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杏一大早就被姥姥用冰涼的手爪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不是她不想睡懶覺,也不是姥姥不愛她了,更不是因爲今天有客人要來。
姥姥說今天是打春的日子,也就是立春,還嚇唬小紅杏說今天打春的時候是早上天剛亮的時候,這個時候若是不起**的話會被“打”在炕上,到時候一年都不會順利,還有可能會得大病。
葉紅杏很想吐槽,她在前一世的時候也聽說過立春,可哪年的立春那天不是賴**賴到中午十二點纔不慌不忙的梳頭穿衣?哪年又曾經被打春的給打到了炕上?
可看姥姥凝重的神情又不像是在開玩笑,沒奈何,葉紅杏只好被強迫穿上了棉襖棉褲,然後發現……全是舊的!
“我要穿新衣服!”葉紅杏喊。
“今天掃房,穿什麼新衣服!弄髒了怎麼辦?”桂芬娘也走過來訓斥。
葉紅杏不敢再嚷了,老老實實的坐到飯桌前吃飯,而姥爺則一直在外屋的火爐子旁在弄着些什麼。
說起這火爐子,北方的讀者可能都知道。在早些時候是沒有暖氣這一說的,在外屋生間爐子,能取暖能燒水,一舉多得。而且早些年家裡的通風條件極好,也不大可能會出現煤氣中毒的事……家家都窮的叮噹亂響,而且四處漏風,自然不可能中煤氣了。
葉紅杏吃飽了,把碗一推,跑到姥爺身邊,見姥爺正在把掃帚往一根長長的竹竿上綁,心裡明白這是要綁好長把的掃帚好掃房了。
說到掃房,葉紅杏前一世每逢過年的時候也總會勤奮上一回,把自己的小窩弄的乾乾淨淨舒舒服服的。可卻從來都不知道古代人是怎麼掃房的?
不過很快,葉紅杏就高興不起來了,也對掃房徹底的沒了好奇心。
屋裡已經被騰起的灰塵給淹沒了,不是小時候在教室裡掃地的那種塵土飛揚,也不是大風天在操場的黃沙滾滾,而是……葉紅杏被徹底的嗆了出來。姥爺實在太厲害了,幾掃帚就把屋裡那些已經沉積了一年的老灰給掃了出來。
伴隨着灰土,還有姥爺上個月找不到的一隻襪子,姥姥的紅色褲頭,一隻不知道什麼時候餓死的老鼠,幾隻早已經乾癟的蟲子屍首,一團纏在掃帚上的蜘蛛網……
總而言之,葉紅杏總算知道了掃房掃的是什麼了,原來她一直以爲很乾淨很舒適的房子裡有這麼多藏污納垢的地方和東西啊!還有,姥爺甚至還掃出了桂芬小時候的一件玩具,桂芬驚訝的叫了一聲,歡喜的把那個早已經看不出形狀和顏色的毽子給抄在了手中,翻來覆去的看個沒完。
葉紅杏心中一動,她前一世的時候有次掃房也掃出了不知道多少年前看過的小兒書,書還保存的十分完好,甚至當時已經上了高中的她還津津有味的把那本適合兩三歲的孩子看的漫畫書給看了好幾遍。
好懷念啊!真想趕快回到現代去。葉紅杏心裡想着,又開始煩惱於那個坑孃的“出牆”系統任務。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日,二十五推磨做豆腐……
葉紅杏屁顛顛的跟着姥爺去磨豆腐。說是磨,其實也不用姥爺親自動手,只要把黃豆和一部分錢交給專門做豆腐的人家,然後等着豆腐做好了拿回家就行了。
雖然說起來簡單,可葉紅杏還是幫着姥爺又推又跑的,這才把一整平板車的豆腐給弄回了家。早些年窮人吃不起肉,在過年的時候就多買些豆腐,同是蛋白質,豆腐可比肉要便宜得多了。
而關於二十五磨豆腐,其實也是有說道的。相傳天宮中的玉帝會在二十三竈王爺上天述職之後的第三天,也就是臘月二十五這天下凡間私訪,看看竈王爺說的是不是真話。
玉帝下凡私訪這可不是小事,所以無論天上地下,衆多的神仙活佛菩薩全都盯着呢,玉帝身爲一界主宰自然不能像在自己的天宮中那樣隨意,更加不可能在人間大吃大喝的肆意享福。在被統治的平凡老百姓面前,玉帝甚至還得端着拿捏着。
於是玉帝在人間吃起了豆腐渣,也就是豆腐磨剩下的最沒用的只能拿去餵豬的東西。雖然玉帝這樣做能讓自己的形象大好,可老百姓們也不能讓掌管着天庭的大帝吃豆腐渣這樣低等的東西?人家可還掌管着天下的風雨收成呢!於是家家都在這天大磨豆腐,同時也會在公共的磨盤處象徵性的上供一柱香,以賄賂玉帝保佑全村人來年糧食豐收。
把還冒着熱氣的豆腐推回家,葉紅杏先嚐了一塊嫩嫩的豆腐,豆腐淡淡的清香再加上熱熱軟軟的口感,古代的滷水點豆腐工藝,實在是比現代用石膏點出來的豆腐要好吃得多了。
“別吃太多,要不呆會吃不下飯了。”姥姥很嚴肅地說,可跟着就又用碗給小紅杏盛了另一塊豆腐……於是到了晚上,葉紅杏再也吃不下飯了,她已經被豆腐給餵飽了。
第二天,也就是臘月二十六,姥姥並沒有把葉紅杏一早就挖起來,挖起她來的是她的那些小夥伴們。
王二妮領着依舊鼻涕滿臉的王三寶,大沖大強大忠他們也都穿着各自的新衣裳跑了進來,手裡都拿着個奇怪的東西,口中還唸唸有詞的。
葉紅杏很好奇,披衣起**,問同是小姑娘的王二妮:“二妮姐姐,他們拿的是什麼?”
“豬蹄兒啊!”王二妮一臉的嫌惡:“髒死了,豬可是在全是屎的豬圈裡養的,那個蹄兒可是沾滿了屎尿,髒死了!”
“二妮,你該不會是搶不到豬蹄就說髒?三寶,別跟你姐姐玩了,咱們出去點燈去!豬蹄放油,點燈玩,晚上讓你姐姐眼饞死!”大強毫不客氣的拿豬蹄往王二妮的眼前晃了幾下,葉紅杏看得出來,王二妮內心深處其實還是很渴望能有一個豬蹄玩的。
“大沖,你家殺豬了?”葉紅杏知道大沖家是殺豬的,大沖他爹平時極喜歡喝酒,所以生下的大沖人也有些呆笨,反應不是那麼快。
“都殺好幾天啦,這幾天你沒跟咱們玩,所以沒看見!殺豬可好看了!”大忠搶着說。
葉紅杏點點頭,把鞋子穿好,拍着小手說:“那他家今天還殺嗎?”
“殺!一直殺到過年,你不知道,村裡人要殺豬的可多着呢,大沖他爹都快忙不過來了。”大強說。
葉紅杏在心裡盤算了一下,也想着去看看殺豬,以前在逛論壇的時候常聽人說殺豬多麼多麼的好看,可她卻從未見過,這次有這個機會,就算是血腥也要瞅瞅去。
“你們等我一下,我喝點飯咱們就去。”葉紅杏跟幾位小夥伴說着,急急的轉身找飯吃去了。
不大會工夫,六個小夥伴就出現在了葉紅杏家東邊約摸兩百米遠的一個土壕坑的邊上。
土壕坑就是村子裡面種種或自然或人爲原因形成的一些深坑,平時老百姓們就往裡面扔一些生活垃圾。因爲古代並沒有塑料或是金屬、水泥之類的現代建築垃圾,所以古代的壕坑往往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都填不滿,年年如是。
大沖家就住在壕坑邊上,而守着這麼個大坑,殺豬的時候一些人們不要的垃圾也就可以扔的很方便了。
壕坑的邊上已經造好了幾口大鍋,在大鍋的南邊豎着兩個木頭架子,粗圓的柱子深深埋在地下,而架子上則掛着幾個鉤子。
在大鍋北邊,是一溜的柴禾垛,垛下面哼哼着幾頭被捆的嚴嚴實實的豬,豬們全都微微眯縫着眼睛,似乎被太陽曬的很舒服,卻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被送到屠宰臺上。
在豬們和大鍋之間是一個高高的石頭臺子,臺子很平整,下面卻有着一些噴濺而出的血跡,葉紅杏猜測這裡應該就是殺豬取血的地方了。
大鍋裡熱氣騰騰,許多大人正圍在鍋邊,用一個圓筒形有刃口的東西在一頭泡在鍋裡的大肥豬刮毛。那頭豬已經死了,有幾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孩子正圍在鍋邊轉悠,看他們的眼光就知道,他們也在打着豬蹄子的主意。
大強憂心忡忡:“他們那麼大,咱們搶得過他們嗎?”說着還看了看躺在柴禾垛下的豬們,葉紅杏很懷疑他是不是在打着直接往活豬腳上往下剝豬蹄的念頭。
“別怕,咱們讓大沖過去跟他爹要,這些殺豬的可是全聽他爹的。”大忠信心滿滿地拍了拍大沖的肩膀,很顯然,以前大沖也曾經被他們如此指使過。
不大會工夫,大沖的爹就喊了起來:“把那邊鉤子拿過來。”把豬的兩條後腿鉤住後,幾個身強力壯的大人一起用力,將那頭足足有兩百斤的大肥豬給擡到了木頭架子上。
大肥豬的腦袋已經被割了下來,脖子上的肉紅紅的,看上去很有些觸目驚心。再加上那架子看上去也是搖搖晃晃的,葉紅杏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卻不小心踩到了王二妮的腳面。
扭頭一看,王二妮正悄悄的抿着嘴脣,明顯也是被眼前這頭碩大的肥豬給驚到了。
大沖他爹手裡拿了幾把刀斧過來,還有一個裝了點清水的盆子。只見他挑了一把尖刀,把倒吊着的大肥豬擺正,又拍了拍它的肚子,將盆子踢到豬的正下方,手中刀子隨意下一劃,豬肚子裡還熱呼呼的內臟就露了出來,跟着刀斬斧劈,不大會工夫這頭大肥豬就只剩下了兩扇紅通通的肉。
看着面前這個強壯男人熟練的手法,葉紅杏幾乎都看的呆了。最後屠夫把豬的四個蹄子都給削了下來,幾個孩子一哄而上,各自搶了豬蹄,笑嘻嘻的跑遠了。
王二妮說豬身上的肥肉在冷天會變成白色的塊兒,這些孩子就把豬油放在豬蹄裡面,再安個小燈芯,晚上就可以拿着這種自制的小燈到處吹噓玩耍了。
大沖他們沒有搶到豬蹄,不由的很是懊惱,一個勁的埋怨彼此,葉紅杏卻渾不在意,這種東西只要殺豬就會有,況且大沖他爹又是殺豬的主力,還怕沒豬蹄玩嗎?
果不其然,下一頭豬就要開始宰了。那頭豬似乎明白自己死期將近,使勁的掙扎,幾乎就要逃跑了。幾個大人費了好大勁才把它抓住,按到那塊石頭高臺上,大沖的爹拿過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的就往豬的脖子上捅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