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豬出欄的廣告雖然撒出去了,可葉紅杏心裡卻極爲忐忑。
別的不說,現在正是炎炎夏日,肥豬們雖然都長得比較肥大,可架不住季節不對。這個時代的人們可不比上個世界,人們的觀念普遍還比較樸素節儉,除非是過年的那些天,人們纔有可能會象徵性的吃一些肉,平時可不會有那個閒錢會去消費豬肉這樣“奢侈”的食物。
所以葉紅杏纔會很擔心自己的豬肉會賣不出去。
正巧,葉紅杏正發愁的時候,吳德榮這位縣太爺的公子閒着沒事走到了這附近,“順便”就進來找葉紅杏閒聊。
“在想什麼?”吳德榮含笑問道,他覺得自己似乎很喜歡逗着葉紅杏玩,很喜歡看她支着下巴發呆或是眨巴着大眼睛說笑的模樣,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喜歡。
“在想怎麼把豬們賣出去。”葉紅杏實話實說:“一起來想法子。”
“好。”吳德榮也老老實實地從牆角搬了個小板凳坐下,陪着葉紅杏一起想。
他坐在旁邊,做出跟葉紅杏一樣的動作來,支着下巴,微歪着頭,模樣倒是神似了,可他的眼睛卻一直都在葉紅杏的這張可愛小臉上轉來轉去,他在欣賞她的模樣,順便滿足一下他內心深處的空虛。
是的,外表上看起來他無論是生活質又或者是社會地位都是那麼的令人羨慕,可只有真正的他自己才知道自己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他每天都在逼迫着自己去做許許多多他並不喜歡去做的事情,爲的,只是能讓他的父親,也就是縣太爺大人能夠喜歡,能夠在看見他唯一的兒子的時候可以欣慰地笑上一笑。
僅此而已。
所以吳德榮覺得自己過得很累,他很享受現在的時間,可以什麼都不去想,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喜歡的女孩在沉思,傾聽着她或東或西地談論着什麼,打量着她今天是不是穿上了一件碎花小裙或是一條淺藍色的褲子。
他喜歡看到她,雖然他和她的年紀相差得如此懸殊,並且她又是那樣的出色。
他,只能將暗戀之果深深地埋在心底,默默地陪伴在她左右,看她快樂,爲她做自己能做到的一切事情。
“我可以幫你打點一下,看看別的縣市有沒有人要豬肉。你也知道,只有有人成親的時候纔會需要大量的豬肉。”吳德榮衝口而出。
葉紅杏笑了,她雜七雜八的跟吳德榮說了這麼多,爲的也只是想讓他主動說出這句話來。憑着他家裡在官場上的關係,想要找到幾家需要豬肉的人家簡直是太容易了!
豬肉暫時不用發愁銷路了,葉紅杏又將主意打到了雞蛋上面。
經過半年左右的科學餵養,她的雞舍裡的小母雞們也全都羽翼漸豐,有些成長得較快的個體甚至已經下出了第一顆蛋。
葉紅杏還記得負責餵雞的夥計在撿到第一顆又小又髒的雞蛋時那種欣喜若狂的表情。夥計的喜悅感染了葉紅杏,她也覺得很有成就感,因爲她真的在這個要什麼沒什麼的古代做到了只用半年時間就使小雞下出雞蛋的壯舉!
要知道,這個時代別人家養的雞一般都要等到秋後纔會下上那麼幾顆蛋,而葉紅杏則將這個過程整整提前了兩三個月!
兩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足夠一隻強壯的小母雞生上五六十顆蛋了!
按一籃子雞蛋三四十枚算,葉紅杏的一隻小母雞就能比別人家多生出三十左右的收益!
要知道,她可是有整整五千只雞啊!除去一兩百隻長成了公雞,只能作爲種雞或是肉雞之外,葉紅杏還有整整四千七八百隻小母雞可以爲她下錢!
是的,下錢!相比起夏季豬肉的難銷來,雞蛋什麼的可就相當容易賣了。
附近村鎮幾乎每個集市上都有人蹲在籃子後面售賣自家雞產的雞蛋,而買雞蛋的多是用來爲自家產婦或是體弱多病的老人孩子們補充營養的。
老百姓的這種行爲在多少年以來一直都是這樣,早就形成了這麼一種傳統,人們也都習以爲常,直到葉紅杏的雞蛋上市,每個集市上都能見到有兩三個漢子站在堆成山的雞蛋籃子後面吆喝,並且雞蛋又大又便宜,人們這纔開始恍然發現,原來葉紅杏家的養雞場已經走上了賺錢的道路,並且成功地引導了人們的消費。
低價再加上個大實惠以及鋪天蓋地的雞蛋廣告,葉紅杏養雞場的名頭很快就再次傳遍了整個葉家鎮。老百姓們平日裡雖然都是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可也經受不住葉紅杏這種種廣告轟炸,最終都或多或少地買回了些雞蛋回家嚐鮮。
老百姓們不住地購買再加上吳德榮吳公子不住的在周邊縣市推波助瀾,葉紅杏的肥豬和雞蛋都很快地有了固定的銷路,源源不斷地被送往了附近的屠宰場和各村子的菜鋪裡進行販賣。
這天,葉紅杏由姥爺陪着親自到了吳德榮家裡。
“吳公子,按照合同上的約定,這些銀票是咱們這半年來養豬的紅利,這些是養雞以來刨去成本後你該得的紅利,以後養雞場每個月都會有固家紅利可拿。”葉紅杏將一大疊銀票放到了眼珠子早就瞪得老大的吳德榮手上,乾脆利落地解說了一遍。
“你是說……這些銀票都是我的分紅?怎麼這麼多?”吳德榮不用去仔細數,只要瞅一瞅手裡那些十兩二十兩的銀票以及它們共同的厚度就知道自己跟着葉紅杏做的這趟生意非但沒有虧本,反而是大大地賺了!
簡直是鉢滿盆溢!吳德榮在數完銀票之後整個人的眼睛都笑得快看不見了。
“喂,能不能不要笑得這麼猥瑣?眼睛都笑沒了!你平時可是質彬彬的呢!現在笑這麼猥瑣,你真有那麼愛財嗎?”葉紅杏見姥爺自顧自的在縣太爺家院子裡欣賞風景去了,便壓低了聲音調侃吳德榮。
是的,調侃,葉紅杏現在跟吳德榮早就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兩人每天呆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吵架、擡扛。因爲兩人知識都學得很博雜,所以吵起嘴來也是別有一番味道。
葉紅杏儘量用她上個世界裡的一些流行語來逗吳德榮,而吳德榮則會引經據典,儘量用比較雅的方式去跟葉紅杏……擡扛!
“看在錢的份上,我原諒你了。”吳德榮拍了拍手裡厚厚的銀票,貌似無意地問了句:“豬欄空了,後面你準備怎麼辦?”
“沒空啊,我留下了幾頭母豬,後面只要找公豬來配種就行了,等幾個月咱們就又能有自己的小豬崽了,而且還不用花錢去買崽。怎麼樣?我這個主意不錯?”葉紅杏腆着臉讚揚自己,然後興奮地在屋子裡瘋狂地奔跑轉圈,活脫脫的小女孩心性立刻就把吳德榮給逗樂了。
“那養雞場呢?你那些飼料什麼的真不會把雞給喂壞?我怎麼聽有的人說你是在用藥催着雞下蛋呢?你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對於葉紅杏雞場裡的小母雞幾乎每天都會下蛋的傳聞,吳德榮早就聽說過,也真真切切地替葉紅杏擔心過,現在好不容易抓住了這麼個近距離提問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了,於是首當其中的就拋出了這麼個壓在他心底老長時間的問題。
“用藥催蛋?你哪隻眼看我用藥催蛋了?我只不過讓村子裡的小朋友們把一些預防雞生病的草藥挖來磨了摻進飼料裡給雞吃罷了。那些草藥很常見,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你家附近的小朋友,我可是花了銀子請他們挖草藥的。”葉紅杏被問的滿臉委屈。是,她所讀到的《畜牧業百科全書》上面是有寫用藥催發雞下蛋,可那些藥都是些西藥,以她這個時代的科技水平來說,別說是餵雞這種藥了,花錢都買不着。
既然沒有西藥,葉紅杏索性就按照書上所說的科學餵養土雞的辦法,用廉價草藥來給雞做疾病預防,雞的身體強壯了,產蛋量自然而然地就提高了。再加上她的雞不同於普通老百姓的散養,圈養的雞能量消耗比較少,能量都攢着下蛋了,產蛋率再不高就沒天理了。
從吳德榮家回來,葉紅杏先去了趟二妮家,二妮娘正瞅着作坊的帳本發愁。這幾個月以來玩具作坊的生意更差了,工人們每個月只能領到四五錢銀子了,每個人做起活計來都是有氣無力的,怏怏不樂有氣沒力的模樣讓人看了很是生氣。
葉紅杏也頭疼這個,她跟二妮娘商量着是不是再去請葉家鎮的皮影師傅再來演上幾場皮影戲,順便刺激刺激孩子們對於玩具的購買**。
“杏兒,我聽人說那個皮影師傅年紀大了,不大想幹了,不過他還有兩個徒弟,咱們不如直接去找他那兩個徒弟來好了。”二妮娘提議。
葉紅杏搖頭:“去年做皮影戲的時候他那兩個徒弟我很不喜歡,我怕他們會給咱們搗亂。嬸兒,這樣好了,咱們一起去找找老師傅,看他是不是真的身子壞到不能動彈了,要是真能請得動他出山,或許……他還能招到個關門小徒弟呢!”
“小徒弟?”二妮娘不明白。
葉紅杏卻只是笑笑,也不點破。事實上她早就給二妮的弟弟三寶琢磨着今後的人生出路來着!那天她問三寶今後有什麼理想,三寶卻說他長大後想放羊,於是葉紅杏就逗他,問他放羊娶了媳婦生了娃後是不是還讓娃繼續放羊,做那無窮無盡的循環事,結果三寶還真就點頭說是!
葉紅杏被氣了個半死,從那個時候起她就開始不住地琢磨起三寶適合幹什麼了。
作爲三寶最好的朋友之一,葉紅杏自然知道三寶的脾氣性格是什麼。他性子內斂,並不像絕大多數男孩子們那樣貪玩胡鬧,他有的時候甚至比二妮還像個女孩,多數時間都喜歡獨自一個人呆着,擺弄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葉紅杏覺得三寶很適合走藝術路線,只要他對某一項東西感興趣,那他就會認真且執著地不斷走下去,直到將這一項東西琢磨得爐火純青爲止!
葉紅杏正是看中了三寶的這個脾氣,所以纔會決定帶着他去一趟皮影老師傅家裡,看看三寶是不是有這麼個機緣學皮影戲。
要是……三寶真的對皮影感興趣,並且能夠學有所成,那麼以後三寶就可以和註定要繼承玩具作坊的二妮一起聯手,將玩具市場做大做強了。
他倆是姐弟,合作上自然不會出現什麼問題。這樣想着,葉紅杏心裡愈發地對這次帶三寶拜訪皮影老師傅的出行期待萬分。
皮影師傅姓葉,葉老師傅就住在葉家鎮緊鄰着的一個小村子裡,葉紅杏和三寶帶着禮物上門的時候,老師傅正好要出門。
“杏兒?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皮影師傅倒還認得葉紅杏。
“師傅,您現在還做皮影嗎?”葉紅杏見人家老師傅一幅着急要出門的樣子,便長話短說。
“不做了,怎麼?你又想出什麼鬼主意了?”去年的《功夫熊貓》可是讓葉老師傅着着實實地開了眼界,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的想像力完全放開了有那麼的可怕。
葉紅杏點點頭:“我的玩具作坊最近需要做一場皮影戲來刺激銷售,咱們葉家鎮又只有您的皮影戲手藝最高,所以我就想着請您再次出山或者由您親自教一個徒弟。”
“教徒弟?”葉老師傅笑着搖了搖頭,葉紅杏這句話在他聽來簡直就是一句玩笑話。要知道,傳藝授徒在古代可是一件大事,這意味着自己要把吃飯的手藝傳授給他人,若是所教非人,說不得自己還會受手藝更高明的徒弟的要挾迫害等等,所以歷時歷代的手藝人在授徒的時候往往都注意考驗脾氣心性。
葉紅杏這麼隨隨便便就帶來一人,想讓他教這個孩子學皮影戲,葉老師傅覺得這很荒謬,因爲那個男孩看上去就不怎麼討喜,臉上的鼻涕都還沒抹乾淨呢!
“您不願意?我可以幫他給您學費。只要您開個價,我絕不二口。”葉紅杏把小胸脯拍得啪啪直響,她是鐵了心的想讓三寶學一門手藝了。
“學費?”葉老師傅嘿嘿地笑了,聲音很冷,透着股子諷刺:“你以爲有錢就什麼事都能辦到?笑話!”不悅地哼了一聲,利落地將大門鎖了起來,轉身就要離開。
“老師傅,請您通融一下,要不,您仔細看看我這個哥哥,他真的很聰明的。心地也很善良。”葉紅杏見葉老師傅生氣了,心道要壞,連忙追着老師傅一迭連聲地替三寶說着好話,一個勁的拉着葉老師傅不讓他離開。
“很聰明?”葉老師傅被葉紅杏連嗲帶纏弄得很無奈,最後只好停下腳步,來到三寶面前,伸手將他的手給拿了起來,仔細端詳了一番,在葉紅杏和三寶期待的目光中,老師傅卻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杏兒,不是我不肯給你面子,是你這個哥哥真的不是做皮影戲的材料。”
“爲什麼啊!他的手很靈活的。”葉紅杏不滿地嚷嚷。
葉老師傅伸出了自己的雙手,讓葉紅杏和三寶一起看。只看了一眼,葉紅杏就住了嘴。
人家葉老師傅的雙手又白又嫩,十指纖纖細長有力,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齊齊,一看就是個藝術家的手,可三寶的手呢?葉紅杏的目光又轉而投向三寶張開的雙手。
三寶的手指頭明顯很粗,因爲平日裡經常玩這玩那的,二妮娘也不勤給他洗,手指甲裡塞滿了黑黑的泥垢,讓人看了第一眼就再也沒有看第二眼的**。
三寶也知道自己的手很不適合做皮影,所以他飛快地瞥了小杏兒一眼,見她緊緊抿着脣,擡頭依舊充滿希望地看着葉老師傅,葉老師傅卻站在原地,不住地搖頭嘆氣。三寶知道人家老師傅收下自己的希望很是渺茫,一顆心也沉了下來。
“杏兒,我沒辦法幫你了,他的手天生不適合做這個,你們還是走。”葉老師傅轉身就要離去。
“我不信,我不信我做不成皮影!”三寶忽然很大聲地喊道,他盯着葉老師傅的後背,緊緊攥着拳頭,小小的黝黑的臉上因爲用力過度而顯得有些猙獰:“杏兒,我一定要學會做皮影戲!我一定要學會!”
“可是你的手不適合……”葉紅杏喃喃地道,她剛纔被三寶恐怖的模樣嚇了一大跳,然後三寶那不甘的吼聲卻似乎擁有着某種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住了她,讓她不自覺地就對三寶產讓了同情和信賴的感覺。
“我能行的!我一定能行的!”三寶依舊緊緊地攥着拳頭,他人雖然才五六歲,卻早已經明白葉紅杏帶他過來求葉老師傅收他做徒弟的意圖,他也願意爲了小杏兒,爲了他的家,爲了他的未來去爭取一把,他絕不甘心做個平凡的男孩,終日放羊什麼的,所以他很想學皮影戲!非常非常地渴望!“如果,你們做的簡單皮影戲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就收下你。”葉老師傅終於還是回過頭,將手裡的鑰匙丟了過來:“這是鑰匙,你們自己開門進去琢磨着做。”說完又自言自語地嘀咕:“得走了,再不走就又要捱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