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寒涼中醒來,樓清羽打了個寒顫,慢慢睜開眼。坐起身來環視四周,山洞裡只有他一個人。外面天色已經大亮,晨曦的微光淡淡灑了進來。
火堆只剩一些餘灰,摸摸還有餘熱,看來滅了沒多久。
那蒙面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昨晚被救時混亂,後來在洞裡沒有交談多久便睡著了,樓清羽本打算早上再仔細觀察觀察他,誰知竟一直睡到現在。
那人顯然已經離開了,地上用草枝畫了一個簡單的下山圖。
樓清羽和迦羅炎夜進過幾次山,對這裡還算熟悉,看了一眼,便收好東西走出洞外。
辨別了一下方向,向山下走去。
一路上頭昏沈沈的,手足發軟,下山的速度非常慢。樓清羽額上沁出一層薄汗,察覺自己的狀態不是很好。
胸口突如其來的一陣絞痛,讓他足下一軟,坐倒在地上。
不好!
樓清羽擰緊胸口,大口喘息,暗歎倒黴。
這種狀態他曾經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在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時,這具身體幾乎一直在這樣苟延殘喘。
老天!你這是跟我開玩笑嗎?
樓清羽苦笑。
剛剛脫離虎口,又要舊病復發。
那位該死的神秘大俠,救人救到家啊。不是說好送我下山的嗎?這麼半路把我丟下,就不怕我挨不回去嗎?
樓清羽靠在樹下稍作休息,努力舒緩胸口的疼痛。時間太久,他都忘記這具身體的底子不是那麼健康。
樓清羽一直懷疑他有心臟方面的宿疾,所以樓相從小將他送到那個寧靜安詳的小鎮居住,爲的就是讓他修身養性,少有大喜大悲。後來見他好的差不多了,才接回了京城。
樓清羽的性子一向淡薄,兼之實際年紀已過而立之年,性子沈穩成熟,不易動氣,又注意鍛鍊身體,對這具身子來說其實是個好主子。但過去一年多來風雨太多,經歷了太多事。從去了戰場開始,到奔喪返京,到流放屬地,再到被貶蒼州,他的身體也一直處於透支狀態。後來好不容易終於安定下來,卻由於炎夜早產,生活條件下降等原因,他既要照顧炎夜,又要處理府裡諸多瑣事,一直不得安心。自炎夜再次有孕之後,他更是忙裡忙外,對裡照顧炎夜的起居生活不必說,對外還要顧好府外諸人,不能讓秘密外泄,又要應付府裡大大小小的內事,這番心力也極是耗人。
昨天下午與迦羅炎夜吵了一架。關於孩子的事情委實把他氣的不善,一直以來的隱忍和付出讓他又是傷心又是難過,跑到山裡來吹了半天風,好不容易心情平靜下來,卻遇到猛虎來襲,又是一番驚心動魄的搏鬥。
他的心情經歷大起大落,晚上在山洞大概又受了些涼,此時體力已到極致,竟有些迷糊起來。
樓清羽知道這樣不是辦法,撐著樹幹站了起來,繼續下山路。
忽然聽見遠處傳來熙攘之聲。樓清羽凝神聽了聽,似乎是昨日遇虎的那個山崖。心中一動,撥開樹枝,向那邊尋了過去。尚未轉出山角,嘈雜的叫嚷聲中一耳便聽見秋兒處於變聲期的少年特有的沙啞嗓音。
“少爺──少爺你在哪裡?!”
那聲音中已夾雜了太多的惶恐和哭音,讓樓清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跌跌撞撞地轉過山角,圍著死去白虎的一行人的身影出現在面前。
“秋兒……”
樓清羽喚了一聲,然後看見衆人中間那個披著黑色風衣皺著眉宇臉色蒼白的人。
“炎夜?”
樓清羽的聲音有些無力,嘈雜驚慌的衆人初時並沒有注意到,但迦羅炎夜卻幾乎立刻回過頭來,看見他時眼睛霎時睜大。
沈秀清看見他,猛撲過來:“好家夥!你還活著!”
樓清羽扯了扯嘴角:“看見你真是太好了。”
沈秀清愣了一下,迦羅炎夜眼神一閃。
樓清羽往沈秀清懷裡一靠,閉上眼:“快點……我不行了……”然後身子一軟,倒在這醫術高明武功高強的大夫懷中,放心的暈了過去。
衆人一陣手忙腳亂。
剛纔發現白虎時大家都以爲樓清羽已遭不測,只有王爺斷言道王妃還活著,讓衆人繼續找。誰知剛說完沒多久,王妃竟然血衣滿身狼狽的出現在大家面前。
樓清羽一直昏昏沈沈的睡著。
他隱約知道自己在發高燒,傷口大概受了風,不知道會不會發炎。現在條件落後,萬一發炎引發其它併發症就麻煩了。還有胸口喘息困難,隱隱絞痛的心臟提醒著他,這具身體脆弱的心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這次突來的重病。
不行!他還不想死!
想起炎夜和他腹中的骨肉,樓清羽就覺得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死。不論在這個世界怎樣活著,他已經有了至親的親人,至少他也要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幾次恍惚地醒來片刻,感覺司錦小心地給他肩膀的傷口換藥,還有人給他喂水喂藥,似乎還曾聽見秋兒微微沙啞的嗓子在那裡喚他。
有一次醒來,眼前黑沈沈的,房間裡很暗。樓清羽朦朧地感覺有人坐在他身旁,他努力眯起眼集中焦距,慢慢摸索過去,伸手握住那人的手,沙啞艱澀地道:“別……別在這裡,小心……傳染……”
並未聽到回聲。樓清羽實在病的不清,即使意志力再堅定的人,在高燒和病症的侵襲下也睜不開眼了。那人給餵了幾口水,他好像模模糊糊地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再度人事不知。手,卻一直沒有放開。因爲意識太過朦朧,以至醒來後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樓清羽在牀了躺了三四天,燒才終於漸漸退了下去,人也清醒過來。只是身體還極度虛弱。左肩上的傷口果然發炎了,但好在治療及時,那蒙面人給他用的也是極好的藥,終於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他胸疾舊症卻復發了,短時間內好不了,必須好好休養。
樓清羽苦笑。纔好了兩年多,又要做回病秧子了,他還真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