出使任務。
沒等沈萬象開口，馬塞洛搶先說道：“沈先生，不如讓我們的船，上前去跟他們交涉一二。”
此時的戰爭和外交，都是貴族在處理，講究的就是不管雙方殺得有多狠，都要有儀態，有風度，不能丟了貴族們的份！
打仗之前，都要優雅地交涉一下。
老傳統了。
沈萬象不置可否，只是轉頭問吳關海，“吳統領，我們有信心殲滅前面的西班牙船隻嗎？”
吳關海淡淡一笑，四艘三四百噸的破卡瑞克帆船，這是看不起誰呢！
在我大明海軍序列裡，兩千噸以上、裝備一百門炮的甲級戰列艦是定國神器，目前只有二十艘左右。
一千六百到兩千噸，裝備六十八到八十門火炮的世子大帆船爲乙級戰列艦。
一千六百噸、七十四門火炮的乙級戰列艦，是四大艦隊的主力，有一百二十艘以上。
一千二百噸到一千六百噸，裝備四十八到六十門火炮的世子大帆船爲丙級戰列艦。
一千二百噸，裝備六十門火炮的丙級戰列艦，是東、南、北、京畿四巡海都司的主力，加上四大艦隊的數量，大約在一百六十艘。
往下就是一千噸到一千二百噸，裝備四十六門火炮的世子帆船，爲護衛艦；六百到一千噸、裝備三十二到四十四門火炮的世子帆船，爲巡航艦。
這兩類船隻，大明海軍足足有上千艘。
很嚇人是吧，我大明實力擺在這裡。
資源豐富、工業發達，京畿秦皇島、滬州吳淞、廣州新安、還有遼西金州，海軍部直屬的四大造船廠，經過這些年發展，造船能力確實嚇死人。
火炮更不用擔心，灤州鋼鐵廠要多少鋼就有多少鋼。軍器製造局造火炮，炮管已經從鑄造開始向鍛造發展。
現在護衛艦有一艘乙級戰列艦雲陽號，一艘丙級戰列艦隆德號，兩艘護衛艦錦鯉號和木槿花號，兩艘巡航艦百里洲和棠湖號。
西班牙的三、四百卡瑞克帆船，多少門炮？
頂多不過十門。
護衛艦隊最小的船隻，細犬號通訊艦，也有四百二十噸，裝備有火炮二十門。
四艘三四百噸、各只有十門火炮的帆船擺在前面，你們是攔路檢查啊，還是想碰瓷啊？
吳關海的微笑沉默震耳欲聾，大家都聽懂了。
沈萬象斷然說道：“吳統領，派船上前驅趕這些跳樑小醜，敢還擊者就擊沉。”
“是！”吳關海應道。
很快，接到旗語信號的隆德號和錦鯉號駛出隊列，向前面海域迅速駛去。
馬塞洛和萊昂對視一眼，“沈先生，過了加那利羣島，離西班牙本土很近。
他們的無敵艦隊雲集在塞利維亞、加的斯、馬拉加和巴倫西亞一帶。一旦接到警報，可以迅速集結，向西攔截我們的去路。”
沈萬象看着馬塞洛，一臉正色地說道：“本使乃大明皇帝欽差正使，代表着皇上的顏面，大明的尊嚴。
而今有宵小攔路，我退一步，也就是皇上退一步，大明退一步，回去後我有何顏面向皇上覆命。”
馬塞洛繼續說道：“可是.”
沈萬象決然打斷他的話，“馬爵爺的好意，本使心領了。只是對於本使來說，聖天子的顏面，大明的尊嚴，高於一切。”
萊昂拉了拉馬塞洛的衣角，丟了一個眼色過去。
大明人你還不瞭解嗎？
尤其是這種讀過大學、經歷過鄉試會試連中，自認爲肩負天下重任的士子，稍微一點折辱，他敢跟你拼命！
其實跟大明海陸軍軍人講榮耀一樣，這些大明士子榮譽感也爆棚。尤其現在大明威震四海，打遍天下無敵人，你叫他們在西班牙人面前稍微禮讓一下？
門都沒有。
侯爵大人，還是不要勸了。
再說了，明國使節團護衛艦隊這樣的實力，西班牙無敵艦隊調來也沒法徹底消滅人家。
人家有恃無恐！
馬塞洛看懂萊昂眼裡的話，也不再勸了。
隆德號戰列艦和錦鯉號護衛艦，氣勢洶洶地衝到四艘西班牙帆船面前，當場把指揮官弗拉明戈嚇尿了。
最近海盜猖獗，尤其是那些新教私掠船，圖財還要害民。
於是西班牙海軍大臣就往拉斯帕爾馬斯派駐了一支艦隊，就是這四艘帆船。
因爲加那利羣島、亞速爾羣島和馬德拉島，位於新大陸通往西歐的路上，私掠船可能躲在這些島嶼裡，伺機埋伏在航線上，偷襲西班牙運銀帆船。
秘魯和玻利維亞被明國佔領，墨西哥地區也岌岌可危，新大陸每一艘運銀船的銀子都極其可貴，是費利佩二世殿下急需的，不容有一點閃失。
弗拉明戈帶着這四艘帆船，任務就是巡查加那利羣島，消滅和驅趕這裡的私掠船隻，保護新大陸到西班牙航線的安全。
這天他突然接到燈塔那邊的信號，說有幾艘船從南邊過來。
弗拉明戈一聽就知道是葡萄牙從非洲和印度滿載而歸的船隻，他就點齊小的們，興沖沖地出了海，準備狐假虎威地欺負一下西班牙的小老弟。
海島的生活太枯燥無味了。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出一趟海，天塌了！
來的這幾艘海船，居然這麼大的船型，還有那密密麻麻的炮口，看着就像看馬蜂蜂巢一樣，擔心下一秒就有無數的毒蜂向自己飛來。
該死的燈塔！
你們怎麼不把來船的船型和實力說清楚！
看到隆德號和錦鯉號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弗拉明戈嚇得雙腿發軟。
這樣的大船，一艘可以單挑自己四艘。
“指揮官，怎麼辦？他們越來越近了。”座船船長問道。
“叫灰狐狸號上前去問問，他們是哪國的船。”弗拉明戈顫聲說道。
葡萄牙根本沒有這樣的戰艦，弗拉明戈敢向上帝發誓，整個歐羅巴都沒有。
過了一會，灰狐狸號駛出隊列，顫顫巍巍地迎上前去。
越駛越近，弗拉明戈看到灰狐狸號在那兩艘海船面前，就像一隻狐狸來到了兩隻獅子跟前。
突然，弗拉明戈看到遠處那艘最大的船，突然轉舵打橫，火光閃動，濃煙瀰漫，然後灰狐狸號像是暴風驟雨裡的一片樹葉，不停地搖晃着。
大船在濃煙中離開，另一艘大船緊跟而來，從灰狐狸號身邊駛過，相隔不遠，突然從它那邊飛出四道黑線，瞬間連到灰狐狸號，它馬上騰起四團大火。
眨眼間，灰狐狸號變成了一個火把，船上數十個黑點向海面上跳去，那是水手們在逃命。
弗拉明戈雙腿一軟，身子向前一倒，右手用力扶住艏樓的護欄，這纔沒有癱軟在甲板上。
可憐的灰狐狸號！
船上的人心驚膽戰地划動着十字架，不約而同地看向弗拉明戈。
“走，快走，回加的斯，向海軍報告。”
這樣兇殘又強大的敵人，不是他們這些小嘍囉能對付的，趕緊回去，向海軍大臣，向國王殿下稟告。
船長如釋重負，用最大的嗓門吼道：“全帆，轉舵，向北航行。快！你們這些混蛋，趕緊揚帆。”
不用他催促，水手們爆發了巨大的潛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揚帆轉舵。
船頭在海面上劃了一個圓弧形，調頭向北。
其它兩艘帆船緊跟其後。
馬塞洛臉色有些發白。
怎麼見面就開炮？
隆德號他很清楚，丙級戰列艦，船舷一面有近三十門火炮，都是一六零和一一五這樣大口徑的火炮，一輪齊射，對面才三百多噸的西班牙帆船，怎麼受得了？
你們明國人，在南海、在大南洋，在你們自己家門口囂張跋扈也就算了了，怎麼到了西班牙人家門口還這樣囂張跋扈。
看了他一眼，萊昂看得出他心裡的憤怒，對吳關海說道：“吳統領，能問問，隆德號和錦鯉號爲什麼會開炮？”
“好。”
雲陽號通訊兵和隆德號通訊兵旗語交流一番後，得到了萊昂想要的信息。
“對方率先開炮。”
對方率先開炮？
馬塞洛和萊昂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面的西班牙人沒有吃熊心豹子膽，怎麼敢率先向你隆德號開炮？
不對啊！
明白了，文化差異害死人啊！
馬塞洛和萊昂對視一眼，滿臉苦笑。
“沈先生、王先生、吳統領，我想是隆德號誤會了。西班牙海軍的傳統，遇到不明船隻，會遠遠鳴炮，類似於打招呼。”
西班牙海軍有這個傳統，那也是他們強橫慣了。見到不明船隻，先開一炮，把對方嚇住，好上前去盤查。
久而久之，不管是盤查還是迎接，西班牙海軍都養成了這個習慣，歐洲其它國家也習慣了西班牙的這個傳統。
沒辦法，西班牙海軍厲害，歐洲最牛筆，你必須尊重人家的傳統。
灰狐狸號也是按照傳統規矩來，可偏偏遇到的是明國護衛艦隊。
沈萬象和王用汲不置可否，吳關海呵呵一笑，“西班牙是西班牙的規矩，我們大明也有自己的規矩。
兩船相遇，誰敢開炮，就是開戰。”
馬塞洛和萊昂無語了。
馬塞洛的一位同伴，維塞烏男爵開口了，“我們到了西班牙人的地盤，應該尊重一下他們的傳統和規矩。”
吳關海瞥了他一眼，“西班牙什麼時候打贏了我們，什麼時候尊重他的傳統和規矩。”
這麼牛筆，這麼囂張嗎？
維塞烏男爵的目光投向馬塞洛，無聲地問道。
他是蒙巴薩的高級官員，乘坐亨利王子號回葡萄牙述職。
維塞烏男爵一直在東非，只是耳聞過明國海軍的“囂張跋扈”，沒有真正親身體會。
馬塞洛回了他一眼。
我一直有說明國海軍很囂張的，你不信，現在體會到了吧。
吳關海轉頭問沈萬象：“沈正使，前面那三艘西班牙船，要不要追上去打沉他們？”
“不比了。我們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到位了，就讓他們回去報信。我們靜觀其變，看看西班牙人給我們擺了什麼陣勢！”
“是！”
在拉斯帕爾馬斯港外海停泊三晚兩天，補充了淡水和食物，沈萬象和王用汲還興致勃勃地上島，可惜沒有找到傳說中體型巨大的狗子。
第四天，船隊繼續向北航行了三天，從馬德拉島東面駛過，前面就是伊比利亞半島西南海面。
海風清爽，可馬塞洛、萊昂、維塞烏等葡萄牙人的心卻很緊張。
接到報信的西班牙人會有什麼反應？
“報！”
雲陽號瞭望手報告。
“前面有艦隊列陣，距離二十海里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