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羅炎夜望著樓清羽白皙的面頰消瘦蒼白,雙頰尖了下去,露出越發顯得堅毅的下巴,只是眼神仍然那般清亮。因爲病中,比平時更加多了一抹柔和的溫意。
樓清羽看著他,微微一笑:“炎夜。”
迦羅炎夜走到牀爆慢慢坐下,問道:“好點了嗎?”
“好多了。”樓清羽拉拉他的袖子,讓他坐過來點,細細看看他,道:“那天我錯了,你別生氣。”
迦羅炎夜微微側過頭,沒有說話。
樓清羽道:“你那天怎麼上山了?看見你真是嚇了一跳。讓你著急了,真抱歉。臉色好象有些不好,身體沒事吧?”
“臉色不好的是你吧。”
樓清羽笑笑,摸摸自己的臉,問道:“真的不好?”
迦羅炎夜說完那句話就覺得自己的口氣不太好。他明明守心清羽纔來的,怎麼那態度好象有點太高高在上了?
他努力緩了緩口氣,盡力輕緩地道:“還好。比前兩天好多了。”
樓清羽並不在乎迦羅炎夜把夫妻間的關懷弄得像領導視察似的,他已經習慣了,畢竟不能指望一個出生以來就身居高位的王爺學會關心他人。
樓清羽想起那天自己貿然上山引起的後果,遲疑道:“那天山上去了多少人?他們看見你……你怎麼處理的?”
迦羅炎夜道:“你別管那麼多了,好好休息吧。”
樓清羽皺了皺眉。迦羅炎夜的這個回答和這種態度,讓他有些不安。
“那些人……你到底……”
迦羅炎夜看了他一眼,道:“我會讓他們閉嘴的。”
樓清羽微微一驚,想說話,迦羅炎夜不耐煩地道:“這件事你別管了。”
樓清羽閉口。
二人一時沈默下來。迦羅炎夜心裡有些懊悔。
他並不適意要這麼說話,可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和脾氣。其實那天的事仔細回想,還是自己做錯在先。清羽改的那個名字他雖然不喜歡,卻沒有理由隨便懷疑他的用心。而且……他後來說話也確實過分了一些。
炎夜自己心裡也很後悔,畢竟孩子的事也是他的心頭傷,但不知爲什麼,那時候就是不想示弱,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內心的軟弱,所以衝口說出了讓兩個人都受傷的話。
樓清羽負氣離開時說的那句話,讓他被重重擊倒。
活著的人,永遠爭不過死者。
迦羅炎夜覺得自己那剎那好像不會呼吸了,胸口漲得要爆開,整個人被種陌生而憤怒的情緒虜獲。
臥室的東西被他砸了個乾淨。如果不是腹部的隱痛和酸漲的腰腹提醒了他,他真想抽起劍追出去,狠狠地和樓清羽過上兩招。
司錦進來的時候被他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叫來了沈秀清。迦羅炎夜靠在牀頭,臉色鐵青,憤怒中竟有種說不出來的……悲傷。
他疲憊不堪地躺在,看著司錦和秋兒輕手輕腳的收拾著屋裡的狼藉。沈秀清蹙眉道:“王爺,您動了胎氣,但不是太厲害。我給您開了安胎藥,您注意點,如果不想這個孩子像……就好好休息,別再輕易動氣。”
迦羅炎夜面無表情的聽著,也沒說話。服了安胎藥,他實在累了,雖然心中還是怒火難平,但還是早早困頓地睡下了。
半夜盜汗,從夢中驚醒,渾身痠痛不堪。往旁邊摸了摸,竟摸了個空,這才發覺樓清羽竟然沒有回來。
以往這個時候,如果他從夢中醒來,樓清羽總是會隨著他的動作睜開眼,溫柔地幫他腰背,或者輕聲和他說兩句話。但今夜身旁一片冰涼,讓他的心也沈了沈。
迦羅炎夜爲自己瞬間產生的不安和失落感到厭惡。他從不依賴任何人,也不習慣依賴任何人。他努力讓自己甩開那一瞬的情感,撐著身體坐起來。身上的沈重和痠軟讓他非常不適。
“來人!”
他向外間喚了幾聲。以前樓清羽不喜歡有人在外間小閣留夜,說屋裡的人做什麼外面都會知道,要保持隱私權什麼的。但自從他有孕之後,樓清羽怕自己一人照顧不來,便讓司錦和秋兒輪流在小閣宿夜,貼身伺候。
司錦點著燈進來,問道:“王爺有什麼吩咐?”
“渴了,口乾。”
“是,您等等。”
司錦去桌邊倒了一杯茶,摸了摸,道:“茶涼了,我去廚房給您燒壺熱的吧?”
“不用了,正熱的厲害。”迦羅炎夜渾身燥熱,接過茶杯一口飲幹。見司錦垂首立在一旁,淡淡地問:“王妃今夜睡在哪裡?”
司錦遲疑片刻,道:“王妃尚未回來。”
“什麼!?”迦羅炎夜吃了一驚,向外面望去,已是黑幕沈沈,喝道:“都什麼時辰了,他還沒回來?!”
“……是。”
“怎麼不派人去找?!”迦羅炎夜怒道。
司錦道:“沈大人已經去了。”
“就他一個人?”
“還、還有秋兒。”
“混帳!現在什麼時辰了,就他們兩個人?!”迦羅炎夜掀開被子下牀,司錦連忙給他披上衣服。
迦羅炎夜裹了一件寬鬆厚重的長衣,掩住身形,道:“把外面的人叫醒,都給我去找!”
司錦急了:“您要親自去嗎?”
迦羅炎夜看他一眼,徑自出了臥室。
司錦追在後面叫道:“殿下,您別去,王妃不會有事的!”
迦羅炎夜已站在後院,喚出在暗處的隱衛,正吩咐他們去找人。
視線在衆人中凌厲地巡視一圈,突然冷聲道:“土部暗首冥倉呢?”
司錦在後面提心吊膽。
面前跪著三人,爲首那人低低道:“冥倉被沈大人帶走了。”
迦羅炎夜緩下口氣:“去找王妃了?”忽然察覺不對,土部之人善於地遁追尋之術,找人搜捕自然非他們沒數。沈秀清雖然是他的心腹,知曉隱衛的存在,但卻無權調撥他們。此時竟然帶走了其中一人,還是善於追尋覓蹤的土部暗首,必定是爲了找人而爲。
迦羅炎夜摸下腰際,赫然發現自己貼身攜帶的玉牌不見了。
司錦撲通一聲跪下:“請王爺不要責怪沈大人。沈大人也是情急。”
“情急?情急什麼!?”迦羅炎夜臉色再變,厲聲喝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竟敢讓你們偷了本王玉牌調配隱衛?!”
司錦俯首啜泣:“傍晚奧賽奔回,驚嚇嘶鳴,後臀有、有……”
“有什麼?!”迦羅炎夜厲聲急問,心底升出不祥之兆。
“有、有虎爪之傷……”
迦羅炎夜猛退了兩大步,靠在柱旁喘息,心臟幾欲跳出胸腔。
此時春寒,山裡正是食物最少的時候。周邊的村莊經常發生猛虎襲人的事件,還有幼童被叼走過。
手在長衣下按住腹部,迦羅炎夜好不容易穩住心神,低啞道:“他們去了幾時了?”
司錦小聲道:“戌時三刻左右奧賽奔回。沈大人冒死取了您的玉牌,調走了冥倉大人,現在……已經過了子時了。”
迦羅炎夜算算,竟已過了兩個多時辰。
他鎮定心神,轉向那幾名暗衛:“只你們幾個不夠,你們暗中護衛即可。”
“是。”
那幾人退下,隱沒在黑暗中。
司錦心驚膽戰地看著王爺。
迦羅炎夜對他道:“出去。傳我命令,府裡所有人都去找。”
司錦顫聲道:“那些人……”都是皇上的。況且其中怕也有旁人安插的,如此貿然調動出去,讓他們尋到近身的機會……何況皇上那邊也可能有人藉機生事,若是追究起來,此中錯雜糾纏,不能一言蔽之。
迦羅炎夜冷道:“不管什麼人,在我府裡,都要聽從本王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