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去做,這是葉紅杏做事的一貫作風。
既然又將主意打到了村裡精力旺盛的小孩子們身上,況且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幹,葉紅杏也就很沒下限地到村子裡低價僱傭各種童工去了。
說是低價僱傭,其實葉紅杏也給願意替自己養花和照顧花兒的孩子們開出了每月三十錢的工錢,相當於每天一。這一錢的價錢當然不僅僅是讓孩子們照看擺放在他們院子裡的花盆們,而是要讓吳花兒每隔一定時間都給村裡的孩子們講課,告訴他們最近該幹些什麼,又該如何去做等等。
這個主意自然是葉紅杏給出的,原本吳花兒還有些擔心把花都分散到各家各戶,到時候不太好管理,有了葉紅杏這個意見,吳花兒身上的擔子就一下子輕了許多。
如今,吳花兒只要每隔一段時間,讓幾個小跟班負責跑腿叫人,而她自己則是準備好該給孩子們講些什麼,剩下的事自有孩子們自己去做。這樣一來,吳花兒本身也輕鬆,還能從村裡的孩子中間發現不少善於管理花卉的未來花匠苗子。
吳花兒這邊算是輕鬆了不少,而孫大力那邊的公交馬車作坊也已經開展得如火如荼了。
首先,葉家村周圍的老百姓們對於這種新鮮出現的玩藝兒很是驚奇,也很感興趣。而有那實實在在想要去縣城裡串親訪友的,還真就嘗試着坐上了孫大力他們的馬車。
當然,他們是掏了錢的,一個銅錢。
因爲孫大力他們合夥開了一個公交馬車的事情早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在這三兩天的時間裡傳遍了三鄉五里,老百姓們也都知道馬車開動的時間是什麼時候,所以有那想要乘車的,一概都早早地揹着大小包袱趕了過來。
第一天試運營的上午,孫大力的馬車載了十二個人,浩浩蕩蕩地去了縣城,下午回來的時候孫大力又從縣城捎回了七個人,這一天下來,總共賺了十七個大錢。
這個時候,太陽還掛得老高老高。
孫大力心裡琢磨了一番,乾脆就駕着馬車又找到了葉紅杏,還把來意說了。
“杏兒,咱們這第一天才賺了十七個人的錢,要是一整個月都這樣算的話,我這……工錢明顯掙不回來啊!”孫大力是替葉紅杏抱屈,葉紅杏可是在合約上給他寫明瞭,每個月他連工帶馬車的,可以拿到手八錢銀子。然而,今天第一天的試運營,孫大力就感覺出來了,若是真的按照這第一天的營業額來算的話,葉紅杏鐵定是要吃虧的。
“是嗎?”葉紅杏當時正在忙着給剛剛蹲在院子里拉了屎的葉招娣擦屁股,因爲正忙着,她也只是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的瞅了孫大力一眼。
“杏兒,咱們都是厚道人,要是這生意真的賠本難做,那合約……也就算了,我不會去告你的。”孫大力着急地用力咳嗽了一聲,他是真的替葉紅杏捉急。
“賺了十七個人的錢嗎?去的時候多少人?回來呢?”葉紅杏把葉招娣打掃乾淨了,又在盆裡淨了淨手,這才笑吟吟的站起身來,望着孫大力。
孫大力就把早上和下午的情況都說了一遍:“上午早早的就坐了十二個人,我是按照你的吩咐,等到了辰巳交替的時候(九點鐘左右),我才趕上車往縣城去的。”
“那等了多久?人們有沒有抱怨不滿?”葉紅杏若有所思地又問了一句。
“是有不少人抱怨的,說這公交馬車便宜是便宜,就是出去的晚,有點耽誤事兒。”孫大力想了想,跟着眼睛就亮了:“杏兒,你是說……”
葉紅杏但笑不語,孫大力是個聰明人,她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明白。現在天還短,早上早點出發倒也沒什麼,而且鄉下人也習慣了早起,往往天還沒亮的時候,鄉下人家就起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了。所以像孫大力今天早上那樣,一直等到了九點來鐘的時候纔出發,也難怪會有那許多的人抱怨了。
“那咱們明天就***早點出車!”孫大力一拍大腿,很是興奮地說:“我算過了,從村子裡到縣城路口那裡,得走大概一個時辰,到了那裡,連等人帶吃飯什麼的,也得兩個時辰,咱們要是早點走,一天沒準能走兩趟。哎喲,我怎麼這麼混蛋,連這麼點帳都算不清!”
葉紅杏笑笑:“孫伯,還有一點你沒想到。你只幫我算了你自己個兒的帳,其他三個人的帳你還不清楚呢。”
孫大力又拍了自己大腿一下,這次似乎是拍得重了,疼得他呲了呲嘴:“對啊!我只算了我自己的,可我那是在哪兒接的人?那是個小村子,今天又不是趕集的日子,原本我還想着可能不會有人坐車呢!”
事實證明,葉紅杏的推斷完全正確。因爲孫大力的那三個夥伴在天黑之前都不約而同地趕到了葉家村葉紅杏家裡。
從那三人滿臉的喜色,孫大力就隱隱覺得自己心臟狂跳了好幾下。
“大力,你怎麼在這兒?來多大會兒了?”其中一名矮胖中年人揚着手臂拍了拍孫大力的肩膀。雖說是同樣勞累了一整天,可展現在他的臉上的,卻是疲勞也掩蓋不住的喜意。
“來了有一會了,你們……怎麼樣?”孫大力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太神了!”
“是啊,真神!”
“我們來的時候就說了,杏兒她真的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是上天派下來幫咱們這片兒的老百姓們過上好日子的!”
孫大力瞪大了眼睛,怎麼這三個夥計越說越是玄乎?也讓他越來越摸不着頭腦了?他忙伸手抓住那個矮胖中年:“大李,你跟我說,到底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來?”大李一下子揚起了腦袋,這使得他原先並不算高的身材一下子變得有些受人重視了起來:“當然是杏兒給咱們支的法子管用唄!你不知道,我和大張和老王他們倆個不一樣,我是接的東邊那一塊的活兒,那邊人少,你也知道,可是,你知道我今天拉了多少人過去嗎?”
“多少?”孫大力忙隨着他的口風問了一句。
“二十五個!”大李爲了表示自己的話有說服力,還用力地用手比劃了個二十五出來。
“那也不算多啊!咱們杏兒可是每天都要給咱們二十多個大錢的工錢呢!”孫大力撇了撇嘴。
“那只是咱去縣城的時候的人數,回來的時候我還捎了十七八個人呢!這還是隻我的,大張和老王他們拉的人更多,去的時候滿車,回來的時候也是滿車!”大李一邊嘖嘖地說着,一邊還滿是羨慕嫉妒恨地瞅着大張和老王。
大張和老王兩人則是嘿嘿地笑着。
“交帳!”葉紅杏伸出了手。
四個趕車的漢子立刻就蔫了下來。
“咱們現在就得說好,這些趕車收上來的錢都得給我,你們每天掙的錢我會每天都給你們發下來。這些錢你們可以拿着去買你們要買的東西,給牲口添飼料什麼的也行。就是不能自己昧下來。你們得知道,咱們這個買賣現在還只是剛剛開始,以後還可能會有更多的人要加入進來,咱們要是一開始就不立起規矩來,以後這個市場亂了,吃虧的還是咱們自己。”
“另外,你們如果昧下了銀子的話,那咱們以後的福利可就白說了,而且,咱們手裡都有契約,你們要是私自昧下錢的事被我發現的話,我可是能憑着這契約就讓你們下大獄的。而這,我想,咱們恐怕誰都不願意看見?”
“杏兒,我的錢都在這裡。”孫大力首先用行動表了態,把自己賺到的那十七個大錢都交到了葉紅杏手裡。
“這纔像樣嘛!你們得知道,這些錢裡面,我拿到手的並不多,多數還是給你們發成了工錢,還有一部分是攢着做福利的。當然,因爲這個公交馬車的法子是我想出來的,所以我每個月還是要從裡面抽取大概一成左右的紅利的,這是我作爲老闆應該得的,你們不會有意見?”
“不會!”
“不會!”
“杏兒,我們相信你。”
“我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我自己呢!這樣好了,我以後會把每天你們交上來的錢做一個帳本,月中發工錢的時候我會把這個帳本上的錢都列出來,讓你們在支工錢的時候能做到一目瞭然,可以知道自己這個月賺了多少,而我,還有你們,各自都拿了多少。”葉紅杏想了想,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涉及到這種員工可以直接接觸到金錢的事情,葉紅杏覺得還是把帳目什麼的做得公開透明一些比較好。
“成!杏兒,我們相信你。就這麼做好了。”孫大力首先表態,其餘人也紛紛附和,而他們心中原本的那一絲小猶豫也隨着葉紅杏提出的這個帳目公開的法子而煙消雲散了。
“當然,我名下的作坊也不止咱們這一塊要這麼做,以後我別的作坊也要做到帳目公開透明化。大家每個月支工錢的時候也能清楚明白的知道大家賺到的錢都用在了什麼地方。”葉紅杏想了想,決定把帳目公開透明的事情都擴大到其它的作坊裡面。畢竟,這種帳目透明的做法能讓人信服,也能讓更多的人對自己平素的德行產生好感,從而產生勞動關係上的良性循環。
“那樣就更好啦!”因爲後一句話只涉及到葉紅杏自己,孫大力他們幾個也只是隨口敷衍而已。饒是如此,他們還是對葉紅杏的做法極是認同,對葉紅杏的人格德做法之類的也產生了諸如敬佩、信服之類的情緒。
將幾人交上來的銅錢做了統一登記,葉紅杏找來一個大木箱子,當着衆人的面將銅錢都放了進去,又貼了一張紙作爲“封條”,以示以後都不會私自打開。
沒辦法,這個時代的條件就是這麼簡陋,葉紅杏能想到的也只有這麼原始的法子了。
帳目做好了,錢又當着大家的面進行了封存,孫大力他們幾個全都高高興興地回去了,葉紅杏這纔有時間進屋吃飯。
第二天一大早,葉紅杏又背上了自己的書包,往私塾的方向走去。
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去過私塾唸書了,葉紅杏還真有點想念私塾的葉秉元先生以及其他的同學的。
尤其是王二妮,葉紅杏算算,似乎已經有半個月沒來過私塾,也沒看見過她了呢!
趕到私塾的時候,葉紅杏卻有些呆住了,因爲私塾裡靜悄悄的,竟然是沒有一個學生過來上課!
怎麼回事?葉紅杏疑惑地繞着私塾走了一圈,又跑到旁邊葉秉元先生住的那個小院子裡,親自找了葉先生問過了,這才知道這幾天正是秋收的時候,周圍村子裡家家戶戶都在家裡做着秋收的準備工作,因爲自己家裡也有幾畝地,葉秉元乾脆就給孩子們放了假。
葉紅杏鬧了個烏龍,哭笑不得的就要往回走,結果葉秉元又叫住了她,跟她講了一通什麼要“持之以恆”的大道理之後,這才放她回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太陽都已經升得老高了,葉紅杏小臉被曬得紅通通的,身上衣裳又穿得比較厚,走着走着,她身上就出了汗。
地裡莊稼此時都已經十分接近成熟,葉紅杏在回村子的路上甚至還看見有的莊戶人家已經動了鐮。
說到動鐮,其實村子裡的人一般都講究個動鐮的日子,一般要由村裡的村老或是里正之類的大人物召集村子裡的人們過去開會,然後當衆宣佈了可以收莊稼了,村子裡的人們纔會開始動手收糧食。
原本前幾天的時候,葉紅杏心裡還琢磨着請幾個作坊裡的人過來給家裡幫忙之類的,後來她一忙,這個想法也就給忘了。現在想想,昨天在吃飯的時候似乎聽爺爺說了這麼一句,只不過那時候她正在想別的事情,就沒怎麼在意。
回到家,家裡只有葉紅英一個人在照看着弟弟和妹妹。葉紅杏一問才知道,今天家裡就已經開了鐮,因爲她一早就嚷嚷着要去私塾唸書,家裡人也就沒跟她說,而是等她前腳出了門,後腳也就隨後去了地裡。
“姐,我想去看看,你一個人看得過來不?”葉紅杏指的是照看葉招娣和葉根旺,如今這兩個孩子越來越調皮了,不但滿院子的亂滾亂爬,時不時的還會自己給自己製造點狀況,比如尿溼了褲子,或是吃到了土塊等等。要是家裡沒有人照看他們的話,不出半個時辰,他們一定會哇哇大哭,並搞得狀況百出!
“你去,我一個人看得過來。”葉紅英知道杏兒白跑了一趟私塾,就捂着嘴笑。
“姐,別笑了,咱們村又沒有幾個孩子去私塾唸書的,我就算是想打聽也打聽不着,這有什麼可奇怪的?”葉紅杏辯解着,可饒是她給自己找了這麼個理由,她的臉還是燒了一燒。
丟人吶!
葉紅杏是知道自家的田地在哪裡的。她想了想,從家裡帶了個籃子,裡面裝了些水和鍋裡剩下的稀飯,還有三四個窩窩頭,又跟葉紅英打了聲招呼,這纔出了門子,往自家田地裡走去。
在這個時候的地裡幹活的人是很辛苦的,秋老虎的天氣還熱得很,太陽也毒,地裡莊稼又處於青黃交替的時候,人鑽在莊稼地裡幹活,莊稼葉子時不時就會劃在身上,又疼又癢的。
這時候的葉子是極容易將細嫩的肌膚給劃出血口子來的,葉紅杏出門的時候特意挑了一件長袖的衣衫,又戴了頂小帽子,還用紗巾將自己的臉包了大半,這樣一武裝,倒也頗有幾分蒙面俠的味道。
葉紅杏找到了田間地頭,遠遠地喊了兩聲,葉根和吳桂芬都在遠處答應了,葉紅杏這才抱着籃子一路趟了過去。
玉米地裡的秸稈還沒有刨下來,葉子的威力還在,葉紅杏不敢往地裡走,就順着水渠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水渠裡因爲經常會有水灌溉的緣故,又沒長莊稼,陽光可以很輕易地照射下來,因爲這裡就長滿了各種各樣的雜草,有幾種模樣俊的,很是受小孩子們的歡迎,這其中就包括蒲公英和野葡萄。但野草就是野草,即使它們長得好看,只要對地裡的莊稼有害,孩子們就會很懂事地將它們拔掉扔掉。
這個季節的地裡,除了不再生長的莊稼之外,還有已經長到了二三十公分的雜草,隨着葉紅杏前進的步子或高或低,草叢裡時不時就會蹦出一兩隻蛐蛐兒和螞蚱來。莊稼地裡是這些昆蟲們的天堂,可秋收之後,它們卻會立刻就面臨着缺乏食物的困境。好在,這個時候也是它們或冬眠或死掉的時候了。
大自然的規律,當真是變幻無窮,而人類,在偌大個自然面前,雖自認爲已經能“勝天”,可實際上,卻依舊像個被大自然擺佈的傀儡一樣可憐可笑。“在這裡了。”葉根在不遠處叫了一聲,跟着玉米葉一陣嘩嘩聲響,葉根趟着步子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