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的心開始一點點收緊,往事花絮般在腦海裡翻個不停,車子在黑夜中疾速奔跑着……兩個男人此起彼伏地講着一個個黃色的段子,車內污濁的空氣和震耳欲聾的金屬音樂如同無形中的鬼魅,正悄無聲息地卡着她的脖頸,她感覺自己不能呼吸……
“考慮好了嗎?”胖子低吼一嗓子,“這都多久了?娘們兒就是墨跡!”
安然望着窗外,微弱的光亮在黑夜裡弱不禁風地閃爍着,就像她不斷幻滅的希望般蒼白無力……
“我願意!”安然閉上眼睛鄭重回答。
“早這樣不就好了嗎?”胖子興高采烈的樣子似乎已經拿到了鉅額的錢財,興奮了片刻不忘威脅一句,“我告訴你,你要說到做到,如果我們發現你食言的話,我說過的話也一樣會兌現的……”
“不好!好像有巡警!”‘蛋子兒哥’打斷了胖子的說辭。
安然一個激靈迅速清醒了過來,她直了直身體,使出全身你的力氣對着窗外尖厲地叫了起來:“救命啊——”
“叫什麼叫!找死呢?”剛喊出聲的安然被胖子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也是緊張和雨雪路滑的原因,車子一個急剎之後漂移到路邊停了下來。
“你他媽就是頭豬!”‘蛋子兒哥’一邊重新啓動車子一邊咒罵起來,“老子說有巡警是讓你把這小妞的嘴巴堵上,你他媽趴窗戶上看什麼看!真是個廢材!”
車子還沒有起步,巡警車就開始不停地朝着車子打雙閃……
“現在怎麼辦?”胖子有些着急起來。
“車子拋錨了!”‘蛋子兒哥’焦急地說,“已經來不及了!反正都走到這裡了,要不就把她丟下吧!”
“這裡啊?”胖子有些心虛地說,“這裡荒郊野外的,這麼冷,會死人的!”
“顧不了啦!要是被巡警看見我們車子裡有個女孩被捆綁手腳,我們倆鐵定還要進去的!反正她也答應了,任務也完成了!”‘蛋子兒哥’催促說,“你倒是快點兒把她推下去啊!”
“推哪啊?”
“下面!”‘蛋子兒哥’指了指高速路旁邊的深溝,再次催促,“快!”
胖子來不及多想,一把將安然從車裡推到地上,安然驚恐地睜開雙眼,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被胖子朝着無底的深坑推去……不斷下落的安然發出無助的嗚咽聲,一種跌入地獄般的感受充斥她的大腦,斜坡上帶刺的樹枝刀尖般劃過安然的皮膚,嘴巴里的毛巾被刺條掛落了下來,當她終於落到一處雜草上的時候,一股甜膩的血腥味道在她的鼻息間迅速蔓延開來……
彷彿有交談聲從高高的公路上傳了過來,安然卻再沒有一絲呼喊的力氣。
周遭一片漆黑,空中不斷有冰涼的雨雪砸落下來……安然微微側頭,路上剛剛還亮着的車燈已經消失不見了。世界從來沒有如此安靜過,安靜到她能夠清晰地聽到雪花下墜的聲音,寒風吹過,周圍的枯草裡發出一陣嗚咽聲……
“冷之勳,冷之勳……”她默默地念叨着,儘量不讓自己睡過去。
原本寒風刺骨的身體逐漸變得麻木起來,她的大腦
中開始胡亂閃現着零碎的片段,身體一點點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隨着一束白光照射下來的同時上面的路面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下面有人嗎?”
已經出現幻覺的安然睜開微弱的眼睛朝着光束的方向望過去,十幾米高的公路上似乎有人影晃動,她不確定這是不是幻覺。
“有人嗎?”又一聲呼喊。
安然微微張開嘴巴,卻無力發出任何的聲響。
“走吧,沒人!肯定是咱們看錯了!”另一個聲音響起。
“下面有人嗎?”對方再次確認。
“有……”安然的聲音似乎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
光束消失,周圍再次迴歸黑暗……安然緩緩閉上了眼睛……
“你這根本就是強迫症!”不知過了多久,剛剛那個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來,“這是病,得治!”
“你再看看繩子拴的牢不牢?”
“放心好啦!我就不相信這一噸多重的車子還承不住兩個人的重量!”
“……”
一個月後。
安然從馬木爾別克的哈薩克特色氈房裡走出來,她身着絢麗的哈薩克族服裝矗立在賽里木湖畔,對面山頂完全被白色的雲霧層層繚繞着,雲霧隨風飄動,雪山映襯下的松樹與翡翠一般的湖面交相輝映。
“李姿姐,這裡美嗎?”安然輕聲問道。
風掠過草地發出一陣窸窣的聲響,就像李姿輕柔的歡歌笑語。
冬天的賽里木湖沒有遊人如織的場景,只有安靜祥和的聖潔美。雖然冰天雪地,但是並不覺得太冷。湖面一片藍綠,似乎沒有一點結冰的跡象。安靜的水面真的就像是阿拉伯神話中用藍寶石幻化而成的聖潭,清澈透明得一如愛人的眼眸。
“李姿姐,我這幾天拍攝的照片美不美?我把它發到你郵箱裡了,你收到了嗎?這裡是不是跟你想象的一樣?”安然在柔然的草地上坐下來,看着晚霞把雪山的雲霧染成了一片金黃,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喃喃道,“李姿姐,對不起,我把自己弄丟了,把他也弄丟了!你離開了,我也不會再回去了……”
幾年前,安然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她認識的朋友馬木爾別克還是單身,而此刻,聽着身後疾馳的馬蹄聲,就知道他正和自己心愛的妻子巴合提古麗騎在馬背上一邊放牧一邊策馬奔騰……
“安然——”寬廣美麗的天地造就了馬木爾別克嘹亮的嗓音和淳樸的心靈,他遠遠的喊了一嗓子,“有帥哥來找你了,要見見嗎?”
“真是個超級帥的大帥哥喲!”巴合提古麗伏在馬木爾別克的背上,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安然的身子微微一顫,這是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挺到有人找她的消息。
“他叫什麼名字?”安然驚慌失措地低頭拭淚。
“他叫‘止於終老’!他來找他的‘始於初見’,你看見她了嗎?”一個如夢似幻,既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眼淚像決堤的海水般氾濫,安然修長的身體在風中瑟瑟發抖,她捂着嘴巴任由眼淚一遍一遍沖刷着臉頰卻始終不敢回頭,
她怕這是一場幻覺。
“我知道她一定會在這裡……幾年前,在我最失意的時候來到了這裡,正好也遇上同樣失意的她!那天,我以爲她要跳湖,上前拉她,結果被她一個大嘴巴子甩了過來,雖然我當時有些生氣,但是,也正是這一巴掌把我從失意中扇了過來!後來,我回到了龍城,在她進入公司的第一天,其實我就認出了她。我想接近她,就千方百計找到了她的QQ,就給自己起了一個跟她很相配的網名!我希望這個名字能夠帶給彼此好運……”
“哇哦——”一旁的馬木爾別克和巴合提古麗開始鼓掌。
“職場中,她是我的戰友;生活中,她就是我的愛人!我承認,作爲一個男人於公於私我都沒有保護好她,讓她一次又一次地受盡傷害!”冷之勳單膝跪地,舉起手中的戒指盒,“如果她能夠原諒我之前所有的一切,我請求她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願意用後半生的時間好好去愛她,呵護她!”
安然捂着嘴巴轉過身,她朝着冷之勳張開雙臂,又哭又笑地說:“我願意——”
“你出事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見有車子從酒店開了出去,就立即調出了酒店的監控,然後就報了警。公安局接着就查看酒店附近的所有監控,並及時追蹤了過去……其實,第二個,那兩個人就落網了。他們只說把你丟路邊了,而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你了!”音樂聲中,冷之勳替安然戴上戒指,一個綿長甜蜜的擁吻之後冷之勳紅着眼眶說,“自從李姿離開以後,她的郵件一直都是我在幫她處理,感謝她的指引,讓我在美麗的賽里木湖畔找到你!”
馬木爾別克適時地彈起了手上的冬不拉,一旁巴合提古麗緊跟着翩翩起舞起來,一首哈薩克的情歌悠揚地飄蕩在賽里木湖畔:
……
你又開始不停地在流眼淚
數落着我幾百年前犯的罪
我快要崩潰
好狼狽好憔悴
你又不肯給點安慰
你還在那裡橫眉冷對
像是快要把我撕碎
親愛的你別再別再哭了
都是我的不對
你笑的時候真的好美
每當我意冷心灰
都是你用溫柔
讓我感覺不再累
小寶貝
以後不敢頂嘴
不再讓你流淚
用愛情將你包圍
只要你開心
世界就很美
你是權威你是絕對
真的不再讓你不再讓你流淚
……
“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冷之勳在安然的額前溫柔一印,“總部的郵件已經下發,你即將被任命爲龍起公司總經理,下個月正式宣佈上任!”
“那你呢?”安然有些驚訝。
“我?”冷之勳的嘴角處泛起一抹笑意,“你猜!”
眼前的賽里木湖沐浴在金色的霞光之下,在遠處雪山的映襯下,給人一種直達心底的震撼感。
人生隱藏在最深處的往往是你最意想不到的驚喜和期待。
如同,面前的賽里木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