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部 血囚牢

愛,從來都是最奇妙的感覺,爲了追求、擁有,千百年來無數人捨生忘死,記下無數可歌可泣事蹟。

不論閣下是達官貴人、潦倒無依,還是世外高士、卑鄙小人,情愛一樣足以教你迷迷癡癡,爲了捕捉他而不惜犧牲。

情是何物?

也許任何人也不能衡量,也不必去衡量,只要盡心、盡意、盡力去抱擁個滿足便是,只要你勇於付出代價。

小白貴爲皇帝,他一生追求建基立業,統一河山,黃金二十年拼死努力,終於得償所願,成爲真命天人,定都於他初入江湖成長的“劍京城”,受盡天下人所敬仰、跪拜。

但偏偏在這時刻,妻子耶律夢香卻有了身孕,藉口保護腹中塊內,對政事疲乏爲由,避居遠地。

一段原來溫馨濃烈的愛,因歲月衝擊。加上連年爭戰壓力,已被淡化得缺乏滋味。

耶律夢香曾經受過失去女兒的最沉痛打擊,如今意外中年得子,正好小白已統一天下,便乘時避世,原來巳淡化的情,也就更加失去感覺。就跟許多夫妻一樣,小白對情愛已感疲乏。

惟是偏偏在這時候,生命中卻碰上了震撼他心靈的天心,一位竟集合了芳心與耶律夢香優點於一身的少女。

公主少女時期的媚豔,芳心眉宇間的堅毅,二人同時擁有的雅緻、高貴,竟都集中在天心這美妙尤物。

小白望多了兩眼,心頭已如鹿撞,那種在少年時期纔會有的心跳、緊張,怎麼霎時重現?

不可能!

換上了極醜面孔的小白,今天的身份是醜醜,人美人絕不可能對醜醜有興趣,故此醜醜轉身便走。

也許說是“逃”更爲適合,只是天心忽地被四方八面涌上來的大漢手持大刀搶殺,仆倒地上,眼神充滿着渴望、懇求。

合共是三十二人,三十大漢各手持大刀在前追殺,後面有一個黑髮如瀑布,臉上千百皺紋像海水蒸騰的索命老漢。還有行動極之閃縮、永遠走在老漢身後的綠髮、五尺身材小子。

亂刀揮斬,原來死定了的天心身上突然多了一道屏障,把從上而來的刀一同隔絕。

這道屏障有一雙明亮的眼,是天心最欣賞的神目。醉人的眼神離開她臉龐只是數寸,因爲小白爲了擋刀,急步躍了上來。

三十把大刀先後斬在醜醜背上,當然都是無功而退,破開不了肌骨,只震得雙臂都發麻。

沒有一人敢再多斬一刀,也沒有人願意激怒醜醜,恐怕他一時憤慨,便要把大家殺得支離破碎。

原來的血氣沸騰,一下子消失得無影沒蹤,這醜醜來得突然,只是以背擋了一刀,卻足以教大家感到心寒驚懼。

醜醜沒多說一句話。更不欲多添麻煩,一手拖起天心,嘴裡喃喃的道:“我爲小姐已受了三十刀,之前或有啥仇恨,都一筆勾消吧!”頭也不回,便帶着天心離去。

一陣厲烈狂風掃來,那滿臉醜怪皺紋的老漢已擋在二人身前,神色顯得苦澀、憂戚,交織一片。

“我叫餘勇,請留給我一個臉子,可以麼?”說得誠懇又真切,就跟請求沒啥分別。

醜醜腦海中當下憶起在宮中察看的資料,京城中從事運輸的四大勢力中,其中之一“巨鯨幫”,幫主以下是“瘋喜魂勇”四大護法,而這自稱爲餘勇者,看來就是其中排在最末那位。

餘勇爲人謙虛,甚至有點笨,怎麼如此的一個人,竟會跟天心結下樑子,更且要追殺生命。

醜醜一臉繃緊,未有絲毫寬鬆下來,卻是多添了遲疑之色,望向仍拖住她手掌的天心。

天心突然怒叱:“你賤兒子該死!”

被這話刺激,餘勇悶哼一聲,就似是體內有傷似的,一手捂住胸膛,怒道:“朋友,可以給咱們‘巨鯨幫’一個臉子麼?”

一再的退讓,爲的當然是餘勇是個老江湖,從醜醜的身手、氣勢、眼神中,已清楚知悉,對方是個難以應付的高手,只要有可能,也就儘量避免跟他作戰。

醜醜冷冷道:“你沒看見麼?咱們的手一直緊扣。”

餘勇的臉上當下露出遲疑之色,躊躇地道:“可是……這賤人殺了我孩子,老夫必須帶她回總壇受刑。”

“那閣下便要把我這醜八怪一併帶回總壇了。”

“歡迎,歡迎。”

“我醜醜卻沒半分時間,再見。”

一聲再見,原來難看的臉色更是灰死一片,一雙眼睛似燭苗般閃亮了起來。

同一時間餘勇抽出他的一把大鋸齒刀,噬向醜醜,同時仰首尖嘯,嘯音淒厲,直似電割雲層,急傳開去。

餘勇這一刀的招式名爲“勇不可當”,乃他十三歲那一年自創而成,以“勇”字爲訣,勇者無懼,棄守只攻,以攻爲守,刀勢完全牢牢罩住敵人,一刀七十二傷,傷盡敵人全身體內血脈。

刀疾斬頭頂,內力透過刀勁從頂門震下,一下子震傷七十二血脈,敵人戰鬥力大大挫減,也就容易對付。

“勇不可當”從未失手,他也好想看看自己感到好強勁的醜醜,有可能破解麼?

狂刀揮斬,餘勇信心十足,只是刀卻竟然落空,他跟醜醜的距離拉開了足足三丈。

醜醜一直昂然而立,他只一拳揮出,在“勇不可當”未落下之先,轟得對方疾飛急退開去。

胸口凹了一大片,勁力就被拳勁截阻,殺力自然無法施展。好簡單的一拳,破了“勇不可當”,道理只是四個字——後發先至!

低頭察看,如碗口般大的凹陷形態,教餘勇爲之心寒,但奇怪的卻是全身毫不感痛楚。

“媽的醜八怪原來又是個嫖客,想你娘也定是個放蕩不羈、任人玩弄、玩得又臭又皺皮的賤貨臭妓來吧!”

話語骯髒不堪入耳,並非來自餘勇之嘴巴,竟是出自他身後那矮小、閃縮、蛇頭鼠目小子。

小子罵得開心,卻是好懂得自保,先退開五步才罵個夠,罵完以後又再退開五步,繼續斥罵道:“挑那賤種,你心愛的婆娘好不乾淨呀,她的下體又臭又爛,你當心害了個不治臭病哩!”

醜醜登時怒不可遏,好想衝上去教訓這無名小子,只是他卻暫且按下怒氣,反而在“欣賞”。

值得他冷靜下來欣賞的人,只有一個——天心,明明是衝着她而來的詆譭、低貶,惟是這少女卻半分也不動容。

換上一般少女,有人大吵大罵、有人忍受不了衝上去報復,但她卻不一樣,反應就只是冷冷一笑。

醜醜的人生經驗告訴他,若有人的定力如斯堅定,這人定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就算今天對方只是平凡不已,明天又或許是不久將來,只要是此人碰上了機遇,他必然一嗚驚人,飛上枝頭變鳳凰。

看來鎮定的天心就是這種非凡人物,醜醜細心察看對方的衣飾、裝扮,大概已猜得出她的生活並不太過豐足,甚至可算是有點貧乏,故此只要機會一來,這天心定有一番作爲。

女人可有啥作爲?

醜醜絕不作此愚笨的問,他的生命中曾碰上過三個好了不起的女人,第一個是芳心,這女人幾奪了他的命。

第二個是耶律夢香公主,今天醜醜的真正身份小白,無論是如何出色,但也不得不承認,在昔日二十年前的初入“劍京城”時候,若非有公主之助,小白絕不可能脫胎換骨。

還有一個妹子笑天算,憑她一人之力同時控制了三個出色的男人——小黑、小丙、血海。

因此,醜醜從來不敢輕看女人,女人變得可怕時,絕對難以應付,甚至隨時可以奪命。

醜醜成長了,他察看事物之餘,更加留意人物的動態,從而掌握對方性格、能耐。

天心是可愛又高深的女人,而眼前那個賤小子,卻是又膚淺又低能的人物,唯一感受就是討厭。

醜醜朗聲道:“餘勇,我饒你不死,但你身後的傢伙,必須交給我來處置!”

條件相當簡單,亦絕對是極之便宜敵人交易。餘勇絕學一式“勇不可當”不堪一擊,再戰下去,答案必然是全軍覆沒。

在“劍京城”你爭我奪、仇殺不絕的胡混日子,每個幫派、每位江湖人物都有着同一共識,生命毫無保障。

今天你是強人,獨霸一方,然而只要明天有另一比你更強者突然出現,閣下便極可能被殺,落得一切成空。

故此,沒有任何人敢輕言他的地位、權力永不動搖,生命毫無保障。愈是強者,來挑戰的人便愈多,死的機會也愈大。餘勇是幫內四大護法之一,地位僅在幫主之下,自然隨時準備死亡。

今天不幸碰上了醜醜,但卻又幸運地獲對方給予一線生機,只要放棄他的一個隨從,便能挽回生命,甚至保住三十位兄弟性命,代價實在低。

餘勇身後的這一個看來極之無聊、低能小子,外號是“毛能”,這毛能才加入幫會不過五天,並無建樹。

唯一最值得欣賞,是他那“見高便拜”的行徑,只要稍有臉色不悅,毛能便會趕快跑上來奉上笑容,還多添幾分笑聲,跟住不停的奉承、稱讚,教餘勇內心相當舒適。

毛能價值太低,以他來換取大夥兒性命實在不錯,餘勇想也沒想便點頭答允。

但那毛能也實在可笑,竟在醜醜提出要求時,已急不及待連滾帶爬的衝進了不遠處一間小屋之內。

瞧他又笨又呆鈍的動作,怕死得要命,醜醜也不禁失笑起來,只是這笑容卻只維持了好短的一陣子。

“啪”的一聲窗戶破開,一件物件從小屋內拋了出來,骨碌骨碌的在地上滾動,把泥地上的沙土都沾了上去。

醜醜的笑容頓時全然消失,只有憤怒、痛心,因爲那拋出來的東西竟是個人頭。中年村婦的首級無緣無故被斬掉,當然全是那毛能所爲,醜醜正怒不可遏之際,嬰孩可憐哭聲已響起。

還未讓醜醜先說甚麼,內裡的毛能已語氣鎮定的道:“臭傢伙,要殺我毛能麼?

呵……,可不太容易哩。”

醜醜怒目瞪視,冷冷的道:“你死定了!”

毛能也許是用好簡單的虐待,嬰孩已哭得死去活來,醜醜正要衝進去制止一切暴行之際,毛能的話卻教他心冷停步。

“臭嫖客,你這愛上了臭婊子的早晚生大爛瘡的龜蛋,你爺爺我就是沒啥能耐,卻偏偏看清楚你太有愛心、太有同情心,正好作僞要脅。聽我的吧,斬下左臂,否則有你好看。”

醜醜又怎能被要脅,他踏出第一步,只是後悔立即便來,從窗戶的破孔中竟扔出來一隻小腿。

血淋淋,那無辜的小腿甚至還在跳動,不住的顫抖,好一會才停在血泊中。

毛能的賤聲又來了,大言不慚的道:“你是好漢麼?哈……,我偏要你屈服。”

醜醜終於勉強把怒火按了下來,但內心的尊貴身份,教他如何也不肯跟內裡的下流小子交易。

毛能哈哈大笑道:“臭嫖客,怎麼了?你身懷絕世武學又如何?在京城憑腦袋才能戰勝的啊!”

醜醜吸了一口氣,堅定的道:“我答應你,終有一天必誅殺你,再分屍百段!”

不識好歹的毛能,終惹得醜醜大發雷霆了。

沒有跟屋內的毛能交易,也不願再逗留,免害得更多生命犧牲,小白握住天心的手,便轉身踏步而去。

同一時間,他感到身後遠處竟飄來一陣火熱,回頭再看,媽的大賤人,那毛能竟來個同歸於盡,跟房子裡的人都燒成灰燼。

醜醜再也忍耐不了,怒吼一聲,折回去強行催動推出雙掌,單薄的房子當下被轟個粉碎、倒塌。火焰當然也立時被轟得熄滅,醜醜衝進內,卻未見有一點生人氣息。

滿目皆是橫七豎八的屍體,失去了頭顱的村婦、失去了小腿的男嬰,還有一個頭顱爆烈了的女嬰,一個胸口破了個大洞的約七歲男孩,還有個近八十歲的老翁。

一家五口,全死個清光。

醜醜小心察看,那膽小如鼠的毛能竟跑掉了!——

第 二 章 幽思不見光

在“赤蟲村”不遠的往西方向,有着偌大的一個“方塘”。四四方方的一個大魚塘,有着數之不盡的水產。

水生植物之豐富,城中各處無出其右,當中如菱角、茨菰、茭白、蓮藕、荸薺等水鮮最爲馳名。

當然,甚麼鰣魚、刀魚、銀魚、白蝦等,更是美味佳品。只可惜就算輕易網得,也絕對不可能留住來吃。

原來此“赤蟲村”乃“藥世家”所有,就在小白攻打“天皇帝國”時,那藥口褔就以重金買下了整個“方塘”,爲的就是預計小白戰勝,其後必定都“劍京城”

,故此買下這“方塘”作爲日後發展基礎。

向以壟斷飲食業著名的藥口褔,在“天皇帝國”侵佔中土的一段時間內,損失甚巨,勢力亦從而大大挫弱。

加上年事已高,藥口褔變得較爲保守處事,只求穩住一定基礎,以八千人的“藥世家”在京城凝聚爲一幫派勢力。

另一方面,又希望打動小白,讓孩子藥回春貴爲大官,也就更加可以利用職權,把“藥世家”勢力拓展。

這“方塘”擁有權是屬於“藥世家”,爲了吸引其他人投效,藥口褔任由加入“藥世家”者,可以到此來採摘水產植物果腹,但卻絕不可能捕取任何魚、蝦、蟹等活物鮮類。

這些貴重食品由新加入的人每天勞苦捕獲後,再交由“藥世家”的一衆家僕拿出市場販賣,又或送到屬於“藥世家”的酒樓去。

如此安排,一來讓無業無依者得到倚靠,“藥世家”不斷增強幫衆之餘,也免費的帶來了勞動力。

畢竟藥口褔這商賈跟其他人不一樣,他的商貿腦筋總是比別人靈活一點,所以發展也順利些。

食肆、酒樓競爭雖大,但絕不會跟運輸此等行業不時動刀動槍,故此“藥世家”一直以來總算平穩發展。

在“方塘”的旁邊有着一大堆木搭建的房子,相當簡陋,也實在凋零,破破爛爛的,像是一羣被遺棄的廢物堆在一起。

正常而言,房子總是一間又一間的,整齊排列。只是這一堆七零八落的房子,四散分佈,有的已倒塌卻又有人住,這裡突然竄出兩頭耗子跟你打招呼,那裡又有大堆廢物堆積。

美若天仙的天心走在亂糟糟又骯髒的環境中,形成強烈對比,她的表情也展現了對環境厭惡的心底感受。

只是,厭惡又如何?

閣下溫柔似仙,美貌非凡,但跟富足生活絕對不一定拉上關係。富有的人不一定漂亮、俊朗,同樣擁有美貌者亦不一定過着豪華生活,上天的安排就是如此。

道理顯淺,惟是內心能否接受,卻又是兩碼子的事,偏偏天心就是不肯接受現實的少女。

她擁有迷人的外表,幾近完美,惟是窮困無依,過着苦不堪言的日子,跟天生美貌正好各走極端。

天心常常告訴自己,上天的安排,就是要她必須作出努力、大大付出,從而提升生活,抱擁富足,這樣便好有意思。

故此天心異常努力,帶着姊姊來到“劍京城”找尋機會,她已決定,必須突破人生,飛上枝頭,要每一個人都認識她——天心,不負上天對她的天賦恩賜。

走了大約兩個時辰,醜醜在路上跟天心有說有笑,這挽救了天心一命的恩人,好快就成了天心的朋友。

天心道:“我並沒有太多朋友。”

醜醜道:“這個當然。”

天心道:“爲啥啊?”

醜醜道:“太多朋友便太少時間,天心要往上爬、要突破人生,時間極需珍惜。”

天心道:“醜八怪,你的理論好古怪。”

醜醜道:“跟我的樣子一樣嘛。”

天心道:“你知我爲甚麼會好容易接受你麼?”

醜醜道:“你需要一個武功出色的人在身旁。”

天心道:“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最好是個醜八怪。”

醜醜道:“你被男人愛過,受過創傷?”

天心道:“只有醜八怪纔會自卑,才值得信任。”

醜醜道:“醜八怪能成爲天心的朋友已心滿意足了,其他一切便必然由天心作主動,操控大局。”

天心道:“嗯,這個相當重要。答應我,不要騙我,更不可出賣我。”

醜五道:“醜醜從來不騙朋友,當然更不會出賣朋友。”

天心道:“我相信你,因爲你的眼神早告訴了我,這就是我請求你助我的唯一原因。”

醜醜道:“哈……,但小姐可還未說過我會有何酬勞?”

天心道:“我看上來應該不似是富足的人家嘛?”

醜醜道:“半分不像,還有點落泊。”

天心道:“你除了銀兩,還需要愛嗎?”

醜醜道:“這個當然。”

天心道:“我給你一份刻骨銘心的愛作代價。”

醜醜道:“我有缺陷。”

天心道:“對,樣子實在太醜!”

醜醜道:“我配不上你。”

天心道:“我也好明白。”

醜醜道:“甚麼女孩子瞧見我臉,都難以產生愛意。”

天心道:“我姊姊會是例外。”

醜醜道:“令姊?”

天心道:“對,她好想有愛,你倆一定匹配。”

醜醜道:“不一定吧!”

天心道:“不,一定!”

醜醜道:“爲甚麼呢?”

天心道:“她在屋內,你會明白的了。”

說時,臉上一本正經的樣子,一點也不輕浮,究竟天心爲何認定姊姊竟願意接受外表極醜的醜醜?

推開黴黴爛爛的木門,醜醜帶着好奇之心探頭欲看個究竟,在斜陽映照下,窗戶之旁坐了個安安靜靜的少女。

這少女猶如幻覺,看在眼裡,卻似真還僞,那感覺像是簫聲又成琴音,好優美,卻捉不緊、抓不住。

她就似是習慣歲月無常的幽怨女子,在物是人非的破落戶裡幽思綿綿,愈看多一眼,在她的幽豔裡更覺飄忽無定。

她不住在想,旁人看着她彷彿也就被帶入迷思中。

醜醜想啊想,不由自主的腳步放輕,向着她慢步走去,好想投入她的意景幻象裡。

好生奇怪,坐得悠然閒適的天心姊姊,像似猶在她個人的甜夢中飛翔,沉醉而不願醒來。醜醜一步又一步踏上前去,直至走到離她三步之前,才猛然驚覺。

“誰?啊,天心麼,我前面的是誰?”

問得好古怪,前面的未察覺是誰,反而站在更遠的卻知悉就是妹妹天心。

醜醜未有覺得茫然,因爲他終於明白天心的話中所指,姊姊可以接受醜八怪,因爲她竟然是個失明人。

兩顆眼珠一直埋藏在眼皮底下,從來未有顯露過出來,沉重得像似一道大鐵閘似的,就把眼珠兒永世封住。

比常人靈動得多的眼珠,在眼皮之內左轉右移,由此可見這少女心思縝密,心計定然極爲出色。

醜醜笑道:“在下醜醜,是個外貌好嚇人的傢伙。”

“是嗎?我就是天心親姐姐天意,咱們兩姊妹從外地入城已三個多月,看來閣下也是初進‘劍京城’吧?”

天意稍稍挺起身子,便拉着醜醜坐下,比較奇怪的是天意一直握住醜醜的手掌不放。

醜醜笑道:“怎麼連我昨日才抵‘劍京城’也會得悉,好驚人的伎倆,我可以得知原因麼?”

天意笑道:“是你的指骨告訴我的。”

醜醜當下愕然,臉色大變,忙道:“我的指骨究竟如何告訴你,這門究竟是啥學問?”

原正倒茶予醜醜的天心,笑着搶白道:“姐姐是天生的摸骨聖手,她的‘骨相學’造詣極深,嘻……,醜醜啊,你進城是要知悉前程能否錦繡吧,給姐姐徹底摸透便得知了。”

醜醜原來就是小白,他當然不大願意泄露身份,連忙笑道:“哈……,人定勝天,我還是不知不覺。自我去開創來得有趣。”

天意執起茶杯向醜醜禮敬,然後先飲,恭敬的道:“對啊,預先測定命運,必受其阻擾,也不見得是美事。”

醜醜再問道:“我先前來到,天意姑娘初時未有察覺,看來雙目失明也同時影響了閣下的聽覺。”

天意含笑點頭道:“算了吧,上天給我的特別才能不少,眼睛、耳朵是有缺陷,就算是個互補吧!”

內心的豁達、開朗,是天意容易在黑暗中愉快生活的先決條件,醜醜一跟她攀談,好自然便沒完沒了,有數之不盡的話題,但當中令醜醜最意外的,是天意的四肢。

皮膚凝白似雪,但柔軟的感覺以外卻是過分的靈活敏捷,醜醜是武學中的大師級人馬,好容易便感受到天意的刻意斂藏武學實力。

一舉手、一投足,天意絕非常人節奏,就是每一擺手、遞足,天意都靈動過人,一派高手風範。

醜醜愈看愈是奇怪,怎麼如此出色人才,卻屈在簡陋村落中,過着極之苦儉的生活。

天心爲大家弄了一頓自覺甚是豐富的晚餐,醜醜吃得好滋味,這個當然了,對於一個剛進城不久的窮武者,他必須狼吞虎嚥,裝扮得極是欣賞,恰好跟小白的真正身份成了好大對比。

醜醜接連吞下了七大碗飯,才願搓一搓肚子,惑然的道:“醜醜是個孤兒,爲了有出頭一天,來這‘劍京城’碰碰運氣當然合理,但兩位妞兒,可有啥目標呢?”

天意低下了頭,嗟嘆感慨,妹妹天心卻道:“好簡單,我們進城只爲了報仇,最好宰了他!”

醜醜感受得到,天意對這復仇大計並不大支持,惟是天心一意孤行,只提在嘴邊便極度亢奮。

天心再道:“咱們姊妹悲苦一生,全因他而起,爹爹因他而歿,屍骨不全,從此孃親每天悲泣度日,咱們的童年苦慘不堪,就只因爲他,殺千刀的他!”

聲嘶力竭的斥罵,天心竟罵至頭上青筋暴現,雙目似血。可見對仇人的憎恨,已絕對的無法化解。

天心道:“這禽獸必定要死,否則我跟姐姐所受的苦,便是白白承受了!”

天意嘆了一聲,淡淡道:“他的勢力、地位,妹子,又豈是咱們可以輕易爲敵,更遑論殺他!”

天心怒道:“呸!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就算如何出賣自己,也必須接近他,害得他百孔千瘡,死無葬身之地。姊姊啊,你還記得麼,爲了到此‘劍京城’,你出賣過來養活我,一切皆因那大仇人而起啊!”

醜醜不禁搖頭嘆息,一對好端端的姊妹,爲了復仇,犧牲在先,接住又加入幫派,拼命往上爬。

報仇已成了生命的全部,這還有啥意思?

在混亂的動盪戰爭日子,這些事畢竟未算新鮮,仇殺恩怨,每一天也在發生,一直也沒有停止過。

醜醜無奈的道:“兩位的仇人,必然是個地位顯赫,好了不起的人物,也許我也會被他的名頭嚇壞。”

天心冷冷的道:“這個當然了,他就是當今天子——小白笑蒼天!”——

第 三 章 天下盡死敵

十多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

一張不像人的人臉,年輕又帶點野性,朝氣勃勃,充滿生命力,這張臉的主人才不過二十來歲。

眉毛粗濃,卻偏偏散亂;不知怎的臉上總看似鋪了一層薄冰似的,冷若寒霜。

滿腮鬍碴子,焦黃利齒,鼻子高挺,本來就是不大起眼的漢子,惟是一雙眼卻教人特別注目。

眼睛大小跟平常人一樣,只是眼中的瞳人,那深黑色的一點,只如針頭一般大小。驟眼看上去,除了眼白外,甚至難以發覺,此人竟有着尋常人身上難得一見的小黑點眼珠。

如此模樣的人,朋友特別少。

他的名字叫“作弄”,乃“神、魔、道、狂、邪”中,食狂藥口福的部下,今夜正身負重要任務。

跟一百名戰兵組成突擊小組,攻擊“天都城”,向小白率領的“鐵甲兵”挑戰。

小白爲伍窮、十兩而努力付出,死守“天都城”,藥口褔的部下負責破壞,這夜作弄正好接到任務,把城西已鑿出來的地道再破深十尺,期望他日可攻入“天都城”內。

爲了這地道,一百人已合共努力了三十多天,幾近筋疲力竭。每一夜挖掘前進一點點,不忙不亂,只求成功。

作弄好快樂,因爲地道挖掘成功,他跟同伴們也就立下大功,若論功行賞,大致可衣錦還鄉了。

這夜,他一馬當先去挖掘,正在地道里極興奮之餘,眼前沙石破開,應該是一片泥濘磚塊,換來卻是一道昂傲眼神。

忽然身後的戰友驚呼了兩個字——小白!?血腥接踵便來,堆在地道里的五十餘人,好快便被急閃乍現的劍光殺個片甲不留。

應該還在“閉關”的小白突然出現,徹底破壞了敵人詭計,手執“赤龍”斬殺,鮮血充斥整個地道內。

死得最快的並非作弄,但他卻死得最痛,“赤龍”把作弄的四肢都削掉,他不住的叫喊、掙扎仍未肯氣絕。

因爲在家鄉里,他還有一個新婚妻子,而妻子肚裡已懷有他的一點血脈,出征之前大夫才告訴他,新生命很快便要誕生。

作弄好想回家、好想抱抱孩子、好想親親嬌妻、好想過着平淡又溫馨的日子,可惜他就連爬動的手腳也沒有,死亡已一步一步接近,幸褔、快樂經已離他遠去。

他身旁另一位幸運戰兵,心臟位置被“赤龍”穿透,猶幸他的心房天生向右偏移了三寸,這一劍僥倖未致令他丟掉性命。

望着快斷氣的作弄,臨終前,苦苦哀求對方把遺物交給他的妻子,又說出一大堆話來,才嚥下最後一口氣。

這只是萬千殺戮戰爭中的一個平凡悲劇,所不同的是這個叫作弄的人,姓天,全名是天作弄。

大約十八年後,妻子誕下的雙胞胎女兒經已長大,一個叫天意、一個叫天心,雙雙來到“劍京城”,要爲父親報仇雪恨。

當醜醜理解一切以後,他的心彷彿墮下無底深淵,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滋味滿怖全身血脈。

戰爭、殺敵,在過去的整整二十個年頭,實在是好平常的事。流血、死亡,每天都在身旁發生,已難有甚麼特別反應。只是,每一個人的死,其實都必定帶來一羣人悲悽痛哭、傷心欲絕。

他的妻兒、親友,每一個人也必然陷入慘境,失去摯愛的人,從此陰陽相隔,悲哀陪伴度過餘下日子。

小白一將功成,登基爲萬王之王,惟是在他腳下的白骨,究竟堆積了多少深仇大恨呢?

他從前的敵人有“天皇帝國”、“武國”、“皇國”、“天法國”及四族,這二十年來,他究竟合共殺了多少人,又或是有多少人曾爲他而死,小白欠了多少血債。

今天的風光,是利用他人的鮮血換來麼?

腦際登時一片凌亂,當面對過去堆積下來的血債,原來又長又混帳,難免怯懼起來。

小白從來不怕敵人,強如老不死也要敗在他手上。但當你發覺天下人也可能是你敵人,那滋味又是截然不同。

路旁滿是浪人,每天一大堆一大堆涌入“劍京城”,就連護衛、戰兵、長街上的坊衆……,甚至是妓院裡的孤女,也都可能是小白的敵人,也都想他一命嗚呼。

小白一生爲朋友而不惜付出一切代價,二十年過去了,朋友卻未見太多,偏偏是敵人竟數之不盡。

望着天意、天心,小白覺得好無奈,幸而此刻他只是醜醜,用一張最醜陋的臉,把仇恨暫且遮蓋了。

天心當然感覺到醜醜的鷘愕反應,這早在她預料之中,畢竟這大仇人是誰也不敢去碰的人物。

天心冷冷道:“你害怕的話,咱們算是從未相識過好了,朋友,後會有期。”

閱人能力高強的天心,冷眼認定醜醜是個好了不起的出色人才,有他協助,刺殺小白的大計也就大有可能成功。只是,她擁有的實在少得可憐,要留住醜醜的心,又談何容易。

醜醜異常苦惱,有人要他去殺自己,豈不太荒謬。只是醜醜終於點了點頭,答應了天心。

醜醜嘆了一口氣道:“我醜醜來‘劍京城’是要幹大事,殺的人武功愈高強愈有挑戰性。我答應助你刺殺小白,但必須多給我一點時間,絕對不能操之過急。”

天心開釋道:“放心好了,那賤種皇帝也不容易接近,待我找到機會貼近他身旁才作出最好的部署吧!”

醜醜淡然道:“你只是個平凡的女子,又如何有機會親近聖上?豈不強自己所難麼?”

天心聽罷便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說:“我天心是個女人,更是一個好懂得誘惑男人的佳人,醜醜,你可知道小白跟一般男人,對事物有着截然不同的要求麼?”

醜醜愕然道:“同樣是男人,有不同要求也算合理,但你怎可能清楚小白的真切需要。”

天心深吸了一口氣,空氣又冷又潮溼,微微笑道:“以我如此低微能力,要殺皇上覆仇實在太難,因此,我必須徹底摸清楚他的心態,這就是我致勝最重要關鍵。”

“小白,能夠從一個寂寂無名的小子,一直往上爬,終突破困境,壓倒一切,統一天下,原因必然是個人對任何事物,都極之執着地追求兩個字——完美。”

“只有追求完美的人,纔會處處要求最好,這是他的成功原因,也同樣是他的缺點。”

醜醜心頭似是給灌了一大碗苦水,天下間有個好了解自己的美人兒當然最好不過,偏偏這美人兒卻是敵人。

苦楚、無奈在前半生已陪伴小白太久,看來就是當上了皇帝,這種感覺仍未願意離去。

醜醜點了點頭,道:“看來爲了有機會復仇,天心小姐真的心機算盡,透徹的把小白這王八蛋皇帝摸個一清二楚。”

天心心中掠過一絲快意,笑道:“我絕對相信,天下間沒有一個人比我更瞭解小白。爲了認清楚他,小白的出生家鄉、他的朋友、他以天草倉竹夭異國筆名所著的《文學大錄》,他曾到過的每一個地方,所有所有,我都好仔細瞭解過、深入探求過。”

“因此,配合他的追求完美性子,我好肯定,我這種女人,必定是他最夢寐以求。”

醜醜擡頭看去,眼前的天心,七分嬌麗、三分冶豔,加起來就是十分的迷死人。

她舉手投足間有着芳心一般的最精彩氣質,也同時有少女時期的耶律夢香那種教人見了驚豔的感覺,身體在扭動時,簡直似是波浪在翻動。

一雙迷人的眼,似是冷火,雖寒若冰霜,一隻要報以一笑,埋藏着的火焰便要把你狠狠燒傷。

沒一塊閒着的肉,沒一分多餘的媚,足夠便是,也就恰到好處,扭動時形成的波浪,足教小白活活溺斃。

換上二十年前,小白仍可以抵擋如斯魅力,畢竟年輕心性未定,不羈性子在其他方面都能發泄。只是二十年後的今天,平靜的心極難抵抗如斯誘惑,醜醜好清楚,天心成功了,她一定迷死小白。

就在此應該陶醉的時刻,危機已悄悄臨近,醜醜聽得好清楚,四周發出了過分細微的風變聲。

憑依他二十載江湖打滾經驗,這種細微的風變聲,意味着在大約八丈開外,正有約莫一百人聯羣來撲殺。

醜醜當然明白,天心、天意修爲有限,加上天意的耳朵並不靈光,要發現敵人並不容易。

敵人公然在“藥世家”的“方塘”出現,難道不怕麼?八千“藥世家”門下弟子,最少有一半聚集於此,單憑這一百人來殺,除非都是一等一高手,否則如何能全身而退?

當醜醜省覺這一大羣“敵人”身份時,對方已貼近一丈以外,他只好淡淡的道:“好奇怪,‘藥世家’竟派了一大批人來,看來兩位相當受重視啊!”

說話完了,攻擊亦同時開始了!

整間屋子好快便這裡一個洞,那裡一個洞,被硬闖進來的人破開,每個人都不去理會天心、天意兩姊妹,只圍住醜醜攻殺。

用暗器的、用大刀的、持雙劍的、執鐵盾的、用流星錘的……,一百人分作兩大批,每一批圍成五層,把醜醜團團困死。

殺聲震天,以衆敵寡,“藥世家”的近百名高手,雖然未有組成甚麼攻擊陣法,但要憑一己之力去對付倒也不容易。

更令醜醜感到奇怪的,是來攻殺的人,看似氣勢洶洶,卻未見真的招招奪命,明顯有所保留。

一百人輪流攻擊,只有一個人在呼叫喝令。

“臭小子,都是你惹下的大麻煩,既是如此,就讓你來作圓滿解決最好,怪不得人!”

“媽的,只是個剛進城的臭叫化,還道是啥大人物,不識趣的傢伙,胡亂動刀槍傷人,爲咱們‘藥世家’帶來麻煩。”

“你死你賤好了,咱們綁你去作交換,要你知道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滋味,哈……,恐怕對頭的‘巨鯨幫’必然會好好招呼你!”

一個書生模樣打扮,血盆大口加上八字鬍子的小人物,不住在指揮攻擊似的,手舞足蹈,看清楚原來是狐假虎威。

真正操控大局者,卻是站在書生身後三尺,一身肥肉,甚是冷靜的藥口福兒子藥回春。

醜醜要應付眼前一百高手並不難,但站在一衆人等之外的藥回春,已慢慢步向天心身前。

家主突然駕臨,天意、天心登時跪下,天意更且慌忙求情道:“妹子不懂事,犯了大罪,求家主息怒!”

藥回春對天意的話彷彿是置若罔聞,只高聲對醜醜說:“這位兄弟,我只是答允了‘巨鯨幫’幫主,要帶你一同去跟大家作個交代而已,請別爲難我啊!”

藥回春話聲一起,一百幫衆立時停下手腳,再不攻擊,只繼續團團把醜醜困死。

醜醜笑道:“看來閣下定是‘藥世家’的家主藥回春了,你要我依你的話,但我醜醜卻看不到有啥代價可得啊!”

藥回春一雙手同時搭在天意、天心的肩膊,笑道:“不,閣下得到最大的代價,就是保住了你喜歡的天意姊妹兩條性命。”

簡潔、有力的語句,身爲“藥世家”的家主,藥回春明顯是有點過人能耐。

他好清楚,只要醜醜仍關心一雙姊妹,他就可以用來要脅對方,帶他去“巨鯨幫”作先前亂戰的交代。

藥回春道:“放心,這絕對稱不上是要脅,兩人既加人了我‘藥世家’,生死自然由我任意主宰。”——

第 四 章 來討價還價

“你不怕被譏笑麼?”

“爲甚麼要怕?”

“身爲‘藥世家’家主,被譏笑作出卑劣手段,豈不笑話?”

“那又如何?”

“那就難以得到尊重。”

“得到尊重會長命一點麼?”

“應該不會吧!”

“那得到尊重會天賜橫財麼?”

“哈……,看來也不可能。”

“人生大概要得到的實際需要,看來跟受到大衆‘尊重’都沒啥關係,不被尊重也一樣吧?”

醜醜道:“家主是個好着重實際的人。”

藥回春道:“因此‘藥世家’向來主力都在於吃吃喝喝的生意,吃進肚裡的就是最實際。”

醜醜道:“如此實際的家主,看來並不致無聊得向甚麼‘巨鯨幫’低頭,任他們要人便送人過去吧!”

藥回春道:“還有呢?”

醜醜道:“就算是要帶我回去交予‘巨鯨幫’,以平息風波,也不用家主親自押送,這內裡定有文章。”

藥回春道:“果真是非凡人物。”

醜醜道:“只可惜我卻未清楚家主真正企圖。”

藥回春道:“好簡單,殺個一乾二淨。”

醜醜道:“你要對付‘巨鯨幫’。”

藥回春道:“‘劍京城’內,幫派門戶廝殺,無日無之,這只是好常見的其中一回。”

醜醜道:“你的語氣告訴我,這一回的殺戮有點不尋常。”

藥回春道:“太聰明的人,在京城之內好快便會死。”

醜醜道:“我會是個例外。”

藥回春道:“每一個想着自己是個例外的,通常更加快去見閻王。”

醜醜道:“家主,你算是個聰明人麼?”

藥回春道:“當然!”

醜醜道:“這就是了,你死不了,我也一定可以快樂的活下去。”

藥回春道:“等一回,我有個好重要的任務給你。”

醜醜道:“真的麼?”

藥回春道:“‘巨鯨幫’的幫主是司空空,我表面上是帶你來平息兩幫紛爭,解決你們在‘鏡湖’的煩事,實則是把司空空交給你,由你來斬殺這自以爲是的笨人。”

醜醜道:“爲啥我要爲你殺人?”

藥回春道:“因爲你看上了天意、天心一雙姊妹。”

醜醜道:“是個交換。”

藥回春道:“滿意麼?”

醜醜道:“滿意!”

藥回春道:“很好,千萬別令我失望。”

醜醜道:“你也別令我失望。”

藥回春道:“甚麼意思?”

醜醜道:“我討厭那些不執行承諾的人。”

藥回春道:“放心,天意、天心一雙姊妹對我的作用並不大。”

醜醜道:“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

藥回春道:“何解?”

醜醜道:“你再想深一層,就會了解,若然天意、天心都跟了我,但又有其他人以她二人威脅我,那就不妙。”

藥回春道:“你想說甚麼?”

醜醜道:“只要我再受要脅,說不定對方又反過來要我殺你,我好相信,家主死的機會頗大。”

藥回春道:“哈……,你竟先向我說個明白。”

醜醜道:“因爲我知道家主早已有此想法。”

藥回春道:“那又如何?”

醜醜道:“你只是不宣之於口,埋在心內罷了。也就是說,就算我真的殺了司空空,家主也不可能讓天意姊妹跟我走。”

藥回春道:“你真的是太過聰明。”

醜醜道:“也就是說,家主太小覷我。”

藥回春道:“那你會爲我殺司空空麼?”

醜醜道:“或許吧!”

藥回春道:“甚麼或許?”

醜醜道:“家主啊,每個進來‘劍京城’的人,爲的都是尋找良機向上爬,我醜醜當然不會例外。”

藥回春道:“你要我付出‘合理’代價纔會殺人。”

醜醜道:“是真真實實的代價,一百兩!”

藥回春道:“嗯,值得考慮。”

醜醜道:“你考慮過,有答案才命人找我吧!”

藥回春道:“別走。”

醜醜道:“家主啊,我醜醜並非你‘藥世家’中人,不大受你呼呼喝喝的一套,後會有期。”

藥回春道:“好,我給你一百兩,你就爲我殺了司空空吧!”

醜醜道:“不會肉痛吧?”

藥回春道:“你管你的,別再煩!”

醜醜道:“家主,要是我現下再把價錢提高,你會有何反應呢?”

藥回春道:“你會感覺到本座的殺意!”

醜醜道:“哈……,那就算了吧,君子一言……。”

藥回春道:“快馬一鞭,殺了司空空後,給你一百兩。”

醜醜道:“我先要取五十兩訂金。”

藥回春道:“從未有過這規矩。”

醜醜道:“再見!”

藥回春道:“回來,你好狂妄。”

醜醜道:“有足夠實力者,當然狂妄。”

藥回春道:“哼,這裡就是五十兩的銀票!”

醜醜道:“哈……,難怪未進城之先,誰都在說,‘劍京城’之內,有兩種東西好容易找到,其一是銀兩。”

藥回春道:“其二就是屍首!”

醜醜道:“好快我便是個富戶人家。”

藥回春道:“死不了的就是。”

醜醜道:“放心,我醜醜好懂得生存之道。”

從“方塘”到“巨鯨幫”的一段路上,醜醜簡直把藥回春氣得半死,原來是醜醜被利用,卻竟換轉了逼得對方就範。

醜醜的身份是個唯利是圖、極之充滿自信的外來人。他的武功高絕,又任意妄爲,絕非討好的傢伙。

藥回春原以爲可以輕易的利用他來刺殺對頭人,“巨鯨幫”幫主司空空,然後才設計再殺他。

只可惜醜醜比藥回春想像的更深謀遠慮,他想的,醜醜全都瞭然於心,這小人物實在好可怕。

究竟如此出色人物,自己可以利用他多久?看來必須盡力把天意、天心兩姊妹留在身旁,如此才比較有點保障。

合共一百人,由藥回春帶領,一直往南走,直至一個名叫“回南園”的果園裡,才放慢腳步。四周有橙樹、蘋果樹、蕉樹等等一大堆,紅紅的、黃黃的或青青綠綠的,色彩好生奪目。

果園好應該香氣四溢,教人陶醉。惟是這裡卻不一樣,除卻了水果的香氣外,還飄來一絲絲臭腥味。

臭味是來自人體的臭汗,合共約一百個上身光脫脫的大漢,站在兩丈之前,胸口都有個海浪的烙印。

站在最前頭的是個商賈打扮的五十來歲殷實漢子,顎下的五綹長髯,繞纏兩腮,一雙極爲凌厲的神目,盯住來訪的客人。

看他身穿好貴重的絲綢,頭戴大裁帽,皁履革帶,胖胖的褔泰團團,跟“長街”上的大戶人家沒兩樣。

對了,他就是率領一萬弟子,在“劍京城”已混了共七年的“巨鯨幫”幫主司空空。

這人多勢衆的“巨鯨幫”,因爲有着一大羣水性深湛的好手,在水路運輸方面的實力最強,從而帶動了一股不能小覷的力量,維持了忠心耿耿的幫衆,獨霸四海。

幫主司空空外貌敦厚,實則甚是陰險,得悉座下四大護法“瘋喜魂勇”的餘勇被辱,當下大怒,逼“藥世家”交出醜醜。

如此無聊的藉口,目的無非只是要丟藥回春的臉,若對方未肯就範,便藉此理由殲滅對方,把“方塘”據爲已有。

一直對“藥世家”虎視眈眈的司空空,卻怎也算計不了,藥回春竟能交出醜醜來。

司空空笑道:“好啊,好啊,大丈夫一人乾的事由你一人去承當,餘勇,你快來看個清楚,他就是殺傷無辜的醜醜嗎?”

餘勇當下點頭。

醜醜不禁失笑,餘勇把他屬下那個殺千刀臭小子毛能幹的好事,都一一堆在他身上去。

醜醜笑道:“餘勇,你說謊目的就是爲了自保?”

低下頭來的餘勇未有回話,他既是“巨鯨幫”中人,幫主要找藉口對付“藥世家”,難道自己獨個兒說不嗎?幫主硬要他將醜醜說成是個殺人罪魁禍首,他只好把事實扭曲。

醜醜笑道:“哈……,這‘劍京城’的武林真有趣,真僞難分、是非顛倒,大家還好認同、好接受。這算是甚麼糊塗世代,看來他媽的小白,令京城變得如此混帳,實在是個昏君!”

痛罵小白,也就是自責,醜醜本來就是小白,他的國家、他的京城,竟充斥着不知所爲的無奈。

他看得愈深入、愈去探究,也就愈發現自己的國家,竟原來是百孔千瘡,不堪入目。

醜醜還記得,從前常指斥當權的皇帝,不去體恤民困,不瞭解民情,在制定法規時罔顧百姓利益。只是自己今天已貴爲統一夭下的大皇帝了,一切又如何?衆多幫會欺壓百姓,掠奪利益,他又可以如何?

派來大軍,把幫會一個又一個剿滅麼?

談何容易,每一個幫會,實則上都代表了一羣勢力,分門別類,主控各行各業。

若突然不顧一切去殲滅,京城失去了一些支柱,所引發出來的混亂,又豈是輕易可以推算出來?

就以“巨鯨幫”爲例,你滅絕了他,整個京城的水路運輸必然癱瘓,相對百姓在食糧、商貿方面便會受到大大影窨。

加上京城每天來往商旅甚衆,不少便是依靠“巨鯨幫”的大小船隻乘載,假若一時間失去了,混亂自是必然。

混亂的結果必然是爭執,爭先恐後競搶其餘進出京城的交通工具,令到有關人等可以擡高價格牟取暴利,從而衍生的爭奪利益廝殺,無日無之,京城好容易便陷於瘋狂。

醜醜當了皇帝以後,的確比從此擔憂得多,他每個想法、決定,都好可能帶來極嚴重效果。

太煩了,好想找個法子去發泄一下,醜醜在藥回春身後忽地笑了起來,慢步走至司空空身前。

醜醜笑道:“你就是‘巨鯨幫’幫主司空空?”

司空空道:“不錯,我就是人稱‘三殺刀’的司空空。”

醜醜道:“你還想活命麼?”

司空空道:“你能殺我麼?”

醜醜道:“大概可以!”

司空空道:“好,不妨試試。”

醜醜果然立即便試,他雙手翻飛攻向司空空,舞如飛蝶,掌影疾急,瞧得人眼花繚亂。

司空空已無暇拔刀,只好以手爲刀,把攻來的每一掌都劈開,將醜醜的一雙手劈成四份。

只是醜醜的手實在太快,每每都在刀掌之上,不論司空空出招位置如何刁鑽,總是被醜醜拍壓下來。

刀跟劍有着好大的分別,劍是雙刃鋒,刀卻是單刀鋒,只要拍向刀背,刀鋒向下落法,殺力便變得消失無蹤。

一回又一回的被按壓下,司空空甚是震慄,醜醜的一雙手快得驚人,甚至是他意圖反手向上割斬,也被醜醜及時壓住,如何也掙脫不了困阻,教他背上冷汗涔涔滴下。

醜醜忽地躍開兩步,冷冷一笑道:“已足夠證明了吧,閣下並不可能殺我,你的生命卻握在我手。”

司空空無言以對,眼前高手實在太強,生命掌握對方手上,這是絕對的事實。

醜醜笑道:“我原來可以輕易殺你,但可惜那藥回春只肯給我一百兩,只是在我心目中,二百兩殺一位門主或幫主纔是合理,司空空,你有興趣給我二百兩,讓我試試摘下藥回春的頭來麼?”——

第 五 章 衝破血囚牢

夢,只要你是人,也就必然有夢。

夢想,是最不真實,但又能滿足心靈的東西。

理想,是人生存世上,尋找的最終現實目標。

夢想和理想有着很不同的差異,只要你努力,理想就能實現。可是面對夢想,還要加上機緣纔可成真。

當有一天,你尋到一條走向夢想的道路,正滿心喜歡之時,又會否願意接受,快要壽終正寢的下場。

不,不可能、不可以,在內心狂呼疾叫的夢兒,好想去阻止眼前快要發生的可怕事情。

絕不能讓自己就這樣死去。

老天爺竟然如此的不公平,同是小白的兒子,爲何上天只眷顧莫問,自己卻總未能獨當一面,明明抓緊了的良機又要白白失去。

痛楚的感覺使恐懼急襲心頭,從此已不再需要爲夢想而奔波,只因生命已悄悄流逝。

本已不能再聽見任何聲音的夢兒,貪婪侮辱的恥笑聲,還是縈繞在耳邊,充斥四周。

應該掉在地上的頭顱還連着脖子,夢兒擡起頭來,只見東方心沉和八大高手,盡是癡狂笑態。

怎會如此?那奪命的一刀不是實實在在劈斬自己的頸項嗎?怎麼還尚在人間?

一切答案盡在折斷了的大刀上,如此處死行刑,全都是東方心沉的惡作劇,爲的,就是要把夢兒玩弄個痛快。

心沉喜歡弱者的乞求眼色,愛聽慘無人道而無可奈何的嘶叫。加上夢兒是心雪的男人,她更要折磨,玩得他遍體鱗傷,對於心雪的一切,她都要盡情破壞。那大刀,原來只是木製的假刀!

夢兒哪有被人如此玩弄過?臉兒氣得煞白,勃然大怒道:“賤人你一是玩死我,否則給我逃了出來,必把你好好折磨、凌辱,再碎屍喂狗。”

東方心沉拔出藏在衣衫中的匕首,對夢兒道:“你猜猜這刀是真還是假。”話罷一刀插入石牆,如中豆腐。

夢見見此匕首鋒利,加上東方心沉喪心病狂,一個不好,匕首刺來,就此命送黃泉,夢想豈不幻滅。

提着匕首的心沉一步一步走近,夢兒閉口不再說話,只見心沉把匕首在夢兒面前晃呀晃,每一下都驚心動魄。

心沉見夢兒竟全無反應,死樣活氣,那可不太好玩,皺起眉頭,尋思:“想個甚麼新鮮玩意來折磨他纔好呢?”

只見她那閃爍不定的眼神,似乎每一刻都涌起新的念頭、新的主意來。霍然間心沉站起來對身旁的部下說了幾句,部下逕自離去。

夢兒默然不語,心下暗暗思索,到底東方心沉又有甚麼鬼主意來玩弄他、折磨他。

心沉用手撫着夢兒的臉,憐惜道:“爲何不說話,是否餓了……”

還未說完,外面傳來一陣叫人心痛的慘叫聲,心沉對着夢兒一陣嬌笑,嫵媚之極。

續道:“我姐姐她很喜歡你,但又不肯進來和你相聚,做妹妹的只好代勞一下,請她進來。”

夢兒聽她對心雪言語如此有禮,心中正覺奇怪,但轉念一想,此女情癡態瘋,舉動往往出人意表,一時亦想不到她會做出甚麼事來。

一切答案隨着腳步聲而來,心沉的部下帶來的不是東方心雪,而是一碗血淋淋的鮮肉。

看看那令人噁心的肉塊,心沉問道:“我的好姐姐呢?”

部下橫了夢兒一眼,笑着道:“她說不想見那賤人,那些肉是從甚麼可人身上割下來給他吃的。”

東方心沉把肉迭近鼻子一嗅,忽然摑了部下一大巴掌,怒道:“你騙得他人,也騙不了我,那些肉有我姐姐的體香,又怎會是甚麼可人。”

部下撫着臉退回去,心沉笑嘻嘻的把肉送到夢兒身前,道:“姐姐對你真好,如你吃不飽,割肉來餵你,快些吃吧,不要辜負姐姐一番好意。”

茹毛飲血,對於夢兒來講並不太難接受,只是眼前的血肉,卻不知是可人還是心雪,兩個同是愛他的女人,強如夢兒亦有點猶疑。

一片悠長沉重的靜默,只剩牆上火把獵獵作響,心沉等得不耐煩起來,把匕首的刀尖指着夢兒額頭,喝道:“你要死,還是吃?”

匕首慢慢往下移,越過雙眼,沿着鼻樑,逐寸逐寸的移動,匕首過處都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當匕首移至喉嚨部位,心沉嘆了口氣,道:“不跟我玩下去,留下你又有個屁用!”

匕首正要剌出,赫然驚見夢兒竟低下頭來,大口大口吃着血肉,不徐不疾,竟十分滋味似的。

東方心沉和八大高手盡皆呆住,誰也料不到夢兒真的會把生肉吞下,一心玩弄夢兒的心沉有着痛快到不得了的感覺。

夢兒很是明白,不理眼前的肉是可人也好,還是心雪也好,不任由擺佈吃下肚裡,死了也就一切完蛋!

可惜,夢兒並不知悉東方不平爲何還把他的命留着,否則就不用去吃那些肉。

全因小白皇朝對“罪十八島”有着重大的影響,夢兒的生命太有價值,不能隨意處死。

當東方不平發現笑夢兒是當今太子,心中已有計劃,他日小白來襲,夢兒將是對付他的重要棋子。

誰也會愛人,狂妄的心沉亦會愛上飛鷹,可是要她吃下心愛的飛鷹,她萬萬做不到。

對於眼前的夢兒,心沉有着十二分鄙視,拋下匕首,狠狠的猛踢夢兒身軀,盡情發泄心中恨意。

夢兒既不掙扎,亦不嘶叫,任由東方心沉瘋狂猛踢,只是雙眼死盯着心沉,每一記的攻擊,他都緊緊記住。

心沉想起以前和飛鷹出外狩獵,她用箭把一頭餓狼射倒,但又沒有把狼射死,那狼受了重傷,惡狠狠的瞪着自己,眼神便如此刻的夢兒一般。

如此兇獸眼神,像要隨時飛撲反噬,多踢兩腳,已沒有心情再玩弄下去,只好命人把夢兒拖回牢房。

再一次被拋在又溼又硬的地上,再扣上鐵鏈,大門關上,四周回覆漆黑一片,夢兒總算未有死去。

此刻的夢兒,對心沉有股說不出的痛恨,從小都不需要向任何人低頭,即使是天狗醜人亦要勉強自己學他刀法,如今爲了保住生命,竟向那小賤人低頭,夢兒心中當然怒不可遏,殺狠狂燃。

霍然,牆身的破洞傳來東方邪白的聲音:“臭小子,你死得了沒有,快回答我。”

夢兒道:“多謝前輩關心。”

東方邪白道:“你有屁值得我關心,我只關心我的將來。”

夢兒道:“我明白前輩心情。”

東方邪白道:“過來!快滾過來!”

夢兒趴在地上,往破洞爬去。赫然間頭頂一陣刺痛,夢兒只覺頭上“陽百穴”傳來一陣暖意,倉猝間身體被東方邪白拉了起來。

只見東方邪白不住狂打夢兒身體,指、掌、拳、脟往各處穴道重擊,狀如瘋狂。

可是如此重擊,與先前東方心沉有着很不同之處,心沉全爲發泄而打,但夢兒很清楚此刻的邪白,每打一記,都激發起夢兒自身內力。

一股冰寒陰氣,把“雲門穴”、“中府穴”、“天府穴”、“俠白穴”、“尺澤穴”、“孔最穴”、“列缺穴”、“經渠穴”、“大淵穴”、“魚際穴”、“少商穴”等共十一處屬於“手太陰肺經”的穴道貫穿。

另一股炙熱難當的真氣隨“關衝穴”、“溢門穴”、“中渚穴”、“陽池穴”、“外關穴”、“會宗穴”、“三陽絡穴”、“四瀆穴”、“天井穴”、“清冷淵穴”等屬“手少陽三焦經脈”的穴道貫通。

兩股各走極端的真氣,在夢兒體內運轉三大周天,再化成一道暖氣,直入丹田,感覺如墮雲海之中。

當丹田已充滿真氣,可是那股暖流還未曾歇息,身體急劇脹大,全身疼痛不堪本想大聲暴喝,宣泄體內吸納不了的澎湃內力,可是又怕獄卒發現,功虧一簣,只好強忍叫嚷,極力壓抑。

“先前我已把你的‘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手太陰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陰腎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陰肝經,手太陰肺經’等正經十二脈打通。”

“你丹田的內力已被我輸入的真氣激發,至於能否容納我的內力,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夢兒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腦中全不能思想,只咬牙強忍體內過盛內力帶來的痛楚,過得兩個多時辰,痛楚漸減。

只聽東方邪白又道:“老夫已把剩下的功力傳了給你,只要殺了東方不平,你就是東方世家第三代家主。”

媽的,東方邪白竟突然傳功予夢兒!?

當日夢兒被困在那“東方死牢”內,本已萬念俱灰,想不到上天竟安排他遇上東方邪白,最終教他修爲大大提升,因禍得褔。

夢兒與東方邪白兩者關係只建立在利益之上,從沒想過他真的會把功力傳給自己,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澎湃洶涌的內力慢慢被消化,身體已不覺痛楚,東方邪白口中驀地又射出一枝銀針,正好刺中夢兒頭首的“絲空竹穴”。

原已漸漸平息的內力,被那一針激得再次掀起驚濤駭浪,夢兒雙手緊握得血筋暴現,誓要把那強橫內力再壓抑下來。

東方邪白的聲音桄如在腦內響起:“把吸納不了的內力,盡數發泄出來。”

夢兒就地翻身,雙掌推出轟向鐵門,洶涌的內力如怒潮擊出,石破天驚,揚沙拔木,天鳴地叱,只教耳鳴心悸,目眩神昏。鐵門重重實實的飛出兩丈之外,扭曲變形,從它的毀爛可想像掌力之可布。

看着自己雙掌,夢兒萬料不到內功已如此深湛,轉頭望住垂垂老矣的東方邪白,眼眸裡不禁露出感激的神色來。

東方邪白臉上皴紋像海水蒸騰,頭髮白如霜雪,不用說他已將自己的內力涓滴不剩給了夢兒。

因爲凡內力精湛的高手,都能保持自己容貌不老,此刻東方邪白把功力盡數傳給夢兒,失去內力的他經已變得老態龍鍾。

本應獨自離去的夢兒,竟突然背起東方邪白,往“東方死牢”的大門奔去。

被揹着的東方邪白,面露微笑,看來他是沒想到夢兒會有此舉動,知恩圖報,在爾虞我詐的黑道中未免鳳毛麟角。

內力充沛,猶如脫胎換骨的夢見,揹着東方邪白幾個起落,把獄卒全數解決,輕易的一腳把“東方死牢”大門踢開,重見天日。

前面有腳步聲迎上來,聞聲而來的第一個敵人,竟是那殺千刀的東方心沉和她的八大護法,冤家路窄,夢兒禁不住失笑起來。

皇天啊皇天,你當真待我夢兒不薄。很好,先前甚麼臭鳥氣,軌一下子來個徹底吐出來!

八大護法見夢兒身後都是死狀可怖的獄卒,不是被分屍就是倒地頭爆,眼見夢兒殺得性起,連忙護在東方心沉身前。

夢兒額上血筋凸現,雙目如血,發出一聲厲嘯,四周樹搖地動,拳風颳起沙土便轟向其中一名護法。

護法應中拳爆體而亡,可是他卻渾如不覺,對夢兒一拳竟視若無睹,夢兒再攻向其他護法,結果也是一樣。

八大護法以保護主人爲終生目標,武功亦以守爲主,從東方世家學得“氣雲訣”神功。

“氣雲訣”以丹田爲意念之氣歸蓄和始出的場所,真氣都在意識的控制下徐緩運轉,呼吸勻、細、深、長,既不猛然吸入,亦不猛然呼出,使身體如碧空中的白雲一般。

連發數百拳的夢兒,仍然徒勞無功,每一拳都如打在軟綿綿的白雲上,對着那怪異神功,一時間亦束手無策。

八大護法慢慢把夢兒圍着,夢兒苦無對策,正自彷徨,東方邪白竟在那時扯着他的耳朵,怒道:“臭小子,不懂用腦嗎?”

赤熱痛楚加上喝罵,當下教夢兒恍然大悟,一拳轟向護法肚內,食、中兩指拱夾一起,緊扣護法的皮肉,強行一扯,鮮血淋漓的人皮帶肉已扣在夢兒手中。

硬生生被扯出皮肉,護法痛得在地上打滾,各人見狀都急忙後退數步。夢兒得勢再不饒人,不住上前強攻,挖開皮肉扯掉,像要把各人撕成片片碎落。

各人在地上連聲呼叫,有的整條臂膀外皮都被扯下來,有的從喉嚨至腹,眼角至口,傷口全都慘不忍睹,鮮血泊泊滴下。

除去八大護法,剩下的東方心沉,夢兒正好好盤算,究竟如何才能盡泄心中極憤。

一步踏前,一分驚心,此刻的東方心沉面對殺戮兇獸,身軀不住地顫抖着,不敢發出丁點聲音來。

赫然間,八大護法又全都站了起來,他們強忍痛楚,先是一個扣握另一個的手,開始轉動起來,漸漸弧圈急動。

以最先的一人爲軸心,轉圈間再捉握第三人、第四人……,不住的轉動,不住的疾轉如風,愈轉愈急。

頃刻間,八人組成一個大圈,轉動的同時引發一股龍捲氣旋,令夢兒不能接近。

夢兒並沒有刻意進攻,他也很想看看八人能弄出甚麼花樣來。可是,當夢兒發現不對勁時,遲矣!

這並不是甚麼八人聯手的攻招,只是合力拯救東方心沉的奇招,夢兒被矇騙了!——

第 六 章 該死的賤人

忠心,從來都是人最難得的情操,也同樣是最崇高的德行,兩者互相緊扣,分不開、斬不斷。

身爲東方世家的八大護法,當然擁有這無尚的德行。打從被家主東方不平收養的那天起,八位護法高手已當天起誓,誓死效忠東方世家,助其鴻圖大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忠心,是好奇怪的事情,有些時候會有太深的誘惑,自私心不住膨脹,人便變得不忠。

八大護法願意無條件地去付出,甚至拋棄生命,如此忠心,是因爲不能自私,從前結下的仇怨太多,必須跟“東方世家”共存亡。

夢見自從得到了寶劍“傳奇”,腦際總是思潮起伏,猶如波濤洶涌不停,愈來愈狂妄。

他,很想去稱霸武林,受萬人敬仰。很想去證明自己的天賦才能,絕不在大懶蟲莫問之下。

上天總是不公平,好的東西,也歸莫問所有,而自己,卻好像甚麼也比不上他。要超越莫問,只好加倍奮鬥。

故此,好勝的夢兒,要去證明,要把所有蓋過他的敵人徹底擊敗、剷除,他要稱霸武林,雄霸天下。

可是,這宏大的理想,卻需要夢兒去面對很多的挫折,去接受很多的失敗,去挑戰很多的難關。

這些事情,已在靜靜的等待着夢兒,等着他纔出血汗一一出征服,一一的闖過。

此刻,八大護法已用了很“特別”的方法把東方心沉救走,絕對忠心於“東方世家”,絕對不能讓東方心沉受傷害。

八人扣成人鏈,旋轉狂力把東方心沉甩出數十丈以外,直飛遠去,消失在黑夜的幽暗裡。

夢兒冷笑道:“呵呵……好啊!八個愚忠的傢伙,只懂得把主人救走,留下來成爲八個冤魂。”

死志已決,也就不再懼怕,目的只是單一的阻住夢兒。

氣勁洶涌透發,震得地面龜裂爆射,土石由崩裂轉爲塌陷,八道氣勁狂涌而至,結結實實的轟在夢兒身上。

氣勁遍體而行,運走夢兒全身,一道真氣凝聚丹田,正要吸納消化敵人功力。

方纔在死牢中,得東方邪白的傳功,夢兒真能吸納他人功力麼?

丹田中那道真氣正漸漸通暢,運走丹田下“中極穴”、頸下“天突穴”、肩頭“肩井穴”、身上“天豁穴”、胸口“神封穴”、腋下“攢心穴”、背後“至陽穴”及腹前“關元穴”八大穴道。

“吸星神鑑”神功初成,奇經八脈已盡被打通,夢兒好想利用此神功,把八大護法的功力盡吸爲已用。

只可惜,這如意算盤,夢兒卻沒法把它打響。

“吸星神鑑”雖爲不世絕學,加上夢兒天賦悟性,絕對能把其中的奧妙掌握。

可是,此刻卻未能把八大護法的功力汲取,只能把八人的拳臂吸住,難以拔回。夢兒當然感到爲難、困惑,但卻更加佩服東方邪白,這老傢伙其實早已說明,只是夢兒未完全相信,勉強一試吧!

奇怪的事情驟然發生,夢見頓感疑惑,心道:“怎會如此的?‘吸星神鑑’的竅門,我已徹底理解、掌握。可是,卻真的知老傢伙所言,暫且仍不能把外來勁力汲取。怎麼了?到底是哪裡還有欠缺呢?”

八道剛勁掌力化爲烏有,傷不了敵人,那就只好撤招,可是卻又被一股無形吸力吸住,欲退無從。

“傻小子,你認爲‘吸星神鑑’是如此簡單嗎?你雖然能把神鑑的竅門掌握,但當中蘊含奧妙無窮,神功若要大成,依我計策乃必然之事,緊記了!”

心中再想起東方邪白先前的勸告,但神功已在身,未能發揮出來,夢兒總是心有不甘。

東方邪白淡然道:“小子,‘吸星神鑑’的奧妙在於其神功虛幻,懂得辨別真僞,你若妄亂吸納別人功力,恐防難逃走火入魔,必然自招其苦,落得遺恨收場。夢兒聽罷,疑惑頓解,徹底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也就更加深信東方邪白,暫且不去汲取八大護法內力。人人極力掙扎,卻如何也擺脫不了。或拳、或掌猛然攻擊,夢兒每一招都窮兇極狠,護法招架無從,只得任由魚肉。可憐的八大護法,忠心又有何用,一個意想不到的“意外”,足教喪掉寶貴的生命。

手臂、手掌、耳朵、眼珠,暴戾的夢兒如瘋獅撲兔,殺得性起,滿地都是八大護法殘肢,血淋淋好生可怖。

四周忽地捲起凜冽陰風,一陣森然殺氣迅如疾電般由遠而近,直攻向笑夢兒,東方邪白聞風驚叫道:“小子,快走,來的是東方不平,快逃,別忘記依我所示提升功力!”

殺力乍現,撲面生痛的感覺已如驚風襲來。

錯愕間,再不容夢兒細想,只好舉雙拳對轟迎擋,衣衫爆碎,殺勢迸閃。

“蓬!”的一聲,像雷霆一樣,爆出刺耳巨響,響徹雲霄。來的,當然就是罪十八島島主——東方不平。

回身一翻,東方不平已落於東方邪白跟前。冷笑道:“老鬼,逃不掉的,我如何也要在你身上取得‘吸星神鑑’。”

說罷,全身透散出強勁內力,震飛地上沙石,如狂風一般朝着東方邪白蜂擁而至。只是,區區一些沙石,就能把東方邪白制住嗎?

東方邪白見狀,卻沒有作出任何抵抗,只嘴角含笑,輕輕的擡頭望着東方不平,發出勝利笑態。

如狂風般的沙石急射狂打,朝着身上八大穴道攻去,東方邪白登時動彈不得。

擒回東方邪白,可是那夢見已不知所終。

三丈以外的石牆被轟破了一個大洞,明顯是夢兒藉住東方不平的掌力,急退同時破開了石牆。

夢兒逃脫了,他終於拋下東方邪白,獨自上路。

深沉的東方邪白隱隱感到不妙的大事已在醞釀中,那失去的神功,極可能已交在夢兒手中。

“吸星神鑑”神功已初成,此刻,夢兒就要去找尋十大門主,依着東方邪白的指示,利用神功去把他們的功力吸爲已用,然後再去挑戰東方不平,那就足以把他殺得片甲不留!

一輪又圓又亮的明月,照着夢兒上路。一路上,攀過了高山,越過了江河。

正值八月時份,月色明亮動人,照得“罪十八島”上的“長罪江”一片清暉,幽雅脫俗。

江上雖已夜半,仍有數舟浮沉。

走了數個時辰,夢兒走到了“長罪江”,坐於岸邊,稍作小休。

岸上有蘆葦被夜風吹動,發出刷刷聲響。忽然泛舟江上的一艘畫舫,傳來一陣急促鼓樂喧聲,配合高高低低的梵歌燕語,絲竹管絃,一時間江上呈現出一幅歌舞昇平、熱鬧歡騰的圖畫,畫中人都在暢飲同醉。

男的擁着女的,紅衣、綠衣交纏在一起,時而嘻笑、時而鼓掌,擁抱接吻,好一幅歡樂景象。

陶醉的歡愉情景,在夢兒眼中,別有另一番滋味。不存半點羨慕,他好有信心,眼前的一切,他朝必盡歸自己所有,這當然就是指整個“罪十八島”。

此刻的夢兒,已變得無比倨傲、狂妄,他要去征服眼前的一切,或是掠奪、或是招降,不容再有任何人站於自己之上,蓋過他。

一直也只靠雙手去爭取所有的他,從來未受過欺凌、屈辱,惟是一個女子——東方心沉,永志難忘的百般凌辱,必須千倍萬倍奉還,才能抵償。

可是,殺她又有何難?夢兒在想,若能把她征服、把她擁有,來個一箭雙鵰,甚麼東方心雪、東方心沉,都來侍奉自己,把整個東方世家徹底蠶食、徹底殲滅,豈不快哉,如此纔算是極度痛快吧!

愛情,也許就是人世間的奢侈品,但卻好有價值,只要能把“它”好好的利用,“它”

就會是一種無敵的武器。

夢兒的愛,也許就是建立於自己的狂妄感覺中,把他的快樂,他媽的建立在別人痛苦之上,真個精彩絕倫。

日暮遲遲,暖洋洋的照在檐上、柱上、瓦上、樑上,令四周沉浸於一片溫熱,都懶洋洋起來。

在“東方世家”裡,有着東廂、西廂合共三十多間廂房,不時這裡一陣笙歌,那裡一陣酒語,又或是狎戲的蕩語淫聲,此起彼落,教人聽了心中升起一陣怦怦亂跳。

“咿呀”的一聲響起,房門被推開,主人正踏進佈置得雅緻溫馨,幽香撲鼻的少女香閨。

幾個丫鬟被一陣呼喝攆走,內心埋藏着不滿、鬱悶的女主人東方心沉,竟一躍便跳進澡木桶之內。

常人洗澡,當然也要浸在木桶之內,但其中一個必須過程,東方心沉卻省掉了,就是寬衣。

她暴跳如雷,在木桶之內撕裂了衣衫也就算了,看來是昨夜遭夢兒殺傷了八大護法,更被他逃離,失去了蹤影,東方心沉內心極是憤恨。

這夢兒是東方心雪的男人,只要屬於心雪的東西,她一定都要破毀,未能成功,也就大發雷霆。

如何才能引他出來,好歹先斬掉他一雙腿呢?腦袋裡盡是歹毒思想的東方心沉不住在盤算,想得入神。

忽地,不用想了,因爲夢兒就在她面前。

從橫樑之上直插落下,就站在木桶之前,登時嚇得東方心沉目定口呆,說不出話來。

如何是好?

未待東方心沉作出反應,夢兒已主動出擊,先劈開木桶,水花四濺,瀉得滿地盡溼。

繼而,夢兒竟抱住心沉纖腰,雙目流露出迷醉的眼神來,三分輕佻,七分陶醉。

那溼透的衣衫透視出玲瓏浮凸的身段來,若隱若現。

夢兒突發的舉動,嚇得心沉花容失色,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從腰間拿出小刀,遞給心沉,夢兒情深款款的柔聲道:“心沉妹子,從未有人像你一般,給我百般的凌辱。我本應恨你萬分,該把你碎屍萬段,只是,我卻在想,要是能征服你,成爲你的男人,豈不更加痛快?你可會愛上我麼?”

情意帶着狂傲,染紅了心沉的臉,冰冷的心,竟開始動搖起來,未有掙扎,心跳卻不住加劇。

夢兒見狀,面上展露絲絲的笑意,笑態中,充斥着滿足感。雙胸緊貼,兩爿雄渾的肌肉緊緊的包容着一雙精緻雪白,猶如瓷碗的弧度一般勻美,吹彈得破的酥胸,那樣的柔情蜜意,不滿足纔怪呢!

一雙妙目,凝望着心沉,癡癡地又道:“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我已不能再欺騙我自己,的確,我已被你深深的迷住了。擁有你,是我此刻最大的心願,也是必然去爭取的。那麼,你又如何?會助我完成這個心願,與我一起創造出不可能的浪漫麼?”

說罷,眼中悠地閃現出點點狂欲之光,再道:“來吧,咱們作個比鬥,看我能否真的融化你。我進攻了,你大可反抗,用你手中的小刀來抗拒,且看我在倒下之前能否用狂欲的愛徹底把你征服。”

刀已漸漸的朝着夢兒移動,充滿着猶豫的動作,心沉全身顫抖,驚懼不已。

夢兒緊緊貼身抱住心沉,身貼身、面貼面,傳來呵暖。

接來是幾下,但小刀霍地折斷,夢兒知道,心沉的心,已漸被溶掉,她,已接受了自己的愛,計劃已成功了一半,進行得非常順利。所欠的,就是最後的一個步驟。

吻,是愛情中最重要的一環,也是夢兒要做的最後一個步驟。

烏髮披在雙肩,髮色比夜色更濃,那嬌俏豐腴的身材,蜂腰盈握,膚若凝脂,勻柔光致。

抱頸擁吻,愈趨急促的呼吸,更感受到對方一種冶豔美絕的感覺。雙方在臉龐緊貼之下,思潮像似牽絲攀藤般交織。

從熱吻中感受,原來吻中有笑,吻中有悲,一顰一笑一哀一怨,吻得七情盡現、吻得淋漓盡致。

笑,是因爲計劃的成功。悲,是因爲還有一個東方心雪要應付,暫時還未能“一箭雙鵰”。

抱擁熱吻,會觸碰體貼對方的身體,可以感受那隨着漾起了的勻好弧度。

芙蓉似的嬌靨,那兩片紅雲。那臉紅耳赤,兩人都陶醉在熱吻當中。只是,東方心沉的內心卻在掙扎。心、不停的亂跳,思想、不停的動盪,只因心內,還有一個人的影子──飛鷹。

絕不能愛上眼前這男人,他絕對比不上飛鷹,只有飛鷹,纔是世上最強的男人,未來“罪十八島”的島主。

“可愛的心沉妹子,我絕對可以肯定,你此刻還是一個含苞待放的少女,處子之身還未被開苞啊!”

突然一躍閃身,夢兒已如風一般的飄走,留下呆呆若有所失的東方心沉,茫茫然在胡思亂想。夢兒,原來並非想像中的容易對付,確實是個好可怕的男人。

要征服整個“罪十八島”,除了要應付兩個東方公主外,就是要去找那十大門主,逐一擊破,再奪取所需,這是東方前輩的指示。

第一個要殺的門主,就是那司徒大一,因此夢兒選擇了先上“刺青總堂”。

走上總堂前的百步天梯,舉頭一看,眼前的情景直教夢兒發出無可奈何之色。

只見七咀八舌二人被吊於半空中,無從着力,全身被綁得繃緊,動彈不得,而地上卻放了數十尖刺。

“嗖!”的一聲,繩結鬆脫,二人從高處急墮而下,迎着地上的尖刺,穿體破胸,釘死當場,恐布的死狀在告訴夢兒,早已有人預料他會到來,但此人究竟是誰?

睜目看個清楚,媽的,正在不住失笑的,竟是不久前才被自己征服了的東方心沉。

她的身旁當然就是司徒大一——

第 七 章 神相計中計

命運,從來都是人最想掌握的,也同樣是人最想去逃避的。兩者分別,卻在乎於天意安排。

想得知,是上天對自己眷顧,美好的將來。要逃避,是上天給自己的作弄、波折。

他期能否達成鴻圖大業,一箭七嬌,征服萬千國色天香,能否拳傾天下,成不世英雄人物,名留千古。這一切一切,是否自有命運安排?

要得知這些命運的安排,一直有個好像樣的方法——相學。

這方面的學問,神相風不惑便是當中的表表者。

二十多年前已斷言芳心的命格,小白的未來,九五至尊的皇帝命。現下,更把相學的奧妙,融入兵法之內,創出真正實用的“神相兵法”。

只可惜,苦心鑽研兵陣,耐心訓練“惡煞戰兵”,盡被皇上皇所破、所滅。

就連戰敗的後着,也爲皇上皇所化解。看來汲取了戰敗經驗,實力已大大提升的他,也仍然未是皇上皇敵手。

青霞、紫霞兩姊妹就是神相風不惑派來刺殺皇上皇的後着。只是,雙方實力如此懸殊,他又豈會不知。到底,是神相膿包,還是他的後着之後尚有後着呢?

塵土飛揚,一張張兇狠的臉展現眼前,數百名“夕陽村”村民手執鐵棒、利斧或劍,把皇上皇團團圍住。

皇上皇的“來訪”,絕對是針對兩女,他對這雙娃兒有了種從未有過的好感,好想能威脅二人乖乖就範,當個奴婢,千依百順,日夜好好服侍,每天操他們七次八遍,淋漓盡致,弄個不亦樂乎。

只是,這一絲意念,卻把自己陷於危機之中。

數百村民牢牢圍着,手執“奪愛刀”的皇上皇嚴陣以待,高聲說道:“兩位姑娘,看來好有意思啊!”

青霞叫嚷着:“狗賊,你不是說要殺掉我倆其一的麼?哼!看你有否此能耐,過得此考驗與否?”

皇上皇面上露出一絲笑意,神態自若地道:“呵呵!好啊!如此守望相助的小村莊,鄰家危急,每戶也願挺身而出。只是,憑你們這些愚勇,就能把我制住麼?”

紫霞聽罷,怒不可遏,暴喝道:“狗賊,怕死的便求饒,不然的話,活該去死,殺吧!”

話畢,青霞戳指叱道:“衆鄉親,來吧!助我姊妹二人把眼前這個可惡的狗賊消滅!”

一聲叫喚,衆村民就如狼似虎般,蜂擁向皇上皇撲上,或刀或劍,勢如惡浪吞天,刀光劍影捲動烈陽光輝,照得一片光明。

一躍翻身,時而閃避、時而擋格,盡把衆村民的攻勢一一化解。皇上皇手中不停地舞動“奪愛”,但所有的招式,都也只是守勢,半點殺力也未曾呈現。

一邊防守、一邊從容地道:“兩位姑娘啊!幹嗎如此衝動?既有此雅興,我也就只好奉陪各位玩樂一番吧!”

說罷,用手往頭髮撥了一下,裝出一副鬼臉來,再道:“是了。倒不如這樣吧!兩位姑娘都不肯妥協,貿然向本帥動手,本應要殺無赦的。”

“只是,本帥卻好想把兩位招降,納入麾下,當我的近身奴婢。故此,絕難下以殺手,既是如此,不如咱們來個打賭,就是……”

話未說畢,一個手持長劍的村民直刺向皇上皇的面龐,劍光一閃,彎身拗腰,險險把奪命的一劍避過。

左腳一蹬,右腳立時向上一挑,腳尖準確地釘在那村民的喉頭上,腳腕一伸,登時行得對方仰首飛退,連消帶打,乾脆俐落地把殺招化解。

“譁!好險呢!差點兒連性命也保不住,又如何能跟兩位姑娘打賭。”說罷,拍了拍衣襟上的沙塵,又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又再涎着臉皮地道:“是了,要打賭的,就是你倆眼光,請先來預算一下,本帥能否化險爲夷呢?”

身陷險境的皇上皇,臨陣對敵,依然如此嘻皮笑臉,囂張跋扈,簡直目中無人,全沒處身死亡邊緣的惶惑。

兩女聽罷,正錯愕之際,皇上皇又搶着叫道:“要是本帥反敗爲勝,兩位就要加入我軍麾下,長伴左右,日夜侍奉。”

“若我敗下來,只好把頭顱奉上,任由兩位處置,或斬或殺,悉隨尊便。”

輕佻表情,加上浮誇言詞。教青霞、紫霞二人都脹紅了粉臉,怒髮衝冠,氣炸了肺。

咬緊牙關,齊聲喝道:“好,狗賊,我倆就來跟你打賭,看看你有何本領全身而退。”

說罷,雙雙躍前,從腰間抽出一大團繁星暗器,疾射向皇上皇。

皇上皇見狀,舉臂把“奪愛”平置於胸前,雙手交叉轉刀,急速盤旋,把攻來的星星點點,全數反震開去。

說道:“嚃……,既然兩位姑娘都承諾了,那就成了,皇天作證,絕不能反口覆舌!”

縱身躍起,翻身越過人羣,甫一着地,仰天呼喝道:“我的好傢伙,都出來吧!”

暴喝過後,一陣健馬急馳的聲音轟然響起,迅雷不及掩耳的自遠而近,不消片刻,一大隊兵馬便把“夕陽村”的聚村民團團圍着。

“狗賊,你竟埋下伏兵!?”紫霞怒叱道。

皇上皇得意洋洋地道:“姑娘們啊!我可從沒說過是一個人來,願賭服輸,哈……,好一對娃兒從此就歸我所有。”

原來皇上皇爲了收服青霞和紫霞,已預先設下天羅地網,就算不能降服他倆,也能把他們活捉,容後再作打算。

數百村民見狀,心知形勢絕對不妙,頓時不敢妄動,血洗貧村,已是必然上演的悲劇。

只是平凡的村落民衆,又如何能敵得過“五國聯軍”的數百精銳戰兵,一切都盡在皇上皇掌握之內。

所有禍事,只因青霞、紫霞兩姊妹而起,弄至如此田地,禍及衆村民,兩人心情絕對壞透了,一陣內疚感覺不住的在侵蝕思緒……。

正當皇上皇滿以爲勝券在握,春風得意之際,忽地一個村民挺身而出,步至衆人身前,雙目透出懾人精光,一副以死相搏模樣。

攤手冷喝道:“狗賊,你以爲咱們‘夕陽村’的村民是貪生怕死的賤類嗎?休想降服青霞、紫霞兩姊妹,咱們是效忠‘天法國’的子民,先把我們殺個清光吧!”

這一番大義凜然之言令衆村民傲氣昂揚,齊聲喝道:“對了,就把咱們都殺個清光!沒半個貪生怕死,更沒有人會投向你這賤種懷抱!”

面對逆境,毫不畏怯,拼死相護,足可見整條村都同心合力,信念一樣堅定。

站於衆人身前的那個村民,舉起手中的刀,把利刃放於自己頸項上,淡淡地道:“幹嗎呆呆站着?不是要把我們殺個清光嗎?若然不殺,那就給我們早點離開。”

勇者無懼,竟反過來向皇上皇挑戰,其餘的村民亦加以認同,一起把手中的兵器放於頸項之上,確然甘心死個清光,免被侮辱。

要殺盡眼前的村民,絕對談不上是難事。

只是,村民間的感情如此根深蒂固,若是強行把他們殺掉,也只會令兩姊妹更加討厭自己。

帶着無奈的淡淡笑態,皇上皇步上前去,竟伸手去撫摸那持刀要脅自己的漢子,輕輕的拍打他臉龐。

皇上皇冷笑道:“常言道:殺身成仁,仁者無敵,朋友,閣下雖只是無名小卒,但你的勇敢,卻換回了整條村的性命來。因爲你的一番話,我就暫且放棄斬盡殺絕!”

衆人登時舒了一大口氣,青霞、紫霞更是面面相覷,驚喜不已。那漢子就更加呆在當場,不懂反應。

皇上皇再道:“只是,本座始終是反敗爲勝,半分所得也沒有,看來實在有點那個……!”

猶豫之際,皇上皇突然推手一壓,竟壓向大漢手中大刀刀背,刀鋒自然割斬入頸,噗的一聲,頸項被割斬入三寸,頸骨折斷,頭顱向後便掉了下來,死得不明不白。

可憐的漢子後頸皮肉仍未割斷,故此頭顱向後翻掉,但仍跟皮肉相連,沒有掉在地上。

“退兵!”

說罷,擺出得意洋洋的俏皮臉,帶着數百“五國”精兵,離開這條充斥着人情味的“夕陽村”,心情倒也相當暢快。

把衆戰兵安頓下來,獨個兒往四周漫步,皇上皇的思潮中,正閃現着那兩名女子的倩影。

從兩女的眼神,皇上皇感到一種未曾嘗過的感覺。這種感覺,充滿着溫馨暖意。情,這就是他未曾領略過的異性情愛感覺。

情,也許是人世間的奢侈品,但肯定是人生中的必須。要是缺乏了它,生命也就欠缺了很多人性的感覺。

陶醉於思潮之中,皇上皇漫步至塌毀了的前瞭望臺,這裡正是他與兩女初遇之地。

置身此處,就更能感受到當中的“情懷”。

“大將軍,衆戰兵經已妥善安頓,準備就緒。請問我軍下一步應如何對付‘天法國’戰兵?”

跟浪漫氣氛全不相配的說話驟然響起,把皇上皇從綺思中驚醒,頓覺討厭。

說話的,正是被李厲琤打得落花流水,狼狽不堪的摩迦陀。

皇上皇罵道:“蠢才!不,該是大蠢才呀!不見本師在沉思中麼?媽的竟來煩我,有個屁要事來稟告,還是來胡亂放屁?”

驀然惹來一輪責罵,摩迦陀也不知犯了甚麼錯誤,只傻兮兮的道:“對不起,我並不知悉閣下正在思索作戰策略。”

皇上皇聽罷,又再張口痛罵道:“你娘生的大蠢貨,我哪有說過在想甚麼作戰策略,該死的臭龜蛋,別自作聰明吧!”

皇上皇厲聲喝道:“難道本帥腦海中想甚麼也要向你稟告嗎?媽的真個笨得可憐!”

這些年來,皇上皇一直跟着橫刀苦練武學,大有所成後,便獨個兒找尋機會要冒出頭來,重掌昔日光輝。

在過去的漫長日子當中,總是孤孤單單的度過,鮮有人能洞悉他內心所思所想,更且難有人呵護、關懷他。

自懂事以來,皇上皇就是個鋒芒畢露、智計神男的非凡人物,憑一人之力便同時跟三國四族聯軍周旋,更且一直不敗。“皇國”中人人皆對他稱頌、誇耀,彷彿皇上皇就是救世主。

太多的恭維,相對上更缺乏真正的愛。父愛、母愛、友愛……,皇上皇從來也未得到過。

只有一個皇玉郎較爲令他感受到親情關切,只可惜最後又是皇玉郎把他攆了下臺,使他失去一切的風光。

愛,對皇上皇來說,實在太陌生,只是愛與情乃人生必須,皇上皇豈能缺欠?

自碰上了青霞、紫霞,皇上皇內心燃起了一種好渴求情愛的感覺,腦海中常常幻想兩人出現。

兩位動人少女,性子倔強、固執,正好是皇上皇最欣賞的一種,碰上了,便好想擁有。

只可惜,攻陷少女的心比攻城陷陣難上千倍萬倍,攻城只在乎實力,攻陷青霞、紫霞兩姊妹的心,卻關鍵在於對方的抉擇。要是兩女未肯接受,就算如何也不可能教他倆投入懷抱。

皇上皇突然捉住摩迦陀問道:“你娶了妻沒有?”

摩迦陀笑道:“佛門子弟,不談,哈……,我少年時都愛放縱,中年修心,再沒想過甚麼娶妻生子了。”

皇上皇不滿道:“唉!竟找着個笨喇嘛來問,真沒味兒,算了吧,快滾,別阻我尋思。”

摩迦陀當下退去,但他已掌握皇上皇心思,少男思春,更且被情所困,看在眼裡,記在心中。

※※※

皇上皇退兵以後,青霞、紫霞二人在“夕陽村”內一個隱蔽的溫泉熱湖中沐浴,把疲倦一一盡消,享受着寧靜的一刻。

既是“天法國”訓練出來的出色刺客,任務失敗,理應內疚萬分,可是,此刻的他倆,卻沒半分失落之色。

“皇上皇果真是個難纏的傢伙,一般的佈局,當然未能把他宰掉。只是,你倆即曾受過嚴格訓練,正好把計劃推向更深層次,繼續我的後着擺佈。”

正當兩女於湖中沐浴之際,一把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

說話的人,正是他們的主人──神相風不惑。

青霞聽見風不惑的聲音,登時嚇得粉臉通紅,忙用雙手掩於胸前,害羞地道:“主人,咱們已成功令那狗賊皇上皇着迷,只要再加把勁,就定必鴕把他的心靈完全俘虜。”

風不惑聽後,露出一點笑意,冷哼一聲道:“嘿!甚麼皇上皇,還以爲是個很出色的傢伙,卻原來都不外如是。不論甚麼英雄,也難過美人關呢?”

紫霞道:“主人,我們現下應當如何應變?”

風不惑笑了笑道:“按原定計劃,把皇上皇拖入迷情局中,只要這關鍵傢伙崩潰了,五國聯軍便不攻自破,哈……,殺敵不用兵,最上乘之兵法,攻心爲先,皇上皇啊,你還是未及我呢?”

神相的手輕輕按在二女香肩之上,青霞、紫霞都不敢反抗,但登時已桃腮泛紅,全身抖震了起來。

風不惑選出兩女去誘惑皇上皇,馮的就是兩人既是處子之身,又對之事極爲反應敏銳。

肌膚稍稍被觸及,全身也驟起突變,羞愧不已,臉紅耳赤,教男人心蕩神迷,好想擁抱、呵護。

對了,就是這種羞怯的反應,把情竇切開的皇上皇擄住,教他全然迷醉,不能自拔。

風不惑不住在笑,他武功極是乎凡,但在戰法、用兵、挑選人才上,天下也未必有人能及得上自己。

戰勝,用計之中,也蘊含太複雜的變化,皇上皇從未試過戀愛,當然容易上當了。

神相笑了又笑,把二女緊緊擁抱起來,那股來得好真實,又急疾涌瀉的炙熱,自的處女身軀傳來,好……滿足!

對了,那李厲琤從來未能滿足風不惑,從前、現在又或將來,也不可能令神相遏止慾念——

第 八 章 愛光明使者

從前的四國四族,現在都盡被小白皇朝統治,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小小的“天法國”。

本是知己好友的小白和伍窮,最終還是逃不過兩虎相爭,你死我亡的局面,如此天意弄人,倒叫人心痛。

惟是面對聰明絕頂,天賦奇才的小白,單是伍窮一人顯然有點吃力。

當你是平凡小子時,只會渴求兩餐一宿已心滿意足。但身份和地位提升千倍以後,所面對的已經不再是簡單的衣食足與否。

爲了更上一層樓,證明自己更具智慧,無敵天下,必須想出很多辦法來,面對比你更強大的人。

是更強大,卻不是更強!

伍窮,從當日的一個寂寂無聞小夥子,到今天貴爲一國之君,所要解決的難題,又豈是凡人可以面對。

跟小白已結下不解仇怨,這令本來簡單的事,都變得複雜起來,或許那是每個皇帝也必要經過的考驗。

瘋狂,必須令全國人民陷入瘋狂狀態,纔有致勝把握。伍窮把“天法國”的男丁,全徵來訓練成瘋狂戰兵,交由大將軍李厲琤管治。

二十年前,“天法國”在皇后雪無霜的統治下,成爲四國四族中最怯弱的一支,百姓過着“人牛”生活,低下卑微,任人責罵,人性任由踐踏,確實苦不堪言!

直至伍窮出現,“天法國”纔不斷壯大,致使在其他國家當低下“人牛”的“天法國”

人才迴流,漸漸結聚而成強大、充滿希望的“天法國”。

可是連場大戰失去大量男丁,“天法國”再次變回二十年前模樣,百姓再次過着穿不暖、吃不飽的生活。

大家開始埋怨伍窮,由崇高敬仰漸漸變成百般怨恨。戰爭不絕,又豈能再有舒適日子?

伍窮不懂去安撫百姓的心,但有一個人卻懂,她懂得每一個心靈或受傷的人需要甚麼。

如此充滿愛心的人,正是當今“天法國”的皇后——十兩,原來伍窮唯一最愛。

飽歷無數風霜的十兩,往日的少女神態已不復見。本來烏黑的頭髮,已添上縷縷白愁絲。然而眼神卻多添了幾分滿足,那張本來充滿稚氣的俏臉,被歲月洗褪嬌怯,變得成熟豔麗。

十兩帶着兩名侍婢和一些乾糧棉被,走進“窮鄉乞巷”中,本來生意興隆的“綺泥坊”

和“百花香”都關上大門,周圍死寂一片。

失去生產力的地方,恍如一個廢墟,伍窮把所有男丁帶走,剩下一羣孤兒寡婦,老弱傷殘在此偷生。

看看此情此景,十兩的心痛如刀割,她明白失去至愛親人的悲傷感覺,所以她希望幫助這些人逃離苦痛,獲得一點心靈安慰。

本來就不太興旺的“窮鄉乞巷”,如今更似鬼域無異,十兩還能看見伍窮、太子和夢兒在那裡交戰時留下的痕跡。

十兩留意着每一位百姓的神態,只見他們眼神充滿失落、哀傷、憤怒、絕望、無奈、嘆息和恐懼。

彷彿控訴般的眼神,向十兩逼視而來,令她一顆心如被人用力揪緊了一樣,很難受。

身旁叫蓮花的侍婢亦發現不對勁,低聲在十兩身旁道:“皇后,咱們還是回去吧,那些人好像……。”

另一個叫秋霜的侍婢亦低聲道:“對呀,從來未碰過如此不友善的面孔,比起隔鄰三條村莊的人,這裡可布得多啊!”

惟是十兩雙眼透出堅定神色,淡淡道:“不,愈是難綞的人,愈需要別人關懷!”

侍婢無話可說,突然間,四周或坐或躺的老弱婦孺,都跑過來,把十兩團團圍住。

十兩和侍婢都嚇得緊緊靠攏一起,只聽得當中一個婦人道:“你來幹甚麼?伍窮不是捨棄了我們嗎?滾,別裝模作樣!”

“咱們不要假慈悲!”

“咱們不要你可憐!”

百姓的喝罵聲此起彼落,無形的壓力下,十兩和侍婢只感呼吸困難,頭昏腦脹。

百姓把圈子不斷縮小,喝罵聲像士兵衝殺般,圍鐃着十兩和侍婢,愈罵愈兇,羣情激憤,似要把三人都吞噬。

百姓所發放的無形壓力,教十兩感到難受。只見一個老伯突拾起一塊石頭,怒道:“臭婊子,別裝模作樣,我們受夠了!”說罷,竟將石頭扔向十兩頭額,毫不留情作出傷害。

百姓登時紛紛和應,拾起地上石頭,往十兩三人身上扔去。雖然全都只是半個拳頭般大小的石頭,但卻打得人好痛。

忽地一個衣衫襤褸,約七、八歲小女孩走出來,擋在十兩身前,高聲喝止各人,說道:

“別太過分啊,姐姐是個好人,你們哪一個比得上她啊!”

小女孩回頭去看跪在地上的十兩,不禁訝然驚呼了起來。

十兩額頭被剛纔石頭所傷,面上竟劃破了一條淒厲血痕,爲完美無瑕的臉添上血腥,瞧得人好心痛。

十兩毅然道:“大家都失去了最愛的家人和朋友,那全是伍窮的錯,先前的憤怒,我絕對理解。但我卻不可能因此而退縮,還是堅持來照顧一下大家。”

戰爭帶來殺戮,權力、地位,也一樣帶來血腥。

十兩幽幽的站了起來,拿起帶來的一點食物,說道:“身爲皇后,我必須爲朝廷苦害百姓負責。是我選擇下嫁伍窮的,若非十八年前有此重大決定,伍窮也就不可能統治‘天法國’,也不可能爲各位帶來創傷,我真的甘願有責罰降臨身上,教我好過一點。”

伍窮統治了“天法國”以後,令整個國家強大起來,但不斷的爭戰,又或是昔日跟太子鬥爭,今天繼續不肯跟五國言和,只教百姓前仆後繼的爲國家捐軀。

願意瘋狂起來的大部分人,都將伍窮捧上半天,奉他爲神,聽他旨今行事,不惜拋頭顱、灑熱血。

但興奮過後,一大堆受傷甚至殘肢的戰兵,又由誰來照料呢?他們已失去作戰能力,生命也就等同失去價值。

“天法國”已不再需要他們了,這一大羣人何去何從?

還有大家的親人,又如何面對未來?甚至一些喪失了性命,連白骨也不見,他們的老爹、孃親尚在人間,又或留下孤兒、寡婦,又有誰來給予安慰、問候。

十兩這二十年來見過太多類似的傷心人,她也是其中之一,絕對明白箇中苦況。

故此,她決定不離開“天法國”返回小白身旁,她要把“愛心”傳達給每一位苦難者,要他們知悉,原來不幸的人,還有人願意照顧、慰問,他們並非孤身獨對無奈。

伍窮濫殺,十兩卻一個又一個的去安撫傷痛心靈,教大家從睏倦、絕望中迴轉過來。

伍窮是惡魔,十兩就是光明使者。

喜愛伍窮的人,不屑十兩所爲,但痛恨伍窮者,就被十兩感動得痛哭流涕。

十兩發自內心的言詞,終於打動一羣無助者的心,皇后跟皇帝並非同出一轍,十兩就是十兩,是光明使者。

她,爲大家帶來溫暖。

十兩走過去坐在眼神落寞的婦人前,雙手輕握着她的一雙手道:“我可以幫你嗎?”話聲溫柔,甚是體貼。

村婦忍不住掉下眼淚來,悲慼的道:“我很很想念相公。”

十兩擁着那婦人,讓她哭個痛快,她明白村婦的心態,因爲在十兩還很小的時候,已不時見到父親柔腸寸斷朝思暮想孃親,而感觸落淚。

小小年紀的十兩,便已學懂如何去安慰傷心欲絕的人。

此時,十兩又發現有一間木屋,內裡燃了一點燭火,隱約傳出急促的喘氣聲來。

咻咻喘氣聲中,帶着太惱人的無奈,又有點腥臭味,難怪沒有人願意接近木屋。

十兩本想走近,惟是先前那小女孩卻把她拉住,更在她耳旁說道:“內裡住了個不能接近的可怕人物。”

十兩輕輕甩開小妹子的手,她來就是要面對別人不肯、不敢接觸的孤苦百姓,淡淡的道:“他需要別人關心,也就是需要我!”

木門被十兩推開,一股濃烈惡臭撲鼻而來,身後的百姓都倉惶退避,只剩下十兩站在門口。

屋內有一張木板牀,牀上躺着一個滿身都包住破爛布塊的男人,口中不斷髮出呻吟聲,好爲難才擠出一句話來:“不要碰我!”

十兩正要上前,小女孩一再阻止,顫聲道:“他患麻瘋啊,傳染的,算了吧!”

十兩卻綻出笑容道:“只要是我的百姓,我也要跟他親近,甚麼也阻止不了!”

十兩輕輕走近,用布替他抹掉身上又臭又腥的汗水,那人已是熱淚盈眶,感動不已。

“窮鄉乞巷”原來絕對仇視十兩,可是她的出現,卻教大家明白到,“天法國”原來還有愛的存在。

百姓在十兩的愛心薰陶下,以往的無奈感覺都驟然散去。

平靜的一天,有愛,因而便有溫暖、有快樂。只是,平靜背後,殺機已現。

兩旁的民房,突然有人破窗而出,六柄長劍交織成一個劍網往十兩攻去,百姓被劍風逼退一旁。

甚麼?爲啥菩薩心腸的十兩竟有人要刺殺?

劍網愈織愈大,快要把十兩來個千刀萬剮,惟是又倏忽停住,只圍困十兩,教她難以逃脫。

“‘五國’國王懇請‘天法國’皇后一聚,敬移玉步。”

原來刺客是五國派來,不用多說,此舉全是針對伍窮,皆因十兩在伍窮的心中仍有着極重要的地位。

簡單任務,正要擄走十兩,忽地咻咻連響,二人自樹上躍落,掠動繁花如雨點,有些還落到刺客頭上,漫天飛花徐徐落下煞是好看。

頃刻間,百姓和刺客盡被花海吸引住,只是美麗的背後就是殺劫,兩條黑影已攻向圍着十兩的五國刺客。

隨着花海消失,兵器交擊之聲連綿不絕。媽的,伍窮果然不是呆子,早在暗裡有所部署。

偷襲好成功,裝作貧窮可憐百姓的侍衛,一上來便攻破劍陣,六個刺客好快便倒下了五個。

剩下的只有一個包着頭顱的刺客,以一敵二。

暗伏埋藏的侍衛先向皇后十兩一拜道:“護駕來遲,令娘娘受驚,罪該萬死。”

說罷,剩下的刺客卻嘻笑了起來。

刺客笑道:“好了,好了,放心,我會替那賤皇帝伍窮行刑的。”說着,手中五尺長劍乍起一道驚虹,再化作天際彩霞,捲起風雲劍花,紛紛落在兩個侍衛身上。

是劍花太美還是來得太快,已無從得悉,但結果都一樣,兩位苦苦忍耐的侍衛,都一同倒了下來,心臟開了一個洞孔,洞孔像花朵,燦爛又奪目,更奪命!

刺客並不拖泥帶水,當下一手扣住十兩手腕,直飛而出,可是就在此時,那麻瘋漢子的木屋竟爆裂了。

屋子爆開,因爲麻瘋漢抽出他的刀攻向刺客,咬牙切齒,拼盡生平所學揮出無儔一式。

如弦發矢飛,殺!

刺客當下回身,先是一個鯉魚打挺,旱地拔蔥,抽掠回斬。

星掣電閃的金光乍現,一陣裂帛撕聲同時響起,血花四濺,十兩臉上也沾上了。

麻瘋漢跟刺客昂然對峙而立,那一身又腥又臭的麻瘋怪人,雙手緊緊握刀,就擋在十兩身前。他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十兩,更不容許自己倒下,因爲十兩是他的朋友。

十兩激動的道:“你……並非侍衛,絕非伍窮派來暗中保護我的任何人,卻甘心爲我受傷。”

麻瘋漢笑着回首道:“朋友!”

就只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已足夠交代一切。十兩視他爲朋友,他也甘心爲十兩捨命。

朋友就是朋友,既是朋友,自然有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死,也無懼!

朋友終於堅持不了,倒下來死去。長得一身大麻瘋,被重病折磨久了,能爲朋友而死,總算有個痛快。

十兩爲朋友滴下香淚的同時,身上有傷的刺客已扣住十兩的手,飛快逃離“窮鄉乞巷”。

今天有愛、有溫暖,也有傷痛。

就在刺客走出“窮鄉乞巷”,險險吐出一口氣之際,一個人影卻擋在前面,人影之前還有刀影。

這攔住去路的,是個聰明人,因爲他好想盡快突出自己在伍窮心中的地位,更想一飛沖天。

他的名字是——江南——

第 九 章 天仙不缺三

“春花杏樓”在“七重天”內,堪稱首屈一指的出名妓院,內裡全是天香國色,蝕骨的名妓。

生意興旺的“春花杏樓”,門前張燈結綵,充滿着鶯鷹燕燕的蕩語靡音,自有一種春光滿溢的氣氛。

經營“春花杏樓”的胡老闆,在江湖有着一定地位,黑白兩道都要給他三分薄面,故此江湖爭鬥都極少惹上頭來。

今天來了個出手闊綽的大豪客,揮霍千金面容不改,胡老闆對此等豪客,一向殷勤招待。

可是接踵而來的,卻教胡老闆這老江湖瞠目結舌,徒嘆奈何!

莫問、張狂和李太白他們的激烈交戰,令“春花杏樓”的觥籌交錯聲肅然靜止。

任何人都阻止不了,惟是一個人的出現,竟令本來你死我亡的爭鬥歇息下來。

她曾是劍仙李太白的妻子,“白世家”的掌權者——白髮魔女。

瀑布似的雪白長髮,驟眼一看,仿似是爲了掩蓋人世間一切交愁的霜雪,脣如鳳仙花汁,臉白如雪,一對眼睛彎彎的像娥眉月一般。

穿着橘黃色的薄紗寬袍,露出裹身深黛滾蝠花邊的一角褻衣,酥胸半露,賽勝冰雪的嫩白肌膚,確是迷人至極。

“看來,我最應該愛的原來是你,而最應該選擇下嫁的,就是你啊!”

如此情意綿綿的一番話,除了教莫問一臉愕然,還惹得身旁的兩位劍術大家,憤怒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被白髮魔女絕色比下來的唐芙,眼看三位前輩高人都神色各異,心下正爲莫問暗自擔心。

惟是莫問好快便回覆鎮定,一臉從容。畢竟他面對危機的經驗充足,未致過分迷惘,好快便定下神來。

李太白和張狂都很想得到“白世家”的“歲月燃燒”神功,惟是白髮魔女只會把神功留給唯一最愛的男人。

從前兩人都試過得到白皮魔女,惟是她對愛有太高的要求,劍仙、劍狂的愛都來自一種貪念,並不情真愛深,也就一直未能打動白髮魔女,願意把“歲月燃燒”的武學傳授。

誰個跟白髮魔女戀上,都可能是兩人爭奪“歲月燃燒”的大敵。難題來了,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把難題“消滅”。

殺!

此刻的張狂殺氣滿溢,雙目射出熾熱怒火,身子晃了幾晃,衣衫揚起,“袖刀”像一抹夕暉升起,奪命來了。

莫問攤一攤手道:“張老前輩,你何苦太執着,緣份逝去,不應挽留,我這等少年郎,當然容易吸引異性,看你啊,又老又醜,比了下來自是必然,歲月不饒人,白髮魔女喜歡我好合理啊!”

莫問卷入三角戀的漩渦之內,其實並非偶然。白髮魔女的出現,挑起了劍仙、劍狂之爭,莫問刻意壓倒兩人,因爲自己一方的形勢岌岌可危,惟有藉助兩人都不知何故怯懼的白髮魔女,今夜纔有擺脫險境之可能。兵行險着,卻是必須踏前一步。

莫問說話中不住的挑釁劍仙、劍狂,步步進逼,表面上是惹來兩大超級高手攻殺,實則是釜底抽薪,另有所圖。

只見原已豎立的“袖刀”,化作靈蛇一樣,游到唐芙身前,莫問正覺奇怪,以爲張狂欲以唐芙作威脅。

“袖刀”快要及身,唐芙往後退避,那刀卻纏上她腰間長劍,對了,長劍纔是目標。

“錚”的一聲,劍疾若星,宛似一道銀光,插在莫問身前不遠處。

莫問漫不經心道:“小子功力低微,如何跟張老前輩一戰呢?”

張狂傲然道:“臭小子,你若放棄用劍,本座只好讓你早一點見閻王,死得更痛快吧!”

殺性凜冽,陰冷寒意已至冰點,莫問迫於無奈似的,拔起地上長劍,先挽出一個劍花來。

莫問刻意以劍尖指住前方的張狂,嘻皮笑臉道:“前輩實在太糊塗,你我決戰,豈不教死人頭李太白坐享漁人之利?該三思哩!”

只見李太白一臉悠然自得,撫着下巴長鬚隱現微笑,看着莫問的雙眼愈眯愈細,細得只剩一線。

徹頭徹尾都是異兇狂相的張狂,卻不理莫問廢話,靈蛇般的“袖刀”再次激豎起來。

“袖刀”激起氣勁如箭,直刺破八方,疾射向莫問。

莫問掄舞長劍,把激射而至的氣勁盡數御開,長劍劃破穹蒼似的揮出一道劍氣反襲向張狂,態度輕佻,傲慢又嘴角帶笑。

笑甚麼?是冷笑還是恥笑?可惡!

張狂躍上半空,身法如巨鷹撲噬,怒意厲烈壓下,“袖刀”斬出狂傲之勢,刮成凜烈狂飆。

面對如此殺神滅佛的一擊,莫問有啥對策?

奪命一刀,莫問竟不退不避,橫劍高舉過頭,動作就在那一刻靜止,如此簡單動作,就用來面對張狂的必殺一刀。

神兵碰擊,並沒有炸出轟烈巨響,可是爆發的氣勁卻震裂四周,武功最弱的唐芙,發現自己一時間難以呼吸。

本應發出如雷巨響,惟是張狂“袖刀”詭異非凡,可剛可柔,兩道殺力相碰,竟把四周空氣迫開,形成剎那間真空。

“崩!”的一聲清響,擋住張狂殺神“袖刀”的長劍,驟然折斷,不堪一擊,直教唐芙驚叫起來。

長劍折斷,化去了“袖刀”蘊藏勁力,就在此時,莫問臉上又浮現了不該有的笑意。

長劍雖斷,只是莫問依然搶攻,左手拍向斷劍劍託,如箭離弦,追風逐電似的,破入“袖刀”的布袖之內。

劍影炸出一道烈虹,那無端、詭麗又綿密的劍影,竟穿過了比金鋼還更硬的衣袖。

原來莫問在劍仙、劍狂決戰之時,留意到“袖刀”破穿了一個小洞孔,斷劍射袖,正正恰到好處,穿過那裂開的破孔,再狠狠刺射劍狂咽喉,奪命殺人。

這一凌厲巧妙劍招,非但劍狂呆住,就是站在一旁的劍仙李太白也面露驚惶,訝然失色。

斷劍似要釘中咽喉的一刻,張狂及時一掌抽出,斷劍被拍碎散射插入頭頂橫樑上,“袖刀”注力未斬,仍在舞動。

莫問敗了,斷劍一式被破。

只是張狂竟轉身退後,口中唸唸有詞道:“好,我敗了!”

原來張狂咽喉“天突穴”有一個凹了下去的傷疤,剛纔莫問飛出斷劍同時,亦迫碎一塊碎片,後發射前,劍狂破碎了斷劍,卻被那塊小碎片傷了咽喉。

張狂心忖莫問用的只是尋常兵器,加上有傷在身,亦未有十成功力發勁,否則剛纔咽喉已可能被刺破開,自己太小覷莫問了。這巧妙劍招,究竟是誰所創招?

“哈哈哈,好呀!好一個笑莫問,不愧爲小白笑蒼天的兒子,武功出神入化,比起小白看來也毫不遜色吧!”說話者正是那一直沉默的李太白。

莫問神色漠然的朝他瞧去,對他的讚頌毫不欣賞,只淡淡道:“我的武功如何厲害,也及不上你這死人頭半分,從死裡復活,又躺棺材又埋葬了,還可以回到陽間,從前的‘天皇帝國’老不死還是要死,劍仙前輩可比他更勝一籌哩!”

李太白撫着長鬚,未有動怒,微笑道:“你那招‘折足先登’實在太出色,已經有我八成火候了。”

甚麼?原來莫問剛纔所使的一式劍招,竟就是來自劍仙李太白所鐼研出來的“天仙缺三”其中一式“折足先登”。劍狂當下恍然大悟,這小子一再證明,劍仙的實力是在他之上。

莫問一屁股坐在椅上,翹起他的二郎腿,笑道:“哎唷,原來雖是同一劍招,但始終未及你這死人頭,失敗!失敗!”

莫問擅於詞令,又愛捉弄劍仙,不住的跟他對話,只有被莫問玩弄股掌之上。

劍仙故意跟他對話,只是一心要細採莫問吐納呼吸間,究竟還剩下多少內力。

先前簡單一招,好明顯莫問已顯得有點力不從心,加上傷勢未愈,大概內力已不足原來一半。

殺莫問,看來已並不太難,劍仙也就不再跟他鬥嘴。

李太白雙目寒光陡然暴射,冷冷道:“死人武功,倒有置人於死地的方法。”

說罷,一腳踢起身旁木椅,“先天無形劍氣”同時激射。

紅色“元氣劍”、白色“煞氣劍”、紫色“罡氣劍”、黑色“邪氣劍”不斷激射半空木椅,色彩繽紛的劍氣煞是好看。

片片木屑在半空如雨落下,頃刻間已堆積小山。只聽得霍霍聲響,一柄木劍,竟落在莫問跟前。

莫問撫着木劍,只感木劍還微微炙熱,笑道:“好細緻的功夫呀,死人頭給我如此花巧的雕制木劍,唉,如此心思,若然多年前花在白髮魔女身上,她便早把你想要的寶貝傳給閣下了,真笨!”

李太白負手背後,把說話當作耳邊風,冷冷的道:“你能無師自通揮出‘天仙缺三’,顯然全因‘盜武’關係,如今正好讓我看看剩下的招式,你這天賦奇才的傢伙,究竟能否一樣推算出來。”

劍仙多年浸淫劍招,加上對劍術半生投情,從未遇過莫問如此天份驚人之輩,一方面要殺他,另一方面也好想親身體驗一下,莫問究竟是否真的悟性超凡入聖。

酒逢知己千林少,劍仙碰上劍學上更勝昔年名劍的莫問,也好想在斬殺對方之前,領略出劍學上未有感受過,甚至未有想像過的領域、境界,滿足一下好奇心。

只見劍仙目光如炬,出手如電,拇指“元氣劍”直刺向莫問,莫問翻身起來,拔起木劍,幾個動作清脆俐落的先避過奪命劍氣。

手握木劍,但覺劍柄大小異常適合,劍身的重量和真劍相差不遠。對李太白的武功評價,又高上幾分。

李太白道:“‘天仙缺三’第三式‘後會有期’,來吧!”

左右兩手各出兩道“煞氣劍”,劍勢驚虹般彈射而出,直攻向莫問雙腿間。

莫問毫不倉惶旋身避過,木劍脫手飛出,在半空旋飛急舞,剎那間消失劍仙李太白眼前,反從後刺向其後腦。

莫問猛然向李太白搶攻,拳腳並施,快捷無倫,爲的是要配合從後而來的劍。

原來“後會有期”一式劍招,主要在於前後同時夾攻,要敵人兼顧不了,拆去前面拳招,後頭便被一劍刺穿。

時間配合必須極之周密,相輔相成,教敵人難以閃避,一舉擊殺。莫問果然當下把“天仙缺三”的第三招領悟出來。

只聽到招式名稱便立時創招,強如劍仙也不得不心底讚歎、佩服。

李太白頭顱突往後一轉,盤旋疾飛的木劍被他長髮纏個結實,以發奪劍,木劍再筆直斬向莫問頂頭。

莫問及時雙手合什夾着木劍,解去危機。李太白同時一腳蹴出,把莫問撐飛三丈以外,胸口留下大個腳印。

莫問以木劍作柺杖,嘻笑道:“死人頭的腳好臭,對了,難怪妻子白髮魔女要改嫁劍狂,晚上跟你臭腳同眠,太難受了!”

李太白見莫問竟能把自己的“後會有期”一式,完完全全揮耍出來,又如何能放過這活寶貝!

李太白微笑道:“再試試第四招‘不見天日’。”

“先天無形劍氣”四劍齊發,劍勢恍如蛟龍盤飛,撲噬敵人,莫問面對此等嚇人聲勢,迫得提劍退避。

木劍與氣劍交加,一輪急舞,木劍交織出一個如傘形的劍網,愈舞愈急,劍網也就愈來愈大,繼而拔飛九天,俯衝而下,殺出一式“不見天日”。

“不見天日”一招,在於用劍織出密不透風的暗黑範圍,把敵人困在驚疑、惶惑、懼怯之內,任意誅殺。

李太白霍然跪下,一掌轟向地面,裂地沙石疾飛,如猛鬼冤魂般激射半天。

佛堂古鐘般的劍網,瞬息間被沙石破射得千瘡百孔,“不見天日”一式當下被破解。

李太白猛然縱身躍起,一腳踢飛莫問木劍,道:“第五招‘跨海飛天’。”

失去木劍的莫問,如何再能使出“天仙缺三”,李太白此舉究竟有啥目的?

木劍飛,碰撞四方八面來回折射,莫問也以同樣速度彈射來回,人劍剎那間織成密麻麻的殺陣劍網,把敵人劍仙困死在內。

“跨海飛天”在於人劍合一的超然境界,劍的每一下反彈,都在人的千算萬計當中,每一下發出的力度和角度都必須準確掌握。

精要在乎人,已不在乎劍,但敵人往往以爲把握了劍,便能破招,結果只有慘敗收場。

“天仙缺三”原是劍仙李太白畢生鑽研出來的七式最強劍招,但凡劍招都有其破綻之處,始創者又怎會不懂。

李太白飛身追着莫問,莫問在哪裡,劍仙也在哪裡,“跨海飛天”原要困死敵人,教他迷失在劍網中,惟是用劍者的位置,就是唯一破綻。

劍仙抓緊了破綻,也就立於不敗之地。

忽然莫問一手執住木劍,大喝一聲,揮劍斬出弧狀劍氣,恍如一彎月光,疾劈向劍仙。

劍仙登時呆住,這……赫然就是“天仙缺三”中他參透不了的其中一式,十式劍法中有三式未能創出,莫問綜合五招劍法,卻頓悟創出了“缺三”的其中一式。

對了,莫問已超越劍仙的悟性能力!

劍仙震出合共十指劍氣來抵擋彎月劍光,同時撲衝上前,他決定了,決計不能留下莫問,否則後患無窮。

另一方的劍狂也一樣,疾射夾攻莫問,此子太強,不得不先下手爲強,誅殺當場。

天下兩大高手左右殺來,莫問如何能擋?

不必擋,因爲驚虹急閃,似幻疑真的劍光乍現,劍仙、劍狂同時飛退,攻勢驟然遏止。

劍仙、劍狂雙雙呆住,因爲只是一招,他倆的手心都多出了一個由劍貫穿出來的小洞孔。

鮮血在滴,他倆終於第一次領教“白世家”的“燃燒歲月”!——

第 十 章 多謝你騙我

愛,每人也期待,每人也想擁有。

愛情,更是人世間最溫馨、浪漫的事。

只是,愛戀卻分很多種,苦戀、癡戀、熱戀、狂戀……每種愛戀的感覺也不一樣,每個人對戀愛的感受也不相同。

有人追求被愛的感覺,也有人要逃避被愛情所傷害、欺騙。

若成功覓得真愛,陶醉當中,每一回的熱吻,每一次的擁抱,必然能令你深深的迷醉。

香吻,耳畔陣陣細細的呼吸,更感受到對方一種無微不至的關懷。雙方在臉龐緊貼下,思潮像似牽絲攀藤般交織。

擁抱,更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你給我溫柔,我也給你暖意,相互傳遞,彼此以感覺溝通。

愈是抱擁得緊,愈是能表達雙方的情意。

從熱吻中去感受,從擁抱中去理解。盡情地去細嘗被愛的浪漫,共享受被愛的溫暖。

抱擁熱吻,觸碰對方的身體,感受那隨着呼吸的起伏,期待着四片紅脣相觸交纏的一刻。

千言萬語,也未及深情一吻。

這些感受,於白髮魔女而言,也曾擁有過,但她仍不斷地在期待,只因,在她擁有當中,始終欠缺了“真”的感覺。

莫問方纔把武學的天賦悉數表現出來,白髮魔女都一一看在眼裡,一種無可言喻的欣賞感覺,直涌上心頭,使她再一次去期待被愛的感覺。

“折足先登”、“後會有期”、“不見天日”、“跨海飛天”,“天仙缺三”的七招當中,已被莫問悟出四招,但卻盡被劍仙李太白所破。

只因,這四式殺招,本已是劍仙的招式,他對“天仙缺三”非常明瞭、熟悉。

那麼,又豈有被莫問剋制之理呢?

只是莫問突破創出的全新一招“天仙缺三”,卻輕易把劍仙壓倒,由此證明,莫問確是千載難逢的出色人物。

莫問二十歲,白髮魔女三十來歲,二人年齡相距十多年,惟是白髮魔女的眼神卻告訴了劍仙、劍狂,莫問纔是她最欣賞的男人。

這個男人終於部署成功,他當然明白以一人之力,絕對抵擋不了兩大高手,但他有信心白髮魔女會出手相救。

果然,在最危急的一剎那,白髮魔女從她那如雲般潔白的長髮裡,抽出幼細如絲的劍,一招便連傷劍仙、劍狂,爲他解了圍。

“我從來未欣賞過男人。”

“因夫人未碰上過極出色的男人吧!”

“對,你就是第一個。”

“多謝!”

“你會愛我嗎?”

“你需要愛嗎?”

白髮魔女道:“這個當然!”

莫問道:“那就太奇怪。”

白髮魔女道:“何奇之有?”

莫問道:“這些年來,夫人碰上的兩個男人,都未能帶給你需要的愛,但夫人卻未有強自追尋真愛。”

白髮魔女道:“出色的男人未免太少。”

莫問道:“偏偏夫人是太出色的女人,要門當戶對,又要你欣賞,簡直猶如大海中搜尋一根針,比登天還難。”

白髮魔女道:“上天卻讓我今天碰上了!”

莫問道:“接受夫人未免太危險。”

白髮魔女道:“你怕我的兩位前夫劍仙、劍狂。”

莫問道:“好應該怕吧?”

白髮魔女道:“他並不能傷害你。”

莫問道:“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令兩人難以威脅我。”

白髮魔女道:“你要我把二人殺掉?”

莫問道:“聽來是個不錯的提議。”

難以形容的惡劣氣氛漸漸形成,莫問果然成爲最令劍仙、劍狂討厭,也是給兩人帶來最大威脅者。

劍仙真的有點後悔,他原意是逼莫問創招,創出他自己也領悟不到的三式“天仙缺三”

劍法,才處處留手。只是這小小的利益,卻竟使自己陷入困局之內,難以自拔。

白髮魔女從來未有施展過“燃燒歲月”,但一出招便能連傷劍仙、劍狂,再戰下去,被殺敗甚至殺死的可能好大。

實在不該放過莫問,先前應當全力減殺此子!

一切一切,看來全掌握在白髮魔女手中。

“一夜夫妻百夜恩,說到底,我倆也曾熾熱的愛過,爲何你此刻卻變得如此狠心,竟助這乳臭未乾的小子來傷我。”

說話的,正是劍仙。

劍仙好清楚,情,就是白髮魔女最大的弱點,只要再一次好好的利用,總有可能把劣勢挽回。

“你真的有對我付出過真愛嗎?你是我第一個真心喜歡的人,也同樣是首個把我心碎掉的人!”

說着,眼中泛起點點淚光,飲泣之聲頓時響起,又道:“你倆多年來哪有真心愛過我,咱們之戀在你倆而言,只是爲了得到‘白世家’的絕世武學而已。你倆何曾付出過愛、付出過真心?”

蘊藏着點點的哀傷悲情,斥責之意,直教身旁的莫問、唐芙頓生憐憫之意。

劍仙、劍狂二人同是曾令白髮魔女心傷透的人,聽見她此刻的話,一陣內疚之感油然而生,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話。

兩行淚再也按捺不住,滑過臉龐。

心死,因爲盡力而爲後也未能改變甚麼,心死之前,已受了極大創傷,心纔會死。

白髮魔女滿腔悲傷憤懣之情,兀自縈繞心頭,不住泣訴:“我也是個女人,好想有個真正關懷我、痛惜我、愛我的男人。這一生都缺乏愛,豈不死掉更痛快。”

淚,就如有生命一般,隨着悲痛的說話流下,只是,這些淚水,卻不是來自白髮魔女,而是來自站於身後,把一切說話聽進耳裡的唐芙。

她,雖沒有自發魔女的經歷,但卻同樣從未嘗過被愛的滋味。故此,她絕對明白、明瞭白髮魔女對愛的追求、對愛的渴望。

痛,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又何苦讓自己繼續留下,繼續被別人傷害。她要逃避、她要忘記傷痛,就得要離開這教人心碎的地方。

含着淚珠,搶步飛奔,她要儘快離開,要把這兩個曾傷透她心的男人拋諸腦後。

她的手握住莫問,究竟是她需要莫問,把他一同帶走,還是莫問好需要她,留下來只會被劍仙、劍狂所殺?

翻山越嶺,二人走到了一條渺無人煙的小村莊,站在一間破舊不堪的木屋之前。

白髮魔女用手指着破屋,說道:“內裡的人,就是我在三個月前相識的,他雖只是一名平凡書生,但卻令我感受到他待我的‘真’。可是,此刻的我,卻對愛情全然失掉了信心,怕又再被欺騙。”

“你可以給我證明還有男人可以相信嗎?”

看來愛情的挫折,已把白髮魔女折磨得信心全失,迷失了方向。堂堂“白世家”一家之主,被兩個出色的男人所騙後,竟拋開自身尊貴身份,隨意投向一個陌生男人懷抱。

爲的,就只希望證明,天下間還有男人會真正愛自己。

對方並不知悉她的身份,也就不會因爲意欲奪取甚麼武學而欺騙她了。她要真愛,再不要哄騙,更不要受傷。

莫問踏步走至屋前,縱身入內探究一陣,好快便帶着笑意回到白髮魔女身伴。

莫問道:“哈……,那書生正在埋頭苦讀,沒啥好探究,但他的相貌堂堂,夫人你眼光不錯哩!”

白髮魔女突然一手執着莫問的手,飛身疾躍入屋內,“砰”的一掌把房門轟個稀巴爛。

房中,有兩個人,一男一女,都是赤條條的。

男的是那個書生,女的,是個偷情者。

白髮魔女沒有哭,只低頭道:“多謝你騙我!”——

第十一章 決戰意料外

稱霸“七重天”的“冷血方唐家”,原爲劍仙麾下的四大弟子,爲了迎抗劍狂及白髮魔女,也就聯成一線。

今天,四大家族濟濟一堂,因爲唐芙回來時,帶來了教大家吃驚發呆的師父——劍仙李太白。

一個應該已在九泉之下的人,突然出現。劍仙從來不愛徒兒發問,他只下了一道命令,集合所有弟子。

足以教大家立時疲於奔命的命令,只有劍仙一個閒着,他從“冷血方唐家”的總壇大門開始,慢步入屋,不住的細心觀賞,看一陣,又想一陣,心中的疑惑實在難以消解。

在李太白身旁,是那得悉好多秘密的跛腳唐芙,她一直陪伴着師祖,半步未有離開過。

唐芙隱約感到,她絕對不可能隨便離去,因爲先前在妓院發生的事,看來師祖並不想有人外泄。

爲啥唐芙有此斷定?

因爲在離開之時,劍仙命她把未死的人都殺個清光,從此知道妓院中所發生的一切,只有她跟莫問。

李太白是唐芙心目中的大英雄,但那只是以前,現在而言,李太白在她心中變得極之複雜,更且極其危險。

劍仙在大店之內,轉了好多個圈,忽然站在中央,向着四周望了又望,跟唐芙交談起來。

劍仙道:“這房子好大。”

唐芙道:“對啊,但相比之下,冷殺殺師伯新蓋的房子,又比這總壇更大一點。”

劍仙道:“真的嗎?那你爹的房子又如何?”

唐芙道:“一般吧,比總壇差上少許。”

劍仙道:“‘森羅回地軸,妙絕動宮牆。’我先前還看見外面庭園石壁之上,有近似皇宮內的絕妙壁畫哩。”

唐芙道:“對啊,那是‘賓客圖’,活靈活現,寫得相當出色。”

劍仙道:“你也懂得欣賞?”

唐芙道:“不,只是略識一點點皮毛而已。”

劍仙道:“牆上共有四十八幅字畫,幅幅龍飛風舞,想必也是高人作品,價值不菲。”

唐芙道:“當然了,這些都是爹跟三位師叔伯,花了數年心血,才慢慢蒐集、重金購買回來的,要是他們得知師祖爺欣賞,必然開心不已,快樂得不得了。”

劍仙道:“真奇怪!”

唐芙道:“甚麼?”

劍仙道:“怎麼偏偏都不發生在我身上?”

唐芙道:“師祖爺說的是……?”

劍仙道:“唐芙,你來跟我說,爲啥‘冷血方唐家’在‘七重天’名動驚世?”

唐芙道:“當然是因爲四位師祖爺的弟子,不計辛勞,在這些年來努力開拓‘授徒’、‘收債’、‘保護’、‘押揮’等四大項目生意,致財源滾滾來吧!”

劍仙道:“說得好,財源滾滾來,自然風光。但爲啥人家會找上來‘冷血方唐家’呢?”

唐芙道:“當然因爲咱們四大家族武藝出色,在‘七重天’之內人人敬仰,甚是被擡舉吧!”

劍仙道:“好得很,但‘冷血方唐家’的所有實力、武學,究竟又是從何而來呢?”

唐笑道:“當然都是從師祖爺而來了。”

劍仙道:“哈……,對啊,那就好簡單,這裡的一切,‘冷血方唐家’的一切,也就好應該全歸我所有,對嗎?”

唐芙登時呆愕當場,她於終明白、瞭解李太白所思所想了,從前劍仙醉心武學,也沒有營商才能,一直以來都是平平淡淡的過日子,半點奢華生活也談不上。

外表看來,劍仙是個出世又淡薄名利的絕代高手,實則一直討厭貧苦,又未懂營商之道,故難享榮華富貴。

惟是回到“冷血方唐家”,堂皇的陳設,加上聲威顯赫,從未沉醉過豪華富足的李太白,竟有所決定。

劍仙道:“既然‘冷血方唐家’的一切也因我而來,師祖爺就來個一統大同,從今以後,由我來做大當家,‘冷血方唐家’一切都歸我所有,哈……,唐芙,你認爲如何?”

李太白橫手強奪四個徒兒的一切,唐芙只是個小小徒孫,又哪裡敢說半句不,只好唯唯諾諾的附和。

難怪李太白四處看了又看,看完再看,他認定了一切歸自己所有,竟陶醉起來。

只是劍仙也好明白,自己在營商上實在力不從心,最好選個代表出來,勞苦的一切都交在他手上好了。

奪權、奪盡財寶、資產,只因李太白是師父。

夜裡,“冷血方唐家”的人都先後回到總壇,一一向這位大宗師恭敬磕拜,教李太白甚是痛快。

先是冷家,以首徒冷殺殺帶着兒子冷溫溫、女兒冷柔柔一同向師祖爺磕拜敬禮。三人合稱“冷溫柔”。繼而還有冷殺殺的四位出色徒兒,分別爲原大、毛二、雪三及臭四。

劍仙的突然出現,恍如從死裡復活過來,對冷家而言,絕對是個大好消息。

因爲泠家主要經營的是“授徒”,有李太白坐鎮,聲威自是大大振興,對吸引富戶人家的少年人投入門下,自然大大增強效應,難怪冷殺殺笑得合不攏嘴,不住的在恭賀先師再現。

第二徒弟血風雲也領着血家衆人,先後向劍仙問安,養子血天子,誼子血武神,親生孩子血霸刀,三人同是第二代中的高手,對師祖爺再現,心中一陣混亂。

血家一向獨來獨往,一下子突然有個李太白壓在頭上,以後行事,豈不可能會受到管束?

血天子、血武神、血霸刀之下的第三代弟子,繼有二撇雞、楊咩須、大鬍子;癡肥、人山及老伴;血塊、血淚、血麻瘋等共九人,都長得凶神惡煞,但跪在劍仙面前,卻都恭恭敬敬。

還有三徒兒方家的方天下,妻子葉紅衣,最出色的第二代人物方失神,以及三護法“天地人”,四長老的老君、老佬、老鬼跟老豆,在劍仙面前磕首跪拜,必恭必敬。

最後是唐家了,家主就是劍仙最小的徒兒唐拾義,孩子唐三藏,還有六位遠房親戚,包括唐伯父、唐奶媽、唐表姐、唐四嬸、唐阿姨與唐大佬,濟濟一堂,拜見劍仙李太白。

一時間,總壇匯聚了劍仙門下所有高手,真個老懷安慰,熱鬧場面顯得李太白極是風光。

只是李太白卻沒有交代僞裝死去的原因,既是門主大宗師,又何須向任何人交代。

李太白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發出他的第一道命令:“我答允了劍狂,還有白家,三天之後,來一個徹底解決你們爭鬥的方法。每一方派出第二代的一個代表來,以決戰勝負來定斷一切。”

衆人聞言即時議論紛紛,雖然跟白家及劍狂弟子決戰,“冷血方唐家”早已有準備,只是三天後便決戰,實在太過倉卒。

惟獨只有二個人沒有多大反應,一個是唐三藏,另一個就是方失神,一直以來,競逐第二代的代表,兩人是僅有的最出色人物。

李太白笑道:“本座得悉從來只有一個唐三藏挑戰方家的方失神,哈……,除此以外,還有其他挑戰者嗎?”

大廳黑壓壓一片站滿了人,但卻半點聲響也沒有。其實有信心向唐三藏挑戰的人好多,只是就算戰勝對方,面對方失神,豈不自討苦吃。勉強要戰,也必然敗在方失神手上,又何苦來由。

唐三藏上前踏出三步,高聲道:“師祖爺,就讓我來向方大哥挑戰好了,也許會有奇蹟發生啊!”

臉上帶有詭異笑容,是因爲唐三藏自覺已今非昔比,從前一直敗在方失神手上,是因爲天資未及對方。惟是莫問的“盜武”卻大大提升了他,從莫問身上學得的“天仙缺三”劍招,正好大派用場。

劍仙門下,就以七式“天仙缺三”最強、最凌厲,經莫問指點,他已領悟其中的一式“天地大變”九成精髓,日夜苦練,唐三藏自問已深諳這一式劍招的奧妙,必然殺敗方失神。

對,一招了,一招便要把方失神擊敗。

慌慌失失,爲人處處懼怕的家主方天下,看見唐三藏臉上充滿從未有過的勝利神情,一時間竟彷徨起來。

方失神卻沒有理會老爹,他踏步上前,恭恭敬敬的把手上“仇生”寶劍,交回師祖爺劍仙手上。

李太白笑道:“哈……,這寶貝又回來了,只是我已不必再勞煩它,既已練成“先天無形劍氣”,這寶貝還是送贈給後輩吧!這樣決定好了,兩位徒孫,誰是勝方,‘仇生’便贈予他好了。”

劍仙接過“仇生”,隨手一甩,“仇生”連劍帶鞘便直射插在大柱之上,等待着他的新主人。

大廳裡的人都各自退後八步,騰出一個大圓圈位置,任由第二代的兩大少年高手決戰。

唐三藏信心十足,在“神兵山莊”一役,對方跟太子一戰,實力已露了底,他已掌握十之。

他嘛,卻有一式比莫問更出色的“天地大變”,必然教方失神驚呆當場,一招挫敗。

想啊想,一會兒後,大廳內所有的人都會爲他鼓掌稱頌,他可以奪來“仇生”,更重要的是冷柔柔。

自進來大廳後,唐三藏一直在注視,冷柔柔的一雙眼,視線從來未有離開過方失神。

憑着一式“天地大變”,他要從方失神手中奪得冷柔柔,教一直壓在他頭上的方失神一無所有。

被壓倒、不時恥笑的感覺蠻不好受,“天地大變”,比白無邊出色三倍以上,經莫問指點,自己再苦心磨練,已出色到不得了,也許一來便要斬掉方失神一條胳臂。

心中一直在告誡自己,千萬小心、謹慎、鎮定,唐三藏啊唐三藏,今次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

必須全力一擊,把方失神殺敗。

四周“冷血方唐家”每人的目光,聯結形成一道強大壓力,一會兒的決戰,只會有一個受頌讚者,就是那戰勝者。

方失神、唐三藏同時緩緩的拔劍出鞘,雙目都盯緊對方,恍如一雙兇獸相互拼搏,勝利的將把另一方吞掉。

“天地大變”來了,長劍化作一道精厲的劍光,色彩斑斕,衆人來不及發出驚呼,金虹破空而起,盡展唐三藏的超然自信。

方失神又如何?

他的瞳孔收縮,手上長劍一揮,後發而同至,竟然是一模一樣的“天地大變”方失神怎可能懂得“天地大變”?

“天仙缺三”劍譜已落入白髮魔女手上,方失神難道又是跟莫問學懂這一招麼?

剎那間,原本興高采烈的唐三藏變得神情落寞,有一種極端的失魂,像一片樹葉,被突然而來的大風吹得東飛西轉。

“天地大變”拼“天地大變”,天地大大變動,大廳中不少椅子、茶几都震得碎裂破開。

唐三藏仍未有敗下陣來,他連忙收斂心神,只是乎手而已,只要抵得住一式“天地大變”,他始終不會戰敗。

忘記疑惑、忘記一切,專心一致的破殺,方失神只懂一式“天地大變”,絕對不可能殺敗自己。

思潮起伏之際,方失神已再攻來,師祖爺李太白竟急得叫了出來,只是四個字,卻教四大弟子及唐三藏都呆住了。

李太白道:“捷足先登!?”——

第十二章 失神失魂記

電光火石間,唐三藏轉念千百,究竟爲啥這傢伙竟懂得“天仙缺三”的其餘劍招?自己怎可能抵擋?

只覺雙目抵受一陣厲光,交擊的一劍除帶來沉重之極之失落,還有胸口的劇痛,繼而便是掌聲、歡呼聲。

對,是衆人稱頌的快樂歡聲,只可惜這些稱頌的聲音都全歸戰勝的方失神所有,自己毫無所得。

最令他痛心的,是模模糊糊間,有好動人的鶯聲笑語響起,動聽得教人心甜,只可惜聲音都向看勝利者方失神靠攏,這來自心中最愛的冷柔柔暢快嘻笑聲,已不可能投入自己懷抱。

此戰失敗,唐三藏好清楚,他渴望的一切也就化爲烏有,從此只是方失神麾下的一頭狗!

方失神將生生世世、永永遠遠的呼喝他、指罵他、責難他,當然了,自己竟膽敢向他挑戰。

高傲、自負的表情盡現在方失神臉上,四方八面的恭賀、恭維,不絕於耳。

那笑得合不攏嘴的冷柔柔,一直抱擁着方失神的高大身軀,笑得比最燦爛花兒還要漂亮。

美目流盼,玉頰生春,從心底裡冒升出來的冶豔笑態,加上油然而生的衝動。

旁人看來,似是隨風柳絮,又像愈綻愈盛的花蕾,才子配上佳人,最美的一雙,好教人羨慕。

歡呼聲四起,猝然,火辣辣的一巴掌摑在方失神臉頰上,教他一時呆若木雞,沒有反應。

能有啥反應,掌摑他的是師祖爺李太白,方失神可以怎樣?不錯,確是怎麼樣也不能。

李太白喝道:“我從來不愛問門人問題,你從實招來便是,究竟從何處偷學我的‘天仙缺三’?”

怒氣衝衝的李太白,表現得異常憤慨,教衆人都呆住,既然方失神用的是劍仙武學,從何處學得又有啥重要。

李太白對此道理當然明白,只是他必須來個下馬威,在衆人面前痛摑方失神,給他最大侮辱、青備,也就是間接通告所有人等,在劍仙門下,“冷血方唐家”的真正主人,是他李太白。

就算方失神如何出色,也只是他劍仙門下一員而已,大家要仰慕的,是他,劍仙李太白。

方失神恭敬地道:“是徒孫小時候,師祖爺練劍時,一次意外記下的劍招,大概只得二成神髓。”

李太白笑道:“呵……,原來如此,我來問你,師祖爺先前的一巴掌,摑得你對不對。”

方失神道:“當然對!”

李太白道:“爲啥呢?”

方失神道:“弟子不才,演繹劍法只得二成力量,有辱了師祖爺心血奇招,自然應該掌摑。”

李太白道:“愚子可教也!”

方失神道:“懇請師祖爺再教。”

李太白道:“好,還有五招,一年以後我再教你。”

方失柙道:“敬謝師祖爺。”

李太白道:“你三天之後便要跟姓白的及劍狂弟子決戰,有信心爲本門爭光麼?”

方失神道:“師祖爺說我可以便一定可以。”

李太白道:“劍狂弟子‘五連環’中,以‘貧賤夫妻’最可怕,你以一敵二,只有五成戰勝機會。”

方失神道:“有師祖爺指點,機會必然大大提升。”

李太白道:“哈……,口甜舌滑,好,師祖爺便給你上最寶貴一課,要殺敗‘貧賤夫妻’,必須先殺賤妻!”

方失神道:“謹遵師祖爺吩咐。”

李太白道:“貧夫最愛賤妻,反之賤妻卻極之自負、自信,若賤妻死了,貧夫便會營同瘋狂,失去常性,必然任你魚肉。”

方失神道:“明白了!”

李太白道:“好,跟住的這三天,你找個地方閉關,好好的自我再提升苦練‘天地大變’及‘折足先登’,爲我劍仙一脈爭光,奪魁而回,別教大家失望!”

方失神道:“是!”

從來驕恃自傲的方失神,在師祖爺李太白麪前,當下變得軟弱勢沉,任由指點,跟從前的他截然不同。

雖已貴爲第二代的代表,好應當領導整個“冷血方唐家”,只是李太白的突然出現,令一切都翻轉過來。

被李太白一陣訓示,方失神竟就乖乖的回到後堂去,來個三天三夜閉關練功,甚麼樣的慶功也拋諸腦後。

原來熱鬧哄哄的場面還在繼續,主人翁卻換上了劍仙李太白,大家都爲着慶祝他重生而舉杯痛飲。

四大弟子一一接受訓示,整個充滿歡樂氣氛的“冷血方唐家”,好快便忘掉方失神。

劍仙李太白纔是真正主子,一切榮耀、頒贊,都歸於他。劍仙一來,誰與爭鋒。

那倒在地上落寞的唐三藏,身旁幸有妹子唐芙把他攙扶起來,帶到西廂裡去稍事休息。

失意、失敗的唐三藏,恍如虛脫無異,頭暈轉向,竟三個時辰也未有吐出一句話來。

唐芙也一直閉住了嘴,心中的話,待半夜時份,呆愕的唐三藏稍稍恢復神智,才張口說話。

唐芙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恭喜啊!”

原來悽然悵惘的唐三藏,總算被唐芙的一句話刺激起來,他恨恨的道:“恭喜?

哈……,好一句恭喜,妹子啊,你要恭喜我甚麼呢?難道恭喜我大敗而回麼?”

唐芙喜孜孜的跳了起來,一副甚是得意的樣子,笑道:“恭喜大哥既避過劫難,又大有可能成爲‘冷血方唐家’第二代門主。”

這一番話實在太離奇,唐三藏如何也想不出其中奧妙來,連忙再問道:“你……話裡有啥玄機?”

唐芙笑了笑,拉唐三藏坐了下來,先給他倒來一大杯熱茶,讓他喝個清光,才慢條斯理的道:“三天後方失神大哥跟白家及劍狂第二代徒兒一戰,敗的必然是方失神。”

唐三藏道:“此話何解?”

唐笑道:“好簡單,我跟師祖爺之前剛巧碰過師祖母白髮魔女與劍狂,且親眼目睹三人一戰。”

唐三藏道:“當真?那結局如何?”

唐芙道:“師祖母以一敵二,且同時傷了師祖爺及劍狂,只一招便分出勝負。”

唐芙的話,立時令唐三藏心頭亂震,在“冷血方唐家”各人心中,一直認定劍仙是最了不起的人物,怎麼可能白髮魔女纔是最出色高手?要是如此,她從前又何須奪去“天仙缺三”劍譜?

矛盾的事教唐三藏理不出頭緒來,思而想後,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陷入更混亂的迷惘中。

唐芙道:“哥,別多想了,我只知道師祖爺跟師祖母都必然知道,咱們‘冷血方唐家’中,誰也不可能跟姓白的一戰,兩者相爭,姓白的必然穩操勝券。”

唐三藏道:“你是說,師祖爺回來‘冷血方唐家’,根本是要我們把一切雙手奉予姓白的。”

唐芙點了點頭,冷冷的道:“把‘冷血方唐家’名正言順的出賣了,當然就可以討好白髮魔女,繼而,師祖爺就可以從師祖母身上得到他一直渴求的寶貝了。”

唐三藏道:“是甚麼東西?”

唐芙道:“我想,應該就是師祖母的自家神秘武學。”

再三思量,並不太笨的唐三藏終於有了新發現,劍仙突然現身,除了希望控制已成形的“冷血方唐家”外,還要得到白髮魔女背後神秘武學,方失神只是一隻棋子。

“冷血方唐家”的第二代代表人物,只是被拋棄送死的“磚”,要引回來好寶貴的“玉”。

這一招拋磚引玉,先讓白髮魔女喜悅,拉近夫妻二人關係,再企圖獲取自家武學。

唐芙道:“師祖母在師祖爺假死後,不久便投向對頭人劍狂懷抱,只是師祖爺現身後並沒有討債,爲的就是武功最強的,應該是白髮魔女,師祖爺只得忍氣吞聲。”

唐三藏道:“但白家的代表戰勝了,又把‘冷血方唐家’的一切據爲已有,也不一定表示師祖爺必然獲得甚麼白家神秘武學啊!”

唐芙道:“哥,以咱們倆所知,當然難以全然推算師祖爺的計謀吧,他可以借假死歸隱多年,一直未有出現,耐力比誰都強啊!從前迎娶了白髮魔女,卻未能獲得白家武學,這一回再來,計劃當然縝密周詳,又豈是我們輕易可以得悉。”

唐三藏細心再想,唐芙的話實在極有可能,若一切推論正確,劍仙挑選方失神出來,就是要他去送死了!

只要方失神一死,“冷血方唐家”的第二代代表人物又回到自己身上,就如唐芙所說,好值得恭喜啊!

世事如棋,唐芙的一番話把原來已沉至谷底的唐三藏又喚醒過來,三天後的決戰,也許又會帶來另一番新局面。

難怪李太白對方失神一點兒也不照顧、看重,只呼呼喝喝,方失神啊方失神,你大難臨頭哩!

塞翁失馬,焉知非褔?

唐三藏笑了,失敗原來不一定便一無所有,人應該把眼光放遠一點,他不住的哈哈大笑,笑誰?當然是恥笑方失神的無知!

※※※

方失神又如何?

他把自己困在一個最冷清的廂房之內,獨個兒練功,沒有人敢闖進來,當然,不能打擾他,也是師祖爺劍仙的命令。

冷柔柔好多次想接近、探望,但劍仙說過,誰打擾方失神,便斬殺且禍及一家。

冷柔柔只得擠在大廳人羣中,跟大夥兒一同慶祝師祖爺重出江湖,胡混嘻哈一番。

當“冷血方唐家”中所有重要人物都忘掉了方失神,一個女人卻突然推開廂房房門,出現在方失神面前。

豔色驚天地的她,就是那一回在“神兵山莊”跟方失神擁抱纏綿的同一女子。

兩人親密相擁,吻個沒完沒了,又一次的全然投入溫馨的瘋狂中,教方失神內心激動澎湃。

方失神冷冷的道:“三天以後,我的性命便交在你手上,要生要死,你來安排好了。”

此女嫣然一笑,綻出滿足的笑容來。

她,究竟是何方神聖?怎麼竟連方失神的心也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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