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不會用人了?你看看我挑的那些管着作坊的人,哪一個不是把作坊管的非常好的?”葉紅杏微笑,一點也不謙虛。
“那倒是。”葉凡訕訕而笑,他還記得當初葉紅杏和葉海爲了縣城裡紅杏超市所在地方的老宅子而鬧彆扭的情形。當時葉凡都認爲杏兒鐵定會不讓葉海繼續管理葉家村魚塘的事了,可杏兒卻又一次讓他吃驚了,葉海不但繼續管理着葉家村的魚塘,而且葉紅杏還給他提高了魚塘的分紅程度!
“對了小姐,守孝少爺怎麼沒來?”葉凡左右瞧瞧,沒看見範小胖的身影,便幾乎是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範小胖可是一直都跟葉紅杏關係挺好的,可杏兒明天就要回去了,身爲好朋友的他怎麼還不過來給杏兒送行?
葉紅杏卻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是的,她是真的不知道。雖說早上就已經派人到範府通知了小胖,可小胖卻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現身。
葉紅杏在府城裡也只有小胖這麼一個特別玩得來的朋友了,她想和小胖好好地再呆一天,因爲下一次相會就不知道會是在什麼時候了。
又等了一會,院子外邊忽然傳來了一陣馬車聲響,隨後便有人跑着進來通告:“小姐,是守孝少爺來了。”
“杏兒,你明兒就要走了嗎?怎麼走得這麼急?”範小胖人還沒走進院子,聲音就已經傳了過來。跟着,範小胖那個圓滾滾的小身子就從院門口的方向跑了過來,他跑的滿頭大汗,邊跑還邊叫着杏兒的名字。
“小胖!”葉紅杏也忙站起身來,站在門口朝他招手。
範小胖撲過來,然後一把抱住了杏兒。只這一瞬間,兩人都有那麼一霎那間的失神。
是的,這還是兩人第一次相擁而抱?雖說以前也曾經拉過手,拍過頭,摸過臉什麼的,可又哪有一次趕得上這次這樣的肢體接觸來得真實、強烈?
“怎麼?要走了?”良久,範小胖才稍稍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伸手掌輕輕拍了拍杏兒的後背以示安慰。
葉紅杏從他的小小懷抱裡擡起頭來,看着面前這個尚嫌稚嫩的小胖,輕輕點了一下頭:“要走了,等你有空了,就來找我,或是我有空了,我就來找你。”
範小胖的頭點的極有力。
“杏兒,你猜我給你弄來了什麼?”等兩人寒暄完畢,範小胖忽然非常神秘地朝着葉紅杏眨了眨眼。
“什麼?”葉紅杏後退一步,兩手倒背在身後,笑嘻嘻的從頭到腳,從左到右地打量着範小胖。
手上沒有,衣兜裡看樣子也不像是有,那麼就只可能是……葉紅杏的眼睛下意識地朝着院門的方向望去。
“走,我帶你去看。”範小胖見葉紅杏似乎知道了什麼,便笑着執起杏兒的手,一齊邁着歡快的步子朝着院門口的方向跑去。
院外,有幾名工人正在從一輛模樣花哨的車上往下搬東西,看見葉紅杏和範小胖手拉着手跑出來,都笑着跟這兩名小主人打了聲招呼,跟着便低着頭各忙各的去了。
“東西在哪呢?”葉紅杏左右瞧瞧,沒看見有什麼特別新鮮的東西。不,非要說有的話,就是面前這輛馬車有點突兀地大!
是的,大鼎國的馬車其實也是有着一定的制式的,或四尺或五尺,總有一定的規定。一來馬拉着車比較平穩,二來在拐彎的時候這樣的馬車也比較容易拐。
可是眼前這輛馬車卻是極寬大,前面更是站着兩匹不住跺蹄揚尾的高頭大馬。看上去耀武揚威的。
“在什麼地方藏着呢?”葉紅杏看見了這輛馬車,然後一下子掙脫了小胖拉着她的手,跳上車去到處亂找起來。
“杏兒,你在做什麼?”範小胖非常無奈的看着杏兒在馬車裡面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到底藏哪兒了呢?”葉紅杏一邊撅着個屁股翻啊找啊的,一邊還在不住的小聲嘀咕着。
“你在找什麼?”範小胖終於再也忍不住,擠過來一把抓住了葉紅杏那隻仍在不住翻動的手。
“找好東西啊!你不是打算給我一個驚喜的嗎?快說,你把寶貝都藏哪裡了?”葉紅杏的手開始在範小胖的身上摸來摸去的了。
範小胖哭笑不得,杏兒的小手在他身上亂摸一通,給他一種非常異樣的感覺,又癢,可偏偏還有一種名叫幸福的東西在他的心裡流淌着。讓他欲罷不能,非常非常地眷戀這種感覺。
“哎,別摸了,別摸了。”範小胖被葉紅杏摸到了癢肉,頓時掙扎起來,兩人一齊倒在了寬綽馬車上鋪着的軟乎乎的被子上。
臉對着臉,四目相對,彼此都能聞到對方的鼻息。葉紅杏忽然沒來由的臉紅了一下,伸手在範小胖的胸膛上推了一把,跟着就要起身。
“杏兒!”範小胖的聲音突然變得啞啞的,彷彿受了傷,讓人的心爲之一顫,可那種難以言傳的慵懶和深情卻是讓葉紅杏原本起身的動作一下子停了下來。
“杏兒,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範小胖喃喃地說着,似是在自言自語,可那種異常孤獨的感覺卻還是一下子將葉紅杏的心給擊了個對穿!
葉紅杏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她重新躺了下來,在柔軟的馬車棉被上,藉着馬車簾子處傳來的微弱光芒,她看見範小胖的眼睛緊緊地閉着。
他喃喃地說着些什麼,聲音細不可聞。可葉紅杏卻能體會到範小胖此時內心深處的那些活動。他捨不得她,捨不得讓她離開。哪怕現在並不是兩人在一起的最好時機,可是他就是不捨,不捨得她離開,不捨得在未來的日子裡沒有她的歡笑。
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一舉一動,她的貪財,她的刁蠻性子,她的愛撒脾氣,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喜歡,因爲喜歡,所以更加不捨。
一顆晶瑩的淚水悄然出現在了範小胖的眼角,然後,一隻柔軟的小手遲疑着,帶着幾分試探地攀上了他的脖子,並且將那顆淚水輕輕拭去。
“我會很快回來的,或者,你也會很快會再去找我的。咱們很快就能再見面的。”葉紅杏柔聲安慰道。
“杏兒。”範小胖翻了個身,將葉紅杏整個的攬在了懷裡,喃喃地說着略嫌幼稚的情話。
是的,情話,也不知道小胖是從哪裡學來的,反正這些情話聽起來很有些磕巴,不過葉紅杏還是聽的很開心。
良久,兩個小孩子這才從馬車上下來了。
“杏兒,這輛車就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了。這車很寬綽,坐着一定很舒服。你回家的路上就不會那麼難受了。”範小胖扶着葉紅杏下車,然後看着面前這輛明顯不是普通人家能乘坐得起的馬車,心滿意足地笑着樂着。
“謝謝你!小胖!”葉紅杏羞澀地笑着。這輛寬綽的馬車應該值不少錢?小胖他居然毫不吝嗇地就送給了自己。更重要的是,他考慮的太周到了,知道自己在路上可能會很不舒服,所以特地找來這麼一輛寬綽的馬車給自己。
葉紅杏還能說些什麼呢?她拉着範小胖的手,轉身又回了閣樓裡。
下人們已經整治好了一桌好飯好菜,葉紅杏拉着範小胖坐了下來,兩人一起慢慢吃着,喝着,聊着。雖然再沒說什麼不捨和分離的話,可兩人的兩顆心卻全都揪的緊緊的,因爲他們知道,時間在一點一滴地過去,而他們分離的時間也很快就要到了。
即使還有一整天。可是在這一天的時間裡,葉紅杏和範小胖卻有着太多太多的話要說。可是現在,他倆卻並望坐在一起,瞅着西邊漸沉漸暗的太陽,什麼話都沒說。
太陽慢慢地再也看不見了,風也越來越涼,範小胖終於慢慢地站起身來,拉起了同樣也有些快要被凍僵的葉紅杏。
“我要回家了。”範小胖拍着屁股上的土說。
“嗯,回去。”葉紅杏淡淡地說着,聲音裡聽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動。
“嗯,那我走了。”範小胖轉頭又看了葉紅杏一眼,然後徑直走了。
葉紅杏咬着脣,儘量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來。等到範小胖走的再也看不見的時候,她這才慢慢地哭出了聲,身子也慢慢的坐倒在地,放聲大哭。
範小胖出了葉紅杏的養狗場的大門,身子往一旁一閃,脊背貼着牆,整個人也是淚如雨下。
在這個時代,分離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因爲交通的不方便,這個時代若是有朋友要分別,那恐怕就有可能會是永別。所以分別一向是非常惹人傷感的。
範小胖哭了很久很久,這才和一直候在不遠處的隨從招了招手,那隨從牽過來一匹馬,扶着小胖騎了上去。
蹄聲得得,葉紅杏悄悄從門後邊探出頭來,眼淚又一次模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葉紅杏早早的就坐上了範小胖送給她的馬車,然後出發了。
從府城到葉家鎮,足足有兩天的路程。坐在範小胖送的這輛寬綽馬車上,葉紅杏感覺很舒服。看着馬車上的棉被,似乎還有着範小胖餘留下來的體溫。
想着想着,葉紅杏不由的癡了。
一路前行,葉紅杏在到達葉家村的時候,家裡正瀰漫着一場大戰前的嚴肅氣氛。
“我回來啦!”葉紅杏站在家門口大聲地宣佈着。
“杏兒回來啦?”葉紅英飛快地從屋子裡迎了出來,同時從西廂房出來的還有葉老爺子。
“姐姐!姐姐!”葉招娣飛快地張着兩條小胳膊也跑了出來,兩眼放光地朝葉紅杏手裡提着的東西上邊打量。
“姐!”葉根旺也跑了出來,與招娣不同的是,他直接跑到了門外邊,因爲他始終相信好東西是還留在車上的。
“兩個小饞貓!喏,這是給你們吃的。”葉紅杏把從府城裡帶回來的好吃的,還有一路沿途看上的好東西都拿了出來,滿滿當當的堆了一大堆。
“姐,咱娘呢?”葉紅杏問葉紅英。
“在屋裡呢。”葉紅英低聲說了一句,下巴朝屋子裡一擡,跟着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杏兒,咱爹出事了。”
“啊?”葉紅杏心裡咯噔一下子,臉色都變了:“怎麼回事?”
“你別擔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咱爹在外邊有了人了。”葉紅英壓低了聲音,目光四處打量着。
“是什麼樣的人?”葉紅杏心裡的火一下子就騰了起來。男人!花心的男人!最不可饒恕!
“是個唱戲的。咱娘不讓我出門,我也只是聽別人說的。”葉紅英說。
“行了,我知道了。咱們進屋。”葉紅杏點了點頭,表示這件事她已經知道了,至於以後這件事她該如何插手,她還沒有想清楚。
屋裡,吳桂芬的臉上猶有淚痕,看上去人也憔悴了不少。不過即使因爲葉根的事而導致她心裡很傷心,可看見自己的寶貝閨女回來,吳桂芬還是很開心的。
當下,吳桂芬吩咐家裡的下人收拾出一桌飯菜來,自己則摟着葉紅杏問東問西的,好像僅僅出去了幾天的葉紅杏是跟她分別了好幾年似的。
“娘,你猜小胖送了我什麼?”葉紅杏笑着問。
“什麼?娘可猜不出來。”吳桂芬搖頭。
“外邊那輛大馬車!小胖說他怕我路上不習慣,所以就送給我了。”葉紅杏笑着拉着吳桂芬走出院子,然後去看那兩匹高頭大馬以及它們拉着的寬綽馬車。
“呀,這車比咱們的公交馬車還要大許多呢!坐在上邊應該一點都不顛?”吳桂芬摸着馬車上雕刻的花紋,那些花紋一看就是出於名匠之手,非常地有質地感。
“娘,人家小胖對我可好了,看來咱們當初沒有救錯人呢!”葉紅杏笑着說。
“就是。唉,娘當初還覺得咱們冒那麼大的風險不值得,結果呢,人家小胖是真有良心吶!”吳桂芬笑眯眯地說。
“娘,我想吃您包的餃子了。”葉紅杏撒嬌。
於是當天晚上,葉紅杏是和吳桂芬在一個屋睡的覺。
葉紅杏把她在府城裡的經過原原本本的都跟吳桂芬說了,而吳桂芬則挑着能說的把這段日子以來在葉家村發生的事跟杏兒說了。
“娘……我聽說爹……”葉紅杏說這話的時候有些猶豫,畢竟,吳桂芬此時還在氣頭上。
果不其然!吳桂芬一聽葉紅杏提到了葉根,頓時火冒三丈:“別提你爹!他眼裡還有咱們娘幾個嗎?手裡剛有幾個錢兒了,立刻就到外邊到處沾花惹草!你說找個尋常的女子倒也罷了,我也不怪他,哪個有錢的男人不是娶好幾房媳婦的?就算是當初那黃小玲……可他偏偏找了個戲子!”
“娘,戲子怎麼了?”葉紅杏不明白。
“戲子怎麼了?戲子那就是唱戲的!是跟**差不多的下賤行當!你爹也不知道被那個狐狸精迷到了哪裡,硬是讓那個賤女人懷了他的孩子!”吳桂芬罵着罵着,悲從心來,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啊?不會?我看爹挺老實的,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葉紅杏不信。其實她也懷疑着呢,她和葉紅英是從正月裡離開家去的府城,現在正月纔剛剛過去,那個纏上了葉根的女人就懷孕了?這怎麼可能嘛!
“怎麼沒有?那個不要臉的賤女人還上咱家來着!你爹,還有你爺!硬是不讓我跟她鬧!”吳桂芬委屈萬分!
“我爹現在在哪呢?”葉紅杏心裡也有氣。這個時代是男權社會不假,可她家裡卻不是這樣,在她的一力主持之下,家裡的男人普遍都很尊敬女性,平時葉根更是時時刻刻都把吳桂芬捧在手心裡,親不夠疼不夠的。可轉眼間,葉紅杏僅僅是去了府城一趟,在那邊住了半個多月,怎麼家裡的一切就都變了呢?
葉紅杏百思不得其解,最後也只能先把吳桂芬能安慰下來。
吃過飯,葉紅杏先在自己各處作坊都轉悠了一遍,詢問了一番作坊裡存在的問題,並給予瞭解答和指導。然後,她就閃身進了葉家村村北的一戶普通人家院子裡。
葉根就藏身於這戶人家。這個消息還是葉紅英提供給她的。
“杏兒,你怎麼來了?”葉根看見來的人是杏兒,驚喜的叫了起來,忙上前來拉着杏兒的手問長問短,問她在府城裡的經過,問她這段時間過的好不好。
“爹,你怎麼跟個唱戲的好上了?”葉紅杏有些氣急敗壞地張嘴就問。
葉根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然後,他略微有些慌亂地瞅了屋子裡一眼,然後拉着杏兒的手緊走幾步,來到了院外。
“杏兒,你聽我解釋。”葉根拉着杏兒的手,企圖跟她倒倒苦水。
“我不聽你解釋!你只要告訴我,你是要我們娘幾個還是要這個唱戲的女人!”
葉根的臉立刻就痛苦地扭曲了起來。
“爹,她懷孕了?”葉紅杏看葉根的樣子,心中也是一動,跟着輕輕地問了這麼一句。
葉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你倆什麼時候好上的?”雖然明明知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該插手的,可葉紅杏還是多嘴地多問了一句。“就在……你走了之後。”葉根慚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