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部 天國崩

因爲十兩不許伍窮再對任何人加以留難,是以皇玉郎一直留在皇宮中作客,伍窮亦只能忍了這一口氣。幾日下來,皇玉郎常藉故接近十兩,費盡脣舌望她能回心轉意,跟他遠走高飛,可是十兩堅持自己是伍窮妻子,不會幹出違背夫君的事,始終未肯動搖半分。

到了第五日,小白出兵攻打“天皇帝國”的消息已廣傳開來,連“天法國”的百姓也知悉了這件事,伍窮立即下旨御駕親征,轉瞬間兵馬集結教場,浩浩蕩蕩準備上路。

這時皇玉郎卻扶着十兩出來,整整十萬大軍看着十兩以匕首抵在自己頸項上,說道:

“你應承過我,只要守住‘天法國’不讓他落在別人手上,不會再挑釁敵人,假如你一去,回來再見不到我。”

十兩堅持以死相脅,皇玉郎在一旁亦是愛莫能助,伍窮眼見這次小白擊敗“天皇帝國”

後便可奪得半壁江山,自己的勢力會由盛轉衰,這個關頭卻被十兩阻撓,氣上心頭,一怒下頭也不回,邁步前走,果然十兩二話不說一刀割在自己額上,劃出了一道血痕。

皇玉郎大驚伸手奪過匕首,伍窮已衝過來將他推開,並一手將十兩扶着說道:“你瘋了嗎?我好辛苦方可以再跟你一起,幹嗎你老說要死?”十兩說道:“你這次去若是敗兵,會像名昌世一樣被殺死。”

十兩擔心自己安危,伍窮禁不住喉頭硬嚥,赤紅着眼說道:“我會贏,最少我不會敗,不記得‘聖王廟’了麼?我由始至終都沒有倒下。”十兩徐徐說道:“你不會敗,但你會不會死?”

伍窮楞住不懂回答,十兩又再說道:“我不但擔心你會輸,更加擔心你會贏,假如贏了你就對自己更有信心,這樣下去,你終有一天會死在自己的信心下,你已經有‘天法國’了,其他的,算了吧!”

伍窮是梟雄,憑着雙手建立江山,開創了自己的人生大道,然後就要不停向前奔跑,假如停下來,就再不是梟雄,偏偏十兩不明白,永遠想過平凡安樂的日子,但江湖總有兇險,假如沒有人去擋住危厄,她又如何可以享受安逸?最愛的人不明白自己,難怪伍窮變得如癲似瘋,他並不甘願就此放棄,繼續堅持說道:“這一戰並不只關乎伍窮的榮辱,而是所有百姓能否再過平安日子,我必定要去。”

可是十兩卻像早有準備,說道:“伍窮,你幾時有真的關心過百姓的安危?何必騙我?

何必騙自己?你和我都知道誰纔是應該統一天下的人,就是小白。”

“小白”這兩個字如一枝箭矢直射入伍窮心坎,令他痛如刀割。教場上整十萬軍正等待伍窮髮號施令,只聽他低沉着嗓子下達聖旨,要萬軍按兵不動,並叫國師風不惑及御醫好好看緊十兩。

伍窮按兵不動,消息又迅即在“天法國”傳開,人們議論紛紛,大家都知道了伍窮爲十兩而放棄出兵,並有傳言指伍窮聽從十兩的吩咐,不再逐鹿爭雄,只繼續執掌“天法國”,直至另覓賢能將帝位禪讓,便從此退隱江湖,不問世事。

當夜星月蒙朧,“律天殿”內一片靜塞,伍窮獨個兒靜坐龍椅喝着苦酒,喝光了三壇酒,又再叫人拿來三壇,這時皇玉郎卻端酒進來,見伍窮喝得醉醺醺,像個失意的酒瘋,自己也是爲情所困的苦惱人,便也提起酒罈把黃湯倒進肚中。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大口大口的喝得幾近不省人事,伍窮酒醉中說道:“江山與我所愛的人,我最後會怎樣抉擇?”皇玉郎也是頭腦不清,胡言亂語答道:“我要愛人,你要江山,這就是最好的抉擇!”

伍窮聽了又一腔怒火,跌跌撞撞過去伸手打向皇玉郎面門,可是此拳被酒意影響,軟弱無力,卻喝道:“江山與愛人,都是我的。”皇玉郎吃了一拳,又還他一掌,笑道:“可是你愛的人,卻不許你要江山。”

伍窮忽地抱頭怪叫,如癲似瘋,說道:“它是我的信心,卻又是我的死結,天啊!怎會這樣?”

直至天明,兩人皆雙雙宿醉於“律天殿”上。

“天法國”中的主要城池“天帶城”及“天都城”,經歷了廿年的爭戰,沒一日能夠安寧,直至上次太子暫代伍窮主政國事,他將注意力集中處理“天法國”內政事宜,致力使國家富強,城民這才恍然大悟其實除伍窮之外,還另有更佳人選可取替伍窮,是以伍窮要再放棄帝位,在百姓心目中並不造成太大的困擾,反而擔心誰是“天法國”的往後繼承者。

外面很快便會烽火漫天,“窮鄉乞巷”這裡也不得安寧,自從那天伍窮喬裝成一般百姓平民混入了“百花香”,一時間人人小心翼翼,圭在路上也打醒十二分精神,時常左顧右盼,惟恐身邊人就是伍窮所扮,假如看見有陌生的臉孔經過,會特別對他注視,只有確定出現的人不是伍窮,坊衆纔敢放鬆下來。

只要一閒着,大家便會聚首“百花香”裡談起伍窮的事,平時最多說話的事老闆,這幾天卻一反常態,像吃了黃連的啞巴一般有口難言,坊衆登門造訪,要他給予一點提示,猜度伍窮喬裝目的,讓大家有所警惕,不至於犯下殺頭之罪,甚至乎要他估計伍窮會將帝位禪讓誰人,李老闆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對伍窮兩字絕口不提,幾次要求不果,坊衆只好失望離去,繼續在“百花香”內流連喝茶,又自顧自地談起誰爲繼位皇帝。

雖說十個人十種不同意見,但說起繼位皇帝這回事,大家的意見卻非常一致,總括下來,若不是太子最終會取代伍窮,就是小白成功將“天皇帝國”逐離中土,統一天下。

小白與太子兩者誰纔是頁命天子,又令坊衆難以取擡,雖說太子暫代伍窮期間對“天法國”有所建樹,但上回與夢兒的惡鬥,百搭把太子隱藏的事揭露出來,令百姓知道太子並不如他們所想的正直不阿,反而難以猜度,假如真的讓他繼位,是福是禍還未可逆料。

至於小白,他這許多年間帶着自己的軍隊四處顛沛流離,直至紮根於“神國”,雖未有重大的建樹,但他重視下屬生死的事早已深人民心,早年興建“模糊城”等七座城池,十分出色,又遠渡大海阻撓“天皇帝國”進侵,這些事經過多年,如今再次回想,才知道小白實是難得的賢能,漸漸渴望小白這一回征戰成功,把“天皇帝國”打個落花流水,真正統一天下,讓百姓能過安穩的日子。

坊衆於“百花香”中滔滔不絕時,從外面走入了一個陌生人,看他身軀雄偉,面目掙猝,全身肌肉糾結,風掌櫃將他上下打量,知道從未在“窮鄉乞巷”裡見過一面,便即咳聲連連,提示衆人襟聲。

那大漢在“百花香”裡厲目環伺一會,又走出外面。跟另一個男人扶着一人進來。

瞧那個被扶着的人身穿粗衣麻布,又川黑紗蓋面,雖無法看清楚面容,但從其弱小的身形去猜度,也能得知是個女人。而另一個男人,約莫廿七、八歲年紀,但好像稚氣未除,長了一副孩子臉。

那女人既要兩個男的扶着才能走動,若不是身患重疾便是受了傷,不方便行走,他們走進去向風掌櫃投了宿,就向樓上走去。

這幾人的出現,令坊衆又想起伍窮喬裝打扮混入百姓中的事,惟恐幾人又與伍窮有所關連,特意來此探聽民間對他還有幾分支持,怕說錯了話惹來殺頭之罪,紛紛回家去閉門不出。

到天色還未入黑之時,大街上已水盡鵝飛,李老闆眼見街道冷冷清清,意興闌珊,便準備關上鋪門,提早休息。

忽地,隱約見大街盡頭處幾十個人影閃出,步履甚快,也輕,點地無聲,愈接近便看得愈真,來人全皆是幪面打扮,一身黑衣,手中兵器青光楓閃,李老闆頓覺一股涼氣直襲心頭,還未來得及向風掌櫃發出警示的呼叫,幾個黑衣人已瞬間撲近把風掌櫃頭顱割下,滾向他胸前。

李老闆嚇得正不知如何反應時,一把軟劍已抵在他頸前,他即閉目收口不敢揚聲,可是那用劍的黑衣人卻以兩指撐開它的眼皮,要他親眼看看其他鋪戶的老闆一一被屠宰。

黑衣人好像都訓練有素,見他們幾個起落間,無聲無息且很快地將各鋪戶老闆全皆殺掉,然後還竄進后街街坊的住戶敲了門,等裡面的人一來開門,便即一刀割頸或一棍打頭,然後又走進屋內把屋裡的人全皆殺死。

剛纔來投宿的三人,其中那個一臉稚氣的青年,察覺屋外有異,即守在門後,果然不多時,一黑衣人在外敲門,青年將門一打開,便先發制人,將黑衣人一手擒住,把他拉進屋內一刀桶死,然後便脫下他身上的黑衣換上,走過去黑紗幪面的女人處向她道別,正想回頭便走,那女人卻伸出手來把他拉住,只見她揭開黑紗露出真面目,原來竟就是在雪山上跌下懸崖的耶律夢香,兩地身旁身形魁梧的人,便是一休大師身邊八個隨從之一的一命,除了他倆之外,穿上一身黑衣的人,就是朱不小。

他們三人從高處墮下竟然都沒有死去,更走在一道,而這個時候小白已出兵攻打“天皇帝國”,她沒趕去協助小白,卻負傷跑來“天法國”,定然有所隱衷,但奇怪是一命竟然也聽耶律夢香使喚,沿途護送,究竟這幾日下來,他們之間有何遭遇?

看朱不小一臉着緊地說道:“皇后可以放心,朱不小一定會將伍窮的頭顱割下來。”耶律夢香聽他許下承諾,雙眉緊壁,並不放心,說道:“不,朱不小,我只要你把十兩帶回來。”

朱不小又說道:“我當然會將十兩帶回來,但朱不小認爲,只有同時將伍窮的頭顱割下來纔是萬全之策,不然他只是死纏不休,況且伍窮殺了笑夢白的仇也應該要他回報。”

提起笑夢白,耶律夢香眉梢眼角又見哀愁,當日伍窮如何殺掉她那剛呱呱墮地的女兒,如今又歷歷在目,她曾向天立誓,必將伍窮手刃,可是單憑自己斷不可能將伍窮殺死,小白又數次將伍窮放走,朱不小現在提起,她明知此去會很兇險,可是又難以取捨。

只一猶豫,朱不小又說道:“假如皇后所猜不假,十兩這樣阻撓伍窮出兵,伍窮早晚會被逼瘋,他派人來殺光這裡的人,足證他已開始失控,所以伍窮是非殺不可。”

說罷,朱不小又怕夢香加以阻撓,便轉身奪門而出,走往樓下混入其他黑衣人中,這時天色幾已全黑,黑衣人將“窮鄉乞巷”裡的人與牲畜都盡數宰殺,又在每家每戶裡倒滿桐油,掉下火把,將“窮鄉乞巷”燒成灰燼。

李老闆目睹這場屠殺,嚇得心膽俱裂,直至肯定除了李老闆外無一生還後,纔將劍鋒移離李老闆的頸項之前,爲了保命,李老闆不敢驚叫,不敢頑抗。

那握着軟劍的黑衣人這時對他說道:“你知道他們爲甚麼全要死掉嗎?”李老闆拼命點頭,說道:“我知,我知。”看李老闆全身抖顫,幾乎要撤出尿來,那黑衣人仍不肯將他放過,再問道:“爲甚麼要被殺?”

李老闆不敢隱瞞,把自己所猜想的事和盤托出,說道:“他們不知好歹,公然說聖上的不是,所以該殺、該死。”

這時李老闆想起黑衣人沒將他爽快殺死,說不定自己還有利用價值,能夠保命,他甚麼尊嚴堅持都丟到九霄雲天外去,黑衣人問甚麼,他都盡情取悅,答他們想要聽的答案。

黑衣人又問道:“那你知道自己爲甚麼死不了吧?”

李老闆笑道:“知道,知道,因爲我完全認爲統一天下的人應是聖上伍窮,而不是那個小白,更加不是太子。”

當日太子引伍窮來“窮鄉乞巷”解決,利用坊衆的勢力阻擋伍窮,事後伍窮喬裝混入“百花香”中,李老闆已知事有蹺蹊,是以其他人要他猜量伍窮目的,他都推卻不答,果然今日這班黑衣人便來將“窮鄉乞巷”裡所有人屠殺,他明知是伍窮差使,但生死關頭,也只能把非說成是。

他如此乖巧,令黑衣人省卻不少麻煩,黑衣人十分滿意說道:“那旁人問起‘窮鄉乞巷’這裡爲甚麼一夜間化成灰燼,你會懂得回答嗎?”

只見李老闆猛地點頭,說道:“當然知道,當然知道,不是山賊、不是意外,最好就把矛頭指向小白或太子,這樣雖然有點困難,但憑我三寸不爛之舌,一定能將白變黑,黑變白,你們可以放心好了。”

李老闆不住點頭不住退後,只想快一點離開這場噩夢,黑衣人卻突然跑過去,李老闆大吃一驚,問道:“怎麼?不是放我走嗎?放我走,放我走吧!我會替聖上說盡好話,求你們放我走吧:”黑衣人雖然幪住了臉,但仍然能看出他在微笑,並上下打量着李老闆,說道:

“當然會放你走,但整條巷裡的人都死了,你就算不死,斷不可能安然無恙,一點傷痕都沒有,你不覺得太難令人信服了麼?”

李老闆還未來得及說不,黑衣人已捉住它的手,將他右手五隻手指逐一切下來,又在他胸膛處割下幾條刀痕,走前說道:“你要記得我們隨時可以回來將你殺掉黑衣人幹完了,便乘着天黑馬不停蹄向前奔跑,朱不小混在他們當中,來到了“律天殿”,他以往有段時間曾跟笑三少學神偷之技,早已單人匹馬在皇宮裡進出過,只是略施小技,便潛人宮中。

繞過了宮中侍衛的把守,朱不小來到“慈君殿”,探身進內,找了個地方匿藏,過不多時,十兩由宮娥帶回“慈君殿”下榻休息,朱不小在暗處見十兩雙目被白紗綁住,頓時泛起一陣悲慼之感,雖然過去他們之間說話不多,但始終同是爲小白出生入死的人,眼見十兩跟伍窮回來後便遭受傷害,雙目被刺瞎,更加決心要把十兩帶走。

等到宮娥出外,朱不小便想探身而出,但恐防十兩雙目既瞎,不會一下子認出自己,況且他在大雪山懸崖跌下,其他人都以爲他已死,未知這消息是否會傳來這兒,這樣貿然出去,要是她失聲大叫,只會事敗。

正猶豫間,卻見十兩嘆了一聲,伸手解下白紗揉了揉眼,又自己走往窗前處張望,見外面沒人,纔敢在堂內走動,朱不小見她行動一如常人,分明沒瞎,當下大喜,便即走出去。

可是此時外面又傳來拍門的聲響,兩人俱是一驚,十兩更有些惶然失措,說道:

“誰?”外面的人答道:“是我,我帶御醫來看你的眼。”

聽聲音,來人就是伍窮。十兩低呼一聲,忙要將白紗扎回頭去,可是緊張下用力過猛,一拉之下,白紗被扯斷,此時已響起推門之聲——

第 二 章 最愛枕邊人

十兩並沒有變成瞎子這一事,伍窮當然並不知悉,她存心瞞着伍窮,如今他突然夜訪,斷不能讓他識穿秘密,可是十兩平素少騙人,驚惶失措下,失手將白紗拉斷,那邊廂伍窮已在推門,她急得幾乎要哭,這時朱不小從暗角現身,又把她嚇了一跳。

伍窮聞得呼聲,忙叫道:“十兩,怎麼了?”朱不小忙以手勢提示十兩,見他拉拉衣襟,十兩會意,急說道:“還不能開門,我在更衣。”幸而伍窮帶着御醫,否則就已推門而進。

朱不小無暇解釋他在此的因由,只撕下自己一塊衣袖,過去替十兩紮住雙目,伍窮在外面等了一會,好像等得不耐煩,又拍了拍門,十兩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才喚他進來。

她心跳起伏不定,心中猜想伍窮突然帶御醫來看她雙目,會否是自己不小心敗露了一點端倪,令他起了疑心,特意找御醫來試探一下了當下說道:“御醫今早已來看過我了,雙目情況還是沒有好轉,他沒有告訴你麼?”

伍窮說道:“這位大夫我命人在外面找來,或許他能夠醫好你雙目。”十兩聽了,大吃一驚,說道:“甚麼?那王御醫呢?”伍窮說道:“這麼夜了,他在休息,換一位大夫,說不定會有新的轉機。”

十兩焦急如焚,她能夠隱瞞伍窮自己雙目未瞎,還得要王御醫的幫忙,兩人串通一起佈下疑雲,將伍窮矇在鼓裡,如今伍窮帶來另一位大夫,雖然囗裡說希望有新轉機,但近日伍窮行爲反覆,難以捉摸,說不定他已從王御醫處知道了秘密,不過還不直接揭發,隨便找來一人扮作御醫試採。

她愈想愈是驚心,想要確定一下眼前人,可是雙目幪着布塊,沒法確定,原來平時她用白紗包住眼部,依稀能夠看到一些光和影,如今眼前完全漆黑一片,才驚覺剛纔朱不小從自己衣袖撕下的布條是黑色的,因爲朱不小換了黑衣人衣服的緣故恐防伍窮也注意了布條的顏色,十兩急忙回頭過去說道:“既然御醫都說了不能醫治,你這樣會令我很難堪。”伍窮一愣,見十兩有點侈唆,忙從後輕輕搭着她的肩膊,說道:“我不過想把你醫好,怎會令你難堪?”

十兩正有事瞞住伍窮,心虛之下怕他這樣接近,稍一轉身便甩開了他的手,說道:“假如新的大夫也是說我雙目不可治,你以爲我可以接受到兩次同樣的打擊麼?”說罷,也暗自慶幸自己總算能夠臨危不亂,把謊話說得很有道理。

朱不小躲在暗角處屏息靜氣,見伍窮低頭沉思,似乎他的確沒考慮到十兩的感受,十分歉意,十兩怕他又想出些理由堅持要她給新的大夫醫治,搶着說道:“讓我先休息一下,做個準備,多過兩天才再說這事好嗎?”

伍窮有點堅持,說道:“早一點醫治,會快一點痊癒。”十兩裝作有點竭斯底裡,嚷叫道:“不,遲一點再說吧!”

看見十兩反應強烈,伍窮也不想十兩太難堪,便揮手要大夫離去,可是他自己還不肯走,說道:“今晚我陪你一起。”朱不小躲在一旁聽了,暗暗叫好,只要伍窮留在這兒,說不定他可以乘他就寢時潛過去將他刺死,但隨即想到十兩未必容許他加害伍窮,況且她瞞住伍窮未瞎,愈長時間相對,便愈容易敗露事態。

果然十兩向着他藏身處瞧了一眼,說道:“今晚我想靜一靜。”十兩雖然無法看見,但朱不小在暗裡可是瞧得清楚,他見伍窮臉色鐵青,兩頰鼓脹,臉色懊變,欲要發作,他已從懷中緊握住短刀,只待伍窮對十兩用強,便會撲出去一刀刺下。

可是伍窮咕嚕一聲便將氣吞下,十兩也察覺氣氛有異,手心滲汗,移了一步,說道:

“我今晚想靜一靜,明夜才陪你好嗎?”

自從當日十兩決定離伍窮而去,兩人已分開逾十載,十年光陰悠悠長,每日每夜伍窮都只在思念,多年來從未想過停妻再娶,他對十兩的情深由此可知。

爲了對父親伍擔湯及女兒伍寶寶的承諸,窮一生去建立一番雄圖霸業,雖然因此而跟小白敵對,但終非大奸大惡,尤其對十兩一往情深,不管如何也要把十兩接回身邊,可是自“神國”歸來後,十兩不但對他疏離,又左右他出兵決策,令他很是難受,如今既然能共處一室,伍窮也不再將心中怨言壓抑,說道:“今晚可以不看大夫,但無論如何我要留在這兒。”

他不理十兩如何反對,大步走向堂中一張椅上坐下,堅決不走,還說道:“你可以侍奉小白左右廿年,卻不肯留在我身邊一晚,從沒想過我的感受,究竟你還是否記得是我妻子?”

十兩聽他語氣中充滿怨慰,自己也找不到理由駁斥,他們的確是交拜過天地,正式結合的夫妻,無論伍窮做錯了甚麼事,夫妻都應共同進退,何況伍窮一直對她不捨不棄,當初選擇離開的只是十兩。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一陣,伍窮等不到十兩答覆,又說道:“我是愛你的,爲了你,我甚麼也願意付出,只想知道你是否也一樣愛我。”

匿藏中的朱不小心中驚歎了一聲,猜不到平時所見的伍窮聲色俱厲,私下卻將情話大膽說出口來,一時間令他有點迷偶。他們朱家幾兄弟把一個情宇看得甚重,這都拜爹爹朱不三教導有方,以身作則,以前對自己幾位妻子不離不棄,今日又對桃子愛護有嘉,更視他們幾兄弟如珠如寶,從不吝嗇說一個愛字。

要知道愛這一個字,雖然簡單,要說出口來卻是多麼難,能輕易將這個字說出口的人,要不就是玩世不恭的薄情人,要不就是重視情義的人,伍窮能心無旁騖等待十兩十多年,絕不是個薄情人。

既重視情義,就算他行爲是大奸大惡,始終會將一切奉獻給自己重視的人,想至此,朱不小有點同情伍窮,但旋即想到自己此行任務是要帶走十兩,可以的話甚至要殺掉伍窮,一咬牙,用刀在自己臂上割了一刀,以痛楚掩蓋同情之心,心中默默唸着不殺伍窮誓不還。

伍窮如此直接訴衷情,教十兩有點不知所措,一顆心七上八落,伍窮已無聲無息從後將她抱住,還親吻了她臉頰,說道:“今晚讓我抱着你睡,我已很久沒有抱着你。”

雖然身體不自覺地有點抖顫,但只是這樣簡單的要求,叫十兩如何可以拒絕?

她放鬆了身體,任伍窮拉着她的手,朱不小那臂上的傷口已滴出了鮮血,雙目卻仍目不轉睛被伍窮的綿綿情話所吸引。

此時外面突然傳來輕柔婉轉的簫音,伍窮一聽之下便緊皺眉頭,十兩雖裝盲,但憑雙耳也能得知皇玉郎在外面撫蕭吹奏,怕伍窮又動殺機,輕聲說道:“假如你又是滿身血污,今晚就不要再來。”十兩的意思已是呼之欲出,就是伍窮假如能不跟皇玉郎動手而將他打發,今夜就允許他留下相陪。

他輕輕地將她放開,回頭拉開大門,果然就見皇玉郎獨個兒站在殿外,一見伍窮踏步出來,裝出愁苦的笑容說道:“哈,原來你真的在這兒,我在‘律天殿’那邊看不到你。”

只見伍窮鐵青着臉,沉着嗓子說道:“你真是個大煩人,要我怎樣纔可以把你趕走?”

皇玉郎嘻皮笑臉,十足軟皮蛇,他死纏爛打的功夫倒真是天下無雙,難怪當年皇上皇也怕了他。

皇玉郎轉過頭去,從地上提起個酒罈,未遞向伍窮時,伍窮已先行說道:“我今晚沒心情跟你喝酒。”說罷便欲轉身關上門,皇玉郎即一手搭在他肩膊上,伍窮老羞成怒,一手將他撥開,喝罵:“你煩不煩?十兩明明白白是我妻子,你硬要人跟你走,不怕被人恥笑麼?”

皇玉郎一徵,很快又繼續現出笑臉說道:“你太低估了我皇玉郎的氣量,如果十兩肯跟我離開,天下人如何恥笑我也可以接受。”伍窮怒道:“他媽的瘋子!”

皇玉郎輕撥一下長髮,淺笑道:“人人都說我瘋癲,只是他們看不穿吧,況且他們如何說我,我也不會痛,他們笑得痛快,我活得逍遙自在,何樂而不爲。”

他怎說也是個武功高手,卻完全沒有宗師的風範,要跟他打,也未必可以把他打下,真教人哭笑不得。兩人在外面這麼糾纏,十兩終於耐不住走了出來,皇玉郎甫一見她,讚歎地道:“十兩,我每一次見你,都教我神魂顛倒。”

十兩也怕皇玉郎糾纏下去會真的惹火伍窮,再次直截了當的道:“如果你再來,我就死在你面前。”

皇玉郎登時楞住,哭笑不得,看來他如何抓爛臉皮,也一樣不能打動芳心,愛情這回事,的確不是單靠勤力進取便可以擁有,他早就知道了,但到此才真正體會他的確感到跟十兩情緣盡了,不由得雙目赤紅,淚汪汪的哭起來,十兩聞得輟泣聲,也有點難過,低下了頭,皇玉郎對自己一片情癡,她焉會連一點感覺也沒有,只慨嘆天意弄人,她先認識了伍窮,還曾經出死入生,度過了那輕狂的歲月,更重要的是他倆已經成親。

皇玉郎哭着將酒罈遞到伍窮面前說道:“哈哈,真有幸曾經跟情敵共醉一夜,爲了慶祝我的離開,情敵,可以跟我喝一口酒嗎?”

他的要求雖然有點奇怪,但並不算過分,爲了將他打發,伍窮伸手接過酒罈,可是旋即臉色鐵青,一手將酒罈扔在地上,乒乓一響,把十兩嚇了一跳,忙道:“怎麼了?”

只見酒罈在地下破開來,只有碎片,卻沒有一滴酒撒在地,也即是酒罈根本空空如也,伍窮叫嚷:“你這算是甚麼意思?裡面根本沒有酒!”

伍窮怒氣衝衝,皇玉郎卻裝作一臉訝然的神色說道:“對了,沒有酒,真奇怪了,怎麼會沒有酒?”十兩聽了,也覺皇玉郎刻意在找喳,怕又要大打出手,急摸黑伸手擋住他兩人,說道:“皇玉郎,你還是走吧!”

皇玉郎笑着道:“走?還是酒?沒有酒,不能走,爲甚麼會沒有酒呢?我今夜去過‘窮鄉乞巷’想買一罈美酒,可是那裡大火沖天,有銀兩也買不到一罈美酒,因爲所有人也死光了,所有酒都燒光了。十兩一時間愣住,但本能地回頭面向伍窮,雖然看不到她的雙眼,但也知道她的表情在質問伍窮是否知道其事,從伍窮泰然自若,呼吸調和的情況來看,十兩已心裡有數,但還是問道:“你早已經知道這件事麼?”

伍窮冷冷地道:“不知道。”

皇玉郎嘿哈一聲,以手掩臉說道:“哈哈,原來你不知道,我那天見你在‘窮鄉乞巷’裡喬裝出現,還以爲你喜歡到那兒風花雪月,現在聽你語氣如此冷淡,看來我又猜錯了,唉,我真失敗。”

他一邊搖着頭,一邊轉身離去,不斷以手拭淚,最後還不忘說道:“十兩,今次我真的走了,既然你不會愛我,下次若有機會再見伍窮,我不會再因爲顧及你的感受而對他留手,你要是真的愛伍窮的話,無論他變成如何,你也要愛他纔好,珍重。”

他說罷縱身離開“慈君殿”,伍窮本來已能說服十兩讓他留下,如今經這麼一番擾攘,兩人心情又起了變化,但伍窮仍伸手拉着十兩要她進去,十兩輕輕一撥,將他的手甩開,用質問的語氣又說道:“伍窮,你是一早知道了吧?”

伍窮爽快答道:“不知道,不管你問我多少次,也是同樣的答案。”

十兩以雙手掩臉,不讓伍窮看見她在流淚,嗚咽地哭道:“爲甚麼要殺了他們?會跟我有關係麼?”伍窮答道:“跟你沒有關係。”

他這麼一說,十兩登時呆住,雙手鬆了開來,只見綁在她雙目的黑布條已被淚水沾溼,說道:“你說了,你是一早知道,是你派去的人。”

伍窮不置可否,也沒有答話,十兩卻是激動萬分,雙手搭在他兩肩上搖晃,說道:“說啊!是你派去的人,是不是?”

伍窮並沒有承認,只是答道:“你要我不派兵去出戰,我可以接受,但我仍然是一國之君,並不能容忍他們對朕不信任,這樣下去,我不但不能再擴展國勢,更會將‘天法國’斷送。”

十兩吼叫道;“那就送給人好了。”伍窮愈說愈光火,見他面上呈現怒色,在裡面躲着的朱不小聽伍窮親口承認策劃這一場屠殺,更加堅定意志,輕步移過去,準備趁伍窮不覺便揮刀刺下。

伍窮說道:“你以爲由其他人代替朕掌政‘天法國’,一定會比朕好麼?當年朕接掌之時,‘天法國’是如何模樣,你該比我還清楚,今日百姓能夠避過連連戰禍,全是朕多年在外征戰的成果,卻從來沒有人對朕頌讚一句半句,反而對我諸多挑剔,他們能夠死得爽快,已是最大的賞賜。”

十兩不懂甚麼國事天下事,只知人命關天,又想起是自己令伍窮落至這般冷血的田地,後悔當初把帝位雙手禪讓,導致如今這種局面,心一酸,便竭斯底裡地叫嚷,伸手錘打伍窮胸膛,叫道:“你騙我!你騙我!”

伍窮說道:“你也騙我。”十兩隻是一愣,便被他一手扯開綁在眼前的黑布條,她還不懂得如何反應,赤紅流淚的雙目已然暴露在伍窮面前,秘密始終被他發現了。

欲避無從。

伍窮也是激動難耐,胸口起伏不定,這時朱不小已無聲無息潛至伍窮後面,欲一刀將他刺死,十兩禁不住瞪大了雙目,可是伍窮已猛地轉身,一雙怒目將朱不小逼視。

朱不小料不到自己如此小心翼翼,依然敗露了行藏,看見伍窮臉目掙猝,一時間呆在當場,不懂迥避。

伍窮一手拿住十兩用來綁着雙眼的黑布條,對朱不小上下打量,說道:“這塊黑布是你的嗎?”看見朱不小一邊衣袖被撕走了一片,伍窮已知道了答案,說道:“因爲這一塊黑市,你讓我知道她在騙我,朕可以答應你一件事,你想幹甚麼?”

眼見朱不小手上的短刀,伍窮逕自猜道:“你想殺我麼?我成全你。”一呆之間,朱不小握刀的手被伍窮捉住,更被他一手拉扯過去,短刀直插入伍窮胸膛處,嗤一聲響,血花飛濺而出,伍窮仰天怒嚎。

可是卻死不了。

一刀無法將跡近瘋狂的伍窮殺死,朱不小已想退開,但卻不及伍窮的手快,頭顱被他擒住,十兩從後呼叫不及,伍窮怒喝道:“你一刀殺不了我,你就要死。”

嘆地一聲,朱不小的頭顱被伍窮一手捏碎,到此才真的一命嗚呼,十兩嚇得雙腿發軟,跪倒地下,伍窮殺機躍動,以血腥的手撫着她的頭顱說道:“你騙我,而且我知道,你從來沒愛過我。”——

第 三 章 不勝誓不還

伍窮親手殺了朱不小,依然臉不改容,看見他握着十兩頭顱,卻是無法下得了手,悽然地高叫一聲,吩咐宮中侍衛把十兩帶走,又頒下聖旨要軍隊立即集結教場等待閱兵,十兩聲嘶力竭,但已無法動搖伍窮昂揚戰意,他惡狠着臉說道:“你不愛我,我不打贏這場仗,便連尊嚴也沒有,這一次出戰,我要你陪我上路,無論是生是死,我們也在一起。”

教場上又再次戰旗飄揚,鼓聲隆隆,這一次“天法國”精兵盡出,十二座主要城池亦調動所有兵馬趕來,整整近一百萬兵馬,列隊排好,擡頭見伍窮一身戰甲,頭戴鐵盔走出,神情慄悍,擂鼓手擊鼓大嗚,所有兵馬搖旗吶喊,陣容壯觀。

伍窮雙目一轉,精光四射,向兵馬橫掃一遍,揮手叫了國師風不惑代其下達軍令,重新將兵馬分配調度,共分八軍,爲癲、狂、癡、瘋、驚、怒、悲、苦,又冊封“八奴”爲將,各領一支十萬軍隊。

這時春冰薄一拐一拐從旁走出,也披上戰甲,握住“將軍令”步至伍窮面前,臉上喪家犬神色已盡褪卻,堅定說道:“讓我出戰吧!我已經準備好了!”

伍窮將他上下打量,見他左足駁上一枝鐵柱作義足,開口問道:“你終於明白活在這個烽火連天的世代,根本沒有人可以安份守己,獨善其身做人了吧?”

春冰薄大力點頭,說道:“我從師父的經歷裡看得到,既然擔起了責任,不管生和死,也要勇敢幹下去。”

伍窮聽罷仰天嚎笑,軍隊也搖旗吶喊振奮軍心,當即勇氣百倍,伍窮說道:“好!你也有十萬兵馬,我也十萬,我們師徒這次來個賭局,看我們哪一支軍隊殲敵最多,不要他媽的甚麼陰謀陽謀,以實力拼搏,要是你們哪一個戰死沙場,我伍窮陪你們一起死,不勝誓不還!”

金口一開,擂鼓手又敲起擊鼓,大聲歡呼,正待出發,風不惑的惡妻李厲睜帶着伍寶寶排衆而出,代她向伍窮說明要跟十兩同去,伍窮厲目向她盯視,只見小小年紀的伍寶寶,在經歷了近日的變化後,已由天真活潑的小女孩變得沉默,不苟言笑,對伍窮更是懷着滿腔怨慰。

伍窮揮了揮手,說道:“她不是我女兒,任你處置!”說罷,伍窮騎上駿馬,躍馬揚鞭,領兵出發,十兩被扎綁在搭建帳篷的軍車中無從反抗,惟有隨他而去。

遠遠山頭處企站着兩個人,遙望伍窮大軍浩浩蕩蕩上路,正是耶律夢香與一命。耶律夢香眼見伍窮安好無恙,十兩被困鎖在車內,猜知朱不小已然失手,悽然搖頭,嘆道:“今日殺不了伍窮,就算小白能成功打敗‘天皇帝國’,將來他始終也是個禍患。”

一命說道:“天草太子並沒有命令我殺掉伍窮,我無法幫你,況且這也是你們自己的事,我們不便插手。”一命口中所說的天草太子,正是當日帶小白越洋往“天皇帝國”的好友。

耶律夢香抹掉淚水,說道:“不管我是否阻止朱不小殺伍窮,他始終會去,這是他的使命。”一命說道:“那我現在要送你回去會合小白了嗎?”耶律夢香搖搖頭,說道:“就暫時讓他以爲我不在好了。”

耶律夢香與朱不小皆不是武功高強的人,能跌下山崖不死,除了依靠運氣,也全憑一命,他既奉天草太子的命令而來,看來這場戰役,天草太子也是個重要的角色,可是他至今未現身中土,究竟身在何方?

山間沙塵飛揚,兩匹快馬在林中飛奔,爛銅鐵騎着自己親選的駿馬風馳電掣,與小白所策騎的大白快步急馳,沿途上爛銅鐵仍禁不住興奮的心情,不時引吭大叫,唱道:“以天爲帳幕,以山石作搖籃,你若是頂天立地的真英雄,長大了就把天和地都收管!哈!起來!起來!”

小白幾吹聽爛銅鐵這麼嚷叫,心生好奇,將大白勒停,爛銅鐵也拉緊繮繩,他作勢俯衝而前,自馬首滾下地去,叱喝一聲,邁開大步站穩,動作誇張又滑稽,笑着摸一摸頭,說道:“噓!怎麼?怎麼?師公的大軍就在這兒附近麼?在哪兒,在哪兒?怎麼不見?”

他在附近跑了一圈眺望四周,又蹦蹦跳跳地走回小白麪前,樣子好像很興奮,小白問道:“沿途來我聽你唱了幾次歌謠,聽那曲音,你不是中原人士?”

爛銅鐵譁哈一聲,說道:“譁!師公好厲害,我的老家在塞外,很遠,不過爹卻很早來了中原,娶了箇中原姑娘,就是我孃親,我和妹子都在中原這裡出生,未回過老家,不過現在妹子自由了,說不定有天會回去走一趟,看看那裡是怎麼模樣小白見爛銅鐵眼中帶着幢憬,神色欣然,好像面前有一條康莊大道等着他去闖,等待他衣錦還鄉,不禁回想,自己年輕時也是一般模樣,可是前路並不好走,他清楚知道原因,假如自己不是笑三少的兒子,師父盜聖又沒有贊他是個不世奇才,他的一生可能就要改寫,也不會樹敵衆多,感觸之下說道:“你的人生路應該會比較平坦,放心去闖吧!”

爛銅鐵不明白當中意思,說道:“師公爲甚麼這樣說?”小白欣然微笑,說道:“因爲……”小白想說他資質比較平庸,在江湖中不會太起眼,但又覺得假如太直截了當,會傷了他自尊,便說不下去,爛銅鐵心急要知,拉扯小白衣袖說道:“師公,爲甚麼說我的路會比較平坦,是說我不會有大成就的意思麼?”

小白不禁兩頰一熱,爛銅鐵見他好像有難言之隱,不好意思追問,只說道:“哈哈,其實爛銅鐵也不是個胸懷大志的人,可是我爹得我一個兒子,他說他們族人都是撓勇善戰,他的兒子也應該出色,我倒覺得做人不一定要驚天動地,但我妹子漫兒就最像我爹,經常提我要往外闖,漸漸我也聽了師公及師父的大名,在江湖上響噹噹,好像揚名立萬就是男子漢必要做的事,所以今次有機會跟師公作戰沙場,把敵人殺死,其實又興奮又是害怕,比上次跟伍窮出戰的感覺好多了。”

爛銅鐵第一次跟小白提到伍窮,令小白一呆,他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對呀!在師公之前,我便跟過伍窮出戰,噓,那次的經驗並不好受,跟他們在一起要狡猾,又要嘻皮笑臉,我還胡亂獻計要伍窮交出帝位,怎知他果然聽我的,不過這也好,最終也知道自己不是智慧過人的一類,要在江湖成名,看來要靠自己雙手了。”

說罷,爛銅鐵攤開手來,凝視了他們好一會。

小白與爛銅鐵又談了一陣子,雙方更瞭解多一點,最後爛銅鐵忍不住好奇,問小白爲何要天狗醜人斷折夢兒雙腿,小白有點無奈,說道:“今日斷了兩腿,總比他日喪命來得更好,不是嗎!”

爛銅鐵搖了搖頭,心裡始終覺得小白這樣對自己的兒子太嚴苛,就算要他明白某些道理,也不應該出此重手,心想這可能是上一輩人的處事方法,也不便過問,慶幸自己只是徒孫,人又愚魯,用不着受此酷刑。

談了一會,兩人再策馬趕路,得知爛銅鐵是塞外人,那裡的部落十居其九是遊牧者或騎士們,平時在荒野紮營爲家,善騎射,爛銅鐵流着他們的血,難怪外表比較特別,也遺傳了騎術出衆的優點。

小白領着炳銅鐵由陸路跑了兩天,依這路線去走,卻不是往“皇國”的路,越過了一個山嶺,見前面旗幟飄揚,又見錦衣燦爛,盔甲鮮明,軍容極盛,爛銅鐵猶豫地望着小白問道:“是敵軍嗎?”

只見小白笑着搖頭,再快馬迎着軍隊奔去,對方爲首三個將領也策馬過來迎接,正是萬骨枯的親衛毛大志、黃連苦與江湖險,他們看見小白來到,並不驚奇,反低首作揖。

小白微笑應對,一見江湖險即說道:“彤夢公主情況很好,看來她可以有段長時間跟莫問一起。”

江湖險等人聽見公主安然無恙,心下甚喜,自名昌世掌權“武國”後,他們三人常跟彤夢來往,彤夢的活潑可愛教他們甚爲欣喜,名昌世死後,常擔心她無法承受打擊,知道她現在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總算放心。

自上次江湖險護送彤夢抵“神國”,與小白見過面,暗地裡他們互有書信往來,萬骨枯身爲“武國”天武大將,眼見“劍鞘城”、“劍芒城”、“劍氣城”及“劍訣城”四座“武國”主要城池落入人手,一直想要收復失地,無奈敵軍兵多將衆,四座城池又由天狗醜人把持,並不容易攻克。

小白怎說也是萬壽聖君欽點傳人,萬骨枯是“萬朝”最後的大將,也肩負起輔助小白統一天下的責任,直至今日時機成熟,小白決意出兵,萬骨枯便領兵來聽候小白差遣。

小白說道:“萬骨枯他人在哪兒?”江湖險應道:“他在前面營帳之內,等着向你彙報情況。”

江湖險三人伴在小白身邊,帶他過去營帳之內,爛銅鐵一直目不轉睛,瞧着神威凜凜的軍隊與將領皆對小白必恭必敬,好不威風,心中好生羨慕,幢憬著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他一般號令萬軍。

掀開帳門走了進去,萬骨枯已在裡面,攤開了羊皮地圖低頭沉思,見了小白連忙恭敬地行了個禮,爛銅鐵見萬骨枯雖年近一百,但相貌岸然,兩道濃眉如雄鷹展翅,雙眼目光炯炯,心生敬畏,如此這般一位人物,也要對年輕自己逾倍的小白作揖,對小白仰慕之情又增一分。

爛銅鐵上次隨伍窮出兵,只是抱住鬧着玩的心態,如今纔算是第一次正式開戰,年紀輕輕,與這些江湖上的大人物並坐一起,更覺自己渺小。

小白與萬骨枯寒暄過後,笑談戰事,只見萬骨枯指着羊皮地圖,圖上盡列出中土整個版圖,“天皇帝國”與其他勢力的分佈,也盡在其上,爛銅鐵一直留心聽着萬骨枯說道:“如你所說,太子已先一步去到‘皇國”直闖‘皇宮’,天恨也在裡面,‘天兵神將’由太初等人率領,化整爲零,皆以平民打扮,如今已抵達‘皇國’邊界,只要等我們奪回四座城池,截阻他們兵馬會合,他們便可以裡外進攻。”

爛銅鐵心下譁然,皆因沿路來一直見小白狀甚輕鬆,並沒估到他對這戰有所部署,以爲他們今次這來便一鼓作氣跟“天兵神將”直搗“皇國”,料不到原來是先與萬骨枯等收復“武國”失地,更驚人的是將“天兵神將”化整爲零,攻敵人於不備。

小白瞭解初步形勢,略一沉吟,萬骨枯又說道:“另一方面,我們派出的採子回來稟報,你妹子笑天算也已在你估計中,乘你出兵消息一到,趕緊整裝,依腳程推算,他們會在‘皇國”開戰後便到,就算敵軍要向後退,也會遇上截擊,又無法退來‘武國’四城池,到時咱們前後夾攻,必將敵軍全數殲滅。”

江湖險這時從地上擡起一塊石頭放在羊皮地圖上,位處“皇國”的位置,小白見了好奇,問道:“哦?難道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新勢力也加入了這場戰役中?”

江湖險答道:“那個人叫飛鷹,他暗地裡在‘皇國’組織了勢力,依附他的人卻不少,其中餘律令早就被他從天牢救出,在天牢裡,用來困鎖餘律令等人的機關乃一休大師所設計,他能夠暗中將餘律令救出,看來這人並不簡單。”

一個飛鷹竟能有如此大的能耐,小白也感興趣,說道:“這個飛鷹是敵是友?”江湖險答道:“應該非敵。”

小白說道:“此話怎說了。”

江湖險說道:“飛鷹他似乎已猜到你的意圖,近來在‘皇國’裡很積極破壞,令敵方疲於應付,也分散了他們的注意力,敵方見你久未動兵,便集中力量去解決飛鷹,現在我們已經聯軍做好準備,他們仍是蒙在豉裡,也全靠飛鷹的手下將敵方派出去的探子一一宰殺,看來他在百姓之中很有影響力。”

瞧江湖險語氣在盛讚飛鷹,而自己表面按兵不動,實際將一切計劃暗中進行,亦能給對方猜出個所以然來,小白也不禁微笑道:“這一場戰役,我不用莫問、夢兒、朱不三,其他人都應該估我實力大挫,這個飛鷹卻能洞悉一切,假如是敵確是麻煩,是友的話,有機會可要會他一會。”

小白金口頌讚飛鷹,一旁的爛銅鐵登時也雙目放光,心忖:“我幾時也可以像那個飛鷹一般被小白稱頌?”

到此,小白攻克“天皇帝國”的計劃已昭然若揭,爲了打敗敵人,他不惜讓自己的兩個兒子放任去闖,甚至焦頭爛額,同告遇上挫折,令敵人以爲小白會束手無策,他偏又利用其餘勢力作出反擊。

因爲沉寂了一段時間,讓大家重新組織勢力,又親身體驗過被“天皇帝國”統治的可怕,積聚怨恨情緒,渴望齊心合力將敵人打垮,這些都需要充足的時間,小白這一着,實有點盞底抽薪的意味。

經一事,長一智,以前他親手建立“模糊城”等七座城池,成績如何驕人,可是一次失敗,城民大部分都舍他而去,不讓他們切身體會受異族侵佔的苦況,百姓不會像今天一樣,渴望能有一個強人率領大家打倒“天皇帝國”。

小白沒把妹子笑天算遺忘,他熟悉笑天算的脾性,斷不會跟自已合作,也就跟她斷了聯繫,但假若這次出兵只得自己大勝,笑天算定然臉目無光,計劃之中,由笑天算擔起追擊敗兵的崗位,讓她也在這戰役中叨一分光,不致於難以下臺。

萬骨枯忽然唉然嘆謂,小白奇道:“如果還有隱憂,不妨直說。”

萬骨枯也不隱瞞,說道:“昔日夢香公主在我們‘武國’內作客,先帝名劍曾再三叮囑要照顧有嘉,但得知她如今下場,萬骨枯有點痛心。”

提到了耶律夢香,小白只是輕輕一笑,好像全不將之放在心上,令衆人添上一陣疑雲,卻不好意思開口問個明白,但萬骨枯仍然雙眉緊戚,心事滿懷,小白又問道:“還有事不能解決麼?”

只見萬骨枯閉口不言,這次卻輪到小白有所不明,猜道:“你是擔心這場戰役不如想像一般順利吧?”

萬骨枯說了兩個字:“伍窮。”小白一聽伍窮的名字,笑容也從臉上消失,猜道:“他也出兵了。”

毛大志接着說道,“我們的探子飛鴿傳信,見伍窮的大軍也在趕路,他這麼一動,必然驚動‘天皇帝國’,看來我們要趕快進攻了。”

小白咬一咬牙,也爲他最難以掌握的伍窮皺眉,說道:“好,我們這就先去收復四城,但我只要一個人去便可以了。”——

第 四 章 爲何玩弄我

小白在告知天狗醜人已準備出兵攻打“天皇帝國”時,曾說過自己尚沒有足夠準備,他所憂心的事,其實就是怕伍窮也介入這場戰爭裡。

小白並沒有忽視過伍窮,伍窮歷經無數戰役,幾次似敗未敗,當諸國列強都已一一倒下,勢力式微,他依然昂然未倒,反而站得更牢固,小白就能預計他更壯志滿懷。

上一趟他親來“神國”將十兩帶走,已顯示出他不可理喻的固執,將帝位禪讓太子,又表現出其果敢,最重要是他心懷嫉妒,小白氣勢愈盛,他愈不服氣,如此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變成能吞則吞,能嚼則嚼,嚼不爛的便囿圇吞的狂人。

而這一場戰爭並不關乎個人榮辱,而是救千千萬萬百姓於危難之中,要是伍窮介人,將會爲小白添上不少麻煩,他的大軍既已在路上,小白也不能再拖延,決定立即揭開戰幔。

萬骨枯與江湖險等人無不錯愕,爛銅鐵也是膛目結舌不知如何應對,要攻下天狗醜人負責鎖守的四座“武國”城池,小白竟然只派一人,萬骨枯第一個便挺起身來說道:“小白,我知你是個難得將領之才,可是隻派一人便可奪回城池,未免是開玩笑。”

小白微笑向爛銅鐵揚手,他一愕,心忖:“我?派我一人去攻下四座城池?”

他向着小白走了過去,小白問他。“爛銅鐵,你有些甚麼技能,是你認爲自己比別人出色?”

爛銅鐵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心想自己最出色的其實是三寸不爛之舌,可以厚顏無恥地把非說成是,除了這,他最沉迷收集爛刀爛劍,但嚴格點說是一事無成。

小白見他猶豫,鼓起中氣喝道:“別想,快說!”

被他這麼一喝,爛銅鐵急指着自己的嘴巴說道:“我倒沒甚麼過人之處,對這張嘴巴卻是滿有信心。”江湖險聽了,噫了一聲,他們慣了用武,在沙場上刀光劍影中活下來掙得一點聲名,全靠真材實學,靠一張嘴巴混飯吃,也不會出色到哪裡去,瞧着爛銅鐵,臉上帶着不屑。

萬骨枯見他樣子滑稽,傻呼呼的嘻皮笑臉,忽然喝道:“這裡沒你的事,滾出去。”爛銅鐵沒料到他反應強烈,呆在當場,向小白望去,他竟視他不顧,將目光放在羊皮地圖,爛銅鐵頓感迷惘,又覺被愚弄,好像突然被人所遺棄,心忖:“是你叫我說有啥技能,我答了,怎麼又不理我?”

只見萬骨枯青筋暴現,豉起兩腮,似要吃人,爛銅鐵對他的敬畏之心一掃而空,只覺他們橫蠻無理,代之而起是一股被羞辱後的怒火,忽然轉身走出了營帳外,還以爲他會拂袖而去,卻見有個士兵正在爲馬蹄鑲鐵,他氣呼呼的走上前去,喝問:“喂!你在幹甚麼?”

那士兵神色惶惑,見爛銅鐵剛纔隨小白一道而來,料想他是小白身邊的大將,一時恭敬說道:“這馬鐵鑲得太深,我在爲它檢查。”爛銅鐵呆住,他本想找個人來發泄,遽料這士兵對他客氣恭敬,一股氣又吞回肚裡去,悻悻然在營帳外鍍步。

他愈想愈是不忿,明明是小白叫他來一起打仗,來到又好像被奚落,這是個成名好機會,可能就此便能衣錦還鄉,如此離開心有不甘,終於忍不住怒氣衝衝返回營帳內,一衝進去便喝叫:“他媽的!我一個人去便一個人去,你們有我這般膽量麼?”

萬骨枯等幾人見他突然折返,又暴跳如雷,均是一愣,小白問道:“你真的夠膽一個人去嗎?”爛銅鐵這次不再猶豫,拍了拍心口喝道:“大不了是死,如此死了也是個英雄,師公你替我照顧妹子!”

他哪有信心真可憑自己一雙手奪回四城,不過剛纔受了萬骨枯等人白眼,年少氣盛的他,忍不住衝動所以才說出這番豪氣話,承諾說了出口便收不回,只得硬着頭皮,把話說得更放肆,但這麼一來,萬骨枯等人倒是沒話可說,他即裝出了神氣的模樣向他們還以顏色。

小白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簍,遞過去給爛銅鐵,說道:“你帶這封信柬過去給天狗醜人,便可奪四城回。”

爛銅鐵連聲怪叫摸着頭顱,接過了信柬,心忖:“區區一封信就可奪回四城,假如這般輕易,又焉用我去?都不知葫蘆裡賣的甚麼藥。”小白見他懷疑,又說:“你不是想要揚名立萬,衣錦還鄉麼?”他把小白拉過一旁,在他耳畔低聲問道:“我這麼一去,會死麼?”

小白微笑在他耳畔又低聲說道:“有這個可能,視乎你的運氣,要一嗚驚人,就要付出勇氣,你有麼?”看見小白用懷疑的眼光望着自己,爛銅鐵哈哈仰天嚎笑:“以天爲帳幕,以山石作搖籃,你若是頂天立地的真英雄,長大了就把天和地都收管!哈T起來!起來!”

爛銅鐵笑着唱着,邁步走出,全不理旁人眼光,只覺這次能使人刮目相看,斷不能在人前表現軟弱,而上次宮本劍藏在“劍京城”擺下劍陣挑釁時,他也表現得勇猛無懼。他走到剛纔那士兵處揮手指點,用吩咐的語氣喝道:“喂!你過去替我座騎釘上馬鐵,加個馬鞍,完了便過來叫我,我等一會要去出戰,替你們奪回四城!”

那士兵並不知爛銅鐵底蘊,見他指揮,便不敢怠慢,爲他騎來的馬匹打了馬鐵,然後他又挑了把完好無缺的大馬刀,兀自吟哦:“過去用的都是爛銅爛鐵,現在反而有點不慣。”

喝叫聲中,躍上馬昂首闊步而去。

萬骨枯與毛大志等人從帳篷出來,見他頭也不回遠走,只覺好笑,說道:“這人年少氣盛,也不是隻會饒舌,有的卻是愚勇。”江湖險平時總像凶神惡煞,看着爛銅鐵飛奔而去,也露出苦澀的笑容,說道:“這點愚勇我們過去也曾經有過,可是都被歲月吹走了。”

毛大志及黃連苦低頭苦笑,說道:“年老了,就連勇氣都沒有了,嗚呼。”小白笑道:

“不是被吹走了,也不是沒有了,只是我們都經歷過要冒出頭來的階段,現在是應該給個機會年輕人表現自己、發掘自己潛能的時候,叫你們的兵馬準備上路吧!”

等爛銅鐵消失在視線後,黃連苦吹起了號角,“神武大軍”高舉長刀,列出隊形,昂首前進。

爛銅鐵手執看小白交給他的信簍,一人一騎孤身上路,沿途喃喃自語,想到剛纔一時意氣要呈威風,現在總覺得事情不如想像般順利,後悔已是太遲,眼看“劍鞘城”已在前方,欲退無從,他勒停座騎,從馬鞍上跳下來,又向手中信簍瞧了一眼,忽然想起:“這麼一封信便可奪回四城,簡直是開玩笑,就算要作弄我也該高明一點。”

他雖生於中原,呼吸這裡的空氣長大,但他的家鄉本來就不是這裡,就算崇仰小白或笑夢兒,也不見得投以絕對信任,事緣以往有幾次被人揭發他不是中原人的身份,均向他投以白眼,瞧他不起,他曾經想過大家同是生長於一個天空之下,爲何要分彼此,可惜其他人卻不同他所想,以致去到哪裡謀生都遭受排斥,漸漸對所有人都有戒心。

這時想起,再擡頭看那一片天,仍是一樣的藍,雲也是一般的白,便說道:“你沒變過,也即是一直在愚弄我,瞧不起我!”

他從不善於思考,愈想便愈鑽牛角尖,手中輕撥那封信簍,疑心頓起,心忖:“一封信便可奪回四城,假使送到去卻反惹來殺頭之禍,也沒人會深究我死於非命,我何不先拆這封信來看,瞧瞧裡面寫的是啥,然後再決定去或是不去?”

只是一個念頭,便驅使他想撕開信簍,這時他的馬像是有靈,長聲嘶鳴,他的手隨即窒住,一臉狐疑地瞧着馬匹,說道:“怎麼?你想說我不應該這麼做嗎?”

那馬沉默下來,爛銅鐵隨即站到它的前面,呼喝道:“那你來說我應該怎麼辦?”馬兒雖不怕人,可是又如何懂聽人說話,被他這麼呼喝,卻是有點害怕,輕踢前足嘶叫,爛銅鐵又道:“哦!發脾氣了,問你不懂得回答便發脾氣,可以如此輕易解答問題,做人倒是不太難,你啊!只是頭畜牲而已,我的問題你又怎懂得解決?”

要他隻身犯險,恐怕真是前所未有的難題,身旁又沒有人可以幫助,只能把脾氣發泄在馬兒身上。馬兒被他這樣呼喝,也不知是不是怕了,突然長嘶一聲便起步奔跑。

爛銅鐵愣了一愣,旋即拍掌叫道:“哈哈,好,一走了之的話,便甚麼也不用理,就當是信已送去,計劃失敗了,爛銅鐵被宰掉,然後改名換姓,日後又重新再來便好。”

於是他便急步追趕馬去,突然發力向前奔跑,那封信簍在懷中被風吹去,他也不回頭去找,只發狂追馬,快要跑出叢林,突然樹上撲下十來個人,全部拿着刀劍,圍成圓圈將他包圍。

爛銅鐵見來人全部穿着奇裝異服,一看便知是“天皇帝國”的人,吃了一驚,急忙舉起大馬刀挺在胸前,喝叫:“別過來,我很厲害的!”敵人那會聽他,未等命令,便一哄而上,一道寒芒閃過,爛銅鐵閉目亂劈,噹噹連聲,驟覺手中大馬刀變輕,到睜開眼來,馬刀已斷了一截,前面站着一個人,帶着長鼻子面具,正是他帶着妹子往投小白時途中曾見過的天狗醜人。

爛銅鐵的大馬刀打不過他的“武士道”,伸手向後摸去,驚覺平常用來放爛刀劍的竹桶早已放下,天狗醜人挺胸走近,環伺四周,這趟見沒人在旁,心暗叫不好以爲將要死了,卻想死得轟轟烈烈,雙手抱頭,用力向前一翻,人如球般衝前,再加上叱喝,驟眼看倒有幾分威勢,可是天狗醜人一刀指向前,他在翻滾中瞥見青光,即止住衝勢,向下滾去。

這麼一滾,他的姿勢便像是朝天狗醜人跪倒,十分狼狙,加上他樣子滑稽,引得天狗醜人的部下大笑連聲,被這樣恥笑,他覺得十分恥辱,脹紅了臉,一雙濃眉如巨鷹展翅般豎起,喝道:“士可殺,不可辱!”

他雖然武功不濟,活脫脫是個初見世面的小滑頭,但倒有骨氣,一咬牙便伸手捉住天狗醜人的手,一頭便衝向“武士道”刀鋒要尋死,天狗醜人手一扭,“武士道”向上指去,他這麼一衝又一頭撞在泥內。

仰起頭,見他滿臉是泥,又引得大家發笑,他向前飛撲,要抓住天狗醜人雙腿,見他如此無賴的動作,教天狗醜人覺得煩厭,腳一朝上把他踢得向後翻去,隆然倒地。

天狗醜人不想他再糾纏,喝道:“你一個人來幹甚麼?”天狗醜人聽小白已出兵來攻,也披星戴月走另一條路飛奔回來,擬定好埋伏,截擊小白大軍於未到四座城池之前,仿上次小白以莫問及夢兒於叢林截擊之法,將大軍困阻,哪知左等右等卻等到爛銅鐵一人過來,又見他想衝向“星河橋”,便從樹上撲出來截阻,換句話說,爛銅鐵破壞了他的好事。

爛銅鐵吐了一口血,惡狠狠地道:“來送信!”天狗醜人問道:“那信呢?”

爛銅鐵也不向身上抄摸,便怒道:“現在不送了!”

天狗醜人一愣,又見攔銅鐵故伎重施,向前翻滾,骨碌骨碌的朝他撞來,天狗醜人沒他辦法,身一橫移讓他向前滾,爛銅鐵落了個空,一站定回頭,天狗醜人又說:“你有一次機會可以走,你怎樣選擇?”

天狗醜人臉色帶點不悅,想是一心要跟小白比拼個高下,怎知小白卻派來這麼一個小滑頭,對他是極不尊重,但天狗醜人仍依上次對生力時的承諾,凡小白身邊的人,皆有一次機會。

爛銅鐵愈打愈火,就像上次誤會夢兒對爛漫兒不利時,他又陷入癡瘋狀態,咬牙切齒,雙目通紅,一字一字說道;“選你老媽!”

只見他一手拾回地上大馬刀,喃喃說道:“傻瓜,馬刀爛了不就是爛銅爛鐵了嗎?果然我不適合用完好無缺的兵器,爛銅鐵便是爛銅鐵!”

他執住馬刀便飛快地衝過去,勢道十分猛惡,天狗醜人卻全不放在眼內,而且也真的有點光火,不理他是否夢兒之徒,躍身上樹,丟下爛銅鐵給部下們處置。

他的部下都是兇狠的惡兵,其中一個先一腳將爛銅鐵勾倒,另一個一手奪去他的爛刀,然後一個輪着一個將他拳打腳踢,他死咬着牙不哼一句,不想讓他們看見自己軟弱。

被打了幾十拳,踢了數十腳,臉也腫得不似臉了,索性端坐起來任他們拳打腳踢,叫道:“打吧!打吧!打得死我的人,打不倒我尊嚴,你們打吧!”

他這麼捱打,真叫人慘不忍睹,他自己也以爲真的要死了,這時候一道金光撲至,天狗醜人自樹上撲下,擋住“赤龍”,小白也不是想殺人,只是擋在爛銅鐵面前。

一見爛銅鐵那副模樣,小白也嚇了一跳,問道:“你倒是很捱得打,怎麼會跟他們打起來?我叫你送來的信呢?”爛銅鐵哭喪着臉,說道:“我丟了!”

小白一愣,問道:“怎麼丟了?”爛銅鐵發着脾氣,埋怨道:“丟了就是丟了!還用理怎麼丟?”小白頓時搖着頭,嘆道:“你這傢伙,我一心給你一個機會表現,你白白錯失這大好機會,假如你真聽我說將信簍早早送到人家手上,絕不會吃這種苦頭。”

爛銅鐵聽了厲目盯着小白,眼神像是小孩子發脾氣時一般,真教人哭笑不得,看來他的混帳,超出一般人想像範圍之外,連小白也不可預測。

天狗醜人見小白來了,沒興趣再理會爛銅鐵,開口問道:“你如此這般便叫跟我比高低?你瞧不起我。”小白狀甚輕鬆,說道:“假如你有看過那封信……”小白未說完,爛銅鐵已接着叫道:“別提那封信!”

他一腔悶火,那知道信裡有甚麼玄機可以免他受難,信既然如此重要,小白便應向他交代說清楚,可是他中途又因害怕而出了岔子,是以心懷怨慰,小白見了也不知應說甚麼,他對着天狗醜人道:“我根本沒打算跟你真的開戰,我只是想把你困在這兒便好了。”

天狗醜人呆住,小白續道:“我不打算攻城,你此行來中土應承老不死替他打仗,都只是不想犧牲太多無謂生命吧!要攻城的話,我們的士兵必須要交鋒,也就一定會流血,所以你不是我主要對付的人,身在‘皇京城’裡,江川與神山一系的人,纔是小白要殺的對象,我已經計劃好一切把他們殺了,儘量不讓我們的士兵開戰,只要奪取‘皇京城’成功,老不死死了,你再佔着四城留在中土也沒意思,對吧?”——

第 五 章 帝國崩潰了

天狗醜人厭倦殺戮,避隱深山,直到老不死親自上山邀請,將侵略之事相告,他怕萬一失敗,“天皇帝國”將承受嚴重打擊,試過要殺掉老不死,把“大東日帝國”的美夢長埋黃土下,可是又打他不過,在敗兵與侵略的無奈選擇下,才毅然答應替他領兵,寧願負上侵略的罪名,也不要看見自己國家因敗兵而崩潰。

小白思前想後,理出頭緒,“大東日帝國”侵略計劃其實全繫於老不死一人身上,只要他一死,其他人便儼如一盤散沙。但老不死武功蓋世,強加萬壽聖君亦命喪其手,小白再厲害,又如何可敵老不死的二百年修爲了?

再說小白今趟就算真有十足把握殺敗老不死,也不用“天皇帝國”太多傷亡,但敗兵若成事實,重視成敗尊嚴的“天皇帝國”人仍會感到無限羞恥,往後幾十年要重拾自信及建立國勢,這種險依然冒不起,天狗醜人也不是蠢人,怎會想不到這個問題的關鍵,是以小白要他按兵不動的提議,他不加細想便說道:“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戰爭就像一場瘟疫,不幸開始了,便會擴散開去,不經過一場掙扎便想瘟疫消失,除非有奇蹟,但信奉奇蹟的人,最終必受惡果,小白你這種妄想,令我好失望。”

因爲送信來而吃了苦頭的爛銅鐵惱恨在心,現在心中就只有一股火焰在焚燃,對小白要平息干戈的提議全聽不進去,只是喝道:“好!殺!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他衝動欲挺身殺上前去,可是小白卻一把將他扯住不放,見爛銅鐵一副瘋狂的樣子,小白搖頭苦笑,究竟是自己高估了他,還是他的確不可估量,暫時還是無法可以猜知。

制止了爛銅鐵,小白對天狗醜人說道:“你只是怕敗兵後‘天皇帝國’會呈現嚴重分裂的狀況吧?這麼擔心也算合理。這一仗,我固然一定要勝,但能夠智取,總勝力敵,你的戰術是否出色,小白沒興趣知道,要是你決定要打,小白一定奉陪小白說完,身後叢林突然號角長鳴,接着擂豉響起,黑壓壓的人頭不斷從矮樹叢中涌現,以江湖險、黃連苦、毛大志爲首,領着近三十萬兵馬,高舉起馬刀,齊聲叱喝,殺聲震天,威勢叫人心怯。大軍助威高聲吶喊,令小白更形威風凜凜,雄姿闊步,教人莫可侵犯,他高叫一聲,“要打,我們怕不怕?”三十萬大軍一齊舉刀高叫:“天不怕,地不怕!”

吶喊聲由遠而近,兵馬百倍勇氣,小白疾言厲色說道:“我有三十萬步兵作先鋒,後面再有三十萬騎兵與攻城兵,由昔日‘武國’天武大將萬骨枯親任將軍,真的要開戰,可以將你殺個片甲不留,血流成河,假如是必要,他們沒我命令也願意犧牲,這就是團結!是你們‘天皇帝國’人所沒有的東西!”

爛銅鐵也被高呼聲吸引回頭望過去,感覺自己有六十萬兵馬所支援,人頓時雄心萬丈,也裝出神氣,天狗醜人見小白大軍已然壓境,士氣如虹,心中暗暗盤算今趟若真的開戰,戰況未許樂觀。

他是昔日“江川藩國”九大武將之一,參與過大大小小戰役數十,戰術之中,有謂強而避之,明知敵人勢強,當避則避,一時間也只好沉着,腦海盤算應對。

這時,小白手下一名士兵在地上發現爛銅鐵遺下的信簍,拾起上前,爛銅鐵一見信簍便無名火起三千丈,喉頭嗚嗚作響,剛纔所受過的苦,仍鬱積體內軀之不去小白將信封遞迴給爛銅鐵,說道:“你這次來是要負責送信,自己的任務,要自己完成。”很明顯,小白要提攜後輩成長,必先啓發他隱藏的勇敢全然迸發出來,現在又要教他必須完成自己的任務,雖然爛銅鐵不會明白當中的意義,但也想不到說話拒絕。

小白有過幾個出色徒兒,個個也能獨當一面,其中生力就是表表者,只有大力在小白身邊的日子最短暫,也是最不肖的一個,如今踏進中年,感覺時光逝去,新一代的江湖人物陸續出現,已經再不是他浮沉競逐的世代,但要將江湖交給下一代接棒,必須趁他們羽翼未豐之時好好教導,是以他上次才首肯收下連戰及黃狗爲徒如今眼見這個爛銅鐵,性格突出,年紀輕輕便有一番際遇,將來在江湖中掙個名堂應該不難,便略加指點,但一個人自己憑實力成功是一回事,能否教好後輩又是另一回事,小白是否一個出色的長輩,現今下論斷確實是太早,還得看他幾個徒兒日後發展。

爛銅鐵將信遞給了天狗醜人,他打開信來細閱,愈看愈是訝異,他身邊幾個部下都面面相覷,只道天狗醜人真的就此妥協,讓小白的兵馬圍困域外,越主犯上,提刀向小白劈斬。

小白氣定神閒,並不還手,天狗醜人已將部下一刀殺死,說道:“不聽軍令,死不足惜。”

他將信簍小心收起來,卻不言語,他的幾個部下像被遺棄了的孤雛,不敢妄動又不敢走,爛銅鐵看看天狗醜人,又看看小白,始終不忿氣,問小白道:“我可以殺了他們嗎?”

小白道:“你有這種勇氣嗎?”爛銅鐵猶豫一會,帶着怒火的雙目緊盯敵人不放,終於答道:“我肯定了,我有這種勇氣,但就未知是否殺得了。”小白答道:“不親自試試看,很難知道自己是否真有勇氣。”

後面的士兵知道爛銅鐵要報被打之仇,紛紛喝叫助他聲威,又搖動軍旗,令爛銅鐵信心更熾,緊握馬刀大步走前,士兵們見他怒氣衝衝樣子與剛纔判若兩人,紛紛退後。

剛退了兩步,後面升起一股嚴寒,回頭看天狗醜人仗刀而立,擋住退路,士兵一楞,只聽他說道:“我帶的兵一是攻,一是守,絕不可退,你們剛纔打得了人,就要接受別人來報復,世間沒有打完人又可以當沒事發生,要麼就殺了他,要麼就被他殺死。”

連主帥也不站在自己一邊,衆士兵硬着頭皮,第一個先衝斬上去,“神武大軍”敲起戰豉激勵爛銅鐵,隆隆聲中,爛銅鐵也嗽叫着揮刀過去,那士兵見他這般勇猛,後悔已遲,手中大刀被他馬刀擊下,跟着一拳迎面打來,碰的一聲,被擊飛倒地。

爛銅鐵見他被自己一刀打落,信心倍增,擲刀落地,拳腳衝上,那士兵自地上爬起,也拳腳對打,兩人皆不大會武功,單靠蹺勇拳腳相拼,一拳來一腿往,怦怦碰碰的好不燦爛。

其餘士兵見同伴連連吃拳,金星四冒,手腳漸軟,爛銅鐵卻愈打愈有鬥志,心知過後自己也會有同樣下場,衆人一心,一哄而上。

爛銅鐵見他們一起上來,拍了拍心口說道:“好!你們一起上,我可不用留手!”然後毫不猶豫執回馬刀,回頭一刀斬落被打得臉部腫脹的士兵頭去,將他頭顱劈開兩半。

眼見同伴死狀,其他士兵嚇得窒步,爛銅鐵再雙手舉起刀來喝叫:“來吧!來打我吧!

他媽的你們都欺善怕惡,我準備了一死,現在殺了一個不蝕本,再殺一個有賺,還要來嗎?”

此刻的爛銅鐵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其聲勢贏得能征慣戰的“神武大軍”連聲喝采,令他更覺威風無比,雖然遍體鱗傷,但其勇猛不怕死的風采,已深深種在“神武大軍”心中。

江湖險等人見他當真不單是個小滑頭,也對他刮目相看,私語道:“看來我們的日子已經過去,爛銅鐵英雄出少年,將來‘神武大軍’有一個很好的將領。”

爛銅鐵連隨吼聲,叫敵兵們下跪方饒不死,天狗醜人一直沒有阻止,看來那封信的內容,的確是逆轉戰情的關鍵。

這邊廂小白決定拉開戰幔,那邊廂“皇京城”的“皇宮”裡早已惡戰連場,太子的突然造訪,令江川十兵尉等人失了方寸,這時天恨又闖進來,他一夫當關,以“皇者之劍”開路,連殺十多個宮中侍衛,挑起殺志,甫入殿堂瞥見一休大師,腦海又再憶起對情缺的承諾。

他未有猶豫,一劍直撲過去,金光燦然四射,沛莫能御,“皇者之劍”乃一休大師親自鑄煉,它的無匹鋒利早已見識,天恨的臉孔又像夢中惡魔將他糾纏,概因他的四肢全是被他所斷。

他早就應該死了,就算現在被殺死也不會太教人意外。

一休大師不會愚蠢到自己去擋住“皇者之劍”,叱喝一聲,身邊七個隨從同時動手,二和又笑又哭,怪叫連聲,刀劍齊使,向天恨劈斬過去,天恨欲反劍去斬,他又明哲保身抽回刀劍退卻。

接續三生、四不像、五情、六慾、七巧、八風都擋在前面,天恨並不猶豫向他們殺將過去。

七巧的七件兵器立即彈射而出,天恨隨手一劍便擋,鏗然一響,“七巧刀”與“皇者之劍”初次接觸,竟能拼個旗鼓相當,一休大師笑着說道:“這件‘七巧刀”,是在當日鑄煉‘皇者之劍”後再精心研製,取材自一件小孩子的玩意,有過之前鑄煉兵器的經驗,‘七巧刀’雖沒‘皇者之劍’的鋒利無匹,但卻創意盎然,精巧之處更勝‘皇者之劍’。”

太子與天恨先後並闖,卻似乎不是同道,江川十兵尉猜想事情不會如此湊巧,其中必有蹺蹊,恐怕是他們要開始展開反擊,裡外夾攻瓦解“天皇帝國”在中土內散播的勢力,欲要儘快將之擺平,便身先士卒,躍身上前,打出一招“天火焚城”他的“火雲神鑑”已經爐火純青,雙手開合間,便有兩條火柱四散開去,把殿堂內物事焚燃,直卷向太子與天恨兩人,此時天恨又被七巧的“七巧刀”從幾個不同方位迫退,與太子背貼一起。

火海襲來,太子忽爾對天恨說道:“果然,我在這裡等你來等得對了,先借你的劍一用。”

一呆之間,太子已伸手借去“皇者之劍”,劍在他手中,金光更盛,他連挽兩個劍花,兩個金圈穿過火柱,直撲向江川十兵尉。

他沒料到太子不以劍鋒直刺,只是隨手舞劍,劍光便可殺人,猛地沉身,太子依然從容不迫,再彈射兩個劍花先擋住七巧。

“七巧刀”縱使再刁鑽詭異,仍無法割開劍光,手一拉,將“七巧刀”收回又退,一定下神來,眼見殿堂已成火海,其餘人等慌亂四竄。

這時外面跑入幾個士兵,稟報“皇京城”內的城民到處燃起火焰,把物事燒燬,在城內鎮守的“天皇帝國”守城兵受到襲擊,而“皇國”邊界外又驀然出現大隊兵馬,要突破防守強攻進來。

“皇宮”升起的火焰,遠處可見,目睹訊號,飛鷹便知悉太子已入抵宮中搗亂,隨即號令跟隨他的黨羽大舉反擊,他在暗中部署良久,早已熟悉“天皇帝國”在城中的佈防,又暗中訓練了一班出色的人,帶領城民羣起反抗,一時間全城陷進混亂之中。

飛鷹揚身而起,直上城樓,身先士卒一連斬殺幾人,黨羽在他帶領之下,盡皆投人反抗中,他一雙鷹車般的厲目一直緊盯不放,與此同時,餘律令亦混在人羣中,身邊那個小女孩緊盯着飛鷹,等待他的另一個命令。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黨羽與城民不能對付城中的敵軍,只是害怕一個人,就是江川不死。

自從上吹與萬壽聖君決戰過後,“天皇帝國”穩定佔據“皇國”土地及“武國”四座城池,他們一直沒有再掀起另一場大戰役,而江川不死也像是人間蒸發一般沒有音訊,究竟他是否另有部署一直無法猜知,飛鷹最緊張就是他在等待一舉剷除所有勢力的時機。

而最佳的時機,也就是所有勢力羣起反抗之時,要是老不死此時此地出現來一場大屠殺,相信今後每一個百姓都不會再敢對他頑抗。

等着等着,城門大開,轟隆轟隆的響聲傳來,竟是“天兵神將”的四大都督,推着一座大鐵籠直衝進來,他們衝破防守線,衝進城池,見到城中已是烽煙處處,均是一愕。

飛鷹在城樓指揮,要他們將城中戰事交給他去處理,並指示他們帶兵直闖“皇宮”。

他一直緊守崗位,等待江川不死。

“天兵神將”推着大鐵籠直闖向“皇宮”,沿路受阻,太初、太元、太極、太陰四大都督便以鐵籠開路,而“皇宮”內的神山八代、江川十兵尉、宮本劍藏、不凡聖子、一休大師等人知道他們這次有備而來,大舉反攻,都是方寸大亂,已經各自盤算退走之路。

眼下全無一人想要戀棧此地,畢竟這次侵略之戰,大家都是降服在江川不死的淫威之下而來,城中兵荒馬亂,己方全無準備應戰,應是退走尋求生路的時候。

大力第一個乘着混亂之中逃竄,繼而神山八代這個老奸巨猾,不想冒這個風險,棄戰急退,江川十兵尉也走,不凡聖子與宮本劍藏更加不用說,只想立即返回“天皇帝國”。

在各人急忙自尋退走之路間,太子只是追趕大力,他纔是太子今趟最主要的目標。

殿堂之內,只剩下幾乎不能靈活走動的一休大師,還有他的幾個隨從,太子已將“皇者之劍”交還天恨,只見他殺氣騰騰,一副不殺一休大師誓不還的模樣,大步上前。

二和等幾名僧兵,眼見大勢已去,就算能扳回局勢,亦不能得到甚麼,他們都只有一個念頭,回去“天皇帝國”。

從來都不齊心的幾人,今趟卻齊心做了一件事,把一休大師運人帶椅推往天恨跟前,然後發足狂奔。

大家都在覓路,惶惶如喪家犬,急急作鳥獸散,“皇宮”中的士兵也是慌不擇路,可是太初等人卻羣起追殺,要他們一個不留。

烽火連天之際,“皇宮”外又來了一大隊兵馬,一見城內戰雲密佈,又大舉狂奔進內,正是伍窮。

天下高手、強者,幾乎已盡在“皇京城”內,只欠最重要的兩個人。

小白和江川不死——

第 六 章 最後的戰曲

這一場突襲,當真猶如熊熊烈火一般猛烈,勢料不到,衆多勢力雖各自爲政,事前沒有商談好應對之策,卻偏又配合得法。

他們羣起攻之,竟能將“天皇帝國”的敵軍打個措手不及,戰火迅即遍及整個“皇國”,這塊飽歷無數戰火洗禮的土壤,再次被戰爭摧殘。

小白的好友戰將,將軍與血霸王帶領“五殺野”及“鐵甲兵”進攻其他城池,凡見敵軍皆不留情。

然而“天皇帝國”是好戰之國,十兵個個能征慣戰兼好勇鬥狠,縱使沒有主將帶領,各副將仍奮起頑抗,帶領士兵截阻大軍,加上長久使用火器的經驗,遠用“火龍槍”轟炸,近用“神風笑”投擲而下,要成功攻陷各座城池仍不是一時三刻的事。

“皇京城”處戰火連綿,仍無法迫使江川不死現身,他葫蘆裡賣甚麼藥,仍是飛鷹最爲擔心的事,他一個人企站在“皇京城”的城樓上,雖無法分身,但遙看遠處,見將軍與血霸王攻城遇上困難,從懷中掏出一枝圓筒,點火高舉,射出彩煙。

在其他城池內的原居民一見訊號煙,均各自執起秘密製造的兵器,追打在城內的“天皇帝國”士兵。

他們齊心抗敵,稍爲孔武有力的便一個打一個,瘦弱的三個打一個,連婦孺也不躲懶,以較爲易使的弩箭,躲在暗處向城樓上的守城兵連射,梭梭連聲,城內一片混亂。

飛鷹自當日鑄好“傳奇”後,便一直在民間組織抗爭勢力,等待時機大舉進攻,現今正好是個良機。

城內掀起混亂抗爭,甚至有平民手執兵刃衝上城樓攻打守城兵,死傷連連,“天皇帝國”士兵等了良久,仍不見主帥來指揮鎮壓,陣形開始崩潰,在城門口的就打開城門往外逃跑。

卻見將軍和血霸王並未指揮大軍乘機搶人城內,逃亡的敵兵走了幾丈路,突然地下隆然爆開,將他們轟飛上半空。

閃光不斷,十二分刺目,這種爆破正是當日苦樂兒往找傻七算帳時,在空地上見到的一模一樣。

一聲爆響又接着一聲爆響,逃走的士兵但覺前路茫茫,無處可走,慌不擇路,又誤踏陷阱,踩上將軍等先頭衝鋒部隊刻意佈下的地雷,頓時又被炸得支離破碎。

這些地雷,就是小白要傻七再次精心研製的殺敵火器,雖然不如“神風笑”和“火龍槍”可以遠射攻敵,但敵軍從未見識,只要一踏上去,未知何時便被炸死。

遠處的敵軍見同伴一衝出去被炸,還以爲“五殺野”及“鐵甲兵”等有了更精良的火器,皆不敢再走出去。

不能從正面逃逸,城內又被飛鷹的黨羽連番進攻,真的是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將軍與血霸王待得白煙飄散,再不見有士兵敢貿然闖出來,才又大舉發動攻勢搶入城門。

霎時間人喧馬嘶聲大作,鼓聲雷動,塵土飛揚中只見萬馬奔騰,無數兵馬急衝而來。

城內百姓平民等待這一刻已是良久,見有援兵來助,且又士氣如虹,將軍大喝聲叫道:

“絕不放過敵軍,大家繼續打!”

衆人吶喊歡呼,拉弓擲槍,平時鎮守城內的“天皇帝國”軍隊均是趾高氣揚,如今卻是一臉驚惶,爭先恐後在城內急奔四竄,覓路而逃,轉眼間死傷數千。

飛鷹在城樓的高處眺望,眼見將軍等人能順利入得城內,更轉瞬擺平敵軍,心內卻更是疑惑。

怎麼還不見江川不死?

江川不死絕對是能扭轉“天皇帝國”勝敗的關鍵,如今“天皇帝國”真的兵敗如山倒,卻仍不見他出來,真的令人費解。

他愈是隱藏,愈是叫人擔心。

回望“皇京城”內,到處着火焚燃,顯然今杖就算真能把“天皇帝國”完全驅逐,這座城池也已變成廢墟。

“皇京城”被收復回來已是可以肯定的事,這一場反擊戰能有這種絕佳的成績,小白絕對是成功的關鍵。

他掌握了百姓對打倒“天皇帝國”的渴求,算準了時機,當然,飛鷹的崛起和協助,也如颱風一般將戰火吹散開去。

“皇宮”中的大殿上,一休大師獨個兒面對天恨,幾乎已是全無生望,他甚至連跪地央求生機的機會也沒有,而這一次也沒有“淨明池”的黑沙爲他治好所受的傷。

不凡聖子沒有選擇逃出宮外,反而選擇往宮內跑,因爲太初等人把蓋着黑布的鐵籠也帶來了“皇京城”,一見鐵籠,他便如見鬼魅,折回頭向宮內亡命般跑去。

宮本劍藏欲突破太初、太陰、太元、太極的封鎖,與四人混戰。

神山八代領着自己原來的兵馬從後方逃走,果然一如小白所料,遇上了笑天算與小血海的大軍截擊,上一回是他們被神山八代的追兵追趕,今回冤家碰頭,又掀開死戰連場。

伍窮的“窮兵”也到了“皇國”的防守邊界,遙看之下,得知“天兵神將”佔據了“皇京城”,伍窮立即吩咐兵馬向其他城池進襲,自己策馬飛奔去“皇宮”,他知道這場戰役之後,便是他與小白爭勝之時,一定要比他的兵馬搶掠更多城池。

“窮兵”若是遇上“五殺野”與“鐵甲兵”,會否瞬息間又掀起另一場大戰?

不凡聖子如喪家犬一般發足奔跑,一見有路便竄進去,全不理會甬道通往哪兒“毒殺神”朱小小早已瘋癡,全憑一股刻骨銘心的仇恨怒火,向他窮追不捨,沿路往內闖時,有慌亂奔逃的人阻擋他去路,他便挑起來向“毒殺神”扔過去。

朱小小隻是嗚啦一聲怪叫,自口中飄散出來的毒氣,已能將擋路的障礙物化成白骨。

如此駭人的怪物,難怪不凡聖子每次一見便如見索命閻王?

甬路往前愈走愈窄,拐來彎去,九曲十八彎如同一個迷宮,只見不凡聖子突然一聲冷笑,在前面急轉一個彎,到“毒殺神”追到彎位時,竟已失去不凡聖子的蹤影。

失去追擊的目標,朱小小便如一頭失去撲噬目標的野獸,呆立當場,喉頭髮出野獸一般的低沉吼叫。

疇躇踏步向前行去,只見不凡聖子走進的這條甬道,彎彎曲曲,兩邊牆壁又直上殿頂。

要躍上去察視整個甬道的環境是不可能了,況且朱小小早被劇毒侵入五內與腦袋,迷失了神智,再不能有清晰的思考。

連拐了十多個彎,他迷迷糊糊中,忽聽得附近有聲響,身子一動,便向着聲音傳來處急奔去。

走上一條直路,聲音愈來愈清晰可聞,再拐一個彎,身前突然出現人影,他不加細想,張大口便噴出毒氣。

可是前面那人突然高叫一聲,聲音極是淒厲,直灌進朱小小的腦袋,令他突然一醒,只覺眼前人是自己所熟悉。

不過只是這麼一叫,對方已化成一堆白骨,朱小小低下頭來,看見地上的骸骨沒有了左肢,他覺得有點奇怪,呆呆站着盡力用腦去思考,可是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抱頭蹲下,把剛纔的聲音拼命回憶過來,忽又覺得五內翻涌,劇痛轟擊腦袋,令他無法再思想下去。

突然,前方不遠處又有聲音傳過來,他舉步疾衝,向着聲音來處跑去,見有一條人影在他身前掠過,正是不凡聖子。

不凡聖子尚未死,也即是他剛纔所殺的人,並不是不凡聖子。

朱小小再也不理剛纔所殺是誰,只要知道不凡聖子依然活着,他便會繼續追去前路又是一個彎,拐了過去,又見一人在前面,這次對方一見到朱小小,便直呼了他的名字,但聲音還是快不過“毒殺神”的毒氣,頃刻間已化成一副森森白骨朱小小停下來再看,這副白骨與剛纔的一樣,同樣失去左肢,在他的記憶中,不凡聖子雙手完好無缺,顯然這個人也不是不凡聖子。

接連兩次誤中副車,朱小小又無法走出這座迷宮,急躁起來仰天嚎叫,叫聲在迷宮內形成連串迴響,遠處傳來回應的聲音:“朱小小大殺三方威震四海五湖,打得敵人六神無主、七手八腳!”

朱小小一聽之下即靜了下來,就算他是理智全失,這句吶喊的口號仍深深烙在他腦海深處。

懂得叫這句口號的人,除了是自己的兄弟們外,根本沒有其他人。

他幕然想起了朱不大、朱不小、朱小、朱大、朱小大、朱不、朱小不及朱大不等幾個兄弟。

他們幾個人,除了朱不小已被伍窮所殺死之外,其餘七個人皆被捉了來這裡,如今竟被不凡聖子用來愚弄朱小小。

朱小小剛纔親手殺了自己兩個兄弟。

不知是幸還是不幸,朱小小失了理智,只記得自己曾有幾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卻不知他剛纔所殺的就是他們。

他舉步漫無目的向前走,沿途傳來不凡聖子的聲音說道:“傻瓜朱小小,你不但害死了最愛的人水晶晶,剛纔又殺了自己的兩位兄弟,你作孽太重,下了地獄的話,閻王也不會放過你。”

一輪的嘲笑聲直轟炸朱小小,經過長時間拖延,他體內的毒氣急劇催化,五內又再次劇痛,忍受不了痛苦,跪在地上嚎淘大叫。

不凡聖子拉着朱大,突然用“無敵”一刀斬劈他背門,痛得他嘶叫起來,聽見自己熟悉的聲音在慘叫,朱小小便忍着劇痛飛跑過去。

終於跑到面前時,不凡聖子又已不知所終,他前面卻有一具屍體橫陳在前,正是朱大。

他絕對認得朱大。

他也知道他死了。

得知親兄弟被殺,可憐的朱小小本能地流起淚來,可是他的淚也有劇毒,一滴在朱大的屍體上,便冒起一縷白煙,蝕肉腐肌。

他這時纔想起要保住他的屍體,急忙伸手接住自己的眼淚,一連退了幾步,其實他是好想要上前將朱大抱在懷中,可是他全身是毒,要是一將他抱起,定然把他化成白煙消散開去。

至此,才能得知奸狡的不凡聖子是刻意把朱小小引進這個迷宮中。

他並不是退,而是以退爲進,將生人勿近的“毒殺神”引進迷宮這裡來解決。

他是有所圖謀的話,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

只見他躲在暗角里偷窺朱小小的動靜,便知道朱小小對親情有了反應,然後又竄逃到安全的位置,叫道:“朱小小,你現在相信他們是你的親兄弟了吧?剛剛死了三個,還有四個,如果你想他們都安然無恙,便自己解決,不要再跟我糾纏了。”

這就是不凡聖子的詭計,既無法靠近去一刀殺死,便要他自行了斷,甚至乎要他屈在迷宮內活活困死。

但要他即場死去,總比將他困住來得更安全。

他已說出了放過其餘小朱的要求,可是朱小小仍是循着聲音猛追過來,他一聽見急速的腳步聲,又竄出去迷宮外,一手拉扯被困綁的朱小進去,把他安放地上,然後跑到後面的甬道。

朱小在迷宮中叫喚,要朱小小別理他們死活,最重要是手刃仇人。

他的叫聲把朱小小吸引了過去,朱小小見朱小坐在地上安然無恙,正感奇怪,突然後面牆上一刀刺穿過來,直插進他背門。

後進前出。

血花向前噴灑,鮮血濺在朱小的臉上,當然他的血也帶劇毒,將朱小活生生毒死。

不凡聖子一擊即退,不讓朱小小追來,然後又故伎重施,拉丁朱大不推入迷宮,可是朱大不被他拉扯至半路,便咬舌自盡。

前後死了五個小朱,活下來的只剩下朱不大和朱小不。

七個死了五個,可是朱小小仍然活着,不凡聖子開始急了,見朱小小負着刀傷在迷宮內覓路,怕他這樣胡亂瞎撞下,真的覓到路出來,到時又如鬼魅一般將他追殺。

他必須好好把握這最後的兩個生命。

只見他又帶着朱小不走了進去,掩着他的嘴巴,自已一邊走一邊高叫,把朱小小吸引過來,計算好了腳程,便將朱小不放下。

這次他預計朱小小有過剛纔的經驗,可能會知悉他想要在後面偷襲,便躲在前面處,以耳貼牆,一等前面有氣息,便一刀刺過去將他刺死。

可是他等了良久,仍聽不到任何聲響,心下大奇,小心翼翼地拐彎過去偷看,見朱小不仍然安然無恙,心底不禁升起一陣寒意。

同一種計策連使多次,究竟還是否有效?

事到這步田地才懷疑自己的計謀是否出了問題,可是他還有王牌在手,他一手執着朱小不,然後高聲大叫:“你的兄弟在這裡啊!要救他便過來吧!”

叫聲激起的迴音四處盪漾,朱小小仍是沒有動靜,令不凡聖子更覺驚慌,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吼叫的聲音,他立即停下步來,心忖:“難道朱小小已找到外面的路?他已找到走出外面的路?”

他一頓,再回頭,朱小小竟站在他面前。

無處可逃——

第 七 章 捕獵老不死

不凡聖子原先的計劃,是刺激朱小小回復理智,等他清醒之後,再說服他爲兄弟自行了斷,從此擺脫“毒殺神”的苦苦糾纏。

他要朱小小回復理智,用殺他兄弟的方法絕對可行,甚至乎,小朱們也認同這個辦法,所以不凡聖子以爲小朱們是被他所殺,實際上卻是他們爲了喚醒朱小小而自願犧牲。

在第二個兄弟死了之後,朱小小理智已幾乎回覆過來,可是這樣對不凡聖子卻不是件好事。

他千錯萬錯,是錯估了朱家幾兄弟對親情與敵人的態度。

小朱們已死的事實根本無法挽回,若不殺了仇人,就是對兄弟不起,所以在不凡聖子未死之前,朱小小絕不會自殺。

回覆理智後的朱小小,驚覺兄弟被殺,但仍無法尋路逃離這條九曲十八彎的迷宮,他迅即冷靜下來,沉着應對。

作爲朱小小的兄長們,也熟知這排行最幼小弟的脾性和性格,愈在面對困難之時,他愈是機智。

以自己兄弟的屍體爲指引,避免走上重複的甬道陷身於迷宮中,再加上那來自背後的一刀令他受傷澗血,血滴在地上,到不凡聖子最後把朱小不也帶進來時,朱小小已差不多可以知道他們所在位置,便在一旁暗中不動。

不凡聖子等了良久,仍不見朱小小有所動靜,開始慌亂,而朱小小憑着聲音接近過來,在外面的朱不大聽到不凡聖子兩次的呼喊,知道了朱小小已經在設計將他反捕,便扮作朱小小猛吼一聲,令不凡聖子亂上加亂。

他慌失失地叫喚,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朱小小便即欺身過來,令他再也無路可逃,這真可算是作繭自縛。

不凡聖子大驚一退,朱小小急步逼近,不再讓他消失在自己視線中,可是朱小不還尚在不凡聖子手中,所以又不敢太過接近,怕自己身上的劇毒又再誤殺親兄弟朱小小一步一步緊貼不放,不凡聖子將神兵“無敵”收在背後,朱小不見狀笑道:“哈哈,你有神兵利器又如何?也一樣無法對付我們朱家的殺神,你沒路可逃了,去死吧!”

不凡聖子陷入死局,愈急愈慌,再加上朱小不這麼一嚷,神志更亂,喝叫道:“不要吵!不要吵!”

愈見不凡聖子無計可施,朱小不愈是快樂,嘻嘻哈哈笑個不停,扭着被綁的身體甚是得意,叫道:“哈哈哈,朱家兄弟大殺三方威震四海五湖,打得敵人六神無主,七手八腳,再有九條命也不敵我家十足殺將神人朱小小!殺啊!朱小小!殺死他吧!”

不凡聖子不斷的向後退,終於引導朱小小走出了迷宮外,外面的朱不大躺在地下,也和應叫道:“朱家兄弟大殺三方威震四海五湖,打得敵人六神無主,七手八腳,再有九條命也不敵我家十足殺將神人朱小小!殺啊!朱小小!不要猶豫,我們是英雄,不是狗熊!”

朱不大與朱小不你一句,我一句的和應,聲音甚是洪亮,不凡聖子愈來愈感心寒,他知道事情不對勁,惟是如此,一切也是無法扳回的事實。

爲了不讓朱小小有所猶豫,朱小不大呼一聲,然後一囗咬掉舌頭自盡,不凡聖子但覺臂上一沉,心知不妙,即將朱小不的屍體拋擲下地,回身向朱不大撲過去,可是隻見朱不大微微一笑,也跟着咬舌自殺。

不凡聖子頓時呆住,他又怎能料到這班姓朱的人,爲了要協助兄弟成功復仇,可以連自己的生命也犧牲?

他想起要逃,雙腿卻不聽使喚,軟而無力,朱小小在他身後淒厲嚎叫,幾乎把他的心臟也撕裂開來,驚慌還未過去,朱小小已一爪抓下,颳去他背項一片皮肉,劇毒迅即自傷口滲進體內,令他感受到死亡的可怖。

他跌倒,想爬起,朱小小又一爪抓向他的足踝,再掙扎移動向前時,發覺腿上一輕,劇毒竟已將他的小腿腐蝕斷開。

不凡聖子終於感受到死亡的可怖,那雙曾令水晶晶神魂顛倒的美目,流下了幾滴怕死的淚水,卻立即又被朱小小挖了出來,完全是痛不欲生的感受,在幾番折磨之下,他感到全身彷彿有千蟲咬噬,痕癢難當,欲提起手來搔癢,可是一用力,那雙手已無法擡起,完全被毒所腐蝕掉。

不凡聖子終於嚐到了惡果,水晶晶的大仇得報了。

殿堂上熊熊大火,金碧輝煌的裝飾陳設皆付之一炬,一休大師在地上好艱難的爬着,可恨他那七個隨從都看風駛帷,見大勢不好,早已逃之夭夭,天恨對着這麼一個廢人,完全不費吹灰之方便可將他殺掉。

可是這一次,天恨要他徹徹底底死去之餘,也要他痛痛苦苦的死。

死得比情缺更痛苦。

楓的一聲,金光閃過,“皇者之劍”劍鋒在他背上割開了一道很輕的傷口,一休大師甚至乎不覺得痛。

見一休大師義肢仍在可以讓他在地上爬行,天恨舉快劍將他的義肢斬斷,令他變成一個冬瓜般滾來滾去。

一腳踢去,他骨碌碌地在地上翻滾,背脊的傷口便被拉開,血慢慢從裡面滲出天恨仍不覺滿意,再大腳將他踢去火堆上,看着一休大師用力從火堆中翻身出來,那種用力的程度,再加上火燒傷口,令他痛徹心脾。

在他痛苦嚎叫之際,天恨又以“皇者之劍”輕輕在他胸膛處割開傷口,他只覺心口一涼,還未有血水滲出,天恨逼近他臉門三寸處開口說道:“這‘皇者之劍’是你親手所鑄,我現在便將它還給你。”

然後天恨輕輕地將“皇者之劍”藏入一休大師身體內,看着整把劍藏入身體的感受,一休大師此刻終於體會到情缺的痛苦。

天恨將一休大師整個人擡起來,由殿堂處一躍而起,沖天而上,破開皇宮的瓦頂,把他一擲而下。

這麼用力一擲,“皇者之劍”在他體內割斷五臟彈射而出,“皇宮”外激戰中的人,只見他如一顆會發光的巨石般跌在地上。

一休大師,終於壽終正寢。

宮本劍藏也好不到哪裡去,他與太初、太元、太陰及太極四大都督交戰,雖然幾次要抽身逃離戰場,可是對方四人配合無間,加上這次戰役,小白早已下了聖旨,要殺敵於必死,宮本劍藏更是欲避無從。

自從失去了“浮世繪”,宮本劍藏便如折了雙臂,見他左竄右躲,剛避開了太初的“五令旗”,太元的“霹靂”雙錘又襲至。

難得的是他避戰的經驗相當豐富,以致令他閃躲的功夫也算到家,雙腿一磴,人便向後翻滾,借勢踏在“五令旗”上一彈而起,乘勢越過太元頭頂,也不戀棧逗留,繼續向前跑去。

太陰叱喝一聲,把“天地”多節棍搭成一個四方,飛射出去,如繩索一般將官本劍藏套起,繼而用力拉扯,將他拉了回來。

太極迅即移位配合,彈射“鬼見愁”,三條長逾一丈的鞭鏈全部纏上了宮本劍藏。

錘子重力一打,轟擊宮本劍藏頭上,在他金星直冒之際,三爪鉤刮開他胸前一塊皮肉。

最後的小尖刀射入內臟,輕輕一點,便即拉出,太初的“五令旗”又撲至,旗幟的邊緣處鑲了一柔軟而鋒利的鋒刃,見他左右舞着大旗,青光楓閃間,宮本劍藏的五官被切割下來。

“天地”再加收緊,將他全身骨骼迫得嘲嘲作響,“鬼見愁”的小尖刀又至,如是者在他身上連插了十多個小刀孔,本來並不致命,可是太陰手底再加把勁,將他體內的血自小孔迫出,骨骼終於抵受不住連番施壓,被壓得碎裂。

將死未死之間,“霹靂”雙錘來個鍾豉齊鳴,整個頭顱便被擊得爆碎開來。

宮本劍藏,已成歷史。

“皇宮”裡連場死戰,“皇宮”的後山正有大隊兵馬急步退走,走在前頭的是比諸宮本劍藏更狡猾的神山八代。

他眼見大勢已去,盤算之下,就算退兵回國,尚可以安心地做一個藩主,假如江川十兵尉在這次戰役中戰死,甚至乎可以名正言順當上天皇,絕對犯不着冒死險像他這樣小心翼翼的人,怎會不預先擬定後路了。

早在“天皇帝國”剛佔領“皇京城”後,他便盤算好今日這個田地,是以早吩咐好自己的部下,只有他親自下令纔好出戰,否則任何時候皆要集中一起,而逃跑的路線,正好是“皇宮”的後山。

這時笑天算、小丙、小黑及小血海的兵馬已從“白雲村”趕來,與神山八代狹路相逢,想要後退,伍窮所帶來的“窮兵”又衝殺而上,爲首的春冰薄雖然斷了一足,但騎着健馬快步飛奔,在神山八代的兵馬中穿梭,“將軍令”見人頭便劈落,完全不讓神山八代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眼見“窮兵”搶先一步,小血海亦不肯閒着,大叫道:“好朋友,是我們復仇,擡起頭來做人的時候了!”

一聲令下,十萬個“好朋友”迎向神山八代的兵馬,如此前後夾攻,加上敗兵影響鬥志,纏鬥下去,神山八代只會落得全軍盡墨。

全軍盡墨麼?不要緊,最重要是他還活着。

就算全部兵馬都死了,只要神山八代留得了一條命,仍然可以東山再起。

留得青山在,哪怕無柴燒。

混戰之中,只見他瞬間隱沒在人潮之內,小血海的頭號好朋友小不點,他清楚記得上次神山八代也是臨陣退兵,他平生最痛恨這種不顧“朋友”生死的人。

長期跟小血海相處,他早已覺得跟他出生入死的人,絕不可以用部下來稱呼。

只有“朋友”,纔會跟自己出生人死。

臨陣退縮的人都不是“好朋友”。

他提着近七尺長的巨型大刀,見敵兵衝來,幾乎是一刀兩個,同時在另一邊,也有一個人騎着健馬,以長斧開路,此人正是春冰薄。

今次這場戰爭,對春冰薄意義極其重大,要是他不能斬下一個半個敵軍將領的頭顱,便無法再在“天法國”重振聲威。

他見小不點遊目四顧,不斷搜索,便猜想他跟自己要找的是同一個人,就是敵軍的將領。

神山八代。

沒有了神山八代的率領指揮,加上又被兩隊爭功的兵馬兩邊夾攻,神山八代所帶來的部下,在一輪掙扎之後,死的死,傷的傷,舉目看去,滿山是屍骸。

沒有人策騎的馬匹,四周亂竄,有些可以慶幸走遠的逃兵,卻也被勁箭射死。

兵馬都倒了下來,卻始終不見有神山八代的蹤影,小不點與春冰薄均感奇怪,這時小血海卻頑皮地提着火把,好像已倒地的敵兵還沒全死,一個一個地用火燒。

小不點見他這般,恍然大悟,只聽小血海口中念念有辭說道:“唉,戰爭真是可怕,本來活生生的人,一瞬間便沒了氣息倒地不起,就算是敵人,也是一個人,我們生前做不了好朋友,死後也不要有來往纔好。”

春冰薄見他如此,似乎也明白過來,命令“窮兵”各以兵刃,以潮水式將每個倒地的屍骸再加一刀。

其他的“好朋友”,亦個個提着火把不斷放火燒屍,小血海一邊笑一邊說:“你們死得好慘啊!爲免你們暴屍荒野,屍骨被野犬當做晚餐,我好一點替你們火葬,塵歸塵,土歸土,千萬不要記住我纔好。”

過了一陣,小血海那一邊已有過半數屍骸被火燒着,大火借風勢蔓延,整片山頭化做火海。

驀地,屍骸中竟有一人彈起身來,小血海頓時譁聲大叫:“哇!屍變啊!屍變啊!”

天下間是否有屍變的事,倒是不可猜知,但目下此人肯定不是屍變,因爲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根本未死。

原來神山八代爲了能安全徹走,竟不顧身份尊嚴,趁着兵馬混戰時,脫去一個普通士兵的戰服披在身上,扮作死屍藏身其中,企圖等他們都離開後再走。

他這麼不要臉,倒是教人意外,但這樣做本來應該很有效。

可是他遇上了頑皮又洞悉先機的小血海,他一直在旁觀察戰況,要是有人逃離戰場,絕對走不出他雙眼,神山八代又不是長着翅膀,怎麼可能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稍加推想,便知道他使出這種最無賴最下流的方法,小血海一招火攻,迫他現身。

見神山八代行藏敗露,小血海得意笑道:“哈哈,這麼躲着很好玩的麼?要是你不起來,我真的會把你撓着的啊!”

神山八代板着臉孔,臉色陣紅陣青,沉積嗓子說道:“你們發現了我,並不是你們幸運,只是你們不幸而已。”

他倒是說得半點不假,只見他默默地運功,無禱的內勁自腳底傳送出去,把他方圓丈許的屍骸也迫得跳動起來,再加把勁,十多具原本已死的屍體便彈起站直,恍如未死。

只見神山八代嘩啦一聲,屍體竟舉起刀來向小不點及春冰薄等人猛劈,每一刀皆受了神山八代的內勁,是以出刀極重,令各人擋得甚爲吃力,春冰薄較爲聰明,不直接擋刀,而是將屍骸橫裡割開兩截,可是接着的十多具屍體如天將軍般自頂上飛撲而來,更懂得旋身閃躲他的“將軍令”,一時間陷入了與屍體死戰之中。

小不點這邊的“好朋友”情況亦好不了多少,面對會武功的高手,笑天算剛想要小黑和小丙上前協助,可是小血海卻滿有自信說道:“哈哈,孃親,我勸你們還是儘快入城去好了,不然都當不上英雄。”

笑天算不甚明白,以爲小血海一人便可對付神山八代,可是小血海隨手向前指去,一頭白色的健馬飛奔而至,她才終於知道兒子的意思。

騎着大白的人,除了小白之外,還有誰?他終於趕來了——

第 八 章 戰爭與和平

小白說服了天狗醜人按兵不動後,便獨個兒策騎大白奔馳而至,先到過“皇首城”那邊,見將軍與血霸王等大軍已將城池收回,便趕來“皇京城”這裡察視戰況,從遠處便能看見一山是屍骸,又見妹子笑天算與神山八代在對峙,他早在“天皇帝國”的時候已見識過神山八代的卑鄙無恥,怕妹子無法應付,便暫且不入城,拐了個彎來到後山山頭。

一見小白,神山八代便即嚴陣以待,可是小白似乎已不將他放在眼內,只是說道:“我相信你的其他同伴都已經陣亡了,我是不會放你離開,意思是說,你一定要死。”

闊別了一時,小白的說話又多帶幾分威嚴,而且語氣堅定毫不猶豫,說要殺神山八代便直接說出口,若是以前,他從不輕易言殺,如今知道事情輕重,這種敵人不能留便說不能留,冷靜而決絕,充分表現出一個王者應有的態度與氣量,笑天算一楞,知道仍是沒法把他趕過頭。

她搖搖頭,又想起父親笑三少被殺一事,可是眼下戰事未平,也就權且將之藏在心裡,等戰爭一完,纔將事情轉告。

有小白應付神山八代,笑天算也不打算在此浪費時間,只想儘快趕入城中,概因他們這次來是要爭取光榮,要是再怠慢,等戰事一完,沒有人知道他們曾爲打倒“天皇帝國”出一分力,一切便白費心機。

春冰薄雖然有些不忿,但剛纔神山八代露那一手,便知道自已與他武功有很大距離,就算再待在這兒也無濟於事,只得抽馬回頭。

等各人走了十多丈外,小白才施然對神山八代說道:“今日你再跟我打,你未必能接得了我三劍。”

他這麼一句,頓時教各人又忍不住回頭。

神山八代向來也不是多言的一個人,既然小白說要必殺,他暗地裡已默默催勁,這時體內真氣如一把拉滿了的弓,不吐不快。

見他雙掌打出,嗚譁怪叫,果真氣動山河,笑天算等遠在十多丈外,也感覺得到震動傳來。

百多具圍繞着神山八代四周的屍體,全都像聽他命令般躍然彈起,握着兵刃飛撲小白。

小白他不徐也不疾,遞手出去,看似緩慢,實際卻又極快,一握“赤龍”劍柄,姿態渾沒半點狂霸殺意,又不見燦絕劍花作配合,身與心都同時保持最溫婉的狀態。

人頓入虛空,通體光明,卻散發着無形的氣壓籠罩着所有撲過來的屍體。

遠看屍體,就如靜止在半空一般無異,到看見他手再動時,“赤龍”已然出鞘,金光遍射,在屍體身上亂竄,神山八代張大了口,欲動未能動,金光又集中在他身上盤旋飛舞,煞是好看。

楓的一響,金光遽然消失,小白已騎着大白丟下神山八代不理,各人大感好奇,此時一陣輕風吹來,剛纔被金光繞過的神山八代已被斷開十多截,一塊一塊倒在地上。

他們甚至乎無法看得到小白出了多少劍。

究竟有沒有出劍?

小白輕鬆地策騎大白繼續向“皇京城”飛奔而去,越過了笑天算等人趕在前頭,還調皮地叫嚷各人追趕,小血海不閒着,快步急迫,向山下“皇京城”邁進。

入到城內,戰亂經已平息,“天兵神將”一見主帥小白,便搖旗吶喊,城民也爭相一睹小白的風采,好不威風。

這一仗要不是小白的“天兵神將”,在裡外配合,攻他們不備,又吩咐天恨闖來“皇宮”,絕對沒有這種迅速收回城池的效果。

飛鷹自城樓親身而下,小白見他展臂如鷹,又有大羣百姓跟在身後簇擁,便猜知他是個人物,開腔說道:“閣下可是飛鷹?”飛鷹說道:“正是。”

小白將他仔細打量,見他雖然年紀輕輕,但氣度不凡,料想是個正派人物,放下心來。

來此之前,他一直擔心飛鷹若與餘律令是同道,是正是邪也很難猜知,如今放眼望去,見餘律令跟在小女孩的身後緩緩走來,見他臉上沒有絲毫殺氣,也放鬆戒備。

飛鷹說道:“不凡聖子、宮本劍藏、一休大師先後已死,神山八代剛纔又被你所殺,但我們還是走漏了兩個人。”

小白說道:“是江川不死兩爺孫。”

飛鷹說道:“對,我一直擔心他會乘我們一起反抗時纔出來反攻,豈料老不死由始至終沒有出現過,他愈是不出現,卻愈令人擔心。”

聽了飛鷹的說話,小白卻似並不放在心上,遙看“窮兵”仍在城中追殺“天皇帝國”的殘孽,反而皺起了眉頭,問道:“伍窮果然也來到了。”

飛鷹對小白不將老不死放在心十分詫異,小白只說道:“如果伍窮來了,伍窮纔是一個問題。”

小白這樣一說,飛鷹更不明白,這時只見一人提着一個頭顱穿過人羣出現,手上那頭顱還在滴血,每一個城民瞧見,無不譁然震驚。

提着頭顱的人,是太子。

那個頭顱原來的主人,叫大力。

太子雙手將大力的人頭擲在地上,說道:“我已經問過了,他並不知道老不死在哪兒。”

原來太子要追殺大力的原因,也是想要知道老不死的下落。

應該死的人,如今確切的死了,小白還是那般模樣。

經歷了那麼多重大起伏,人變得成熟,當日大力將他出賣,早就不當是一回事。

小白對太子說道:“你的確很出色。”

太子說道:“比起你現在的成就,差得很遠。”

小白說道:“我的路很難走,而你的路應該比我更難。”

太子說道:“如果是這樣,我倒不介意,因爲要是這樣能夠成功的話,則顯示出我比你更出色。”

小白說道:“我的兩個兒子也很出色,剛巧,你殺了莫問的孃親,又惹上了夢兒,要是你能把他們兩個也敗倒的話,才真的出色。”

太子說道:“就這樣承諾了,你不會追究我殺芳心的事。”

他替小白殺了大力,還他一個頭顱,其目的也就是希望小白不追究芳心一事而已。

小白略一吟哦,不置可否,也不欲追究,畢竟一切已經過去了,平定了“天皇帝國”之亂,小白已有“神國”,再助萬骨枯取回“武國”,現今又再收復“皇國”,天下幾乎已盡是小白所有。

太子就是算準了這一役小白必然大獲全勝,要是小白向他追究芳心的事,以他現在一般人的身份,絕難抗爭,所以他必須要做一點令小白感到可以開心的事。

這時域外又吹起號角,遠遠過去,一大隊兵馬在城門外集結,令城民大吃一驚,因爲軍兵所揮舞的旗幟,又是屬於“天皇帝國”。

難道是老不死麼?

兵馬在離城門外幾十丈處便停步不前,爲首一個人,騎着健馬快步走過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小白在“天皇帝國”的一個好朋友。

天草太子。

小白歡呼一聲,策騎大白飛奔去城門迎接,臉露歡欣的表情,說道:“很久不見了,天草天皇。”

小白稱呼天草太子爲天皇,令他臉紅耳熱,低下頭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還是比較喜歡天草太子這名字,天草倉竹夭。”

天草太子再次叫喚起小白寫書時所用的筆名,令他倍感親切,兩個好朋友再次聚首,一個已貴爲“天皇帝國”的天皇,而小白,也差不多已可統一中土。

小白說道:“小白今天很高興,我們應該喝一壺酒吧?”

天草太子道:“很應該。”

小白說道:“也順道送你離開。”

兩個不同地方的王者,頭也不回策馬馳去,可是飛鷹一直最擔心的事還是未有答案,他將小白叫住,小白回頭說道:“我說過了,要是伍窮來了的話,伍窮纔是問題,可是到現在爲止,小白對伍窮全無辦法。”

一旁的天草太子聽了,一臉狐疑,說道:“你沒有跟他們提起棺材的事麼?”

飛鷹一愕,說道:“棺材?甚麼棺材?”

小白微笑不語,與天草太子雙雙策騎遠去,到走出了十多丈外,天草太子始終忍不住好奇,開口問道;“你真的就這樣放過了老不死?”

小白說道:“反正他也活不長,而經過此役,中土可以暫停戰爭,我不想再多煩惱。”

天草太子說道:“殺了他不就可一了百了麼?”

小白說道:“嘿,誰又料得到,原來上次老不死跟萬壽聖君一戰,他已被萬壽聖君臨終一掌所重傷,落得半死不活,要躲在那副棺材裡養傷續命,便讓他多活幾載吧,反正他已二百多歲,我倒不信他可以再長命百歲,就讓他靜靜地壽終正寢好了。”

天草太子說道:“但我早跟你說過,他的目標是伍窮,伍窮既然來了,他必然會成爲你的禍患。”

小白突然沉着下來,頓了好一會才認真說道:“假如真是如此,我纔可以毫不猶豫地將他殺死。”

原來上一次老不死與萬壽聖君的驚世決戰,老不死最後以“天煞”貫穿萬壽聖君身體時,曾吃了聖君最後一掌,轟中了前額,而因爲這一掌,老不死已經嚴重重傷。

可是經過那一役,大家都估老不死天下無敵,沒有人夠膽挑戰,所以後來佔據了“武國”四座城池後,便一直按兵不動,旁人皆以爲他要部署好一切纔再進一步進攻,豈料所有人都像個傻瓜般中了他的詭計。

小白能夠得知這事,也全靠天草太子。

天草太子一直反對侵略中土,這次老不死率領大軍越洋過海,他並沒同行,反而藉着這吹機會,迅速佔領“神山藩國”和“江川藩國”,統一了長期分裂的“天皇帝國”,並正式登上天皇的寶座。

平定一切後,他又恐怕老不死的“大東日帝國”夢想實現,便努力聯絡小白施以援手。

可是他自己始終也是“天皇帝國”人身份,斷沒可能借兵予小白,加強他的兵力,於是便暗中派人混入老不死身邊,從中知道了老不死的情況,向天草太子彙報,天草太子又派人送信給小白,這一切都在別人看不到的情況下進行。

天草太子身邊的人,當然就是一命。

小白知道了實況,便不再猶豫,決定組織一切發兵攻打,所以一命的功勞着實不小,只是小白還未見過他。

兩人上得船來,把“武國”四座城池內的士兵帶走,到此,“天皇帝國”的擾攘總算告一段落。

天草太子說道:“對了,怎麼還不見天狗醜人?你沒有將我給你的信交給他嗎?”

小白搖了搖頭,說道:“信是替你交了,裡面有你天皇的御璽,纔可擺平了不必要的麻煩,我又向他承諾,日後會加強與‘天皇帝國’通商,把你們所需要的物資輸出去,他本來也是樂意見到這個情況,更加沒有可能對我拒絕。”

所謂信,就是爛銅鐵親手交給天狗醜人的那一封,原來這信的確萬分重要。

天車太子還是不明白,說道:“他既然看了,難道還不肯接受我冊封他爲天將,替我掌握軍權麼?”

小白搖頭說道:“很有這個可能,他並不喜歡戰爭,但更重要的是,他與我之間還有一點仇恨,他要還給我,必須要教好我的兒子笑夢兒,否則不能離開中土一步。”

天草太子會意過來,兩人在船中斜着夕陽,但覺陽光甚爲溫暖,回想這些年來,兩地有過無數戰役,如今終於可以平息下來,心中都無比舒暢,雖然不知何年何月又再戰火蔓延,但能有一日寧靜,便應該珍惜享受。

和風輕輕吹拂,小白忽然想起了耶律夢香,開口問道:“夢香她怎樣?”

在天草太子的指示下,一命負責照顧耶律夢香左右,原來這事小白都知道了,難怪萬骨枯提起時,他臉露微笑。

天草太子說道:“真奇怪,她說,暫時讓你當她死了,你們兩個出了些甚麼問題嗎?”

小白微笑不答,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令天草太子更覺迷惘,可是他並不追究,他不加細想,因爲小白的智慧,從來都不是他可以比擬,再加上是男女之間的感情事,他更不明白。

“皇宮”的殿堂上仍然大火熊熊,在其地底下卻別有洞天,一個偌大的洞窟,藏着一具棺木。

伍窮一入“皇京城”便快馬趕入皇宮,目的也是想殺一兩個敵軍大將耀武揚威一番,終於讓他遇上了江川十兵尉,正要來一番龍爭虎鬥,江川十兵尉卻大聲叫停,並將他帶到這洞窟裡來,說是江川老不死要見他。

伍窮大感好奇,便隨他而來,卻見老不死躺在棺木裡,今他大吃一驚,哪知推開棺木,老不死雖然蒼老不少,但還有氣息,一見伍窮來到,即二話不說一手擒住他頸項,說道:

“你是我所見過最頑強的人,你很有潛質,如果我把畢生功力都傳給你,你願意替我完成‘大東日帝國’的夢想麼?”

老不死的畢生功力,那是多麼吸引的一件事,伍窮例嘴笑道:“他媽的,我還可以選擇麼?哈哈哈!我不但要‘大東日帝國’,凡有陸地的地方,都歸我伍窮所有!”——

第 九 章 絕豔雙妹麥

離“神國”以外十里,有個名爲“天香鎮”的名城市集。位處要塞,往來商販又或押揮、旅遊人士,均必須在“天香鎮”內稍事休息,補充糧草後才能繼續上路每凡是如此人流暢旺市集,必然龍蛇混雜。何況正當戰亂,從事商販者利錢更高,自當天天客似雲來。

閒來無聊的莫問傷患猶未十足痊癒,便來到這熙來攘往的名城市集,瞧瞧熱鬧情景,倒也賞心樂事。

“神國”上下盡皆隨小白出征“天皇帝國”,仍留在該地難免太悶,莫問還是愛熱鬧多一點。

大街上的“八喜酒樓”是最大食肆,南北美食馳名,尤以“白露雞”、“燴鴨四寶”、“琥珀蓮子”等最受歡迎。

大清早莫問便獨個兒來到“八喜酒樓”,品嚐它的“白露雞”。雞脯肉爲主料,加上蹶魚肉、紅沛椒、香菜葉、牛奶、雞蛋清等配料,先蒸制而後做成湯。

莫問最愛牛奶弄白的湯,正是“露凝而白也”,故名“白露雞”,甚有意思,每一回總吃得津津有味。

“來啊,糟糕,老天爺今天又老眼昏花了麼?全都開大,譁!輸個清光了!”

突然而來的一陣吵耳聲,教莫問陶醉美食的心情當下冷了半截。再來一陣搖骨骰的刺耳聲,整間“八喜酒樓”人客們無不側目,心中憤怒,卻都不敢出言咒罵。

莫問好奇下拉着店小二盲鬼問道:“好端端的安靜酒肆,怎麼忽然殺出吵耳哭鬧的一羣人來?‘八喜酒樓’不是變了‘八喜賭坊’吧?”

盲鬼當下不住賠着不是,拉着莫問側耳細聲道:“他們住上三天了,是‘冷血方唐家’的人啊,千萬惹不得!”

莫問一時間呆住,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問道:“小二盲鬼,甚麼是‘冷血方唐家”啊?這個家的名字好生古怪,怎麼會複雜得四個字疊在一起?”盲鬼偷偷的拉了棉子坐在莫問身旁,身子儘量貼近,輕輕耳語:“‘冷血方唐家”是指由四位師兄弟組成,以各自的姓氏,冷家、血家、方家、唐家,便組成了‘冷血方唐家’,你好孤陋寡聞啊!”

莫問愕然道:“難道這‘冷血方唐家’是遠近馳名的甚麼名門大派麼?倒真的未有見識過。”

盲鬼笑道:“這也難怪,才兩年光景,‘冷血方唐家’便平地一聲雷,屹立成爲富甲一方的名門大派,從事押運、保護、收債、授徒四大項目,這兩年來戰亂頻繁,他們的生意總應接不暇。”

莫問點頭道:“也就因此而勢力漸漸坐大,那些小的到處招惹生事又或吵鬧擾人,卻不自知!”

盲鬼嚇得連忙掩住莫問嘴兒道:“不……,算了吧,老闆爲了息事寧人,特別請來另一批廚子、店小二服侍,咱們得過且過、勉勉強強應付過去,免得出事便是了。”

“莫老兄倒要留意那把擱在椎上,一臉俏貌,生有一對兔仔門牙的十六歲機靈可人兒,她便是‘唐家’的千金小姐唐芙,這娃兒生性好賭,又大情大性,話聲是吵耳一點,但卻相當悅耳可愛。”

“而坐在她身旁的冷豔如霜十七歲少女,美得有點過分,但卻是一副嬌生慣養,瞧不起旁人似的難以接近。她是‘冷家’的千金冷柔柔,兩人一同負責押運三個寶箱,但已留在此三天了。”

經店小二一番介紹,莫問就在暗中注視起兩位美人兒來,一個活潑開朗,另一個冷漠幽豔,不同風情,卻一樣教人愈看愈入迷。

莫問心裡暗道:“甚麼‘冷血方唐家’,原來是專門出產不同種類美少女的‘寶號’,真的應該見識。”

那個調皮又大動作的唐芙,突然雙眼一反,竟撻倒在桌子上,伸出舌頭來,氣絕似的。

“我死了,又是開大,娘呀!爹呀!太公呀!太上老君呀,可憐的唐芙連下一回的押運糧餉都輸清光了,請,請蒼天給我一個閃雷,就這樣劈死我好了,生不如死呀,嗚……!”

假意裝作哭泣的唐芙,當賭桌的大莊,哪知一下來便連開十一口大,輸得精光圍着一起賭的十二個鏢師,反過來卻笑得燦爛非常,各自分了原來屬於唐芙的一大堆銀兩。

一頭白髮已近六十的店小二張伯端來一碟餃子,笑道:“來……,餃子嘛,又香又甜,吃過後運氣好轉,一會兒便大殺三方,有殺沒賠,唐家千金贏回萬金。”

原來倒在桌子上詐死的唐芙,當下彈了起來,笑道:“嘻……,好說話讓我又回覆鬥志,天呀,保佑我吃過餃子,萬事如意,大殺三方,語無倫次,哈……,張伯,送你香吻作多謝。”

一雙柔滑紅脣吻在張伯額上,當下把衆年輕鏢師都瞧得目定口呆,只覺咽喉間竟乾澀起來。

坐在一旁的冷柔柔突然道:“唉,再賭下去,唐芙妹子非但要獻吻代債,出賣處子、邀大家作入幕之賓也不出爲奇,可不必太心癢癢,這種事好快便要發生了。聲音冷冷的,跟她的姓氏一樣,語氣單調而平,可見冷柔柔對一樣是絕色的唐芙毫無好感。只見唐芙沒正經的詐作被一箭射中胸口,向後跌跌撞撞的,扮作惶惑的模樣道:“哎呦,不妙,不妙,又……

不慎中了‘箭’,烯!”唐芙作狀抽拔出箭枝,忽然又回覆笑容。

“哈……,妙哉,妙哉,‘冷’箭竟射不傷我,謝鏢師,你以爲是甚麼原因呢?”

那原來正把餃子送入口中的謝鏢師道:“恐怕……對了,對了,該是冷大小姐手下留情了吧?”

唐芙竟一腳蹴向謝鏢師的屁股兒,哈哈笑道:“千錯萬錯,馬屁不錯,但在我唐芙面前,拍馬屁的你馬屁立即穿!哼,其實是從小都被冷姐姐的‘冷’箭射傷,終練得銅皮鐵骨,麪皮是銅皮,傲骨是鐵骨,‘冷’箭也就傷不了我的自尊,明白了沒有?”

謝鏢師不去理會唐芙,轉過身去欲跟冷柔柔道歉,哪知她身旁已有乖乖遞上餃子美食的上官、司徒及周鏢師三人。

冷柔柔不肯張囗,只冷冷的道:“先給唐芙妹子吃個飽吧,一來她輸得一身空空如也,好需要東西填塞,二來我又不是跛子,不必別人幫我、照顧我!”

只見唐芙把右腿從幌子上放下原來她幼年意外跛足,引爲大憾,旁人從來不敢提及。

如此絕色美貌可人兒,偏有着弭補不了的缺陷,難怪一大堆鏢師,雖然面對兩大美人,但目光卻截然不同。

各有美態,只是一個美得完美,另一個走起路上來怪難看的,大家都忘掉了她的絕色悅容矣。

每當兩女鬥口,不出三句,冷柔柔總愛突然一句諷刺妹子跛足,教對方難堪之唐芙好怕觸碰這心靈最深傷痛之處,但老爹多番叮囑不能爲小事吵鬧,傷了真感情。唐芙只好每一回都立即閉口,詐作充耳不聞,一切未有聽見過,敷衍過去便算。

冷柔柔心中升起一陣必然的勝利感覺,於是也不再乘勝追擊,從另一方單單打打。

“司徒九,我早命你多多照顧可憐的唐芙妹子,你啊,總是纏着我遞這送那,還不快過去把餃子給妹子填飽,難道要她哭了才雙手送上嗎?真笨!”

奉承大獻殷勤的鏢師司徒九,跟同行的謝代、上官木、周遊等三鏢師,對美豔如霜的冷柔柔早有情意,對方的喝罵送入耳裡,不知怎的都變成甜言蜜語,十分受用。

司徒九立即笑道:“對……,阿九真的又忘記了,先讓妹子吃個飽,原諒!原諒!”

像是遵奉聖旨綸音一樣的司徒九,急忙轉過身去送上餃子,直遞到唐芙的嘴巴前。

張口一淡,嗯,味道不錯!

唐芙呆住了,冷柔柔也驚愕不已,司徒九、謝代、上官木、周遊等十二位鏢師,都一頭霧水,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來。

“你……怎麼吃了我的餃子呀?”唐芙一時間的失神,呆呆望着眼前這二十歲少年,滿臉通紅的,竟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原來一直坐在十二尺以外的莫問,不知怎的竟突然走了上來,一張口便吃掉了司徒九原來遞給唐芙的餃子。只見香汁從口腔中滲了出來,莫問舌頭舔了又舔,只因跟唐芙太臉貼臉,險些兒便要舔上對方的紅脣來。

冷柔柔是整隊押鏢兩個統領之一,當下大怒喝罵:“大膽狂徒,究竟是何方神聖?”

只見莫問急急轉過身來,不回覆冷柔柔,卻盯住她手中的餃子,好像又要過來搶着吞吃似的。

謝代等幾個鏢師,慌忙拔出刀來保護,只是刀只拔出了一半,竟又掉回刀鞘之內。

原來莫問飛快的移步上來,盡封了數個鏢師頸下“大椎穴”,當下教衆人再也動彈不得。

氣極的冷柔柔在拔劍之前,先把手中餃子掉入口中,再站起來拼殺,哪知才一移身站起,右臂一陣刺痛,原來“大包穴”已被莫問一指封了,全身立時僵住。

莫問竟伸手去擘開她的嘴巴,再把鼻子湊過來,嗅了又嗅,好生陶醉似的,教千金之軀的冷柔柔臉紅耳赤,秀眉緊塵,恨不得破囗大罵,再十劍把這狂妄少年碎屍。

莫問伸手指要挖出冷柔柔嘴巴內的餃子,但偏不成功,只氣得她愈覺尷尬又大怒,滿臉通紅,全身都火燙般發熱起來。

身後的幾個鏢師功力比司徒九等都差一大截,搶上來只有送死,惟有眼巴巴看着莫問逞兇。

挖了三下仍是徒勞無功,莫問忽發奇想,突然一指戳向冷柔柔胸口“神封穴”,刺激她舌頭突然彈前,把原已掉入口中的餃子彈了出來,莫問張口接住,又吞吃掉了。

莫問慢慢咀嚼,驚奇的道:“真奇怪,這位柔柔姑娘的口腔香氣,竟完全及不上先前那唐芙小姐,嗯,或許這樣的吸聞未算貼切,不如來個嘴巴對嘴巴吻一下,這樣一定來得更真實。”

好個荒唐莫問,竟真的移步上前,雙手按着豔麗卻已怒目狂瞪的冷柔柔香肩,正要吻個痛快。

只是嘴巴的四片咀脣還差三分便要接觸,莫問突然又道:“呀,錯了,先前是那邊的唐芙小妹子先,再到你這冷柔柔姑娘,吻完那再吻這,嗯,好像這樣就跟先前一樣了。”

莫問轉過身來,原來好想看見平時刁蠻任性子的姐姐冷柔柔,在無辜情況下失去初吻,豈料一下子情形倒轉過來,一旁的唐芙不禁心慌意亂起來,不住的站着傻笑。

十六、七歲的兩個“冷血方唐家”的小妮子,自小便愛鬥嘴,心裡沒有甚麼,惟是總想在別人面前勝過對方。

同是未嘗過戀愛滋味,未有過初吻,更不大懂得男女間情愛的二人,一直以來都只有四大家族的少男拜倒冷柔柔石榴裙下,跛了一腳的唐芙只有冷眼旁觀的份,滋味從來都不好受。

她當然也好想有男孩子獻殷勤,只是沒頭沒腦的鑽出一個不知名笑莫問來,雖然也是眉清目秀,但一時之間怎也難以欣然接受。

“哈……!”當莫問的嘴巴挨近時,唐芙竟不期然的咯咯大笑了起來,彎着腰,淚水從眼角中滴了下來,難以自控。

莫問呆呆道:“有啥好笑?”

忍俊不禁的唐芙笑得瘋了似的,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道:“你……哈……,你的樣子好趣怪,哈……,應該沒口臭吧?哈……!”

大情大性的唐芙未有被點穴,她下意識感到眼前這莫問並不是甚麼歹人,也許只是跟自己一樣愛鬧愛玩的人罷了。

粉拳如雨下,不住的輕輕擊打莫問胸口,笑聲不絕。

莫問卻道:“我在問你啊,有啥好笑呀張伯!”

張伯不就是那店小二麼,他原來也在笑,對了,他笑甚麼?——

第 十 章 柔柔冷冰木

你笑我笑人人都會笑,但笑不一定都一樣。

存心侮辱別人的,是恥笑!

得意忘形的笑態,是大笑。

忍俊不禁便笑了,是失笑。

不知所以卻又笑,是傻笑。

甜在心頭開心笑,是微笑。

一同喜樂暢懷的,是歡笑。

稍稍感動發出的,是淺笑。

外表笑痛在心中,是苦笑。

失常瘋態畢呈的,是狂笑。

迷入心底難自拔,是癡笑。

暗暗的怕失儀態,是偷笑。

偏偏這位原來不經意退在一旁的店小二張伯,不在恥笑、大笑、失笑、傻笑、微笑、歡笑、淺笑、苦笑、狂笑又或癡笑、偷笑,而是嘴角帶着輕蔑,有種不尋常意思的“冷笑”。

莫問一個轉身瞪目向着店小二張伯喝道:“爲甚麼我正要吻唐芙姑娘,你這傢伙卻在冷笑?”

這究竟是一個好問題還是一個屁問題?

張伯發呆似的全身顫震,牙關不住上下亂動發出咯咯之聲,不懂回話。唐芙立即搶上來道:“張伯怎樣笑關你屁事嗎?你這無賴愈來愈過分,哼,我唐芙纔不怕你哩!”

莫問毫不退縮,當下再喝道:“好端端的張伯應該失笑又或大笑,絕不可能冷笑。”

好賭又生鬥嘴的唐芙一樣的喝道:“也許張伯怕冷,從內冷至外便來了陣陣‘冷笑’,滿意了吧!”

莫問輕輕搖首說道:“不能滿意!張伯的內功比你們一衆鏢師強上三倍,練的又是陰柔內家氣功,體內炙熱如火,絕不可能冷,一冷便是走火入魔,應該一命嗚呼了!”

唐芙一時問答不上來,只因爲她對武功不大熟悉,非要想一陣子才能理出一點頭緒,又或狡辯。

莫問卻已急不及待喝道:“再者,武功如此出色,卻躲在這不大了了的‘八喜酒樓’當個暫代店小二,不太過分奇怪嗎?”

腦海愈來愈亂的唐芙正要辯白,但莫問又喝道:“就算是張伯這武林高手不介意幹些粗工賺點旅費,他身後的那兩個臨時店小二又怎麼了,功力較低微,但一樣內功非凡,更且深懂用毒害人。”

用毒這兩字一出,在場衆人一陣茫然,莫問又已搶先喝道:“我封住大家穴道,只消一陣子便能自行衝開,惟有是中了毒,內力暗暗提不起來,便依然全身動彈不得。”

“對啊,張伯端上來的餃子沒有毒,大家都有注意過,只是請留意一下他的右手指甲,對了,呈淺綠色,是迷住心脈的‘蟲毒’,有色無味,烈性相當。”

唐芙再也不能張口反駁了,一來是因爲莫問的解釋太詳盡,他間接答了爲啥要代兩位可人兒吞下餃子。二來是唐芙發覺身後的張伯已用那沾有“蟲毒”的手扣住她脖子。

張伯說道:“閣下與咱們之間恩怨無關,請過路吧!”

莫問卻不理會張伯的話,拉來凳子一屁股坐下,仍是愕然的凝視着張伯道:“你還未答我?”

張伯當然不是一般的店小二,他的全名是張五狼,外號“翻雲手”,他部署一切目的是爲了擒去兩位美人兒冷柔柔與唐芙,只可惜功虧一簣,竟給沒頭沒腦的莫問弄得一團糟。

惟是幸而唐芙已在自己手上,事情或者還有轉機。

莫問託着腮子,一臉不悅的道:“張伯呀,你怎樣不答我?快快答吧,我等得不耐煩了!”

張伯好生氣憤道:“臭小子,你要我答甚麼?”

激得莫問不住以腳踏地,惱怒道:“你還未聾啊,怎麼聽不到我先前不住問你,你笑甚麼啊?”

被氣壞的張伯氣炸了肺,仍強忍着道:“我笑當然是因爲計劃成功,先弄得一陣假風聲,教押運鏢的他們不敢上路去,目在這‘八喜酒樓’讓我們下毒擒住,滿意未?”

莫問卻是搖頭道:“未,當然未滿意。”

張伯怒道:“看來閣下是存心作對,非動手不可了。”

莫問嘆息道:“看來閣下是個半啞巴,有一點東西永遠說不出口,還是不肯解釋你剛纔笑甚麼?”

稍稍移動一下凳子,莫問反過來對着鏢師司徒九,笑道:“好了,阿九鏢師,不如由你來代張怕解釋好了。”

冷柔柔、唐芙等知悉大敵伏擊,佈下害自已的陷阱已茫然失措,突然莫問又把話題拉來扯去,更加教衆人迷茫,不知所以。那個吃了餃子的鏢師司徒九,又怎能衝開穴道答話呢?

莫問凝視着呆住不能動彈的司徒九一陣子,霆起眉頭來,甚是不滿似的,嘆道:“唉,讓我找個好法子打開你的嘴巴吧!”

隨便在桌上摸來一把小刀子,左手竟上來解開那司徒九的褲頭帶子,再脫去他那最後下半身的短褲子哎呦,露出來了。

莫問竟瘋了似的,左手一握便執住那話兒,跟住扯長拉直,一刀便劈下,要那話兒與主人司徒九分家。

已是冷汗直冒的司徒九嚇得魂飛魄散,當下不知怎的竟能行動,一步躍開,連忙抽回褲子,好生尷尬、出醜!

莫問一陣詫異,回頭對着唐芙、冷柔柔及一衆鏢師笑道:“哎喲,有了好重大的突破發現,原來被封了穴道,另一解穴的方法是拉住他的那話兒一刀劈下,讓他以驚人的力度衝開穴道,太驚人的偉大新發現,我想阿九哥哥你可以成爲經典人物。”

一番胡言亂語,莫問的話間接說明了原來司徒九未有被他封了穴道,但吃了有“蟲毒”

的餃子,竟仍能動彈。

其他吃了餃子的都一概動彈不得,爲啥司徒九明明吃了餃子,中了毒,卻突然能動呢?

莫問笑道:“這司徒九哥雖然也有一同吃餃子,也一同中毒,只是大家靜心的貼近他嗅一嗅,就會發現他身上有一種比較清淡的荷花香,男子漢大丈夫,幹嗎要塗荷花香呢?”

“啊,原來荷花香內裡的清涼香味,正是消解‘蟲毒’的最佳解藥,九哥哥口腔含有荷花香,也就不怕毒。”

“不怕毒也即是沒有中毒,沒有中毒卻扮作動彈不得,依此推測,唯一合理解釋,九哥哥本來就是內奸,是投向了張伯一夥,準備一同劫去鏢銀、財寶,以及兩位好妹子的幫兇。”

莫問轉過身來,再問張伯:“張伯,你試試再想想然後答我,你先前笑甚麼?”

張伯不禁長嘆一口氣,佩服得五體投地道:“一切也走不出少年英雄的法眼,好,我來答你。我先前冷笑,一笑大計成功,二笑這好色的司徒九,以爲真的今夜能得到冷柔柔處子之身,奸了她!”

一陣暈眩落到冷傲的冷柔柔身上,她又哪能料到此行押運簡單的寶物,原來敵人竟早已裡應外合,還準備要淫辱自己,當下光起火來,拔出長劍,挺劍便往司徒九心房刺去。

被識穿一切的司徒九一陣慌亂,但總算也能立即回刀擋格,噹的一響,手臂微感痠麻。

原來倉卒間難以提力,加上冷柔柔怒火上頭,殺力大盛,一招過後,再來攻得更狠更急,劍光閃閃,存心要一劍斃這奸徒。

莫問突然走到櫃檯的一邊,找來一個裝着茶葉之類的瓶子,竟忽地把內裡東西都撒向一衆鏢師。

張伯當下大急起來,但卻已阻止不了甚麼。

莫問笑道:“嗯,‘八喜酒樓’的荷花香乾葉子原來只是下等貨色,大家只能盡力嗅多兩口,大概也可以解去身上十之七、八的‘蟲毒’了,唉,這酒樓的老闆好孤寒,怎麼不買上等荷花香乾果子呢?”

一衆鏢師一下子都回復拼殺之力,但唐芙卻在張伯手上,大家仍是不敢輕舉妄動。

只剩下怒不可遏的冷柔柔一招“陰蛇破洞”,劍拍打肩膊,內力壓下,竟曲彎了劍身,似蛇一樣鑽向司徒九的脅下刺去。

這絕招劍學是父親家傳成名一式,去勢似緩實急,劍尖靈活巧動,一搶上便如蛇咬破敵人脅下弱點。

呀的一聲痛叫,只見司徒九脅下位置忽然冒出血漬斑斑,明顯地多了一個血洞,痛得他倒地慘號。

冷柔柔雖然一臉怨恨,只是原來冷冰冰的豔臉,卻因而增添了一陣陣教人陶醉的怒紅。

原來的過分單調豔色,混合了一些嫣紅,竟出奇的充滿了挑釁,教人目不能轉睛,只覺美貌是難得的悅目。

更甚者會心跳加速,慾火漸漸蔓延全身,心頭開始浮動又淫動,盪漾的心叫春心。

司徒九這出賣“冷血方唐家”的內奸,一直垂涎冷柔柔美色,終按捺不住包心,與外敵裡應外合。

如今雖已受傷,惟是望見玉人那震動心絃的紅粉美貌,還是禁不住露出醉迷之相,竟忘掉殺身危機就在眼前。

反觀含恨的昤柔柔愈見司徒九那貪色雙目凝視,心頭怒火更加難以遏抑,挺劍再刺,竟直取咽喉,要這無賴成爲劍下亡魂。

沉醉於美妙色相的司徒九,大難臨頭仍懵然不知,待劍氣刺裂脖子皮肉,才猛然痛醒。

只是劍勢正狂,如何也難以招架,人急智生,慌忙頭向後仰,咽喉未有破穿,但劍勁卻直破開上脣、鼻子直鏟破相。

削豬般的痛叫聲劃破長空,只見司徒九痛得不住在地上掙扎,雙手掩臉,看來劍招委實對他帶來好大傷害。

自小被寵愛慣的冷柔柔,是“冷血方唐家”最絕色的千金之軀,拜倒她裙下之臣多不勝數,向來都是只有教她飄飄然的贊,絕未受過半點打擊、挫折,刁蠻任性早已牢牢種下。

今番極大的侮辱在前,心下早已決定斬殺此賤人,破相一劍舒了悲憤悶氣,但手中劍卻未有慢下來。

反手握劍,衝前就要劈斬掉司徒九的狗頭。

“手下留情,殺不得!”

隨話音而至的是一柄飛刀,噹的一聲正好擋開了冷柔柔的劍,更震得她前臂一陣麻痹。

司徒九乘此良機,連滾帶爬的躲至救命恩人張伯身後,但仍是雙手掩面,不住呻吟痛叫。

一臉盛怒的冷柔柔回頭細看,一手擄住唐芙的張伯,另一手已夾住四柄一樣的飛刀,隨時準備再發招。

冷柔柔當然好想撲上去追殺,但單憑一人之力又怎可能擋得住張伯的飛刀麼?

俏臉脹得通紅的她,當下怒喝道:“你們這羣不中用的鏢師,難道都跟那司徒九一夥嗎?還不給我殺了這四人!”

冷大小姐的命令來了,只是沒有一個鏢師敢動手,因爲人質唐芙還在對方手中,性命隨時不保,哪個能擔當此過失?!

冷柔柔見大家都不敢殺向張伯,還以爲都怕了對方的飛刀,蠻性子激上心頭,竟走至莫問身前,隨便從衣衫摸出三兩銀錠,隨手拋在莫問桌前,說道:“你不怕死,替我殺了他們,這三兩銀就送給你。”

冷家的人都是唯利是圖之輩,對銀兩一向視爲萬應良方,只要拿出銀兩來,甚麼事都一定可以解決。

冷柔柔自小耳濡目染,當然也不例外,加上氣憤下更性急,竟當着衆人要收買莫問替她殺人。

好個莫問竟毫不考慮便把銀兩收下來,但身子卻是動也不動。

冷柔柔呆了一陣子,才道:“你……這傢伙算是甚麼意思,收了銀兩便應該替人家賣命、完成任務啊!”

莫問竟悠閒的坐下來,自斟自飲,吞下了一杯烈酒,摸一摸肚子才道:“這個當然,冰冰姑娘說得對極。”

冷柔柔又是一臉愕然道:“唏,你這瘋少年原來一雙耳朵有問題,我姓冷,名柔柔,不是叫甚麼冰冰。”

莫問笑道:“唏,你這笨丫頭記住了,原來你爹孃想你溫柔又柔和,但你偏偏冷若冰霜,名字根本起錯了,柔柔你不配啊,從此改名叫冷冰冰,明白了沒有。”——

第十一章 隔山打笨牛

冷柔柔又幾曾如此被人玩弄過,好想立即就反臉摑莫問一記耳光。只是大敵在前,自己一方的衆鏢師看來都不敵張伯,不稍稍忍氣吞聲,便必定難以斬殺那可惡的司徒九。

努力的把火氣遏抑住,冷柔柔勉強的道:“算了,冰冰也好,柔柔也好,你收下我的銀子便要完成任務,快給我殺了那司徒九!”

已是百般忍讓的冷大小姐,連聲調也儘量壓低,忍住一口怒氣,只求莫問出手便是。

只見莫問非但未有站起來,更把雙腿放在臺上伸直,凳子兩前腳離地,只以後兩木腳支撐,搖搖晃晃,十分閒適似的。

莫問笑道:“聞說甚麼‘冷血方唐家’的四方生意幹得十分出色,唉,怎麼連殺人公價是八兩銀也不懂。”

冷柔柔怒道:“哼,那你又爲何收下我三兩銀啊?”

莫問笑道:“冷冰冰小姐啊,怎麼你的五官冷冰冰,原來腦子也冰冷了想不出來,我剛纔不是替你吞吃了那個餃子嗎?江湖規矩,救人一命代價三兩銀,我可沒多收你半文錢啊!”

氣壞急極的冷柔柔,連忙又再把僅餘的銀兩也掏出來,但原來只有一兩銀,明顯收買不了莫問殺人。

莫問又飲了半杯酒,笑道:“你們這敵對的兩方真過分,只對峙而不廝殺,哪裡會分出勝負來,難道要一同呆站到天黑嗎?”

突然袖手旁觀的莫問不願加入戰團,登時張伯一方的氣勢大盛,左右兩方的店小二,一個叫張王河,一個叫張大風。

兩人都拔出一雙大刀來,邁出沉穩步法,看來功力跟張伯只差一線,三人合力,冷柔柔的一方雖然有十二人也未必一定能穩勝。

張伯大喝一聲,張王河與張大風立時跳撲出來,綸刀便斬,以一敵五或六,勇猛如雄獅出籠,只剩冷柔柔未有應戰。

或點、或劈、或戳、或斬、或打,一雙大刀舞得甚急,招數全是隻攻不守,不見奧妙卻直截了當。

一羣訓練有素的鏢師,每人功力不高,但混合一起便擺出變化多端的刀陣來,一時三個翻滾、三個撲斬,一時全數壓迫近攻,互補長短,以刀陣的莫測怪異陣勢來拖得敵人筋疲力竭。

莫問看在眼裡,也不得不暗暗佩服創出刀陣的“冷血方唐家”家長前輩。一般高手自我創招已難,要替一些平庸武功者創立陣法、招式,更是難上加難。

只見張王河、張大風二人奮力纏戰,力大無窮的撲斬,鬥了一陣,已是衣衫全溼,顯見花了好大力氣。

這也是刀陣的最重要要訣,儘量消耗敵人氣力,待對方內力不繼便瘋狂宰殺。

只是就算刀陣能殺張氏二人又如何,只剩下一個冷柔柔,她卻要對付張伯與受了傷的司徒九。

司徒九一直掩臉蹲在地上,但張伯的五指卻不住把手上飛刀移來撥去,好像隨時便要飛射殺冷柔柔。

被挾持的唐芙不住被人推向前,一步又一步的壓向冷柔柔,四把飛刀在五指上撞擊發出叮叮噹噹響聲,竟有着可怖的壓迫力,教冷柔柔不知所措,冷汗從額上滴下。

唐芙、冷柔柔都是初次負責押運任務,原以爲貨品價值並不昂貴,不應會有任何障礙。

豈知事與願違,兩個自小便愛鬥嘴、鬥氣的歡喜冤家,看來都要栽在這張伯手上了。

飛刀,來了。

冷柔柔早有準備,不論張伯射她頭上、心胸、肩膊又或下身,她有信心必能一劍截擋。

自己的劍招不算出色,內力更差,但卻練得一手出色的快劍,擋截飛刀絕對有把握。

只是,當張伯的飛刀飛出,甚麼把握都失去了!

陡然間,冷柔柔失落得驚呆慌惶,完全崩潰似的,因爲眼前飛來的刀不是射向她身體某一個位置,而是同時射她眼、額、喉、心四個位置,四刀齊發,明顯是她未有計算的。

冷柔柔只有一劍,應該擋哪一刀?

當她正猶豫的時候,時機已過,飛刀是用來殺人而不是等人。

撲撲撲撲的四聲,代表四柄飛刀同時刺中了,但冷柔柔沒有受傷,因爲她的面前多了一個叫莫間的人。

莫問也沒有傷,因爲他的雙手一抄,飛刀都射向他衣袖,破穿了卻同時被截住張伯冷冷道:“兄弟,你果然出手。”

莫問笑道:“別稱兄道弟,我連你當我契弟也沒興趣。我來擋刀是因爲救她多一回,便多賺三兩銀,來吧,你身上還有九九八十一柄飛刀,最好每次一柄,飛來八十一吹,冷冰冰合共便欠我二百四十六兩銀,哈……恐怕我就這樣可以買下整個‘冷血方唐家’了!”

說話癲三倒四的莫問,教張伯甚是氣憤,只好說道:“嗯,我一刀也不再發,你沒銀兩可賺了,快給我滾。”

莫問像是被驚醒似的,連忙道:“啊,對了,你再不發刀我豈不就沒有銀兩可賺了麼?

噓,那麼看來我也應該走了!”

轉過身來,對着木然的冷柔柔道:“你啊冷冰冰大小姐,可不要忘記還欠我三兩銀,不能拖帳太久啊!”

說罷莫問竟然真的放下酒錢便大步離去,不再理會冷柔柔一干人等生死。

“怕死的傢伙早便應該滾,呸!”被挾持的唐芙,好明白要是連莫問也離去,自己的一方便落入危險中,當下故意破囗大罵,希望引得莫問再回頭,最好動手對付張伯。

“咱們‘冷血方唐家’纔不要你這小子助拳!”

“任由張伯殺我倆吧,你見死不救好了。”

“哎喲,張伯原來是個老,你幹嗎摸我胸脯?!”

不住的胡言亂語,只可惜莫問仍是一去不返,張伯正要再摸出七柄刀飛射先傷冷柔柔,豈知一陣急風拼來,不知怎的那臉帶笑意的小子莫問,竟然又站了在自己身前。

莫問喝道:“給我銀兩!”

張伯愕然道:“小兄弟,我可不用你替我殺人或救人。”

莫問怒道:“張伯呀,收起你那張臭嘴好了,我明明對看你身前的唐芙說話,幹嗎你卻硬來回答。”

唐芙不禁一陣子詫異,完全不明所以,但再見這唯一可以剋制張伯的人回來,心下暢寬,倒十分安樂。

莫問突勃然大怒起來,竟一手扯住唐芙衣衫,喝道:“臭丫頭,險些兒就忘了要向你收錢。”

唐英也兇巴巴的喝道:“收你個屁,本小姐一來已經輸光輸淨,二來哪有欠你債,你在胡亂放甚麼屁?!”

莫問竟一手捏向唐英臉頰,好生氣的道:“我先前不一樣替你吃了那餃子,救了你一次嗎?一次三兩銀,快清付。”

唐芙想了想纔想得清楚明白,但旋即喝道:“噓,我哪裡有請你來救我,這筆帳勾消算了,滾!”

莫問怒道:“竟敢賴帳?嗯,你知我的手段嗎?”

唐芙一點兒也不驚懼,喝道:“我叫你滾呀,三兩銀我拿來開莊可贏一百兩、一千兩了,你別妄想呀!”

莫問似是瘋了似的,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而挾持着唐英的張伯只得更緊緊扣着她,以免有所失誤。

怒極低下頭來的莫問,雙拳緊握,氛憤難平似的,扭腰揮拳,竟以十二成的拳勁狠狠轟向唐芙胸口,爆出轟然巨響,身後的冷柔柔也驚駭不已,張開口呆住,嚇得心跳加速。

莫問這一拳足以轟殺唐芙,他真的會爲了取得三兩銀而殺一個如斯貌美女流之輩?

中拳的唐芙紋風不動,似是毫無損傷似的,只是原來在後面挾持她的那位張伯,卻如斷線風箏急射飛退。

口吐鮮血如冷箭飛濺,重創的張伯說出了四個字,“隔山打牛?!”,惶恐的他腳甫觸地便急翻身逃去,他心中好清楚這位突然而來的少年,武功絕對在自己之上,他未有殺自己只是手下留情。

老江湖此刻才恍然大悟,莫問只是一直在裝傻扮癲而已,他要擊殺張伯三人只是舉手之勞。

惟是他對雙方的恩怨仇恨並不清楚瞭解,胡亂動手殺害任何一方,只憑片面之言甚至是一時衝動,難免會出錯。

莫問目的只爲化解這場風波,逼張伯等人離去,又免兩位美人兒受傷害,其他一概便難以去管。

頭領張伯已去,張大風與張王河當下也無心戀戰,兩人瘋狂劈出一個缺口,便躍上前扶起重傷的司徒九急急奔逃。

冷柔柔當下喝道:“快追!”

衆鏢師追出三步,後頭卻又來了剛好相反的命令:“不必追了,回來吧!”

說話的是唐芙,一向跟冷柔柔意見相反的人。

冷柔柔急起上來,走到唐芙身前,怒道:“我不能放過企圖淫辱我的人,你幹嗎老是跟我作對?”

唐芙笑道:“呵……,大姐真的要殺盡心裡想着要淫辱你的男人麼?妙啊,妙啊,謝代、上官木、周遊,還有一大堆在後的鏢師,呵……,你們都死定了,抵死!抵死!”

唐芙的意思是無數的“冷血方唐家”中人,都被冷柔柔的美色所迷,心裡難免有時胡思亂想,有着綺夢又或春夢。

要是誰個貪想癡戀絕色冷柔柔都要殺死,恐怕整個“冷血方唐家”上下也不會剩下多少人了!

唐芙的話表面是對姐姐的諷刺,但再想深一層,卻又代表無數人迷戀自己,倒也心甜。

唐芙笑道:“姐姐還是算了吧,那個司徒九他也好慘了,來咱們門下當了三年鏢師,好辛苦纔有此良機出賣大家,豈料一無所得,更被姐姐割開了臉,樣子變得奇醜無比,受的苦可不少啊!”

“況且再追上去,咱們的鏢師一來保護不了鏢銀,又恐防中伏,倒不如留下來整理陣腳,再行定奪好了。”

冷柔柔的衝動性子明顯擔當不了首領的職份,冷靜下來自覺妹子言之成理,但要聽對方命令、擺佈,卻又不願。

冷柔柔想了一陣子,忽然走至周遊身前道:“周遊,你的輕功最高,我命你獨個兒追出去十里,且看看敵人還有埋伏或甚麼,一個時辰之內必須折回報告,速去速回。”

周遊當然跟大家一樣,都明白這只是冷柔柔要挽回面子而已,當下不加思索便轉身追出。

衆多鏢師都輕輕點頭,表面看好像相當佩服冷柔柔明智擺佈似的,其實心裡暗笑,互相對望啞忍着笑聲而已。

只有唐芙卻不愛討好這位姐姐,坐下來笑道:“唉,真奇怪啊,我想出來的東西總是比不上姐姐,難怪我常認定,女中諸葛必然是咱們‘冷血方唐家’中的冷柔柔了。”

冷柔柔未有理會唐英,卻喝道:“謝代、上官木,咱們一同上去殺了這狂妄小子!”

纖纖玉指所指着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一臉茫然的笑莫問。

謝代等眼見莫問一拳便轟傷了大敵張伯張五狼,如此武功高絕的少年俠客又豈是容易對付,當然是你眼望我眼,都猶豫着不願動手。

莫問笑道:“冷大小姐真的人如其名,冷冰冰的毫無人情味啊,我剛纔爲救你才吃掉你口中的餃子,你可不該爲此而覺得被羞辱,反過來甚麼打打殺殺對付我吧!”

莫問猜對了,從來只有人阿諛奉承的冷柔柔,雖然明白莫問是救了自己,又打退了大敵。

惟是他一指戳她胸口,那處可從未有男人觸碰過,感覺上是極大的侮辱,當然要好好教訓這小子。

冷柔柔兇巴巴道:“誰個羞辱了我的,都要死!”

莫問愕然道:“那死一次跟死兩次、三次有分別嗎?”

冷柔柔一時間又糊塗了起來,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一陣風拂來,後面的豐臀竟被莫問拍打了兩下,天殺的斗膽小子!——

第十二章 荒謬浴池會

不可含怒到日落。

這句話對刁蠻任性又冷傲的美人兒冷柔柔來說,一點也不合適。也許她壓根兒從未有人敢如此惹怒她,憤怒來了便盤纏心頭,難以軀走,從日到夜都是一臉扼腕切齒的憤怨。

“八喜酒樓”的羞辱是她此生人中最難堪的遭遇,那過分的莫問,竟突襲她的豐臀,討盡便宜。

一走了之的傢伙,既未留下姓名,又來去無蹤,倒在“黃泉客棧”牀上的冷柔柔實在好不甘心。

先是嘴巴,再戳她胸口處,然後又摸她屁股,冷柔柔從來接觸的那些男人都乖乖的又是恭敬又是奉承,連半句油腔滑調也不敢在她面前說出來,今日的莫問實在太豈有此理。

“他好大膽,再遇上一定要設法治他,最好先拿住,再來個甚麼炮烙大刑,好教他半生不死。”

“嗯,也許把他一條腿打跛也是不錯主意!”

“不……,這豈不跟妹子唐芙一樣了兩人一個左跛,一個右跛,成雙成對,呸!不能讓可惡的唐芙得到這小子呀!”

“爲甚麼不能呢?因爲……這小子武功好,又調皮、又活潑、又鬼馬多端,最重要還是他摸過我。要是唐芙跟這小子走在一起,兩人又是認真的相愛,我卻成了被玩弄的,唏,不……,豈不被人恥笑終生!”

“這小子真的好可惡,又惡作劇、又惹人怒,偏偏他的能耐又高強,連大敗張五狼等人也不住玩弄對方,真的好容易吸引女兒家投情……。”

“唉,不可以啊,我怎麼整個晚上都在想他,我對月兒發過誓,心中只有一個失神大哥,只有他纔是我唯一傾慕的男人,只有他才配我,我的心早已交給他了,每晚都要想念他一個時辰。”

“嗯……,那小子究竟叫甚麼名字呢?我不叫冷冰冰……唉!怎麼又想起他……!”

少女心事也許誰也難以理解,外表冷傲不苟言笑的冷柔柔,一樣的內心對情愛充滿好奇。

千依百順的見得太多,莫問卻是唯一的不羈激怒自己的男人,就此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減印象。當然,莫問的過人才略、武學,出手相救,得饒人處且饒人的風度,也是教冷柔柔忘不了他的原因。

因爲繼續上路而來到了“黃泉客棧”,日間的荒謬怪事教情竇初開少女今夜難以安寢。

夜闌人靜,忽然門外傳來一陣耳語之聲,原已吹熄油燈,房裡一片黑暗,冷柔柔自牀上一躍而起伏在門前,靜聽來人對話。

“九哥呀,算了吧,先準備好的藥纔再找那婀娜多姿的冷大小姐,別太心急哩!”

“嗯!”

接着便是輕輕的飛躍而去聲音,一陣極恨怒意登時兜心涌上,衝動的冷柔柔當下悄悄追出去。

人影落在隔壁牆外,拐了幾個彎,身手敏捷得很,幾下起落便潛入了一座木建的大房子去。

小心翼翼的冷柔柔輕輕推門而進,只見偌大的房子原來是個大浴場,中間一個圓形溫泉池水的浴池,熱氣騰騰上升,四周未見有人,也不可能有躲避的地方。

原來這個以山中溫泉作招徠的“黃泉客棧”,因爲溫泉水琉磺比重恰到好處,對各種風溼、皮膚疾病都有治療作用,故刻意以“黃泉”爲客棧名稱,既古怪又有獨特意思。

心中納悶的冷柔柔當然沒興致去浸個痛快,她環顧四周也發現不了那司徒九的影子,正在疑惑之際,溫泉池內竟有異變。

赤條條的一個男人從池內冒出頭及上半身來,僅僅下半身還在池內,一時間嚇得還是處子的柔柔心中突突亂跳。

那個男人並非司徒九,但他卻可能比司徒九更可憎、更可惡,因爲他曾拍了冷柔柔的香臀兩下。

對了,這傢伙在笑,他也姓笑,名字是莫問。

笑莫問不勝欷噓似的,猛力地搖頭嘆道:“咬喲,你……這娃兒真可惡,竟來偷窺我浸浴,可小心看得太過分,雙眼會生大孑瘡呀,唉,原來是個豪放女!莫問的搶白教守身如玉,一向被公認爲最純真的冷柔柔怒火心上起,當下喝道:“哼,誰個要來偷窺你呀,我明明看見那司徒九偷走進來,才追入來吧,別再詆譭我!”

舉目四望,莫問一臉茫然的道:“哈……,大小姐的謊話真過分,這浴池沒遮無擋,就只有我這個已浸了一個時辰的溫泉熱湯池,難道你認爲那個甚麼九仔九哥,會躲在池內麼?”

一言驚醒,生性本就是衝動的冷柔柔當下竟飛躍浴池中,左踢右踩,橫衝直撞,好可惜卻是一無所獲。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莫問笑得十分暢快,因爲今夜這衝動丫頭到訪,完全是他的巧妙安排。

莫問一直在跟蹤對方,得知人住此客棧,夜裡便扮作甚麼司徒九與另一同黨,在冷柔柔房門前胡謅一番。

跟住引對方來到溫泉浴室,他脫掉衣衫浸在池裡嚇她半死,內心不知多暢快。

爲啥莫問要一而再戲弄這刁蠻丫頭呢?一來當然是還在養傷的他,待在“神國”已久,早已悶出鳥來。二來是他認定張五狼那一批大敵,必然會再來,不隨後作保護,冷柔柔與唐芙必然出事。

雖然,兩位都是青春可人兒,但絕對是跛了一腳的唐芙較爲可愛,只是莫問太悶,他愛上捉弄衝動的冷柔柔。

滿腦子茫然疑惑的冷柔柔,半身浸在溫泉池水中,熱氣不斷冒升,教她粉頸亦滴下香汗。

想來想去總想不通,明明看見他進來,爲啥會失去了司徒九二人的蹤影呢?莫問望着她那張恍恍憾憾的俏臉,愈覺可笑。

莫問笑道:“大小姐,你要不要浸個頭往池裡看個清楚?”

冷柔柔登時道:“這當然更好!”

屈膝正要把頭兒浸在四尺深的池水之內,突然驚醒過來,猛然喝道:“哼,你這賤色淫徒,好不知廉恥,竟想騙我在水裡張望,豈不會看見你那……那醜惡的下半身嗎?”

當下臉紅耳赤的冷柔柔退開兩步,甚是尷尬模樣,心頭劇烈猛跳,畢竟險些就着了莫問的道兒。

莫問突然從胯下抽出一條白巾來,笑道:“唉,又是以小人之心來度我君子之腹,這塊布遮住了我下半身,少擔心好了。”

立時語塞的冷柔柔當下更是脹紅了臉,不好意思竟嘆嗤的笑了出來,莫問同時也笑,二人不禁相視大笑。

開懷大笑,是太多的對罵,太少的恨意,太濃烈的少男少女快意,太微妙的虛無愛意。

原來冷冰冰的冷柔柔竟被莫問逗得大笑,她也不知爲甚麼,但好笑便笑,少女情懷又怎會先去想清楚爲甚麼要笑!

笑聲突然靜止了一半,另一半則更是笑得瘋狂。

莫問竟把原來裹住下體的白巾,右手一送,便蓋住了失常大笑起來的冷柔柔俏臉上,大小姐當下再也笑不出來。

“哈……,少擔心,琉磺泉水能令皮膚更嫩滑的,哈……!”莫問取回白巾,單手以食指在掌上轉動,十分過癮似的。

百感交集的冷柔柔正要大發雷霆,一陣聲音卻教她呆住了。

“莫問大哥,救命恩人,你真的在裡面麼?”對了,真的冤家路窄,在門外呼喊的竟然是唐芙妹子。

她爲啥會來了來幹甚麼?

讓她看到自己浸在池水裡,跟這大壞蛋在一起會聯想甚麼出來?

外人知道了今夜的事,傳到失神大哥耳裡,他會如何想?

一陣陣可怕的想像在腦際涌現,從來不懂得隨機應變的冷柔柔,幾乎要哭將起來,眼眶登時泛起淚光。

莫問當下細細聲道:“啊,一定是唐芙發現了我在此,你……,跟我一同浸浴,我又光脫脫的,這樣吧,爲保你名節,快全身浸在水裡,熱氣煙霧遮擋,一定發現不了你的。”

說時遲那時快,莫問一手拉住茫然失神的冷柔柔,教她渾渾噩噩的便全身浸下池水裡去。

同一時間,滿臉笑容的唐芙便衝了進來,她手中拿着字條,筆跡來自笑莫問,當然就是約定她夜裡在浴池見面了。

莫問心中實在暢快,他先引來冷柔柔,再讓唐芙來到,逼得刁蠻任性的冷柔柔要浸在池底裡受苦,這奸計完全依照自己的安排逐一實現,冷柔柔仍蒙在豉裡,實在妙極。

悶了一段日子,今日才玩個痛快,又可以同時保護兩位美人兒,笑莫問愈想愈好笑,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一進來便見莫問笑得暢快之極的唐芙,卻是摸不着頭腦,大感詫異道:“壞蛋傢伙,你在笑甚麼?”

莫問笑了一陣子終於停下來,吸了三口氣才道:“你怎麼跟那姐姐冷柔柔總是針鋒相對呢!好奇怪啊!”

唐芙想了想,道:“你這怪人真有點那個,夜裡留書,約我來到浴池竟就爲了討論這無聊問題,煩人一個!”

毫不客氣的唐芙一雙手插向浴池,鞠起一捧水往莫問臉上潑去,教他臉上不住滴水,怪相令唐芙拍手大笑。

躲在池底的冷柔柔因爲池水隔住了聲音,難以清楚聽得兩人對話,也就只好乖乖蹲在池底。

調皮又可愛的唐芙,早對這愛玩的大男孩有點好感,正好夜裡悶人,難得莫問突然又再出現,便專程來會一會這救命恩人。若非他的一拳,把挾持自己的張五狼打得重傷,恐怕現下已在對方手上,任由折磨了。

唐芙笑道:“你的問題好難答呀!”

一屁股坐在池邊,掀起了裙子,一雙修長便浸在溫泉池內,登時一陣暢快熱氣自腳掌疾涌向心胸。

唐芙漠然又感觸道:“人家都說琉磺溫泉池水有醫病奇效,要是它能治好我這跛腿,我倒願意在池裹浸上一、兩年!”

原來天生麗質的唐芙,偏偏有跛腿缺陷,愈是漂亮愈教人欷噓,悵惘之情溢於言表。

唐芙低下頭來,細細的道:“也許是我妒忌姐姐太完美,上天待她太好,對我卻不公平,下意識好想挫挫她那刁蠻任性子的銳氣,久而久之,便變成了針鋒相對。”莫問笑道:

“其實你倆心底都愛對方,只是都頑皮、愛鬥嘴而已,也許我來當個和事佬,把你倆的磨擦化解吧!”

唐芙扮出一個好討厭的怪相,喝道:“你小心自己好了,姐姐對你這拍她屁股的傢伙恨之入骨,哪會聽你的話。這樣好了,要是你真的有心讓我討姐姐開心,我有良方妙法,一定有好效果。”

莫問愕然道;“如何呢?”

唐芙失笑道:“讓我兩刀割下你一雙耳朵,拿去送贈給姐姐,包保她開懷大笑,驚喜不已,有着從來都未有過的稱讚呀!”

愛玩的唐芙一手捏住莫問耳朵,另一手作狀一刀割掉,眼珠兒滾來滾去,精靈可愛得教人失笑。

“裡面有唐芙小姐或冷柔柔小姐麼?”突然從浴池外傳來的聲音,竟是一衆鏢師大叫大嚷。原來各人在夜裡突然發覺兩位女主子失了蹤,當下四處尋找,便找到此處來。

唐芙突然惶恐的道:“糟糕,夜半跟你私會,讓他們傳出去的話,爹孃定然從此鎮我在家,再也不準步出家門了!”

話未說完,反應敏捷得驚人的唐芙,不加思索便搶入池裡,說了一句:“快替我打發他們離去!”跟住便把全身浸人池裡去。

一衆鏢師衝了進來,赫然發現救命恩人莫問在此,感覺十分奇怪,更加疑團滿腹。

莫問不待衆人發問,急急道:“我正在洗頭,一陣之後再跟大家說個明白。”

急忙的又將全身浸在池裡,一衆鏢師面面相覷在呆等。只因爲那冷柔柔浸在池底已久,必須換氣。

莫問在池底發現傻住了的冷柔柔與唐芙互相驚駭萬分對望,他先走至失神的冷柔柔面前,捉住她深深一吻,教原來已必須再呼吸的她藉此換氣。

莫問的一吻,看得唐芙呆住,雙眼幾凸了出來。當然,那被吻又反抗不了的冷柔柔更是不知所措。

溫泉池水好熱,只是冷柔柔竟慌張得顫抖起來,連牙關也在顫動。

莫問沒有想過冷柔柔會如此感覺震撼,他只是有意捉弄一下對方,但看來目的是過分的達到了。

三個人在池底之下相視對望,以眼神交流意思,莫問只覺得冷柔柔與唐芙都是腦際一片混亂。

好玩,今夜確是好好玩,但會否過分了一點呢?

莫問開始有點擔心,但跟着而來的事令他及兩女更加擔心,簡直憂心如焚,惶恐不已。

淒厲之極的慘嚎,自衆鏢師口中同時發出,直穿透池水,射入了三人耳朵之內濃烈又淒厲的血色,在頭頂池水化開,這些來自衆鏢師們的血,染得池水通紅,佈滿每一角落。

誰個來了,一出手便殺盡所有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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