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告？”姥姥不明白。
“是不是吆喝啊？”姥爺拉了姥姥一把，對於這個貌似神奇無比的小外孫女，他在心底其實已經選擇無條件地支持了。
就算是虧本了又如何呢？還能有比餓死更悲慘的事嗎？
“差不多，不過不用人。”葉紅杏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即使什麼都沒做，只是坐在小攤前面等着，她依舊是餓的前胸貼後背的。看來做什麼都不容易啊！
“不用人？”一家子面面相覷，又都不明白了。
葉紅杏也不解釋，只是一個勁的吃東西。
吃飽喝足，葉紅杏像往常在炕上躺了下來，她現在年紀還小，每天的午覺那是必須的，今天雖說晚了點，可仍然要補足睡眠。
姥姥姥爺和桂芬就坐在一旁低聲商量着什麼，他們雖然不知道葉紅杏打算怎麼做廣告，不過依他們看來，無論做什麼事，離了錢是萬萬不行的。桂芬甚至還想着回家一趟，找二娃子葉根要些錢來用。那個家雖然也很窮，卻還不至於餓死。
姥爺當然沒讓桂芬去，畢竟她現在肚子都這麼大了，隨時都有可能會生，萬一在路上出個什麼意外，那就是一屍兩命，他可不願意自己的親生閨女去冒這個險。
姥姥踮着小腳在櫃子裡翻了半天，終於拿出了一個用灰色布包，層層拆開，裡面卻是一枝銀釵，看上面很嚴重的磨損，也不知道這釵子有多少年頭了。
“她爹，你拿了去換些錢來，咱們杏兒做的這買賣我看行，這釵子雖說是祖上傳下來的，大不了咱們賺了錢再把它贖回來就是了。”姥姥倒是想的很開，可眼睛中卻透着戀戀不捨的神情。
“不行，萬一賠了呢？玩具這東西又不是過日子少不了的東西，再說杏兒胡鬧，她還小，你們兩個還跟着她胡鬧，還要把祖上的釵子給當掉！你們這是成心要氣我？”姥爺拍着腿，嚇的姥姥頓時不敢再說話。自從姥爺的腿傷了之後，姥姥平時也不敢再兇姥爺，而是事事都慣着他，生怕會讓老頭子自尊心受挫，從此一蹶不振可就糟了。
姥爺見自己一家之主的權威還在，而老婆子和閨女都嚇的不敢再說話，他老人家心裡其實還是蠻滿意的，語氣便放緩了些：“再說了，今天大半天了才賣出去兩個，還是人家葉大財主家的閨女買的，我估計咱們這玩具不好賣，這買賣不能做。”
姥姥和桂芬都沉默了下來，望着一旁那堆的跟座小山似的包袱，裡面的玩具還有很多很多，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賣得出去。
愁雲慘霧再一次的籠罩了這個因爲姥爺遭遇腿傷意外而重新變的貧窮的家。
葉紅杏醒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偏到了西邊，屋子前不遠處的空地上有幾個孩子正在那裡抱着腿玩撞羅漢，葉紅杏饒有興致的看了一會，忽然扭頭對坐在一旁納鞋底子的姥姥說：“姥姥，姥爺是不是不讓咱們賣玩具了？”
姥姥很想搖頭，因爲她不忍心傷害葉紅杏賺錢的積極性，可沉默了一會，姥姥還是點了下頭：“你姥爺覺得賣那東西不能細水長流，畢竟是奇淫巧技，不算正宗的買賣。”說着還嘆了口氣，可憐她還幫着做了好幾個非常可愛的貓狗玩具。
葉紅杏沉默了，她回頭看看這座破舊的小屋，又看看臉上滿是溝壑的姥姥，她和它都老了，就像姥爺的思維一樣，他們想的更多的是順應大潮，讓自己就像平時那樣自自然然一如平時的度過餘下的日子，不想再掀起什麼波瀾，更不想去冒奇險。
他們老了，經不起折騰了，也沒有那種孤注一擲的勇氣了。
葉紅杏默默地坐在小板凳上，瞅着遠處那些嬉戲打鬧的孩子們，發了一會呆，忽然又眉開眼笑起來。
家裡的大人不同意她賣玩具是嗎？沒關係，反正玩具已經做出來了，她完全可以拉上她的那些小夥伴們一起賣玩具嘛！反正這個年代又沒有僱傭童工違法這種說法！
葉紅杏的計劃很簡單，把王二妮王三寶大沖大強大忠他們都叫上，反正大家平時也是玩，還不如一起幫她賣玩具呢！要是賣的多了，她還可以分給他們一些錢！或者直接就跟他們談好價錢，這樣他們的積極性或者會更高！
這樣想着，葉紅杏便重又高興了起來。
她甚至還想到了前一世時父親跟自己講的關於他第一次做生意的故事。
那是父親小時候的事了，還是八十年代的時候，村裡的孩子們閒的沒事，就在夏天找個破箱子，裡面鋪上棉被之類的，去批發了便宜的冰塊冰糕，然後到村子裡四處兜售。
那時的孩子也不怕熱，憑着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父親當時硬是在一個夏天裡賺到了三十多塊錢！要知道，那時候人們的工資普遍都很低，三十多塊錢在當時的孩子眼中可算得上是一筆鉅款了。
葉紅杏想着想着，脣角不由的便掛起了自信的笑，甚至連從頭至尾都沒人說話的沉悶晚飯都吃的興高采烈。姥姥和姥爺他們都納悶極了，不是不讓她賣玩具了嗎？怎麼一點都沒有不高興的樣子？還是說，這孩子其實心裡憋着勁的想要弄那個什麼“廣告”？
吃過晚飯後，葉紅杏跟桂芬說了一聲，便往王二妮家裡跑去。
到了王二妮家的時候，正趕上吃飯，葉紅杏就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看着王二妮和王三寶各自捧着個海碗猛吃。窮人家就是這樣，沒有富貴人家那麼多講究，碗嘛，自然也只有一種了。不管男女老幼，均是一視同仁，都是大海碗。
王二妮的臉被海碗擋住了一多半，嘴裡還含着東西模糊不清的問葉紅杏：“杏兒，有事嗎？你吃飽了？”
“吃飽了。你先吃，吃了再說。”葉紅杏邊說還邊用了只有孩子們才懂的眼神示意王二妮：這次的事情非常重要，一定要避開大人！
王二妮會意，用腳輕輕踩了王三寶一腳，王三寶卻沒有姐姐那麼多心眼，傻呼呼的昂着頭問：“姐，你踹我幹啥？”
葉紅杏一捂臉。王二妮卻端出了大姐頭的派頭：“讓你慢點吃，看你吃的哪兒都是。”說着還伸手幫三寶抹了一把胸前落下的飯粒。
王三寶不出聲了，於是除了只是會偶爾低聲交談幾句的大人的說話聲，屋子裡能聽見的就只有稀里呼嚕喝稀飯的聲音了，雖不雅，卻有種別樣的溫馨。
“別玩太晚了。”二妮的爹吩咐了一句，也就不管了，畢竟孩子們平時晚上也經常一起玩的，沒必要管太多。
王二妮拖着三寶連踮帶跑的跟着葉紅杏來到了黑漆漆的院子裡：“啥事？杏兒？”
葉紅杏大致的把要夥同他們姐弟倆一起做生意的事說了一遍，王二妮人雖小，可心眼卻多，知道若是能賣出玩具肯定能賺錢，反正平時也沒什麼事，況且又有銀子賺，於是一口答應下來。
接着葉紅杏又聯繫了大沖他們幾個，小孩子圖個新鮮，倒是全無異議，只是在接下來具體該如何行動時孩子們都犯了難。
王二妮主意多：“咱們明天每人背上幾個，走街串巷的去吆喝。”
“大沖，你姥姥家的孩子可以買幾個，大忠，你姨家的孩子也能買。”大強胡亂地出着主意。
葉紅杏趕緊制止了這種念頭：“別，咱們這是做買賣，要是隻賣給親戚的話，那顯不出咱們的本事來。咱們要賣就賣給大戶人家，賣給大財主大地主家的閨女小子去！”
“對！賣給大財主大地主家去，誰讓他們平時盡欺負咱們窮人來着！”大沖和大忠立刻點頭附和，能不做親戚的生意似乎讓他們鬆了口氣，連附和的口氣都急切了許多。
“所以咱們走街串巷什麼的也大可不必，只要固定的守在地主老財家門口就行了，見到有小孩出來就大聲吆喝，一錢銀子一個，不能多要也不能少要，知道嗎？”葉紅杏囑咐道。
接下來，葉紅杏又隨口說了一些做生意禁忌的事情，比如漫天要價或是任人還價之類的，還吩咐大家不要隨便讓不買的小孩子摸，要是把玩具弄髒了可就不好賣了。
當然，也不能讓大孩子給搶了去，還要防着街上的瘋狗什麼的。
過了好一會，幾個小孩子的會議這纔算開完了，葉紅杏跟大家約定明天一早就到她家裡來拿貨，然後分頭行動，一人去一個大戶人家。大家轟然答應，於是各自回家，各找各媽。
第二天一大早，葉紅杏就被王二妮給搖醒了。揉揉眼，看看還黑呼呼的窗戶，葉紅杏迷迷糊糊地說：“二妮姐姐，太早了？”
“不早，我和三寶早早就醒了，你不知道，昨晚三寶差點不睡覺，被娘罵了好多回才睡着了。”王二妮眼圈黑着，眼睛裡卻閃耀着興奮的光芒。
對於王二妮這樣的窮人家孩子來說，只要能掙到錢，能幫家裡分擔一些負擔，讓她做什麼都行！所以她一大早連飯都沒吃就跑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