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
正道之間的紛爭停止,各派共榮團結一致,在多年的聯合鎮壓之下,終於平定了獸人王所餘留在各處的妖衆,被迫害的民衆再次回返自己的故鄉,天下逐漸又恢復了安定。
而與此同時,元氣大傷的魔教也趁機避讓,回到了蠻荒修復元氣。
蠻荒大殿之中。
“啪!”
林鋒重重的落下,趴在地上,跟着噴出一口血水。
在他的周圍,衆多魔教的人都站在這裡。其中有很多妖怪樣子的人,和很多的妖衆,看着他落敗的樣子,全部都是無聲的沉默。
在林鋒的旁邊,衆多鬼王宗弟子的擁護之下,幽姬站在中心,冷眼掃蕩着周圍的魔教衆人。
“還有誰不服?”幽姬冷冷地問道。
得到的,仍然是一陣無聲的沉默。
倒地的林鋒動了動,像是要反抗的樣子。燕忠走到他的身邊,低下身來輕聲說道:“前日在此,八位聖教高手聯合,也不是教主一人的對手。今日你一人,難道還妄想能逆轉大局嗎?”
林鋒的身體頓了一下,自知已經無力迴天了,無奈的泄了口氣。
在幽姬的目光掃視之下,終於有一個魔教之人跪了下來,其餘的人也紛紛跟着跪下,不到片刻就全部跪倒在地,齊對着幽姬,不甘不願的聲音叫道:“我等願意,將聖教重新合併歸一,並遵照新教主之意,全權聽從新教主之命。”
幽姬看着他們,終於滿意的點了點首。
然後,起步走了出去。
蠻荒聖殿的門口。
那一朵染成了紅色的傷心花,在門口的附近飄動着,陪伴在一個佳麗身影的周圍。
碧瑤看着那一朵傷心花,又悄然的傷心起來。
從聖殿之中走出來的幽姬,看着碧瑤的樣子,也暗暗的心痛了一下。走到碧瑤的身邊,幽姬頓了頓,輕聲地說道:“已經潛派弟子,查探過草廟村多次了。他……過得很好……”
碧瑤無聲,仍然傷心的看着那朵紅色的花。
“今日之後,你就是我們聖教的新任教主了,手掌聖教大權,一呼百應。這是多少聖教之人歷經一生陰謀算計,所追求的願望,現在終於在你的身上實現了。”幽姬輕輕的碰了碰碧瑤,又道:“這是聖教最大的榮耀與權利,都是屬於你的。”
“可是這些,我寧願去換他一次的回首。”
幽姬的心跟着深深的一痛,撫摸着碧瑤,輕聲地說道:“忘了他吧……”
帶着留戀‘外面世界’的碧瑤,慢慢地走進了聖殿之中,聖殿的大門跟着緩緩的關閉。碧瑤聽到聲音,再次回過頭來,看着門外的風沙,隨着聖殿這扇大門的縫隙,輕輕的合併縮小。
“咚!”
大門完全的關閉了,她的目光也被關在了裡面。
隨後,裡面傳出了沉重的聲音:“新任教主繼位大典,正式開始……”
妖衆終於平靜了,天下的民衆也恢復了太平的日子,民生得以重建。就在這個名叫安逸村的小村之中,村民安居而更,就是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色。
在一個小小的家院之中,一個遮攔的門口,裡面傳出聲聲劈柴的聲音。
一個美豔動人的女子,走到這個門口的前面,停頓了下來,在門口外面思考了一陣之後,還是輕輕地推開了門,輕步走了進去。
正在劈柴的人,忽然停住了手,看着門口這個突然闖進來的熟人。
“金、瓶兒……”他吃驚的顯然有些慌亂了。畢竟他們多年不見,心中都有一絲的想念,這樣的乍一見面,他的口齒竟然也遲鈍了一下。
“現在,過得好嗎?”金瓶兒抱着最美麗的笑容,輕聲地問道。
他呆了呆,點頭道:“好。”
“怎麼只是這樣的看着我?我路過這裡,是來討口水喝的,或是找一些東西吃。”金瓶兒眨了眨眼睛,小聲問道:“可以讓我進去坐一坐嗎?”
“當然可以,只是房子太簡陋了,怕委屈了……”他恢復了平靜,自覺的停住了話語,手上做出邀請的手勢,改口說道:“裡面請。”
金瓶兒微笑地點頭,一邊高興的向屋裡走去,一邊問道:“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我從未改過名字,你可以叫我無炎,村裡的人都是這樣叫我的。”秦無炎輕聲說着話,帶着金瓶兒進到了屋子裡面。
確實是一個簡陋的房子,裡面的擺設也頗爲簡單。
那一柄曾經震動天下的魔劍,現在掛在牆上,只變成了一個極爲簡單的擺飾之物,上面還積攢了一些塵土,想來秦無炎已經很久沒有碰過它了。
一個香臺,上面擺着那兩個名字的靈位。
秦無炎習慣的在香爐之中上了幾株香,重複着多少年一直保持下來的動作,然後才面對金瓶兒,拿出了鄉村之中的乾糧小菜,擺着桌子上面。
看着,都是有些寒酸的東西。
秦無炎對着金瓶兒歉意的一笑,道:“一些小東西,委屈你了。”
金瓶兒拿起筷子,伸手夾了一塊小菜放進了嘴裡,笑着道:“我這些年東奔西走,風餐露宿跟着我的妹妹受罪,可沒有那麼嬌慣了。你的這些東西,很合我的口味。”
秦無炎笑了笑。
“這些年居無定所,走的我都有些疲倦了,總想找個地方停下來。”金瓶兒微微笑着,一邊吃着飯,一邊像是在講着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輕輕道:“其實,只要這麼一個不大的地方,能有一桌的飯菜,就能把我留下來……”
秦無炎低着頭,明明能聽出金瓶兒話中的意思,卻就是不說話。
靜了一會,等金瓶兒吃完了,秦無炎還是沒有開口。
金瓶兒看着秦無炎,低下頭來想了一會,又站起身來,目光飄離,隨着轉動的身體向着四周飄望,又輕聲說道:“其實,你的這個地方安靜偏僻,與世無爭,真的很好。”
“真的嗎?”秦無炎對着金瓶兒笑了一笑。
“這麼好的地方,好到我都想留下來了。”金瓶兒轉身,眼睛認真地看着秦無炎,問道:“可以嗎?”
秦無炎呆了呆。
“這……”秦無炎轉身看了一下身後的靈位,又想了一下,輕聲說道:“秀香她一向賢惠,我想她不會介意的。”
這是同意了……
金瓶兒對着秦無炎,再次露出了美麗的笑容。
在村子外面。
“小環妹妹,你看我,給你買了什麼?”楊焰心說着,從身後拿出來了一串冰糖葫蘆。
週一仙在旁邊看的不爽,氣氣地說道:“每天就知道逗小丫頭開心,也不知道孝敬孝敬我這個老頭子。真是人長大了就管不了了。”
楊焰心對週一仙翻了翻白眼,回頭看着悶悶不樂的小環,問道:“小環妹妹,爲什麼這麼不開心?告訴我,我來幫你解決。”
小環把聚靈珠拿了出來,眼淚汪汪地說道:“小屍今天死了……”
“啊?”楊焰心一驚,看着小環手中的聚靈珠,哀傷地說道:“小屍,可憐你付出一生,最後什麼都沒有留下,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真是可惜……”週一仙也湊了過來,淡淡地說道:“……但是不可憐。”
“爺爺,你怎麼能這麼說?”小環生氣的對着週一仙叫道。
週一仙擺了擺手,問道:“你們還記得,他最後說的兩句話嗎?”
“當然記得,這兩句話還是我告訴你的。”楊焰心擡起頭來,肅然地說道:“第一句是:我終於沒有再讓一個白衣女子流淚……”
週一仙點了點頭,繼續問道:“第二句呢?”
“我終於記起了你的名字,小清……”楊焰心認真的回答了第二句。
“你們想一想,他挽救了一個白衣女子的淚水,說明他完成了他的一個心願。他又記起了另外一個白衣女子的名字,說明他又找到了過去。”週一仙欣然地說道:“他既然有了前生,又完成了心願,如此死後也得到了安息,還有什麼可憐之處?”
“歪理!”小環和楊焰心異口同聲的叫了一句。
“對了,我姐姐呢?”小環對着楊焰心問道。楊焰心向村莊的方向擺了擺眼睛,道:“她說突然發現了一個老朋友,要去探望探望,如果好的話,還想住下來呢。”
“道長去重建煉血堂了,現在姐姐也要離開了。”小環輕輕不滿的唸叨了一聲。
楊焰心急忙在旁邊說道:“要不小環妹妹跟着我去誅仙門吧,以後就不用再過這種到處奔走的日子了……”
“不要。”小環說着話,起身向着遠處走去。
楊焰心緊緊跟在後面,一邊追趕一邊說着:“現在誅仙門已經建立門庭,發揚光大指日可待,到時我就是……”
聲音漸漸的遠去,只剩下一個老頭子,拿起他那個仙人指路的招牌,跟在他們的後面。
忽然,週一仙停身回過頭來,目光索索望向遠方的天際,面上積攢着深深的思慮,還帶着幾絲的迷惘,對着天空兀自的道了一句:“是天道,對他網開一面了麼?”
南疆,十萬大山。
鎮魔古洞。
“封印更加牢固了……”林驚羽看着腳下的封印,就是被軒轅劍所封印的天地坤穴,輕聲歡笑地說道:“……只要繼續下去,不出百年,此封印就將牢不可破。”
天巧兒拿起手巾,擦了擦林驚羽頭上的汗水。
“等我完全穩固了封印,完成了對你的承諾,我就帶着你去仙山靈地搜尋仙藥,治好你的身體。”林驚羽回頭對着天巧兒,認真地說道。
天巧兒的面上喜了喜,道:“我已經很好了,每天可以陪在你的身邊,每天都很知足。身體之中留下的病患,現在最近也很少發作了,你不用爲我擔心。”
說完話,天巧兒的目光也在封印上面望了望。
“有我在,我一定會封好這裡,不會讓南疆出事。”林驚羽抓着天巧兒的手,滿面的肅然。
天巧兒微笑着,對着他點了點頭。
“對了,你很久沒有離開這裡了,去探望過……”天巧兒的話語頓了一下,語氣沉了沉,道:“……他麼……”
“他現在與世無爭,隱居自在,沒有外界的打擾,一個人一切都過得很好。”林驚羽的面上露出微微的笑容,悠悠道:“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陸師姐、曾師兄、三弟他們一行四人、還有我,再加上那個小屍,區區幾人而已……”
天巧兒頓了頓,又道:“我,一直有個疑問想要問他。”
“嗯?”林驚羽訝聲問道:“是什麼?”
“他兩次受到青雲門的背叛,可是當獸人王要毀滅青雲門之時,他爲什麼能拋棄前仇,仍願意出手挽救?”天巧兒滿面不解地說道:“他應該,對青雲門心灰意冷,滿腹痛恨纔對。”
“我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的回答,是一個忠字。”
林驚羽肅然地說道:“草廟村被屠村之後,我們兩個失去了家,成爲了遺孤。是青雲門收養了我們,在那裡我們又有了朋友,有了溫暖,有了照顧我們的人,青雲門就是我們的第二個大家!”
“他忠於這個家……”
青雲山。
時光悠悠,不知一轉眼又是多少光陰流逝。
小竹峰首座陸雪琪,這一日馭劍出行前往大竹峰,看望已經與大竹峰首座宋大仁成親的師姐文敏。
兩師姐妹多日不見,見面自然便是好一番親熱說話,從早間一直聊到中午,陸雪琪才起身告辭。宋大仁與文敏一起送了出來,三人站在守靜堂外。
文敏思索了一陣,纔開口道:“師妹,你當真捨棄了小竹峰首座之位?”
陸雪琪微笑點頭,不願說起這個情由。
環顧四周,陸雪琪對着文敏微微笑道:“這裡好像很是清靜,正適合師姐你的性子。”
文敏微笑點頭,宋大仁也笑了起來,道:“其實本來大竹峰上也是頗爲熱鬧的,只是這段日子幾位師弟都出去修行,沒有人氣自然就安靜了。還有啊,原先我們這裡有一頭大黃的,是我師父從小養到大的大狗,誰知這幾日居然也不見了蹤影,連狗吠聲也聽不見,真是奇了怪了。”
文敏白了他一眼,道:“多半也是大黃嫌棄你餵它的東西太過難吃,這才跑了。”
宋大仁哈哈一笑,也不在意,陸雪琪看着他們夫妻恩愛,心中也頗爲安慰,當下說笑幾句,便告辭離開了大竹峰。
她白衣飄飄,馭劍而行,這一日心中有所情波,沒有回到小竹峰上。
或許是剛纔師姐恩愛的情景令她心境觸動,一時間竟有種不能自已的感覺,不知不覺之中,她就是下了青雲山,來到了曾經魂牽夢繫的草廟村廢墟之外。
芳草萋萋,清風陣陣,彷彿一切都沒有改變。
她默然站立許久,輕輕吸了口氣,清麗容顏之上,彷彿去了幾許憂愁。邁動腳步,她緩緩而行,信步向着廢墟深處走去。
殘恆斷壁,分立兩旁,在青草輕風中,靜靜地站立着,她悄然前行,目光遠離,向着周圍默默看着,眼中柔情無限。
突然,她身子一頓,不由自主一般的停下腳步,看着前方的廢墟深處,新立而起的一座簡陋木屋,屋上歪歪豎立一個煙囪,還正在向外飄着輕煙。
屋子外邊,堆放着兩垛柴堆,在屋檐之下,掛着一隻小小的風鈴,風鈴之上還繫着那樣一片綠色的衣角碎片,在悠悠吹來的輕風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陣誘人的香氣,從那木屋之中飄了出來。
“汪汪汪,汪汪汪!”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一陣奇怪的叫聲,猛然從那木屋之中響起,隨後只見黃影一閃,卻是從屋中竄出一條老大的黃狗來,滿臉堆歡,撒開四腳就跑。
在狗背上居然還騎着一隻灰毛猴子,面上少見的居然有三隻眼睛,手中抓着一隻香噴噴的肉骨頭,另一半緊緊抓住黃狗脖子,口中亂叫,大概是催促着黃狗快跑吧!
緊接着,從屋中跑出一個男子,粗衣麻褲,面上好像苦笑一般,大聲喊道:“死狗,死猴子,你們又來偷肉骨頭吃啊!”
忽地,他怔住了,眼中倒映着出陸雪琪站在前方的身影。
兩個人就這般站着不動,彼此凝望着。
多少歲月,人間情愁,忽忽都在這深深一眼之中,然後,他們同時笑了起來。
一陣輕風吹過,屋檐下的鈴鐺迎風而響,綠色的衣角輕輕飄起,彷彿也帶着幾分笑意;清脆的鈴聲,隨着風兒飄然而上,迴盪在天地之間。
他知道,她這次來,不會再走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