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樓清羽和迦羅炎夜的態度完全不同,讓沈秀清有些迷惑。他完全沒想到會再有這種可能,所以當樓清羽沈著臉讓他爲王爺把脈的時候,他並未多想。誰知脈象的顯示再次把他炸懵了。
結結巴巴的說出自己的診斷,迦羅炎夜似乎不太意外,只是點了點頭,淡淡說了句“知道了。”
樓清羽卻面色僵硬,呆立了半晌,甩開門簾走了。
沈秀清面色忐忑地望著迦羅炎夜:“王爺,您……”
迦羅炎夜打斷他,道:“陳竟讓你轉交的東西呢?”
沈秀清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遞了過去。
迦羅炎夜道:“你下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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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清走到門外,躊躇了一下,終於大著膽子問:“殿下,這個孩子……您……?”
迦羅炎夜把玩著手中的匕首,心情似乎不錯,也未看他,只微微一笑,凌角分明的冷銳面容柔和下來,俊美逼人。
“這把匕首,以後可以留給世子用。”
沈秀清微微一震,明瞭了。躬身道:“王爺該戒酒了。”然後退了出去。
他在外面尋了一遍,不見樓清羽的蹤影,奇怪這個時候他跑哪裡去了。遇見秋兒,告訴他樓清羽剛纔騎馬出去了。
沈秀清想了想,牽了自己的馬出去,在外面溜了一圈,在已經收割空曠的稻田地邊找到了他。
“看什麼呢?”
樓清羽正望著遠處漸漸西沈的碩大圓盤,聞言回過頭去,低低道:“他怎麼說?”
沈秀清苦笑:“王爺似乎想留下來。”
樓清羽默然不語。
沈秀清晃晃腦袋:“真是沒想到。”看了看樓清羽的神色,喟嘆道:“主子的事,本來沈某不該妄言,可王爺現下的處境……敵暗我明,出了一點差錯,便是萬丈深淵。”
樓清羽道:“我知道。我會和他說。”
沈秀清忍不住道:“我以爲你會爲王爺著想,怎麼會……”
樓清羽苦笑:“我被他算計了。”
沈秀清大驚:“王爺算計你?我以爲王爺不想。”
樓清羽嘆了口氣:“以前或許不想。現在……我也摸不透他。”
沈秀清看了他半晌,忽然低低笑道:“看來,王爺對你是認真的。”
樓清羽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有些事,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沈秀清自然看得出王爺對他用情已深,只怕他二人還猶自蒙在谷裡。王爺那個人自不必說,只會做,不會想。何況那等的性子,心太廣,心太深,怎指望他在兒女私情方面多用心思?而樓清羽,看似玲瓏剔透的一個人,於情愛上卻還懵懂未知。而且他的心太靜,心太淡,只怕不是個輕易動情的人。
沈秀清覺得王爺像冰山下埋藏的火山,若是軟了冰凌,便是沖天熱焰。而樓清羽是潭溫水,不論你怎麼攪,怎麼掀,總是溫溫靜靜的沈在那裡,彎彎沿沿,按照自己的腳步律動,不以他人意志爲轉移。
若是平常時候,這冰與水的搭配,冷與溫的交融,再合適不過。只是當冰化爲火,水火相遇,卻不是那麼好相融的。
沈秀清晃晃腦袋,覺得自己想得忒多。他二人的事,如何輪得到他插手。何況想到這二人,一爲王爺,一爲王妃,卻偏偏陰陽顛倒,位置相佐,真是……
沈秀清黑線。用力拍了一下腦袋,大罵自己胡思亂想的快沒邊了。
樓清羽看天色不早,道:“回去吧。”
二人放緩馬繮,沿著田邊慢慢踱回去,隨意聊了些裕陽的事。
沈秀清道:“三個月前皇上大選,新納了數名嬪妃。當今皇後嫁入皇家,三年無所出,後宮嬪妃也無一有子嗣,此等大事。朝上已經接二連三有人上奏,讓皇上多納後妃。聽聞……”
“聽聞什麼?”
“聽聞……”沈秀清遲疑片刻,看著樓清羽的臉色,慢慢道:“聽聞皇天監爲皇上卜卦,言迦羅氏此脈必爲樓氏所出,因而……”
樓清羽果然臉色一變,道:“因而怎樣?”
沈秀清道:“只是傳言而已。聽說樓相聞知此卦,當夜進宮面聖,卻不知與皇上說了什麼,半個月沒有上朝。如今朝上分爲兩派,一派主張按皇天監所言,將樓府二公子送入後宮,立爲皇妃。一派言此卦詭異,恐樓相居心叵測,欲把持朝政等等。總之是吵得不可開交。”
樓清羽眉宇緊蹙。沈秀清想開口寬慰,他卻突然淡淡一笑。
“算了。如今我已是‘出嫁’之人,樓府的事,我管不著,也管不了。”
沈秀清道:“樓相何等樣人,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怎會被這點小事難倒。朝上那些人也是糊塗,若沒有樓相,大齊國猶如缺了半條臂膀。皇上對樓家的倚重衆目所知,不會奈何樓相怎樣的。”
樓清羽笑了笑,道:“你說的是。”隨即卻掩了笑容。因爲他擔心的不是樓相,而是他的二哥,那個驕傲的男雙,樓清翔。
二人回到府第,司錦正忙著收拾瀋秀清從裕陽帶來的東西,秋兒跟在他身後幫忙。秋兒這陣子長高了不少,看上去像個少年郎了。
樓清羽把奧賽交給他,和沈秀清又說了兩句,回了內室。
迦羅炎夜正把匕首封好,看見他進來,衝他招招手,道:“看,陳竟送來了好東西。”
樓清羽接過匕首,從劍套出抽出劍身,劍柄上鐫刻著清秀的‘魚殤’二字,不由微微一驚:“上古魚殤劍。”
“怎麼樣?不錯吧。”迦羅炎夜微微一笑,按住劍柄兩側,向下用力一抽,竟又是一把三寸左右,細長鋒利的小劍。
“子母劍?”樓清羽驚道。
“給你的。你留著用。”
“哪裡來的?”樓清羽有些愛不釋手,拿在手裡把玩。
迦羅炎夜道:“問那麼多幹嘛。喜不喜歡?”
樓清羽反手揮舞了幾下,麟光爍爍,鋒芒如刃。
樓清羽的眼睛亮了,真心地道:“喜歡。”
他把玩了一陣,想起正事,擡頭看向炎夜,見他正凝視著自己,忽然心中一跳。
迦羅炎夜的神情很奇怪,似乎有幾分欣喜,幾分安慰,還有幾分……滿足。種種神色糅合在一起,讓他的面容分外沈靜。失了往日的冷銳,好似融化的冰凌,流露出少見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