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部 畫中劍

甫入水中,夢兒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暢,俗世煩囂再難進入腦內,這一刻似是回到母親體內般溫馨。

忘記了可人帶來的心痛、東方不平帶來的仇恨、天狗醜人帶來的挑釁,天地如入寂滅,夢兒頓入忘我境界。

時間彷彿剎那間停頓,夢兒身週一片寧靜。

心中只有刀,刀就是生命,刀就是人生的全部。

夢兒是刀?還是刀是夢兒?

依然保持着入水時的直立姿勢,夢兒不想有任何舉動,破壞了如此寧靜的環境出乎夢兒意料之外,現下的他比過去更要清楚自己,體內每一個毛孔都在歡呼,腦筋轉動靈快,功力更見精進。

從這刻開始,夢兒明白到恬靜的重要。

靜爲動的儲力,亦是動的開始,動的終結。

夢兒暗忖,天狗醜人刀法已臻至化境,每一刀都有驚人後着,要勝他便需要破舊立新,棄一貫刀法而不用,創前人所未能。

但要達至如此境界,又談何容易!?

夢兒醒悟到動與靜之間的關係,只要把它融入刀法之中,詭異莫測,百思難破,自己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雙手分別託着“傳奇”的刀尖與刀柄,全副精神集中在“傳奇”上,夢兒要與“傳奇”內的魔力結合,達至刀道最顛峰境界。

首次感到與大自然如此接近,肌膚上的感應可確切知道海水的流向,就連一尾小蝌蚪在身旁遊過,他也可以清晰感受到。

奇怪的是海中滿布食人魚,可是它們卻感覺不到夢兒的存在,恍如把他看成海內的珊瑚一般。

這是甚麼功夫?竟厲害如斯,若是利用它狙殺敵人,對方不知你走近身旁,猝然攻擊,豈非一擊即中。

夢兒無聲無息沉下水底,身體相對處於靜止,意氣周流,呈外靜內勤之象。

無思無意、無形無象、無我無他,胸中混混沌沌,一氣渾淪,全身寂靜達至無極之境。

剛纔消耗的精力,逐一凝聚丹田,引動“傳奇”魔力跟自己同化,夢兒全身冒出的寒氣比海水更甚。

有了“傳奇”的魔力爲夢兒療傷培元,頃刻間,夢兒功力猶勝從前,現下的他絕對有力量勝過天狗醜人。

欠的只是刀法。

刻意領悟刀法,卻誤打誤撞把“傳奇”魔力引爲己用,若不藉此良機創出驚世駭俗的新刀法,夢兒定必抱憾終生。

夢兒是個不屈不撓的人,愈是做不來的事他愈要做,天狗醜人亦是因此而對夢見另眼相看。

用刀者,必須身具霸氣,脾睨天下,刀,才能狂傲地斬殺敵人。

只有不懼挫折,殺盡阻礙自己的人才可發出霸氣,夢兒從小便有那股逼人氣勢,他的人生早已註定踏入刀道。

可惜的是他一直尋不着門徑,直至當日遇上天狗醜人,夢兒有緣初窺刀道的浩瀚空間。

但“傳奇”在手,夢兒仍未有刻意求道,直至天狗醜人再次出現,一重又一重的壓力下,夢兒刀法才得以迅速提升。

人往往便是如此,若非大禍臨頭,或是難題在前,即使刻意提升,也只得些微進境。

天狗醜人浸淫刀法多年,明白每個練刀者必會遇到的障礙,不住向夢兒挑釁,施加壓力,要他在短時間內迅速提升。

以外來力量去改變一個人,天狗醜人稱它爲“外力提升法”。

夢兒雖不甘心敗於天狗醜人刀下,但他卻明白對方心意,若非他的出現,自己的刀法亦難有新的突破。

只要一天打不過天狗醜人,自己豈非可無盡止的提升。

但夢兒卻不住排斥這種想法,自己的人生怎可依靠他人來提升,要成爲一國之君便必須憑雙手去建立。

“外力提升法”固然好,但絕不適合用在夢兒身上。

那便是夢兒躍入水裡的動機,要勝天狗酸人需要靠自己,要想出必勝的刀法便需要“靜”。

用心去感應海中游魚暢泳,水內的暗涌緩急流動,夢兒要創前人未有的刀法,好需要大自然的事物來借鑑。

從野豹中領悟出它的悍勇,從禿鷹中領悟出來的活靈,這些刀法都是剛勁十足,卻獨欠陰柔。

天地萬物皆陰陽相濟,孤陽不生,獨陽難活,夢兒要創出絕世刀法,如此簡單的道理怎可能不懂。

天下陰柔之最,莫過於水,要學柔力,夢兒惟有到水中參詳。

一羣羣食人魚不住在夢兒身旁遊過,牽動的水流在腦海幻化出無數奪命的刀招不要不要不要,竭力把想到的刀招全部忘記,夢兒需要的不是刀招。

他要的是刀意。

腦海仍在想,突然夢兒心生警兆,他感到有人在他身後處躍入水中,不消多說,他當然便是天狗醜人。

天狗醜人要夢兒迅速提升,刻意縮短了予夢兒思考的時間,多餘的深思熟慮,只會窒礙夢兒的刀法。

必須用最短時間,逼發夢兒最高潛力。

“武士道”刀氣森寒如霜,在海中橫揮一斬,發出刀勁已結成寒冰斬向夢兒。

雙目緊閉,天狗醜人的出現似乎也沒有驚動他心靈的平靜,夢兒手握“傳奇”以極之緩慢的速度往上揮斬。

冰寒刀勁斬向身體,卻被緩慢之極的“傳奇”截下,妙至顛毫的一刀恰好把冰寒刀勁粉碎。

截擋敵招的“傳奇”仍未有停下,在夢兒手中舞出至慢至柔的刀招,慢得叫人討厭。

如此緩慢的刀招如何殺人!

殺不了人,卻殺得了魚,只見“傳奇”不住劈斬,目標卻不是天狗醜人,而是在他身旁游來游去的食人魚。

在水中以刀殺魚絕非易事,原因是游魚可憑着斬來的刀勁借力避開,得以自保除非能斬出快疾一刀,快得比自己的刀勁還要快,游魚才無法閃避,任由斬殺現下夢兒斬出的刀招,卻慢得連小孩也能輕易擋下,靈活的游魚爲何偏偏避不過夢兒的刀招?

不是不避,而是感應不到又如何去避。

天下間有兩種最恐怖的刀法,一是快得肉眼難辨,即使已斬進身體敵人還懵然不知。

另一種便是慢得無聲無息,毫無殺氣可言的刀法。悄然進入敵人範圍,一刀斬殺,發現時已來不及閃避。

夢兒閉上雙目,背向敵人,以水流感應身後天狗醜人與魚羣的存在,再以“傳奇”把食人魚逐一分屍,卻惟獨不傷天狗醜人。

此舉無異是向天狗醜人示威,夢兒要告知對方他的武功已更上一層樓。

天狗醜人看着身旁愈益擴大的鮮血,眼神流露出欣賞與恐布的複雜矛盾神情。

怎可能,此小子只花了短短時間,竟領悟出上乘的刀道來。

叫天狗醜人驚訝的不是夢兒殺魚的刀法,而是夢兒殺魚的決心。

從游魚的動態中領悟刀法,天狗醜人仍有跡可尋,但夢兒把游魚殺了,豈不已破除游魚悟出刀法中的侷限,揮出的刀法再無跡可尋!?

沒有常規的刀招,便是沒有破綻的攻勢,夢兒的成長速度比天狗醜人想像中還更快。

夢兒在武功的悟性果然比莫問優勝,常人要苦思三、兩年的道理,夢兒在一瞬間便已想得透徹明白。

人要提升突破,只有兩個方法,一是行別人行過的道路,但最終必然沒甚麼成就。

二、便是破舊立新,開創先河,叫人無法從舊有的軌跡去推想。

夢兒做到了,所以這刻的他,天狗醜人絕對無信心戰勝、壓倒。

雙雙躍回岸上,夢兒把“傳奇”收回鞘內,顯然是不想再戰下去,他不是要創驚世刀法阻止天狗醜人搶奪“罪十八島”的財寶嗎?

雙目凝視天狗醜人,夢兒全身渾無半點殺氣,心中更生出一股豪邁壯志來,不住仰天狂笑。

在夢兒笑的同時,天狗醜人亦不遑多讓的狂笑不已,二人都生出一種惟有男人才會有的感覺。

識英雄重英雄!

夢兒笑道:“我想勝過你。”

天狗醜人笑得更放縱的道:“有很多人都想勝過我,不單只是你,但他們都已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夢兒收斂笑容,一臉堅定的道:“我想在刀法上勝過你,希望你能留在我身旁助我打天下,作我的磨刀石。”

從沒想過夢兒對自己有如此要求,更沒有想過他會對自己如此低聲下氣,一直崛強的夢兒竟有此舉動,叫天狗醜人好生意外。

二人若是再次交戰,要在刀法上拼個高低,孰勝孰負,天狗醜人也委實難料。

但現下夢兒卻爲讓他好下臺而作出請求,可見成長了的不只是夢兒刀法,還有夢兒的性格。

天狗醜人心想:“自己既受小白之託傳夢兒刀法,那個諾言當然要達成,更且留在此小子身旁未嘗沒半點好處,他刀法突飛猛進,助他提升時自己亦可同時提升,一舉兩得……”

想到此處,天狗醜人再不作考慮,縱身躍上“神龍艦”,冷冷的道:“不要給我有殺你的機會,到了那時你必定後悔。”

命人把“罪十八島”上的財寶盡數搜出,夢兒亦躍上“神龍艦”,昂首四顧,心中頓生萬千感慨。

夢兒一生孤單,自少只想着如何憑雙手打出一條光輝道路來,哪有想過自己身旁會有三個實力非凡的同伴。

刀法如神的天狗醜人、冷酷孤僻的天恨,還有永遠無法猜知內心在想甚麼的白毛人。

三個都是獨當一面的高手,如今全都是夢兒的夥伴,怎不叫夢兒高興得熱血沸騰躍上船杆,傲視煙波水淼的大海,大地彷彿已在夢兒腳下,有三人相助再加上白雪,成王成帝的時機看來已不遠。

面對天狗醜人、天恨、白毛人這無敵的組合,恐怕連小白也大感頭痛,現下夢兒已全身充滿着澎湃的自信。

夢兒忽地又拔出“傳奇”,喝道:“天恨,拔劍。”

太高興了,夢兒很想發泄,他很想告知天下,如今的夢兒能力絕對勝過莫問,他甚至可以代替小白統一王朝。

“傳奇”凌空劈下,疾斬天恨,夢兒怒吼一聲,一道白芒直射而下,大有九霄龍吟氣勢,像要舉世仰望。

吼聲過後,刀勁力壓而下,刀氣幻化出一條盤飛蛟龍,張口怒噬,這一招不正是“聖上刀法”的第一刀“一遇風雲轉化龍”?

刀勁爆出光華令天恨不敢直視,自然低下頭逃避氣勢,若不去擋,當飛龍撲下時,瞬間將生命吞噬。

天恨當然明白此招的可怖,不去面對是畏懼在其威勢之下,“皇者之劍”鏘然出鞘,疾揮速斬,屠龍無悔。

從太子處盜來的一式“聖上刀法”,夢兒如今身具王者之氣勢比太子更甚,飛龍似是真實,無懼天恨殺劍。

豈料天恨擎劍撲斬飛龍,把龍身斬碎千段萬段,“一遇風雲轉化龍”輕易便被天恨破解。

怎可能?夢兒刀法大成,刀招怎會如此輕易被破。

屠龍不代表破招,夢兒身法未緩,疾轉如輪,以自身化成龍形撲斬天恨,意態瀟灑,舞動有致,宛若游龍,舉止之嫺適飄逸,就如提筆妙揮,隨手舒捲一般漫不經意。

真龍未死,刀招又再重生,“聖上刀法”在夢兒手中表現得比太子更爲出色,龍氣似有若無,天恨以爲破招,豈料龍氣重生,緊捆身體,天恨敗得無話可說。

場中最震撼者,並非天恨,而是天狗醜人,夢兒的刀法已包含了豹的悍勇、鷹的快疾、魚的活靈,若接招者是他,也會敗下陣來。

在“天皇帝國”時天狗醜人已知天恨武功高低,剛纔還想他能跟夢兒鬥上三、四百招,怎知道一招便敗。

夢兒心內有股前所未有的喜悅,勝了天恨就像勝了莫問,踏上天人之路,要統一天下,在他心中已屬易事。

眼下正是回到小白身旁的最好時刻。

第 二 章 瘋癡報血仇

愛,每個人也期待、每個人也想擁有。

愛情,更是人世間最溫馨、浪漫的事。

只是愛戀卻分好多種,苦戀、癡戀、熱戀、狂戀……每種愛慾的感覺都不一樣,每個人對戀愛的感受盡不相同。

有人追求被愛的感覺,也有人要逃避被愛情所傷害、欺騙。

愛情,到底是甚麼?

愛情是永恆的回憶!

若成功覓得真愛,陶醉當中,每一回的熱吻,每一次的擁抱,必然能令你深深的迷醉。

香吻,耳畔傳來陣陣細細的呼吸,更感受到對方一種無微不至的關懷。雙方在臉龐緊貼下,思潮像似牽絲攀藤般交織。

擁抱,確是一種奇怪的感覺,你給我溫柔,我也給你暖意,相互傳遞,彼此感覺溝通。

愈是抱擁得緊,愈能表達雙方的情意。

從熱吻中去感受,從擁抱中去理解,盡情地去細嘗真愛的浪漫,去享受無盡的溫暖。

抱擁熱吻,觸碰對方的身體,感受那隨着呼吸的起伏,期待着四片紅脣相觸交纏的一刻。

熱暖氣流交纏,各自的心跳聲也讓對方同時感受,如此親近感覺,自是親切得很。

擁抱得久,一旦分開,失卻暖流,親近感受,若有所失,忽爾空虛起來,失落感最易令人墮入迷惘中。

因此,熱烈的擁抱,只願永不分離。

可是今天的“草廬”內,一對原本深愛着對方的夫婦,從今以後也不可能再相愛……

熱烈的擁抱,再感受不到暖意,情深的一吻,再沒有傳來熟悉的呼吸聲,那個被擁抱熱吻的人已不可能再作出任何反應,只因“她”經已是一個死人,一個被破分爲二的死人——笑天算!

緊抱着再沒半分溫暖的屍骸,雙手沾滿了愛人的鮮血,任小丙再如何堅強,那被憤怒弄得通紅的雙目,也按捺不住滴下傷痛欲絕的淚水來。

滑過了面龐,滴在愛人的臉腮上,情深的淚水盡顯無限愛意。

除了小丙以外,同樣深愛笑天算的小黑,雖雙手摺斷,不可能擁抱愛人,但卻並不表示內心不傷痛、不憤怒。

傷痛化成怒火,怒火衍生殺意,仰天狂吼,殺意凜冽,一雙血目緊盯着敵人,教人不寒而慄,不自覺的連連後退。

所有“天法戰兵”無不心怯,只見猶如瘋獸的小丙、小黑,“呀!”的一聲暴喝,颳起大風,人如箭,風如刀,張開兇獸般鋒爪利牙,直撲噬向殺妻仇人皇上皇殺氣暴現,洋洋得意的皇上皇面帶笑意,像是甚欣賞心血傑作,嘻嘻笑道:“來吧!兩個笨人終於來送死了!”

退,迴旋的退,繞着小丙、小黑而退,保持着距離,面帶嘻笑,就像在恥笑着二人的無能。

如此嘻笑,把原來已極盛的怒氣推至最高峰,小黑、小丙二人雙目紅得像要爆出血水來,只因眼前所見,已是絕對不能容忍。

目不轉睛的緊盯着皇上皇,見他刻意迴旋退走,退至一衆“天法戰兵”跟前,爲首的餘火、餘塗竟……!

原來已被破分爲二的笑天算強被兩人猛力撕扯,斷臂、折腰、斬腿、劈肩,簡直瘋了似的分屍。

殘酷手段教本已無比傷痛的小黑、小丙淚如兩下,滿腔怒火爆發,絕不可能饒恕皇上皇性命。

可是在才智謀略上,皇上皇總是比別人優勝,刻意吩咐餘火、餘塗二人把笑天算屍首肢解,爲的就是要激怒小黑、小丙二人憤怒得失態、失控,震怒得喪失理性只要兩人理智盡失,早已準備就緒的弩箭手便能發箭攻擊,教二人墮入萬劫不復之地。

皇上皇果然是皇上皇,總是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後着。

數百“天法戰兵”分列兩排,取出弩箭,系在左臂之上,不由分說,前排弩箭手立時射出致命箭矢直撲小黑、小丙二人胸膛。

簇是鋼製,長三寸,尖銳破空,筍是竹製,破削四根爲一股,黏合成杆,纏上絲線,塗漆而成;箭羽用鷺,效能最強;箭舌平衡用鐵,合成便是弩弓最具殺傷力的利箭。

利箭破空射出,小黑、小丙二人驚呆間來不及反應,數百道銀光猛地沒入二人胸膛。

穿心勁力把二人逼退,甫一動身,背部即傳來一陣劇痛,與胸前的痛楚不遑多讓。

是箭,原來背後又同時埋伏下數百“天法戰兵”,手持弩箭,伺機從後擊殺二人。

利箭銳利如劍,擊得小黑、小丙後仰前合,狼狽不堪,痛楚將原來呆滯的二人喚醒過來,腦中精光掠閃,懸空挺掌轟出,小黑撐腿迎擊,借力回彈,分頭攻向前後兩排“天法戰兵”。

突如其來的反擊,素有訓練的戰兵立時彎身再度射出利箭,前排利箭射出,後排迅即接上,動作配合井然有序,顯見訓練有素。

數百利箭插於胸膛,撕心裂肺痛楚教小丙、小黑二人狂態盡現,怒火焚燃下全不理會自身傷勢直攻殺向“天法戰兵”。

揮手斬殺,功力遠勝戰兵的小丙,頃刻間已把數十戰兵性命掠奪,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大軍中登時生出一個鮮血漩渦,不住的擴大,小丙的殺意愈來愈濃,場面當真教人觸目驚心。

可是“天法戰兵”也絕對不容易對付,剩下的戰兵立時反方向旋動,迅即形成相反漩渦。

兩大漩渦對流,勁力有別,轉眼間小丙已被困鎖於戰兵陣中,迥旋而行的戰兵不斷髮放利箭,小丙迎擋不及,傷勢愈益加劇。

反觀小黑,情況跟小丙沒多大分別,同樣被困在戰兵羣中,利箭如雨灑下,小黑無奈只得運起護身罡氣,硬擋來箭。

惟是弩箭勁力之強,絕難抵禦,擋得胸來背中箭,前後兼顧不暇,小黑已被擊得傷疲不堪,腿、腰、腹均被利箭破穿,鮮血不住溢出。

二人同時被困,站在一旁的皇上皇不由得從心底笑了出來,狀甚欣賞自己的精妙佈局。

早已吩咐餘火、餘塗兄弟二人準備就緒,佈下弩箭殺陣,若然把小黑、小丙、笑天算三人斬盡殺絕,再加上奪來“天鷹城”,如此大功勞定能令伍窮重重有賞,從此便能於“天法國”中站穩陣腳,建立大業。

大功勞看來已成皇上皇衰中之物,一直站於一旁的方失神、江南、夜叉三人,心中既恐功勞被奪,又懼惹怒伍窮。

萬分怯懼矛盾,既不可出手相助皇上皇,更不能坐視不理,一時間不知如何去應對如此局面。

忽地傳來一片廝殺聲,只見小丙、小黑二人猛地殺出一條血路來,把原來被孤立的劣勢扭轉過來。

一聲不響,小黑向小丙打了個眼色,猛地揮出發刀,如箭擊出,直纏卷向小丙背項的箭矢尾部,一扯而斷。

箭尾折斷,遺下利簇深陷於小丙體內,小黑騰身而起,雙腳撐出,蹴向小丙背門。

勁力暴吐,陷於體內的利簇登時破體射出,帶出一道長長的血線來,直取“天法戰兵”。

利簇攻來,數十“天法戰兵”立時應聲倒下,原本排得密密麻麻的弩箭殺陣登時破出缺囗。

缺囗呈現,殺陣已被擊得潰不成軍,有恃無恐的“天法戰兵”目睹情狀禁不住生起懼意,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數步。

惟是他們的退,卻絕對躲不過被殺的結局。

小黑勁傳發辮,猛地搖頭旋動,捲起四周沙百塵土,運成漩渦。傷疲不堪的小丙提勁挺掌相助,把沙百纏捲成盾,蓄勢待發。

猛力一推,沙石盾登時爆散,沙石擊飛,直射戰兵。

驚呆間,戰兵無從閃避,死傷無數。

剩下的“天法戰兵”陣腳大亂,平地凜冽殺氣涌現,直掩面龐。瞪目所見,原來殺氣來自二人,怒火充盈的小黑、小丙。

只見二人蹬空而來,殺氣騰騰如狂電震怒,血目猶如兇獸一般,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要吞噬所有生命。

愛妻被殺,可惡的“天法戰兵”更把其屍首破碎,滿腔怒火已再不能按捺,怒目緊盯着仇敵,露出兇光,戰兵們確實感到,二人義憤填膺追討血債之心,勢要以血還血、以命填命。

小黑、小丙心裡清楚明白,以現在的瘋狂狀態,合二人之力,要殺皇上皇絕對不是一件難事。

但假若方失伸、夜叉、江南三人助拳,把形勢扭轉,要從險中取勝,便比登天還要難上千萬倍。

可是奇怪的事情遽生,教小黑、小丙二人驚訝。

站在一旁的方失神等三人兀自退後,顯然不欲參戰,似要跟無情的皇上皇劃清界線。

表面上不欲跟皇上皇爭功,實際上卻是另一回事。

不加以援手,說到底也就是希望皇上皇死於小黑、小丙手中,再乘二人力竭之際,一舉斬殺,掠奪更大的功勞。

皇上皇見狀,哈哈大笑起來,笑道:“哈!哈!好呀!原來你們如我一般,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方失神等三人全沒有理會皇上皇的說話,彷彿聽不到似的。

皇上皇又再大叫道:“哈……,對呀!你們不助我是對的,就看我如何大開殺戒吧,別眨眼啊!”

笑意收斂,轉頭緊盯着小黑、小丙二人,喝道:“他媽的大蠢才呀!愚蠢得以爲憑你倆的功力便能把我殺掉嗎?我殺得你倆的女人,也同樣可以殺掉你們,來吧!”

絕對的局傲、自信,從來就是皇上皇的性子,隨橫刀習武多年,武功猛然提升,更有百分百信心擊殺二人。

皇上皇拔出“奪愛”,挺臂高舉,眼前小黑、小丙二人猶如着了魔一般,狂態畢呈,如瘋似癩的撲噬過來。

反觀皇上皇仍是一派鎮定,自信心叫他不懼任何敵人。

“奪愛”一動,“死有葬身之地”經已揮出。

豪氣揮灑,殺力猶勝當年橫刀,殺意蕡張,沙石突然分成兩行瘋狂掩噬,皇上皇的“死有葬身之地”,以碎石葬小黑、小丙,一式殺人,不留情、不留餘地。

橫刀成名絕技,如今揮在皇上皇手上,殺力更盛,豈同凡響,小黑、小丙二人倉惶閒竟呆住不懂反應。

碎石把全身掩沒、埋葬,中間拱起,就似是墳墓一樣,一切生命氣息不復存在皇上皇反手握刀,刀尖向地,高高舉起一刀便插向沙石堆上,完成“死有葬身之地”的最後步驟。

刀尖插下,異象頓生,原先把小黑、小丙生葬的碎石堆,竟平白升起一道阻力,將“奪愛”滯住,再不能破土而下。

阻力究竟從何而來?

第 三 章 百姓人情暖

皇上皇揮出父親的成名絕技“死有葬身之地”,殺力猶比昔日橫刀更盛、更霸,意從心發,揮刀斬殺,盡炫內力,教一衆在旁的“天法戰兵”無不佩服這位主帥的厲烈悍招。

高手拼搏,勝負生死決於毫釐之間。

碎石塌下,殺力沉厚,殺意狂盛,小丙、小黑二人霎時間完全受制於強招之下,處於被動。

逃不過、擋不了,碎石猶如傾盆大雨,鋪天蓋地,一瞬間已把兩人掩沒,埋於石堆下。

“奪愛”插下,完成殺招的最後步驟,可是刀尖甫觸及碎石堆頂處,驀然間生起了從未有過的怪異。

異象驟生,原來應被一刀插死在碎石堆中,再拖出長長鮮血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奪愛”反被一股莫名的勁力阻截了殺勢。

那股勁力的來源,顯然是來自石堆中的小黑、小丙,身處劣勢,被活埋的情況下,作出最後的反抗……!

正驚呆間,呼見石堆猛地生起了一個細小的漩渦,恍似有生命般不住擴張伸延,愈旋愈大、愈旋愈快,滯住了“奪愛”之勢,破解必殺的“死有葬身之地”。

眨眼間,整個碎石堆的頂處,已變成一個漩渦模樣。漩渦更且發出一股無形迫力,把碎石震飛旋開。

漩渦魄力未能把皇上皇及“奪愛”迫開,只僅定住了刀勢,不進不退,懸空凝身,互鬥內力。

雖以身負重創,但合二人之力,小丙、小黑依然能與皇上皇抗衡,鬥得旗豉相當,難分難捨。

說時遲那時快漩渦之勢突然往上伸展,直朝刀刃捲上,勢如惡虎噬兔,把刀刃一噬而盡。

皇上皇暗吐手勁,把卷纏刀刃上的碎石震開,可是依然未能把“奪愛”抽離,懸空定住。

碎石激飛,掀起塵霧,一時間未能視物。

皇上皇運勁驅散塵霧,瞪目所見,原來“奪愛”刀尖已沒入小黑胸膛之內,入肉寸多,但卻再不能刺下去。

只因站於其身後的小丙挺起雙掌按於小黑背上,輸入內力,合力對抗“奪愛”殺勢。

皇上皇雖強,但面對着二人合力,也自然佔不上半分優勢。可是把皇上皇的殺招截擋下來,本已傷疲不堪,全沒反抗之力的小黑卻未能乘勢搶攻殺去。

無力反抗,身後的小丙猛然長身而起,翻飛躍前,運起全身氣力聚於右拳之上,直奪皇上皇。

強招攻來,皇上皇不慌不忙,騰身掠後遠避。

小丙奮力趕上,原來不可能的迅疾身法,如今竟被其發揮出來,速度教人驚訝愛妻被殺,小丙的憤怒已非筆墨所能形容出來,迫使他突破從前疇範,提升殺力。

迅疾身法,教皇上皇應接不暇,重掌已轟至面龐。

勁力吐發,殺力澎湃,皇上皇整個人應聲退飛老遠,去勢急劇,幾個翻身,才能勉強穩住身子落回地上。

小丙未待皇上皇回氣,便施展快身法再度殺上,誓要手刃仇人。

殺氣撲面而來,皇上皇高舉奪愛,揮出一式殺招……

招隨心而發,昔日曾斬下笑三少頭顱,闖下彌天大禍,父親橫刀擔心皇上皇性命難保,故隨心意創下新一式殺招,更傳予兒子,截擋他日小白來報殺父深仇,救其性命。

對了,這一招正是“橫刀奪愛”!

斬出殺力極強一招,直劈小丙,刀勁破氣霸殺,刀光籠罩,裂濤驚雷般震出無極刀勁煞氣。

“橫刀奪愛”挾雷霆萬鈞之勢破斬而下,間不容髮,小丙從刀芒中驟見皇上皇人刀合一,迴旋轉動,幻化無數刀影,旋斬疾劈,人如風,風如刀,風中有刀,刀中有悲!

雙雙提刀力拒,拼個星火四濺。

小丙被刀氣困住,已覺氣息微窒,下盤難穩,惟有不斷御力後退。刀勢或黏或引、或擠或按,均未能緩住兇猛殺力漩渦,身體更被帶動得東歪西斜,可見殺力之強。

腳步錯動,刀勢連綿不斷,如白雲行空,漩渦一個未完又生第二個,殺力似是無窮無盡,驚心動魄。

人刀合一,心無雜念,刀法出神,揮出精髓之最,臨陣以意御刀,萬化千變。

盡是刀法最精奧,倘若稍稍心有拘囿,刀法便不能純,殺力便未能達致凌厲狠辣。

小丙只覺一個又一個的大漩渦在面前轉動,連綿不絕,發出蝕骨寒氣,把他困得無從擺脫。

手執大刀弧劈拖斬,全力拆招,奮力迎擋,可是“橫刀奪愛”殺力之強,實難抵擋,逼得小丙不得不節節後退。

皇上皇突然幻化攻勢,漩渦一變爲五,各自含有一套不同旋動之法,殺力有陰柔有剛勁,縱橫多變,奇幻無方,瞧得人眼花撩亂。

小漩渦正反斜直,迥旋挫斬,小丙提刀擋格。漩渦前後有序,順勢攻來,殺力連綿實難以抵擋。

人旋刀轉,皇上皇已不在刀陣漩渦中,不見人影,旋陣疾劈,如輪般衝斬向小丙。

強招臨近,小丙不住後退截擋,可是胸口突如其來的一陣錐心痛楚,直教他再也支持不住幾乎崩潰。

胸口之痛,乃是來自“橫刀奪愛”,小丙在不知不覺間,原來已被皇上皇斬中痛,撕心裂肺的痛,教小丙一時間滯住了攻勢,未能再度衝殺。

可是這種痛楚,又怎能與目睹愛妻身軀被破分之痛相比?

想到這裡,小丙噙着滿眶淚水,強忍着撕心的痛楚,奮力前衝,再度攻殺。

完全不理會傷勢,傷上加傷的小丙,血流如泉涌,卻仍揮出前所未有的殺力,直劈皇上皇。

皇上皇大叫道:“來吧!來吧!大蠢才,就算讓你能進攻到我,你這大蠢才也只會流盡鮮血而死呀!”

挑釁的說話,皇上皇非但沒有迎上殺招硬擋,相反身形閃動後退,顯然要與小丙遊鬥。

怒火中燒的小丙如瘋似狂的追趕,可惜身負重創的他當然未能趕上皇上皇速度奮力追趕,只見皇上皇竟繞身退至夜叉與江南身後,藉二人作掩護。

論才智謀略夜叉、江南絕對不及皇上皇,加上江湖煉歷太淺,故此未能洞悉其背後詭計。

兩人正滿腹疑惑不明所以之際,只感到背後突然傳來一道勁力,將二人同時擊飛,直朝小丙撲去。

來自皇上皇的勁力,二人猝不及防被轟飛激射。驚覺眼前有一雙血目凝視着自己,教人心中發毛,不寒而慄。

同時間小丙身後又多添了另一雙血目,那是小黑,他同樣沒理會自己的傷勢已乘時聯合小丙,共同殺敵。

早已心生懼意不知如何應對的夜叉、江南,本能叫他們欲取刀刃截擋來勢,惟是這個算盤卻不可能打響。

手甫動,已被一條長鞭所纏,不,不是鞭,而是辮,來自小黑的長髮辮。

身法冠絕武林,小黑瞬間已逼近二人,搖頭揮辮,兩手登時被緊緊纏住,勁力一扯,“敗刀”、“天煞”登時甩手飛脫。

小丙從後躍起,一手緊執着“天煞”,反之“敗刀”則依然繫於小黑辮中,以長辮御刀。

長辮猶如靈蛇一般舞動,揮得“敗刀”如同輪轉,配合小丙殺招,相互補給,直攻劈殺皇上皇。

算計不了的突變,小黑、小丙竟能把神兵奪過來,更乘勢震開夜叉、江南,攻向皇上皇。

媽的,這兩個大蠢才果然不能小覷,可是這又如何?憑你怎樣了得,總也只會死在我皇上皇手下!如此大功勞問誰可阻我?

強招攻來,皇上皇不慌不忙、不閃不避,眼前小丙、小黑二人胸膛、四肢不住溢出鮮血,原來的傷勢經現下一動更是加劇,情況絕不樂觀。

皇上皇刻意避退不去硬拼,就是要採取遊鬥之術,令小黑、小丙全然崩潰,流盡鮮血而死。

縱算僥倖死不了,只要他們力盡暈倒,帶回“天法國”,伍窮想必也會賜下大賞,大功勞依然是我皇上皇囊中之物。

迂迴而退,小黑、小丙二人追趕劈殺,消耗體力更是急劇,漸呈疲態,氣喘如牛,豆大的汗珠滿布額上,顯見距離崩潰不遠!

皇上皇見狀,哈哈的大笑起來,笑得淋漓盡致,笑得詭異莫名,笑道:“怎麼了?兩個大蠢纔再沒有氣力戰下去了嗎?那麼又怎能爲你們的愛妻報仇啊?來,給我鼓起那大蠢才的勇氣,再來戰吧!大仇人就在你們眼前,快來殺我吧!”

話語間,皇上皇已走至笑天算屍骸跟前,不由分說的重腳踩下,把原已只剩半片的頭顱踏碎,給笑天算來個徹徹底底的死無全屍!

頭顱爆破,溢出腦漿、鮮血、骨肉方塊,如此殘酷的手段,教小黑、小丙二人變得更加瘋狂,理智盡失。

皇上皇笑了,只因他的計謀已得逞,要是他們瘋狂的劈殺過來,體力負荷不了,崩潰也就是唯一的下場。

事已至此,留下二人的性命經已無甚作用,那便給我皇上皇來個一刀斬殺,了結兩個大蠢才的性命吧!

“怒意一刀”斬出!

氣勢如惡浪滔天,殺氣騰騰如雷霆震怒,殺意凜冽更盛,猶如雷轟破臉而來。

“當!”的一聲巨響,“敗刀”、“天煞”應聲脫手震飛,二人即如斷線風箏般被打飛開去。

全身四肢已再沒有半分氣力,身體變得麻木,狠狠的重撻地上,再沒半點還擊之力,倒地暈死過去。

皇上皇緩緩步近,正欲舉刀劈殺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強烈聲勢,滯住其殺還有甚麼人來救?

回頭望去,來的竟是一大羣百姓,全數來自“天鷹城”的老弱或婦孺,爲首的就是笑少三。

“天鷹城”以團結見稱,百姓互助互愛,城主被敵方追殺,村民當然義不容辭的來援助。

雖然“天鷹城”的重心人物一直也是小血海,小黑、小丙看來並不太過重要,但次要的人往往便與百姓有着更友好的關係。

在笑少三的呼喚下,所有百姓亦義無反顧的前來相助,置生死於度外、視死如歸的保護城主。

小血海性子剛烈,一生只求利益得失,全然不懂人與人間的微妙關懷,反之小黑、小丙卻絕對取得民心。

一衆百姓擋在皇上皇面前,誓死保護兩位城主。

皇上皇道:“好熱血的關懷啊!可是這卻是我最討厭的,討厭的便不可以留在世上,都給我殺!”

皇上皇一聲令下,衆“天法戰兵”皆拼命的衝前廝殺!

毫不留情、毫不動容,瘋狂的“天法戰兵”如着了魔一般拼殺,衆百姓面對訓練有素的戰兵,殺力自然不及,一時間場面變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空氣中也充滿了血腥。

廝殺痛叫聲不絕,小丙、小黑從暈死中甦醒過來,甫睜眼一望,只見漫天飄散鮮血、頭傾,內心絞痛不已。

高聲狂呼“不”,欲命令停止廝殺,可是所有百姓卻擁着戰兵羣,口口聲聲叫小黑、小丙兩人快快離去。

小黑、小丙不忍離開,誓與百姓共同進退,可是冷不防頭頂受到一下猛烈敲擊,金星迸射,眼前烏黑,再度暈倒昏死過去。

是笑少三,原來是他向小黑、小丙頭頂轟下重拳,教二人暈倒,從而順利挾着二人離開。

揚起長鞭,笑少三已挾着二人策馬遠逸!

第 四 章 愛早已存在

秋。

秋色染紅了楓林,楓林在羣山深處。

沿着接連“劍鞘城”的山路向東走約二十里,有一座巍峨挺拔的山峰。

山上盛放各式各樣的野杜鵑,在陽光下顯得一片嬌豔,紅紅的、幽幽的,山風輕輕吹拂,一簇簇的花瓣迎風搖曳,順着山勢延綿開去,真的又紅又香令人陶醉。

一片嬌麗豔紅的顏色下,有一點碧綠,對山遠眺,這一點碧綠顯得份外蔥翠耀目。

綠色來自山腰一座雅緻的“避世亭”,小亭的樑柱、帽擔揉上新綠色彩,小亭已見陳舊。

“避世亭”築于山腰,人在其中休憩,可眺望山上山下一片火般悼紅的野杜鵑,大自然壯麗景色盡收眼簾。

山路間,一個風塵僕僕,年近古稀的老者,駕着馬車在高低起伏的山路上行走,路上留下極之深刻的軌跡,恍似是一段抹不掉的傷心的過去。

馬車停在“避世亭”前,老者擡頭仰望刺眼的豔陽,用衣袖抹去額上熱汗,繼續策馬趕路,像是害怕被甚麼追上。

老者一身方帽長衫,馬車上放着兩個偌大木箱,看來應是個奔波兩地的商人。

看着滿山遍野的野杜鵑,老人家雙眼卻流露出不應有的哀傷,是因爲紅的野杜鵑了還是紅的血?

血?哪來的血?

血來自馬車上那兩個偌大的木箱,箱內藏着兩個受了重傷的人,但他們身上的傷卻比不上他們內心的傷。

流的血已很多,卻及不上他們流的淚多。

流血是因爲身傷,流淚是因爲心傷,心傷是因爲所愛的人被殺,殺人者更是因爲邀功而去殺。

木箱內藏着的是重傷垂危的小丙、小黑,從來未有想過笑天算在自己心中會佔有如此重要地位,現下人死了他們才懂得痛心。

運送他們的老商賈,當然便是笑少三,跟隨笑天算多年,少三不再是單純的小孩,他已懂得利用計謀矇騙敵人。

把小黑、小丙從“草廬”內救走,少三知悉馬車跑得多快,最終亦會被皇上皇追上。

刻意裝扮成經商的老人家,把小黑、小丙藏在木箱內,選擇迂迴路線逃至小白勢力範圍內,望能避過皇上皇等人的追殺。

伍窮頒下殺令,誰個殺了小黑、小丙,定必有飛黃騰達的機會,美夢在前,誰也會拼盡全力狙殺。

笑少三明白此理,馬不停蹄趕赴離自己最近的“劍鞘城”,望能逃出皇上皇等人的魔爪。

愈接近“劍鞘城”,笑少三心情愈是緊張,恐怕最後一刻敵人會出現,好夢成空。

躺在木箱內的小丙、小黑,淚已流盡的雙眼久久不能合上,他們怕一合上眼便會想到笑天算。

想到笑天算,又要流淚,淚流盡恐怕會流出血來。

一直以爲血海便是生命的全部,花盡心機想把他教育成才,哪知卻換來一番大教訓。

兩人都視血海爲生命,把他奉若神明,甚至已把血海的生母,自己的妻子遺忘,一心只想血海他日統領天下。

小丙、小黑與笑天算的夫妻感情,可說是建立在各自利益關係上,誰沒了誰也難以在中土上佔一席位。

小丙娶笑天算,是爲了要侮辱小黑,他的女人自已也可以輕易擁有。

小黑留在笑天算身旁,爲的不是要奪回笑天算,而是希望血海他日可爲自己報仇,殺了小丙。

計劃早已定下,但他倆都算錯一着,就是對笑天算的愛。

本來的仇恨已被愛融化,他們早已忘記,全心全意教導血海,爲血海鋪出一條成功道路。

夫妻生活多年,雖口中沒說,可是那份夫妻間的愛意早已埋藏在心底,暖透心窩。

誰也沒有想過,笑天算死的一刻,兩人內心竟有如此震驚反應。

原來情愛早在心中開花結果,發現時卻已此情不再。

愛你偏偏要放棄,心痛偏偏要別離,應忘記,還是緊記,這份至真至誠的愛情今生也只能回味!

木箱內傳出小黑已哭得沙啞的聲音:“我錯了!”

另一個木箱發出同樣嘆息,過了良久,小丙才道:“現在我才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誰?”

這個應是問題的問題,沒有人去回答,小黑沒有,小丙沒有,連笑少三也不想去答。

答對了,二人會否不再傷心?

讓他們確切知道由始至終,內心最重要的人是伴隨自己半生的妻子笑天算而非血海,他們會否就此好過一些!

少三可以好肯定答案是不會,絕對的不會,他們只會更痛恨自己,揹負着一切憂傷。

與其如此,倒不如讓他們逃避問題,能逃一天便是一天,能逃一生當然就一生好了!

生命似是了無生趣,小丙、小黑很想爲笑天算報仇後,同赴黃泉再聚,可惜身上傷痕累累,連動一根指頭也十分困難。

馬車往“劍鞘城”駛去,看着大片淒厲豔紅的野杜鵑,耳畔還傳來小黑、小丙悲鳴的哭聲,少三也不禁悄然落淚。

花瓣飄呀飄,不經意飄落手中,少三看着紅得像血的花瓣,心中滿是疑惑。

爲何上天要註定人的生死,它是有心考驗,還是刻意折磨?

把花瓣緊握手中,少三仍是十分迷惘,生命的意義到底是甚麼?它是叫人喜悅?還是叫人哀傷?

“劍鞘城”是個易守難攻之地,距城十里前有“星石河”,完全把所有來路攔河闊十餘丈,深約五至十尺,河底清澈可見碎石紛陳,故入城必須靠一道“星河石橋”。

“星河石橋”因戰爭損毀多次,經居民不斷修葦,石橋因而變得更爲堅固實用,不再懼怕歲月的摧毀。

動盪亂世,“劍鞘城”爲拒外侮攻佔,加強了城外的防禦,士兵要清楚進城者的身份,方可入城。

夕陽偏西,少三才能進入城內,跟隨笑天算一段日子,少三別的學不來,卻把“盜臉術”精髓學會,輕易便瞞過守城士兵。

甫入城內,惹起少三留意的並非大街上繁華熱鬧景象,而是城牆上仍隱約留下當年芳心攻打“劍鞘城”的戰痕。

把一切都看在眼裡,少三忍不住有種欲嘔的感覺,就似是有人用手把自己的胃搓揉一番。

怎麼到處也存在着戰爭?

戰爭只會奪走人們最心愛的東西,換來的是無止境的悲哀,難道從沒有人明白到戰爭的可怕,還是抗拒不了戰爭的誘惑?

從前的笑少三最討厭爭戰,只是他沒有力量改變命運,無奈受命運擺佈,但卻未有過如此刻對戰爭的噁心。

或許是笑天算身歿之故,讓他明白到爭戰帶來的悲痛。

左顧右盼,似是被四周事物吸引,其實在偷看是否有人跟蹤在後,窺看不見可疑人等少三才鬆了一大口氣。

處事小心的少三明白到,皇上皇雖不能派兵入“劍鞘城”捕殺他們,但卻可單人匹馬獨力狙殺。

需要儘快把小丙、小黑二人帶到素未謀面的小白身旁,否則皇上皇一旦殺到,再多十個笑少三也必死無疑。

話雖如此,但小丙、小黑傷勢極之嚴重,若不再療傷止血,恐怕見到小白時,兩人早已一命嗚呼。

大隱隱於市,要匿藏身份,最好莫過於藏身鬧市之中,可是笑少三千不選,萬不選,偏偏去選全“劍鞘城”最大的“松風客棧”居住。

現在是逃命,還是享受,笑少三怎會不分輕重起來。

並非不分輕重,這個抉擇其實是少三智慧所在,當各人也認爲他們落荒而逃,定必藏身在一些馬棚或破屋內,不想受人注目,少三的計謀便已成功。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笑少三知道皇上皇會有如此想法,便來個反其道而行,要跳出他意料之內。

誰會想到落荒而逃的失敗者,竟會匿藏在全城最昂貴裝璜的客棧內。

少三甫進“松風客棧”,即有一位形似掌櫃的人迎上前來招呼,只見他一張馬臉上掛着誇張笑容,露出焦黃的牙齒笑道:“客官,歡迎啊,有啥可幫你忙呢?”

少三二話不說,從懷中掏出一隻金元寶,足有五兩重,壓低嗓子聲音沙啞的道;“給我一間上房,還有幫我把車上的珍貴藥材搬進房內,小心點,我的藥材異常珍貴,有甚麼損壞,賣了你的客棧也賠不起。”

掌櫃早已被眼前金元寶所迷惑,對少三的要求連聲稱是,接過金元寶便即命人把木箱搬上房內。

四個大漢不消一會便把木箱搬進了房內,少三打發他們後,迅即關上房門,從木箱中把二人抱到牀上。

小丙、小黑滿身血污,最重要的是傷口鮮血似是流之不盡,長此下去,恐怕二人離死不遠。

看着少三重新爲自己包紮傷口,二人心中滿是感激,想說聲多謝,但因失血過多,喉嚨幹得難以發聲。

小丙、小黑不約而同在想,自己曾是大奸大惡的狂徒,只有把人迫入死地,哪有想過會有今天這樣的下場。

少三知悉二人黯然神傷,內心悲痛,不想有人看見他們傷心落淚,託詞說要買些乾糧,徑自離房而去。

自從親眼看着皇上皇把笑三少頭顱割下,少三已十分痛恨對方,想不到如今連姑姑笑天算也死在他的手中。

可以說,天下間最痛恨皇上皇的非笑少三莫屬。

憤怒不等於能殺敗敵人,少三知悉這道理,所以他學會任何時候也冷靜處事,絕不可讓自己方寸大亂。

爲了不被發現買山草藥爲小丙、小黑二人療傷,少三分別在不同的藥店內把山草藥買齊,纔回到“松風客棧”。

這些智慧,若非碰上姑姑笑天算,恐怕窮少三一生也難以學會。

就在笑少三回到客棧之時,一位盲人在街上拉着二胡賣藝,緩緩流動的二胡聲令少三停下腳步細聽。

盲人的手指靈活地在二胡上不停撫動,發出陣陣幽怨的琴音,聽得愈久,愈覺似悲低訴,感慨千萬,教人嘆歔淚垂。

哀樂到了盡處,絃音變得如泣如訴,極盡慘悽悲酸,節奏急提疾走。

殺意帶着狂愁,只感到心旌動盪,急速怯懼,直至萬劫不復,傷至最痛已無復感動,絕處無援。

一直以來,笑少三也強忍着心中悲痛,即使要哭也只是揹着小丙、小黑偷泣。

他明白到身處困境必須有人堅強起來,讓小丙、小黑重新振作,事情纔不致如此絕望,三人當中那個角色便由少三來承擔。

少三是孤兒,他跟笑三少與初一隻相處一段日子,便被皇上皇破壞,從此他便跟隨着笑天算一起生活。

在他生命中,早已把笑天算看成親人,如今親人死了,怎不教少三悲痛難耐。

但他仍強忍熱淚,不讓小丙、小黑見到更加傷心,可是這下受哀樂影響,再難以把持眼淚漣漣。

放聲痛哭,很想就此把心底悲傷盡哭出來,希望能忘記這種痛苦,卻不希望忘記帶來痛苦的人。

街上的人似是感受到少三的悲哀,全都靜了下來,但卻有一人例外。

在少三哭得魂斷神傷之際,驀地裡一個長髮及股,提着長劍,渾身透發出陰寒殺氣的人走進“松風客棧”內。

細意觀看不難發現,劍鞘上刻有兩個草書古字。

“仇生”!

第 五 章 不可能的夢

“客官,是不是投棧?”

“我要找人。”

“小的有啥可代勞?”

“今天有多少人來投棧?”

“小的只是店小二一名,無權理會店內的業務。”

“這五片金葉子,足夠你用一個月。”

“小的先多謝客官,如小的沒有記錯,今天共有三批客人來投棧。”

“三批人?”

“一是跋子、一是商人,最後一個是落泊書生。”

“他們有沒有帶其他行李?”

“商人帶着兩個木箱來,說甚麼裝有珍貴藥材,千叮萬囑要咱們小心搬運。”

“有多大?”

“大概有四尺闊、八尺長,像是兩個棺材般。”

刀光閃動,刀光殺人,刀光消逝,一瞬間快得像沒有在世上出現過。

刀光無聲離去,沒帶走甚麼,只帶走生命,留下鮮血,以及一個毫不起眼的臭皮囊。

光,來自笑少三的刀,刀劈出是因爲笑少三要殺人,可是現下他後悔了,他不應該起殺念。

誰也沒有奪去別人性命的權利,既使他是你的敵人也不能,何況對方只是一個普通人。

笑少三拔刀要殺的其實是剛走入“松風客棧”的帶劍者,而非店小二,但他的刀卻實實在在的劈在店小二身上,還奪去了他的性命。

並非笑少三刀法差勁錯劈在店小二身上,而是店小二身不由己被帶劍者推到笑少三身前。

刀光掠起,帶劍者已用劍柄推倒店小二,是後發而動,卻偏偏比笑少三來得快店小二中刀即倒在地上,“松風客棧”的客人見有人被殺,全都逃到街外免得殃及池魚。

偌大的“松風客棧”只剩下笑少三與帶劍者,他終於可清楚看見帶劍者的容貌眼睛如鷹車般銳利,似是能用眼神置人於死地,可是內裡卻有一股說不出的迷惘,像有甚麼事情把他迷惑。

揹負着雙手,站在少三身前,靜靜地凝視着少三,猶如一頭飢餓的老虎盯着一頭肥碩的山羊。

陽光慢慢照到他臉上,五官非常細緻,輪廓分明,那頭及股的烏黑長髮,不知令他迷倒多少女孩。

他只是站着,沒有任何舉動,但已可讓別人感到他的身子裡潛伏着一種可怕的力量。

那人雖然不高,更不魁梧,卻有股力量使得他看起來顯得很嚴肅,教人不由自主對他生出懼怕之意。

方失神,他正是“仇生”的主人——方失神。

少三握着刀的手隱隱在震,震得很輕微,若非他努力遏止心中對方失神的恐懼,只怕早已棄刀跪倒地上。

可是那些舉動都逃不過方失神眼目,只聽他淡淡道:“你用這刀來殺我,唯一結果便是換來自己死亡!”

少三沒有回話,他開始痛恨自己當初爲何不跟小丙、小黑習武,否則現下便不致如此無助。

即使力有不逮,還是要拼盡全力去殺!

小黑、小丙已重創受傷,無力與方失神對戰,剩下的笑少三若不拼死力戰,三人定必死劫難逃。

殺勢瘋狂,攻勢如浪,少三已把生命豁出,決定要與方失神同歸於盡。

方失神對笑少三的舉動十分不滿,自己的氣勢竟不能把對方壓下,勃然怒道:“冥頑不靈!”

笑少三疾撲而來,笨拙的一刀直劈方失神,憑他的三腳貓武功又怎能傷得了對方半分,一腳伸出,輕易便把少三絆倒地上。

頭破血流,少三從地上爬起,豔紅鮮血更顯少三的悍勇與瘋狂。

方失神雖已動怒,卻未露殺機,“仇生”仍藏在劍鞘之內,似是覺得對少三此等角色不屑出劍。

少三瘋狂再攻,誓不殺方失神不罷休,長刀在手中舞得呼呼生風,奈何卻傷不了敵人。

方失神猶如半空中的羽毛,少三的刀劈向哪裡,他都輕易飄走,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

攻出多少招,少三身上便有多少傷痕,全因他一擊不中,方失神都在他身邊加以偷襲,或推或纏,令少三跌倒地上。

偌大的“松風客棧”,本來佈滿了整齊有致的擡椅,但經少三的一番跌蕩,如今已騰出一個大空間來。

方失神一直未有施加殺手,希望笑少三自動屈服,豈料敵人愈攻愈狂,全然不理會自己身上傷痕累累。

再次撲殺,笑少三學乖了,明知跟方失神武功相差太遠,單純攻擊只會令自己死得更快,他決定……

逃!

左轉右竄,一驟間笑少三已跨過零亂的擡椅逃去,難道他爲了保命,決定棄小黑、小丙於不理。

方失神見少三離去,當然窮追不捨,飛黃騰達的機會就在眼前,怎可讓他輕易逃逸。

笑少三拼命跑上往二樓的樓梯,方失神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追去,到了客棧二樓卻失去笑少三蹤影。

如此把戲怎瞞得過方失神,五指急撮如啄,一手往後便把偷襲的一刀挾下。

走,不同逃,走是因戰況而改變策略,逃是爲保命而離開。

笑少三自知力弱不敵方失神,希望偷襲能把對方弄傷,只是他太低估劍法如神的方失神,又怎會被人輕易偷襲。

當他發現笑少三不見,已知其詭計,身後更有寒風襲來,方失神好輕易把劈來的一刀擋下。

長刀被挾,笑少三欲拉無從,難道少三真的要死在方失神手上?

五指發力,“乒”的一聲,長刀折斷,方失神冷冷道:“你玩夠了沒有。”

“仇生”疾點,擊碎小三髕骨,兩腿立時跪下,無法再支持身體重量。

方失神把“仇生”收回身後,淡然自若的道:“我很少給人選擇機會,現下我給你兩條路,一、是做我的奴才,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二、是死在我‘仇生’之下笑少三因髕骨碎裂,痛得皆目咧嘴,可是倔強的他卻不肯屈服,冷冷笑道:“我想我還有第三條路可走。”

慢慢把頭擡起,少三露出堅定神色,喝道:“就是要你死在我面前。”

刀雖斷,志未斷,笑少三決意拼死方失神,即使手斷腳斷也要殺!

斷刀快,終及不上“仇生”快。

劍光陡閃!

等到少三的眼目看見比閃電還要快的劍光時,“仇生”已回到劍鞘裡。

劍回鞘,刀墜地,血在流,耳已斷。

耳斷,誰的耳斷?血花灑落,沿臉頰滑落,在地上漸漸形成一個血泊。

少三撫摸臉頰,發現有血,沿血而上,驚覺應存在的左耳已不在原位。

劇痛的意識這下才蔓延全身,痛得笑少三臉色慘變,但仍強忍痛楚,他絕不讓自己屈服在方失神之下。

方失神以“仇生”托起笑少三的頭,如劍鋒般的厲目盯着對方嚴正的道:“我是個愛才的人,當我立得此功勞,伍窮便會倚重我,到了那時金銀財寶美女如雲,權力地位便可應有盡有。”

笑少三痛得雙眼涌出淚水來,口中暗嚕呼痛的問道:“爲何要助伍窮殺戮?”

方失神灑然失笑道:“哈……,‘良禽擇木而棲’的道理你應該好明白,小白麾下太多人才,笑莫問、笑夢兒、朱不三……,我根本不可能佔一席位,我的存在只會變得多餘。”

笑少三看着地上的血泊,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就在伍窮麾下,奪去別人的生命,助長自己的成就?”

方失神收回“仇生”,輕撥垂了下來的髮絲,傲然道:“你說得對,伍窮麾下未見有何異常出色人才,我的出現對他來說非常重要,他求人才,我求機會,兩者一拍即合,各得所需,掠奪他人性命的不是我,而是伍窮,我只是爲我的將來打算笑少三依舊問道:“殺戮有甚麼好?”

方失神不耐煩道:“我不想在此問題糾纏下去,我多給你一次機會,一、是做我的奴才;二、是死在我劍下。”

今天的方失神顯然與昨日不同,若是換上昔日的他,早已在笑少三錯手殺了店小二時把他殺了。

方失神不殺少三是因爲他從對方身上尋到自己一直失落的東西。

就是朋友間的情義與忠誠。

其實笑少三不需要理會小丙、小黑,自己便可遠走高飛,但他卻無懼一切陪伴左右,可見少三對小丙、小黑的情義如何之深。

這種捨生忘己的大無畏精神,方失神十分欣賞,他很想把笑少三收服在自己麾下。

方失神自小便不信任他人,因此他養成孤僻性子,但現下好需要人助他建立勢力,笑少三正好是適合人選。

伍窮求才,方失神同樣求才,可惜笑少三不是方失神,他雖然也是在等機會,但等的卻不是飛黃騰達的機會,而是……

殺方失神的機會。

一直凝望着地上的血泊,似是被它深深吸引,原來少三留神的不是血泊,而是不遠處的斷刀。

“我還是選擇第三條路,就是要你死!”猛然咆哮,斷刀已流星般疾射向敵人“仇生”出鞘,如一條煉白游龍,在半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截擋斷刀,直插入目。

天地彷彿頓成黑暗,笑少三左目被“仇生”刺破,衝力還把少三擊飛向後。

末待“仇生”從眼裡拔出,方失神手腕微微絞動,整顆眼珠的神經全被絞斷,硬生生的扯了出來。

那一下劇痛,笑少三再也按捺不住厲呼慘嚎,整個“松風客棧”也充斥着少三的慘嚎迴響。

“我每一招攻出,都會取走你身上一部分血肉,每一次我也在給你機會,但當你傷致無任何價值,就不要怪我辣手無情。”

少三臉上有個駭人血洞,卻在這時露出一個燦爛笑容,痛苦與幸福的神情在他臉上形成一種強烈對比。

只聽他笑着道:“我突然覺得你好可憐,至少我還清楚知道自己爲保護小丙、小黑而戰,可是你卻爲着虛無飄渺的名利去拼殺,我真的覺得你既可憐復可笑。”

“仇生”橫揮,又把笑少三的鼻子割下,方失神淡然道:“你最好給我想要的答案。”

笑少三似是已忘記痛楚,仍是笑道:“你不想聽,我還是要說,如果天下間沒有戰爭那會多好,至少笑天算姑姑不用死,你也不會因名利而迷失自己。”

一蓬血花,一塊血肉,少三又被宰割,方失神怒道:“收聲!”

“憤怒是因爲我一語中的,還是想掩飾你對殺戮的恐懼……?”話未說完,少三左手被斬,但臉還掛着笑容。

“死原來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不知爲甚麼而死,迷迷惘惘,模模糊糊磋陀一生。”

“人生是美好,方失神,我看見你眼中有迷惘,是開始質疑自己的人生嗎?你現在還可以回頭。”

“我有個夢,希望方失神你可以助我達成,我想過一些沒有戰爭殺戮的生活,你可代我去活嗎?”

“我見到爺爺、姑姑,你們是來接我嗎?”

“方失神,你可否再一次告訴我你究竟爲甚麼而活啊!”

“……。”

“……。”

身上的血肉一片又一片的被方失神割去,笑少三終因失血過多至死。

可是他面上卻沒有痛苦的表情,只帶着安詳的笑意。

或許笑三少與笑天算正帶笑少三去到那沒有殺戮的地方,那裡又會是個甚麼樣的地方?

但要凡塵俗世再無殺戮,恐怕只是個不可能的夢。

第 六 章 一生也是錯

笑少三死在方失神面前,遺容十分安詳。

“仇生”沾染着少三的血,一點點澗下,徐疾有致的滴血聲,似是巨錘一下又一下錘打方失神的心。

平生殺人無數的方失神,從來沒有過這刻的感覺,他感到後悔,全身充斥着一股殺人後的罪惡感。

方失神是害怕,害怕自己被笑少三說穿,原來用劍出神入化的自己是在虛渡浮生。

他想用“仇生”停止笑少三的說話,可惜他愈說方失押愈無地自容,“仇生”惟有不留情面的斬殺。

最終少三體無完膚,含笑而死。

內心除了害怕,還有怒火,怒火是因爲妒忌,妒忌笑少三尋找到生命的真諦。

風還是剛纔一樣的風,雲還是剛纔一樣的雲。

但是在笑少三死的一刻,方失神感覺到自己的生命起了變化,完完全全變了,變得再沒任何意義。

就連平生最渴望的榮華富貴好像也不能填補這份空虛感。

手緊緊握着“仇生”,方失神的心彷彿被人捏在手裡,捏得很緊,而且就在心的中間,還插着一根針。

一根尖銳、冰冷的針。

沒有人能想像方失神現下內心的悲苦是多麼深重、多麼可怕。

除了落敗的感覺外,他第一次瞭解到世上還有比落敗更可怕的感覺。

本來他想殺人領功,殺的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的人,但殺了笑少三的同時,方失神感到如像殺了自己。

內心這個不想再過殺戮生活的自己,已跟隨笑少三逝去。

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有錯,因爲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錯,直到此刻方失神終於發現自己原來真的錯了。

錯,是不應該選擇“劍鞘城”那條路追殺他們。若非如此自己便碰不上笑少三,不會錯殺了他。

錯,是不應該跟從伍窮,沒有在伍窮麾下辦事,便不用參加這場殺戮,更無緣碰上笑少三。

錯,是不應該參加“十大神兵皇榜”,不會墮入天夭死局,落得投靠伍窮一途錯,是不應該離開“白浪島”,跟白髮魔女雙宿雙悽,過着神仙眷侶生活,不是更好嗎?白髮魔女又如此的深愛自己。

又錯了,白髮魔女不會喜歡沒有上進的自己,她定必要自己用殺戮來表現威勢,看來愛上白髮魔女也是錯。

應該留在“冷血方唐家”,憑自己一身超凡的劍術當上家主,受萬人景仰。

但想深一層那更是錯,努力成爲家主,李太白回來奪掠所有,自己不啻成了對方的殺人工具。

看來應該找個平凡的女人,成親生兒育女,逃離俗世煩囂,一許那纔是他真正應該選擇的。

其實那個女人早已出現,只是方失神故意視而不見,棄如敝履,傷透了她的心方失神想到冷柔柔。

人生全都是錯,原來惟獨認識冷柔柔纔是正確,但現在已無法回頭了。

江湖路,不歸路,若想回頭便要放下所有,包括生命。

就在方失神迷失對與錯之間,一邊廂客房的門陡然爆散,內裡走出兩個被怒火燒得失去理智的人。

小丙、小黑。

他們早已聽到笑少三的慘嚎嘶叫,可是先前正運功療傷,身軀無法移動,至遲遲未能出手挽救。

功力回覆三、四成,小丙、小黑急不及待的要衝出客房,但已聽不見房外有何打鬥聲,心知笑少三凶多吉少。

再見到少三體無完膚的屍骸,還有方失神劍上的鮮血,小丙、小黑再也抑制不住變得瘋狂起來。

小黑疾走,雙腳連環狂踏猛踢,“鞭腿”鋪天蓋地而來,方失神錯步扭身,以柔力御勁盡把腿招擋開。

豈料小黑連消帶打,腿招未休,“鐵發功”猛然揮出,如幽冥鬼爪帶着銳烈殺力攻殺方失神。

方失神人雖迷惘,但畢竟在劍法浸淫多年,很快便渾忘一切,專心應戰,輕易的把小黑攻勢截了下來。

小丙亦在旁助攻,雙爪誓要把方失神身軀撕毀,厲如猛虎,毫不把自身的傷放在心上。

面對笑少三的身殘,兩人非常痛心,身邊的親人一個又一個離去,打擊已令他們迷失本性。

“仇生”劍法應變奇速,不管二人如何狂攻猛打,都能一一擋下,惟是方失神卻被逼退十多步。

方失神身形倏忽,初如慢條斯理不經不意,忽然腳步急錯,飛雲疾走,如雁飛雕振,勢似凌雲。

“吼——”怒吼如龍吟,光華畢射,方失神躍上半空,身影騰挪急動,劍光璀璨。

劍影如水銀瀉地,驚鴻一瞥間,劍光在半空留下了一個字,一個令小丙、小黑看得觸目驚心的字。

一個“敗”字。

鐵發狂舞出破空聲,粉碎半空中“敗”字,鎮定心神,卻震破寧靜,小丙、小黑爪腿攻出二百三十六招,如惡浪驚濤猛勢,如噩夢降臨大地。

二人聯手夾擊,雖使不出十成功力,但亦威勢駭人。

“仇生”脫手,如像猛虎脫押,無盡劍光旋卷,方失神掌指穿插,時而屈指彈射劍刃,偶爾抄起劍銬,腳步如醉酒,跌宕錯身於劍影叢間飛舞。

以快打快,以快打狂,以劍敗敵,“仇生”一劍東來,驚天震力把小丙、小黑二人打得破開二樓地板,直墮向下。

方失神從二樓的破洞,看着狼狽的二人道:“只要跟我回去見伍窮,我可不殺你倆。”

小丙仰天一笑,聲音沙啞的道:“若你沒有殺少三,咱們也可放過你,現下你必死無異。”

方失神冷冷一笑,道:“哼!你說的是他?”“仇生”遙指笑少三尸骸,小丙、小黑臉色立變。

二人中以小黑輕功爲高,“仇生”指向笑少三一刻,小黑如鷹急掠撲向屍首,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劍光綽約,儼如一下閃電,把少三頭顱一分爲四。

喪心病狂的方失神,竟連已死的笑少三也不放過,他究竟在想甚麼?

小黑以衣袖捲起少三殘缺不全的屍骸,臉上老淚縱橫,爲那個雖不是親生兒,但視如骨肉的人而哭。

自己身陷險境,兒子不知往哪裡去?幸好有少三保住性命,可惜當他想說句多謝時,已人去魂斷。

小黑從來好少哭,他知道任何事情哭也是無濟於事,所以他選擇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心底。

以爲是無情,實在是未到傷心處。

笑天算逝去,小黑想愛已此情不再。

笑少三逝去,小黑想挽留卻無從人手。

當傷痛去到盡處,人已經無法再感到那種承受不了的痛,失去知覺,沉默失落小黑心好痛,痛得比剛纔在“草廬”裡身受萬箭還要痛,他靜靜看着笑少三的屍首,似是看一世也不厭。

若非殺戰鬥爭禍延“白雲村”,笑三少不會被皇上皇殺了,笑少三也不會跟隨笑天算,今天他就不用死。

如今笑少三死了,還是因自己而死,死後還不能把他屍首保存,小黑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笑天算。

小黑墮入苦痛的深淵,跌至底部,卻沒有粉身碎骨,他不能死,他要報仇。

他要帶着憤怒之火把方失神碎屍萬段。

一聲怒吼,震得“松風客棧”也像在顫抖,小黑袍袖一揮,捲起凜冽長風,四周木屑挾着狂風疾射方失神。

方失神在笑,笑並非是因爲小黑的垂死掙扎,而是笑自己的奸計終可得逞。

今天殺了笑少三,方失神已不想再殺人,他只想把小丙、小黑活捉回“天法國”,交給伍窮後其他一切不理。

可是要眼前兩個殺性瘋狂的人停下,恐怕只有殺了他們方纔能做到。

少三人已死,剩下一個臭皮囊又有何用,方失神正好把“它”盡情利用,要二人因瘋狂而氣枯力竭。

方失神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能利用的他定會盡情利用,殘殺少三能令小丙、小黑瘋狂,便毫不猶豫地去做。

只要二人瘋狂,便會瘋狂搶攻,憑方失神超凡的劍法,要把剩下不到三成功力的小丙、小黑聯手攻勢擋下,方失神輕易便可辦到。

當二人氣枯力竭之時,便可把他們帶回“天法國”,笑少三你的頭顱能保住他們一時性命,倒也有價值。

“死吧,伍窮的狗奴才!”

自已成爲了別人立功的機會,小黑深深不忿,身旁親人一個接一個離去,小黑要把心底的痛與怒徹底發泄。

殺勢滔天,更充滿小黑怒火,把全身功力凝聚雙腳,“鞭腿”狂如惡浪,吞噬敵人。

“仇生”一劍化千,千劍化萬,萬劍交織成劍網,無盡劍光閃現,劍聲如龍吟萬里,聲響撕裂心肺,把小黑殺招截擋。

“他媽的,賤人烏龜,狗雜種!”

一連串的粗言穢語,也未能平息小丙心中怒火。

他的心意也如小黑般,少三的死令他難辭其咎,還讓他親眼看着摧毀少三尸骸,叫他怎能忍耐。

雙爪快若驚電彌補了小黑殺招破綻,攻勢陡然加劇,一瞬間便把劍網衝破,方失神急忙拍身退避。

二人攻勢猶未遏止,更把方失神逼退至客棧樓下。

“仇生”又再爆出璀璨光華,劍光如流星飛逝,看得人翩翩若夢,願醉死其中瓦解敵人攻勢,劍招再變,“仇生”急疾揮動,聲若龍吟驚天變,方失神身形一晃,如巨鷹急掠般彈了起來。

飛縱撲上,“仇生”織起劍浪滔天,運劍使出自創劍招,劍芒如疾電遊至二人身上。

如何退避,二人皆無法離開劍鋒三寸處,左閃右避也無可奈何,小黑只有長髮一甩把“仇生”纏個結實。

冷不防,方失神以腳挑起“仇生”雙掌猛然轟出,逼得小黑、小丙只剩硬拼一途。

小黑纏劍無手救援,小丙硬着頭皮以全身功力去擋方失神無儔一擊。

四掌相交,罡勁暴烈爆綻,客棧屋檐恍如摧枯拉朽,崩塌四散。

究竟孰勝孰負?誰殺誰?

第 七 章 決殺火海中

方失神只想立功,被伍窮重用,其他的一切少理。

小丙、小黑被迫入窮卷,滿懷憤恨,只想報仇,自己的生命在眼中再無價值,情願犧牲自己也要爲笑天算、笑少三報仇。

名利是方失神的動力。

仇恨是小丙、小黑的殺力。

三人武功對招已令整個“松風客棧”搖搖欲墜,此刻小丙、方失神互相轟出無儔一掌,擊得塵埃飛揚,木屑滿天。

是方失神勝?還是小丙勝?

一蓬血花濺現在塵埃之中,色澤嫣紅,如薔薇吐豔綻放在半空,看得教人心痛。

有血,即是有人受傷,傷的人會是誰?

要知道方失神雖全力面對小丙,但在小丙身旁還有小黑,他大可乘方失神露出破綻時偷襲。

小黑也是如此想,惟是一切也超乎他意料之外。

血,並非來自小丙或方失神,而是從小黑身上濺出。

方失神看似平實無華的攻勢,內裡卻含有萬千變化,雙掌轟出的除了無儔內力外,還有劍氣。

一股與生俱來,得天獨厚的劍氣。

明知二人聯手進攻,方失神怎會蠢得把攻擊力集中到一人身上,小丙只是一個爲他傳送劍氣的導體罷了。

勁力分兩層,一層自體內把功力剩下不到一半的小丙弄傷,另一層則化作劍氣自體外攻小黑一個出其不意。

劍氣迸發,殺勢縱橫交錯,小黑避無可避,身中敵招,傷上加傷,已成強弩之末。

沒有吐血的小丙亦不比小黑好過,內傷瘀血被方失神逼在體內,整個人頓時呼吸困難,似要爆烈。

幸好小黑見狀,忙以僅餘內力蹴向小丙,全身淤塞氣血被轟出體外,方纔保住性命。

方失神太厲害了,即使功力十足的小黑、小丙也未必能勝,但眼下傷痕累累的二人力不從心如何去殺!

殺不了也要殺,難道自己要被如此一個後起之輩威迫,小丙、小黑也是個瘋癡狂徒,他們絕不甘心被方失神玩弄。

兩人眼內滿是堅定神情,知悉對方仍想豁出生命拼殺,方失神不禁臉露悲痛之情,似是小丙、小黑逼他下了個重大決定。

“爲啥要逼我?我只是想榮華富貴,名震天下,爲何你們卻要逼我痛下殺手?我不想殺人,但你們逼我,就休怪我劍下無情!”

“仇生”透發出前所未有的殺氣,似是感應到主人對敵人的不滿,要以其殺勢震懾小丙二人。

誰也看得出來,方失神凝聚殺力,是要揮出最強殺劍,面對此招誰也難逃殺劫,小丙、小黑功力不繼更必遭殺禍。

故此他倆學乖了,不再以硬碰硬,以死對戰。

兩人互傳眼色,心有靈犀,腳下急瞪,竟齊往後方退走,難道他們不想再爲少三報仇。

幸好他們退得快,在二人身退同時,方失神發出的森寒劍氣,已把他們原先站看的位置斬裂粉碎,如若有人在此,恐怕已身受其害。

小丙、小黑目標一致,退入“松風客棧”的廚房,方失神不知就裡,當然不會眼巴巴讓功勞失去,當下死命跟隨。

甫進廚房,方失神立感不妙,只見小黑“鞭腿”狂轟廚房內的竈頭,一瞬間便把竈頭毀裂震碎。

小黑瘋了麼?他轟碎竈頭有何用處?爲何不保留僅餘氣力逃命,卻在此大肆破壞?

方失神看得莫名其妙,腦海思緒翻飛,但答案卻非方失神想出,而是方失神看出來的。

只見小丙、小黑髮出勁力捲成旋風,颳起地上沙石積成沙球,眨眼間,偌大的一個沙球即把大門封閉。

整個廚房內只剩小丙、小黑身後的一扇窗戶,殺戰赫然間變成了個困獸之局。

方失神剛想把二人轟出房外,豈料腳一踏前,腳底有股滑溜溜的感覺,定睛一看,地上竟滿是菜油。

小丙、小黑在搞甚麼鬼?難道他們想引火,要跟方失神來個同歸於盡?

小黑目無表情的道:“咱們沒能力把你殺敗,但卻不怕死,最好來個一拍兩散,同歸於盡,在這房內,只有貪享榮華富貴的人才怕死,但只要你死,咱們可樂意奉陪。”

一腳踢起地上木屑,擦出點點火花,星星之火掉入油內,不消片刻即火海蔓延,廚房內火勢一發不可收拾。

小黑說得對,方失神絕不會甘心與他們同歸於盡,見他神情彷徨微現焦急,正苦思良策如何脫身。

擁有大好前途的方失神,怎可能跟二人同歸於盡!要獨個逃命當然輕易辦到,但要活捉他們恐怕難比登天。

方失神怒不可遏,感到被小丙、小黑玩弄,“仇生”橫揮側斬要殺敵人!

小丙不敢掉以輕心,執起玷板上的肉刀,如神威雷劈的狂猛一刀,夾着無儔殺力斬下。

方失神也感到小丙垂死掙扎的殺招異常兇險,不敢託大,“仇生”橫劍當胸,不讓小丙攻勢再有機會斬下半分。

手執肉刀的右手,感到兵刃相碰的回震,虎口生痛,體內傷上加傷,腳步不穩便險險跌了一跤。

小黑見狀,“鞭腿”蹴攻而上,腿法詭異莫測,竟可向上拗曲攻踢,刁鑽之極的腿招,攻其不備。

方失神幾曾見過如此詭異腿功,小黑顯然是從怒火中冷靜下來,把真功夫使出,要攻方失神一個措手不及。

“仇生”回防,方失神甫觸碰小黑的“鞭腿”便借勢飛昇,順勢御力,翻身空中,避開了小黑古怪腿招。

小黑一招得利,解了小丙的困局,一鼓作氣,再以僅餘功力使出歹毒的“五分天下”戰方失神。

一式足以旋裂撕開五臟的腿法絕學,是小黑的最強殺着。

“五分天下”旋轉殺力疾射而來,終於壓在方失神的胸膛上。

小黑喝道:“方失神,你死定了。”

兩個決殺者,終於有身體相抵的一刻。

小黑一心要以“五分天下”的旋轉殺力,撕裂方失神的五臟六腑。

而方失神卻要以自身的護體罡氣,反彈震斷小黑的心脈。

兩股勁力甫一接合,便成爲一道反彈氣勁,把各自的勁力,全部反彈攻回自身二人當場倒飛,各自受了內傷,而小黑更是內傷加劇,又吐了一大口鮮血,臉色也轉爲慘白。

身形退飛,小黑無力掙扎,徑自往火海飛去,不消一會眉毛頭髮已被燒焦,眼看快要葬身火海。

小丙見小黑受傷倒地,知道他必被火焚燒,縱身躍前,險險把小黑從火海邊緣救回。

方失神身如羽毛般輕輕飄回地上,“仇生”收回鞘內,屹然挺立,沒有趁小丙相救小黑的好機會,加以狙殺。

“好,你們想死,咱們就一起去死好了。”

火焰狂舞,燒得四周空氣炙熱難耐,小丙、小黑汗流浹背,但看方失神竟仍是一派悠然自得。

方失神猶似一柄殺氣陰寒的劍,筆直插在火海之中,毫不怯懼火焰的肆虐。

他心中究竟在想甚麼?

不是要活捉小丙、小黑到伍窮面前立功嗎?難道方失神被笑少三死前說話所影響,厭世尋死?

不可能,方失神不可能會有如此笨想法?但他此舉究竟有何目的?

笑,是因爲高興,高興是因爲看穿詭計。

方失神仗劍而立,靜止不動,不是因爲求死,而是他知道有人比他更不想死。

由小丙相救小黑的舉動看出,方失神可以好肯定他們二人絕不想死。

一個狂人,若是爲報仇而戰,他絕不會理會任何事,一心一意攻殺仇人,但小丙卻去相救小黑,可見他們尋死的心意未決。

由始至終,小黑、小丙也明白自己功力未復,難以勝過方失神,建立困鬥之局,本意是要方失神落荒而逃。

方失神有大好前途,怎會真的跟他們以死相搏,小黑看穿此點,便來個置諸死地而後生。

可惜,內裡乾坤卻被方失神一眼洞悉,置他人於死地的同時更把自己逼入困局熊熊烈火,把廚房內的木柱橫樑快要燒盡,偌大的廚房眼見快要倒塌。

凝望木屑灑落的屋頂,小黑知悉事態嚴重,戰鬥不能再拖下去,一腳踢向小丙,人已借力躍飛向方失神。

“老鬼,你快走,讓我打敗方失神這臭賤人。”

小丙早已嚴重虛脫,經不起任何衝擊,被小黑如此一踢,人即往身後窗外飛去,縱使不肯也已無力反抗。

看着小黑“鞭腿”似若無骨的以詭異刁鑽角度攻向方失神,小丙臉上再流下熱淚!

那個曾視自己爲大仇人的小黑,竟會捨身成仁,爲救自己,撲殺敵人,他的舉動叫小丙十二分感動。

小黑再打下去,左右是個死,二人若皆死去,笑天算的仇哪個去報,所以小丙不能死,他要活下去。

爲了保住小丙的性命,只好犧牲自己。

小黑也覺得自己如此舉動十分可笑,爲人至此,哪有一刻會想過,自己會爲別人犧牲自己。

而且對方曾是自己最痛恨的仇人。

臉上露出絕望的笑容,小黑自知功力比不上方失神,他必須以最後一招攻敵,那亦將會是他人生最後的一招。

人如陀螺般自轉,長髮與衣袖也隨之飄舞,颳起炙熱火焰成烈焰旋風,殺力破空。

方失神,任你如何戰意無窮,也要敗死!

火焰旋風似要吞天滅地,更把地上碎石木屑吸扯引爲己用,加以自保,那便是小黑最強殺着。

攻得好,殺得好,“仇生”如何從中取敵頭顱。

殺招及身,劍網立生,方失神揮出一招“不見天日”卻是破舊立新。

沒有快疾繁密的劍意,“仇生”拖泥帶水的揮出劍招,織出一片凝聚不散劍氣,困死小黑。

火焰旋風無法外泄,便要反噬自身,高溫炙熱在小黑四肢百穴亂竄,不用方失神出手,小黑也會死在烈焰之中。

一線曙光,破開劍氣,更把劍氣引渡成殺招,如狂龍直搗,要殺小黑。

那便是揉合方失神武功大成,新創的“不見天日”,先創招,再破招,殺敵人,不留痕,方失神的武功實在匪夷所思。

可是明明致命的一招,卻沒有奪命,劍尖直戳小黑“乳中穴”、“天池穴”,焚燒小黑的火勁即透背而出。

火勁去勢還末有休止,勁力至小丙身上,封鎖其身數處大穴,令小丙動彈不得,戰鬥終告結束。

小黑被方失神點穴絲毫亦不能移動,方失神一手把他抱起,人已躍出廚房外,把地上的小丙同時帶走。

二人雖不能動彈,卻仍有知覺,看着“劍鞘城”的居民不斷爲撲息“松風客棧”的火而灑水,各人也忙碌非常。

可是這一切二人也視而不見,因爲他們看見教自己歉疚萬分的慘事。

少三的屍首已燒焦如炭,棄置在大街一旁。

臉容、五官全都燒得扭曲變形,彷彿似在驚惶呼救,小丙啊、小黑啊,我死得好慘呀!

第 八 章 失神意外劍

河水的冰冷感覺猛然傳入腦內,小丙、小黑恍若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身上要穴被方失神以真氣封住,全身無法動彈,只好任由方失神玩弄。

快要呼吸不了,方失神才把二人從水中拖出水面,原來蕡張的怒火一下子全被冷卻。

爲何方失神不一劍殺了二人,帶着頭顱回“天法國”領功,那不是最好的方法嗎?但他卻偏偏要來個活捉。

難道兩個重傷垂危的人,還有利用價值?方失神要把他們盡情利用,才痛下殺着嗎?

小丙、小照費煞思量仍是毫無頭緒,答案始終是個謎?

那個謎,就連方失神本人也無法解答。

他從來都是個冷酷無情的殺人者,別人的生命在他眼中猶如鏤蟻,殺之毫不可惜。

惟是少三的死,卻爲方失神帶來巨大變化。

從前殺人的喜悅已不復在,原來殺人也會帶來莫大的心痛,方失神不知原因爲何,但內心卻感到無由的痛。

今天的方失神有點怪,怪得連他自己也以爲自己不是方失神。

因爲今天的他不想殺人。

剛纔交戰中,方失神已有無數次機會可殺了小丙與小黑,但他並沒有這樣做,是他不想?不願?還是不敢?

甚麼也好,總之他今天不想再殺任何一個人。

雙手伸在河裡清洗,由把小丙、小黑二人帶來這裡開始,方失神不停在洗,像是要把過往沾在手上的血腥洗淨。

看着水中的倒影,方失神感到自己的俊朗面貌非常奇怪,“他”恍似是自己多年不見的朋友,感覺陌生。

究竟哪一個纔是真正的我!是陰狠毒辣的方失神?還是厭棄殺戮戰爭的方失神撫摸面龐,觸覺是真實,但方失神卻有種疑幻似真的感覺。

水中倒影漸漸幻化出笑少三的模樣,像是在問他:“爲何要殺戮?”

方失神夢嘆般答道:“我以爲經過無數的殺戮戰爭,自己不斷提升,便可成爲武林第一人。”

“豈知經過‘十大神兵皇榜’一役後,方知道天下之大非我所想像中那般簡單,我才清楚知道要成爲武林第一人絕非易事。”

“所以我要不斷殺戮,藉着爭戰的機會提升自己,我沒其他路可行,因爲我天生便是一個武者。”

“要我放棄一切,這種儒夫行爲,我可無法做到,我的一生註定是要成爲不世人物,只是不如成功路上要鋪上多少人的屍骸。”

“現在‘天法國’既然給我一個達成希望的機會,我怎可不好好把握,從中建立屬於自己的一切。”

一大番道理搬出來,方失神是要告訴自己,他一直以來所選擇的路並沒有錯,即使有錯也只因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已。

方失神把頭浸入水中,他要來個徹底冷靜,平息腦海凌亂思緒,從矛盾中尋出答案。

心愈是想靜,腦愈是去想,愈想愈亂,愈亂愈矛盾。

既然想不通透,方失神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執起“仇生”便要繼續上路。

小丙、小黑二人暗暗打個眼色,方失神見他們還想掙扎,對自己視若無睹,不禁怒從心起,不滿的道:“你們兩人不要再多作怪,乖乖的跟我回‘天法國’覬見伍窮,我還可美言幾句,勸他饒你們不死。”

就在方失神說話之時,小丙霍然發出能震碎芎蒼的“獅子吼”,要掩蓋方失神的說話,同時亦另存詭計。

小丙凝聚一點一滴的內力,發出如斯強勁的“獅子吼”,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要爲小黑解穴。

以聲力的震勁把封在小黑身內的真氣驅散,可是震力太大,連小黑的耳膜也被震破。

穴道被解,小黑回覆活動能力,當下爲小丙解穴,接着又是拼死的瘋狂搶攻。

“要把我倆帶回‘天法國’,除非殺了咱們。”

“仇生”連鞘使出,方失神無奈嘆道:“爲何要逼我!”

真氣從手心傳至劍內,驟生一股勁力把劍鞘彈射向小丙,“仇生”如驚芒掣電,長虹驚天斬敵人。

既不肯聽我的說話,好應該付出代價。

劍刀直斬小黑雙腳,誓要他做個沒有四肢的廢人,小黑想逃也及不上“仇生”來勢迅疾,雙腳必然被斬。

就在千釣一發間,“仇生”被一樣東西止住攻勢,劍刃被停在小黑雙腳一寸之教人怎能相信,擋下方失神一劍的只不過是一塊平凡的小石頭。

石雖平凡,但甩射它的人絕不平凡,他是小白的殺將之一“翼王”笑莫問。

莫問滿臉怒容,憤怒得不可自制。

大懶蟲很少會動怒,他知悉怒火只會令自己失去理智及冷靜,莫問絕不會讓怒火將自己的理智掩蓋。

因此能叫莫問憤怒的,看來都不會是平凡事。

非凡的人,身邊都不時會發生一些不平凡的事,每一件事都會叫他們大喜大悲,如今莫問的憤怒,顯然是他碰上了大悲的事情。

只見他雙手抱着一件黑黝黝的東西,狀似人形,“他”竟是在“松風客棧”內被燒焦的笑少三尸體。

當莫問甫接到“天鷹城”被攻佔的消息,大懶蟲已火速趕回去,可是當他到達之時,“天鷹城”已變成“天法國”的城邑。

莫問憑着過人智慧,一直跟蹤至“劍鞘城”,可惜還是來遲一步,“松風客棧”已變成一片頹垣敗瓦,路邊只剩少三燒焦的屍骸。

抱着笑少三的屍首不住追趕,終讓他追到方失神,恰恰保住小黑雙腳,否則莫問又會更添悲痛。

莫問雖不太喜歡小丙、小黑,但二人畢竟是笑天算的丈夫,是小白的人,加上笑少三慘死,怪不得莫問如此震怒。

方失神眼見莫問出現,忘記了當日對方相救之恩,只記起昔日的仇恨,神情冷冷的道:“你不要再阻在我前面,你已經阻得太多,我與你無仇無怨,爲何要擋在我的前面,我只是要他們二人跟我回‘天法國’,你最好不要妄加插手。”

莫問激動得聲音顫抖地道:“無仇無怨,笑少三也與你無仇無怨,爲何你要把他身上的肉逐一割下,折磨他至死。”

“小丙、小黑也跟你無仇無怨,爲何偏要他們跟你回‘天法國’去送死。”

方失神冷冷道:“你還是決定是要多管閒事?”

莫問放下少三尸骸,神情堅決地道:“從‘白浪島’開始,你我的人生已註定要有一場能分出真正勝負的戰鬥。”

“好,你要打,我樂意奉陪!”“仇生”插在地上,方失神面對莫問竟棄劍不用,如此託大!

“你既沒有神兵在手,我也不要佔你便直,咱們痛痛快快的來個最後決戰,且看你武功有何提升?”

棄劍不用的方失神,武功又會高至何種程度?

雙目徐徐合上,方失神似是在凝聚殺力,站於莫問身前的已非方失伸,而是一柄鋒利的劍。

眼目再次睜開,天地立變,河流旁的樹林已非樹林,而是充滿肅殺劍氣的殺戮空間。

方失神不動靜止如山,天地萬物都似是因他的存在而襟若寒蟬,半空的陽光亦黯然失色。

一切爲劍生,一切爲劍滅。

躍身拔飛上九天,方失神猶如出鞘的劍,莫問委實難以分清,攻向他的是“仇生”還是方失神?

方失神攻勢沒帶任何破風聲,可是大懶蟲卻清楚感覺到劍氣籠天罩地,莫問只得硬拼一途,無其他選擇。

這纔是方失神的驚世劍招。

想不到與方失神不見一段時日,他的武功已提升至此,看來莫問不全力還擊,定必非死即傷。

雙手攤開,不是攻,不是守,莫問竟來個不理不睬不聞不問,任由方失神猛招攻來,大懶蟲他是否瘋了?

小丙、小黑一直在旁觀看,方失神由慢至快,躍上半空時動作滯慢緩動,慢得幾乎擺脫天地間一切常理。

但當他自半空衝向莫問,一切又只能以一個快宇去形容,小丙二人明明看到方失神人在半空,事實他已快得化作閃電般的長虹,劃過兩大虛空,雙掌合什,直刺莫問,要開膛剖腹。

小黑、小丙都感到四周空氣似被方失神鬼哭神嚎的一招牽引,以莫問爲中心攻去。

莫問是不能閃避?還是不敢閃避?沒有人知,只知大懶蟲空門大開任由方失神進殺。

殺招及體,方失神臉上沒有絲毫擊中敵人的喜悅,有的只是一臉彷徨失措。

因爲事實上雖是擊中莫問,但感覺上卻是透過莫問,大懶蟲似是個疑幻似真的幽靈,殺招全然透過莫問軀體。

奇怪的事並未因此而停止,穿過莫問身體的劍氣全都繞圈迴轉擊向方失神。

方失神儼如被奴僕出賣的主人般不知如何應對。

哪是甚麼功夫?若然方失神的武功已到驚世駭俗,莫問豈非已到了超凡入聖。

笑莫問,爲何你每一次也教我意外?

方失神的劍氣瘋狂般攻回自身,勉勉強強纔可避過。

以爲由一開始,使出最強殺着便可擊敗笑莫問,如今竟把自己底蘊盡露,看來方失神的如意算盤是打錯了。

如把方失神比喻爲一把劍,莫問即是每一把劍的根本,他既是劍亦非劍,有劍忘劍,握劍碎劍。

劍不在外而在內,劍不具形而有形。

甚精要在乎一個“虛”宇,虛能生氣,故此虛無窮,清淨致虛,則此虛爲實。

虛實之間,態雖百殊,無非自然之道,玄妙莫測,無大無小,無形無實,終始不存。

那些都是莫問從白虛空的“虛空八劍”中領悟出來的無上劍意。

方失神左閃右避,在綿密無盡的劍氣中保住性命,他想先避其鋒,可惜劍氣卻把退路封死,無法逃離。

莫問本來攤開的雙手慢慢收回,攻向方失神的劍招範圍亦漸漸收窄,像是要把方失神斬裂粉碎。

如此久守總不是辦法,方失神放手一搏,人如劍,劍如風,低擋着射來的劍氣,直衝向莫問。

大懶蟲猛然怒吼,眼目如劍芒,左手揮斬向劍刃,迅雷不及掩耳般殺向敵人。

方失神早料到莫問會猝然進攻,卻想不到會來得如此之快,不及閃避,殺招已斬至身上。

血花激濺要與豔陽爭輝,一隻右手拋上半空。

那是隻對方失神異常重要的手,因爲那是一隻用劍的手。

方失神嚇得驚呆,想要去奪,莫問已一掌轟向方失神前額,就在他以爲自己即將命赴黃泉的時候,莫問的掌突然停在方失神面前。

莫問冷冷道:“你既是伍窮麾下大將,好應該明白沙場征戰絕無感情可言,我殺了你你也只好怪自己技不如人。”

莫問頓了一頓似是想起某些事情,再道:“我現在給你機會,一切已成過去,我不想殺你,這一生也不想再見到你。”

明明說要放過,重掌又再轟在他頭上,方失神在知覺仍未失去時,看着莫問把小丙、小黑二人帶走。

自己辛苦爭奪回來的功勞,竟被莫問輕易帶走,方失神不甘心,他絕不甘心。

可惜莫問的一掌實在太沉重,方失神昏死同時,身軀也掉入河流之中,隨波逐流而去。

隨河水飄流,會否直達黃泉。

第 九 章 名劍畫中劍

二十多年前,天下八分,以四國爲首,四族次之,“國”者,舉國同心,力量聚合,勢力自然強大。

當年的“皇國”因過往歷朝皇帝統治有方,以至河情海晏,國泰民安,故此實力最強。其次爲“武國”、“神國”及“天法國”。

每國強兵以百萬計,只有後起之“天法國”在伍窮領導下,以極其嚴格方式挑選“窮兵”,致正規戰兵只三十萬。惟是後備“人牛兵”,負責運輸、守城、掘壕、養馬等等作戰事務,數目也達五十萬,合共兵力八十萬,論兵力算是排在四國之末。

四國以外,四族的分別,是以統治某羣族類的爲首族羣確立。因爲四方散亂在各處的小族羣太雜、太多,某一族勢力形成,便會出兵吞併附近其他族羣,自稱爲王。

故此,“族”的同心凝聚力較差,一族聯合十個八個不同族羣的力量,當領袖的“皇族”,自然佔據一切高官職位,其餘被統治小族難免淪爲低等戰兵。

天下四族,“異族”、“海霸族”、“狂意族”及“農族”,難免在對外爭戰之餘,常常要費煞心神平衡“皇族”與各族之間的利益,加上彼此間猜忌,勢力難有大發展。

四族各自有戰兵五十萬,惟是正式戰爭,屬於“皇族”兵力只佔約一半,其餘二十餘萬兵力,來自被統治、投降的小族,服從性較差,攻守之間也就不能達至雷霆萬鈞,一氣呵成之強勢。

以本身較強力量,擊敗一些小族羣,吞併勢力,合成龐大力量,可算是迅速壯大的最好方法。

但如此“快速成長”,後遺症是絕難融合各族同心,達至最後“建國”目標。

故此當年夢香公主不急於一時,在吞併小族羣勢力的同時,盡力同化爲一,要新合併的族羣都甘心稱小白爲王,彼此融爲一體,儘量避免有矛盾或爭鬥發生,在本身勢力範圍內維繫和平、均衡的情況。

以如此方式“建國”,每攻下一族、一城,都要用長時間“教育”新民衆,難免要花掉不少年月。

歷時七年,小白的“國”仍未能建立,主要原因就是他要建立牢不可破的“國力”,七城聯防,方能固若金湯。

小白與夢香公主選取了與“皇國”毗鄰的一大片土地爲建國地,經七年爭戰,終奪來七座城池。

公主以天上東、南、西、北、中王宮各區域爲名,易各城名稱爲“蒼龍城”、“玄武城”、“白虎城”、“朱雀城”、“紫微城”、“太微城”及“模糊城”也稱爲“天市城”。

當中以“模糊城”處地最是險要,倚天拔地,雄峙一方,兩面臨江,後連“一萬險”,地勢陡絕。

“模糊城”外,六城池作爲外圍據點,採取“守點不守線,聯點以成線”的戰術策略,各城兵力互相呼應,只要建好防禦工程,別人要來進攻,就算沒強將在陣,也能處於絕對優勢。

“模糊城”最受氣候濃霧影響的“丈八金剛”,是遠古的名勝。這裹終年被濃霧鎖封,數以百計丈八高大的金剛石像,是許多年前所立下,用意是“金剛守衛,萬里不歸”。

“丈八金剛”之後便是扼守天塹的“一萬險”,金剛像一來可抵擋天塹兇險邪氣,同時也在勸阻城民,別爲貪求“一萬險”內的異獸、珍禽或靈藥,而鹵莽穿過進入,否則永遠也歸不得。

今天,小白再度重回“模糊城”,只見四周一片頹垣敗瓦,身後一人默默的跟隨,託着一箱載滿了畫卷的人——馬虎。

小白回頭問道:“馬虎,你可知道此處曾有一件驚天動地的光輝事蹟發生過?馬虎沒有回話,因爲他知道小白所提及的正是昔年“七城被滅”,更賠上女兒笑夢白的悲傷往事。

從前,也許任何人都認爲小白實在太幸福,他擁有最難得的妻子,最懂得爲他設想的女人,心思縝密、瞻前顧後,盡心盡力愛他。

對所有人來說,夢香公主已是絕對的完美無瑕,但對公主自己來說,她還是有所欠缺,欠缺最重要的——孩子。

唯一希望,是爲小白誕下比兩人更具智慧、更成功的下一代,最好由他來承繼日後王位。

小白與夢香的孩子,便是笑夢白。

大夫說得清楚明白,公主自小練毒,體內毒力太深,始終不能徹底化解,能有孩子,已是萬幸,一胎就是一胎,絕不可能再有第二胎,必須好好調理,處處小心笑夢白,小白與公主的唯一所出,一定要肥肥白白,可愛的、快活的成長。

可惜,天公就是如此永遠也不造美,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孩子,卻枉死在亂刀之下……

熟悉的劍,更熟悉的人。

笑夢白還未來得及吐出胎水,耳目仍封住,始終未呼叫過一聲,就斷送了小生命。

剛誕下孩兒,下體仍滴着血的公主,悲傷得難以自控,竟撲向地上,欲再抱起女兒。

公主回首狠狠的怒視仇人,憤怒得髮指毗裂,刨牙咧嘴,無比怨恨,慘傷憤怨之情,教仇人見了也不禁駭然。

仇人,從前的摯友,今天的敵人——伍窮。

公主一生唯一的核子,就斷送在伍窮手上!

公主抱着甫離孃胎的雛嬰女兒,熱淚盈眶,臉色慘白,心如刀割,怒目盯死殺人者伍窮。

淚眼模糊,默然跪地,苦慘地看着已毫無生命氣息的笑夢白,在懷中澗血,漸漸冰冷僵硬。

她一生中,就只可能擁有的唯一孩兒,公主好想把所有一切最美好的都傳授予她。

她,是個女嬰,樣貌跟公主好相似,他日長成,亭亭玉立,必然又是爲世人驚豔的大美人。雙目精靈,烏靈如夢,猶似懂得說話,教人一看便痛惜愛憫,難忘她的可愛面容。

可惜,好可惜,她的命運,令她不可能成爲世人驚豔的大美人,她的生命,斷送在伍窮手中!

血仇已結,難分難解,唯一的解決就是死,血海深仇,伍窮不死又如何能了結!?

小白在他臉上留下不能磨滅的疤痕,他又錯手殺害了小白的女兒笑夢白,冤仇是愈結愈深。

大錯鑄成,伍窮當時也內疚心痛,啞口無言,錯的都是他,必須承擔一切,勇於面對。

殺了人,必須負上代價!

代價,是一臂,斷了自己的左臂,從此以後,伍窮也就成了一個確確實實的獨臂梟雄。

斬下左臂,作爲賠罪。臉上一道疤痕,加上一臂,這就是伍窮唯一能作出的補償,彌補錯手殺了笑夢白的罪過。

失去女兒,原已擁有的七座城池更被掠奪、殲滅,被迫逃到“一萬險”裡求生無盡的往事從腦海中閃現,小白的心在痛,痛恨從前的努力,今天卻依然未能得到成果。

天夭,把小白擁有的一切也掠奪過來。要重奪所有,便必須先重整實力,既不能得到公主、橫刀的幫助,夢兒、莫問的特別任務亦未知完成得如何,只有馬虎,他回來了,完成小白的吩咐,爲其帶來了“提升”的後着,殺敗天夭的後着。

對了,後着正是馬虎手上之物——畫卷。

小白跟馬虎來到此處,究竟所爲何事?

小白取出一大堆冥鏈,在地上慢慢燃燒起來,爲的,是要答謝一個人之恩情,一個生前對自己恩深義重,死後更留下必殺後着給自己的人,小白的二師兄——名劍。

故人已去,但小白心中答謝,只可惜名家六位太子均丟了性命,小白欲報恩也不能,心中的難過感受,跟隨着腦海中飄來浮去的往事糾纏一起。

這位二師兄,小白心中萬分敬佩。

留下的畫合共十二卷之多,每一卷頂頭都寫上“小白”二字,顯然是特別留給小白的。

對了,名劍當年被他譏笑不懂用心用意去寫畫,因而在晚年死亡來臨之前,便拋開一切,獨自覓得奇山異地,晝夜不分醉心畫藝。

既是畫卷寫上小白二宇,那就表示他有信心已突破了原有框框,寫出了神來之筆,能憑畫寄意,把立體意象、心思,透過平面的畫表達出來,創造無限。

究竟名劍在畫藝上的成就如何?

曾打開第一卷去看,竟見畫中筆法就是劍法。

一筆一劃在腦海飛來蕩去,人如墮進景物,畫中有我,心中有畫,眼前的名劍已挺劍攻來。

一片銀光焰焰,如狂臺驟至,電旋星飛,籠罩着小白,教他不能越雷池半步。

一切只是透過眼目感受,腦海掀起大浪以“意識”劍戰。

絕世筆法,絕世劍招,可是名劍死前被劍奴李太白所傷,並未能把這套劍法揮灑出來,成了終生憾事。

資質所限,未能把此套劍法傳予馬虎,名劍只好把招意融於畫卷之中,留給小白,留待他把劍意悟出。

大敵當前,情況刻不容緩,小白立命馬虎前往取回十二畫卷,藉此提升殺力,迎抗天夭。

名劍繪畫造諧,全是小白助其啓發。

強於巧,拙於技,有心無意,有意無義。

有心無意,有心繪寫出深層意念之畫,但卻未能昇華至該等意境。

有意無義,算是繪畫出畫中含義,卻又只得自己明白,表達手法欠缺技巧,旁人理解不了,變成毫無意義。

寫畫先忘筆,天意是筆,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可繪神來筆。

意隨心動,心隨意欲,喜、怒、哀、樂,任意妄爲,此乃寫畫之道的基本。

經過小白指導,名劍終於明白繪畫之意。

留下的十二畫卷,名劍好有信心小白會欣賞。

小白曾打開第一卷,是人物圖,寫的就是名劍本人,人物描繪精細,隨以色暈開。亭後有山川、樹木,直接用粉點染,山石,小岸坡腳無皺,具有“遠近山川,咫尺千里”的妙效。

變化多端,畫中有水、天、雲、煙、霧、嵐都是虛;山石、樹木、橋樑俱實。

既繁且簡,散點透視大異其趣,盡現畫中意,教小白看了一陣,便被深深吸引住,融入其中,探究劍意。

筆法就是劍法,畫意便是劍意,要參透畫中之義,招中之意,就必須先懂繪畫之道。

馬虎未懂,也就不可能參透箇中玄機。

小白把個中一切道出,教馬虎驚呆,不得不佩服師父名劍的深意,畫是劍,劍是畫,練劍須懂畫,懂畫已懂劍。

要是強去採究畫中劍招,不明畫意,結果也只會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場。

原來早前小白能以新招破敗橫刀的“橫刀奪愛”,就是因爲參詳馬虎帶回來的畫卷。

小白化掉冥鏈,答謝在天之靈的二師兄名劍後,欣然轉身向馬虎道:“有了這些畫卷,朕便可以殺敗天夭。”

馬虎沒有答話,卻說出了一個請求,道:“皇上,可否教導微臣繪畫之道?”

小白回道:“小師弟生性平實,凡事馬馬虎虎,天塌下來也不當是一回事,何故現下如此性急?”

默不作聲,全因小白一語道破馬虎心底之話,急於練成絕世劍法,摘下李太白頭顱,爲師父名劍報仇。

小白又再道:“好!朕便傳你寫畫之道,留心觀看了!”

第 十 章 馬虎入魔殺

小白從旁拾起一根樹枝,化之爲劍,劍隨心動,心隨意走,揮動劍招,盡顯畫意,竟就在側旁的百牆上繪畫起來。

招是意,劍是義,劍如筆,招如墨,天意是筆,心意弄墨,天心意合一,繪出神來筆。

馬虎瞪目細看,看得入神,看得眼花撩亂,幻變萬千,只見一幅名劍的人物圖轉瞬現於眼前,教他驚呆。

筆法隨小白手中樹枝揮動,一筆一劃傳進馬虎腦海,飛來蕩去,人也就如墮進景物,畫中是招,招中是意,意隨筆揮,盡現畫中意,任誰看了,皆被深深吸引。

筆法如劍法,筆法如電,劍勢如虹,細意靈巧,殺氣幹雲,殺力沉厚,殺志狂盛。

一片銀光焰焰,籠罩着馬虎,教他不能迥避,只好拔劍揮出拼戰,同時急縱而起。

半空中回劍反斬,先破如此桀傲之殺劍,電光火石間小白的劍勢竟依着羣山彎曲扭折的山路一樣盤旋,依彎力轉,筆直前衝,偶爾流雲飛來便緩下弱打,雲過又再奇峰突出,力拔殺斬。

馬虎愈鬥愈是趣味盎然,血氣沸騰,吆喝一聲再急提勁力,如一陣猛風掃上,以無定之柔戰堅定之實。

小白的劍招以山路形態作變化,自然峰迴路轉,難以揣測,惟是變化大定,實足而剛勁,筆筆雄渾,劍劍沉狠。

馬虎劍走風勢,以飄浮虛拂爲主旨,就像一陣狂風吹向山路,任你山路如何陡變,但狂風仍能沿路吹襲。

風之變,千萬無定,以萬變壓住千變,小白的劍力愈是狠勁,馬虎便愈鬥得艱辛。

忽地,劍招老了,劍力受阻,馬虎得以喘息,一陣之後,已變得平復下來。

原來馬虎並沒有拔劍對戰,身體也未動分毫,一切只是透過眼目感受,腦海掀起大浪的“意識”劍戰。

可是站在畫前以心力決戰,絕對比真刀實劍力拼更見兇險,若未能及時抽身,被畫中筆法勝過了,自然走火入魔,神智錯亂,繼而全身血液逆奔瘋馳,以至心膽俱制而亡。

馬虎好不容易定過神來,避過一劫。

一幅人物圖像已如此厲害,剩下的十一幅……

馬虎驚呆間,不得不佩服師父名劍的劍術造諸,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更佩服小白的驚人悟力,把畫意盡數描繪出來。

原來人之將死,在精神、意境上的提升將是從前絕不能相提並論。面對死亡,即將走進未知的未來,一切名利、富貴、尊榮……,全都必然被拋於虛空,再無任何枷鎖。

你甚麼也不能帶走,生命結束,風光也好、悲哀也好,所有包袱也得卸下來,光看身子也不止,更且是靈魂,走進未知,一切一切,重返虛空,原來都只是一場夢。

就在如此的一片澄明心靈底下,纔可能有看無窮突破,創出不可能的神奇力量名劍拋下一切,終於突破成功。

名劍,名家之劍。

一生醉於劍法,既入魔又能破出,名劍豈是一般神人?馬虎當下又再跪地,向着冥冥中自己最崇敬的師父再三磕頭敬拜。

芎蒼之無邊,實在教人自感渺小!

小白突然往牆上轟了一掌,把原來好端端的一幅畫像擊散。

只因小白認爲,馬虎礙於資質所限,未能參透繪畫之道,要是讓其繼續探究畫中之意,恐怕只會令他踏進走火入魔險境,以至真氣逆轉,神智大亂,心膽俱制爆而亡。

小白不欲馬虎枉自送命,可是他的這點好意卻得不到迴應。

馬虎自覺資質不弱,小白能學會的事情自己也必可領悟得到,把畫像轟散,只是小白的“自私”行爲。

小白道:“馬虎,你全沒繪畫之天份,繪畫須用心,畫才達意,只用眼和手去畫,根本不可能繪出神來之筆。”

“再者,要參透二師兄名劍的畫卷,更必須擁有同級之繪畫造詣方可領悟,你不會,也就不懂。要是給你強行學會,也必然的迷失其中,不明畫意。”

馬虎默然不語,小白的說話,聽在他耳中只覺是其故弄玄虛。可是他並不知道,馬馬虎虎的性子,就是其學懂繪畫之道的最大障礙。

小白再道:“要學畫,便必先修心!現下大敵當前,也應先把武學提升,練不好武,也絕對學不成畫!”

連番拒絕,馬虎始終未能得償心願,心中不禁生起一陣悶氣,低下頭來,不發小白亦沒有多餘的說話,擡起地上的畫卷,轉身踏步離去。

他的心在笑,如今有了這些窮二師兄名劍一生劍術精要繪成的畫卷,便可跟天夭一決高下!

奪去朕一切的傢伙,你死期不遠了!

馬虎一直跟隨在後,默不作聲,一臉沮喪的神情,慢慢步至一間破敗的木屋之內。

點起油燈,眼前屋內放存着的十二畫卷,那並不是小白手上的畫卷,而是馬虎預先臨摹出來的。

只因他早已知道小白是絕不願意傳授繪畫之道,要學,也只能靠自己去悟出其中道理。

可是畫中只有畫像的架構,要悟出其中真諦,卻不是件容易的事。

翻開第一卷,正是名劍一生最兇險的戰役——“劍鞘城中秋浴血”。

在大片印有深色墨印的畫面中,顯見落筆飛快,剎那間便借原來墨跡,繪出大堆戰馬廝殺,血流成河的壯觀場面。

由淡至深,暗晦不明,戰陣立於高山險地,順風而下,易攻守穩,畫中變化萬千,教人癡癡入迷。

馬虎呆望看畫,思緒起伏奔馳,猶如親歷其境,置身其中,大戰情景,盡現眼前,栩栩如生,一幕幕生死廝殺,激盪血氣,不由地擡起“出鞘”,舞了一輪,方纔停止得了。

透過一幅畫,便能牽動觀畫者深入透視其中深層意思、景象,如投身當中,這纔是真正的畫,真正的繪畫之道如此艱深道理,馬虎應付得來嗎?

不作他想,提筆,翻開畫紙,雙目定神細看,依照原來“劍鞘城中秋浴血”圖而畫。

筆法蒼勁,難以模仿。

馬虎盡心去理解,一邊想一邊去畫,海里不期然閃現無數劍招、劍法,詭異莫名。

劍勢如虹,急疾如電,腦際劍法愈是急速迅疾,手中筆法亦如閃電一般飛快,人由心控,馬虎漸漸變得不能自已。

不知不覺間,馬虎已漸呈入魔之像,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心中驀地幻化出一個強者……

鳥畫之道,在乎於心,心無旁鶩,以心悟意,以意生義,繪畫先要領悟,未悟而強畫,畫意逼發體內魔性,引致入魔。

臆想中的強者,是馬虎心中魔化出來的殘像,驟見這人,馬虎不期然散發出凜冽殺氣,只因對方是天夭,天下武功第一人。

天夭出現,體內引發出的魔性叫馬虎好想去殺,殺敗跟前大敵,顯示自己的實力。

幻化出來的夭夭,忽地大笑道:“小子,你絕不可能敗我!”

媽的,天下間有甚麼不可能,有了師父的十二畫卷,算是天塌下來我也絕對抵擋得了!

他媽的天夭,給我來吧!

殺志瘋狂,馬虎緊握“出鞘”,平胸而置,一副滿懷自信的樣子。

凜冽勁風倏忽刮向馬虎面龐,吹起四周塵土。

勁風來自天夭的拳,直轟馬虎肚腹,隨着沙石猛地震開。

拳勁懷着旋力,逼得馬虎節節退開,幾個起落,纔可盡御勁力,勉強回落地上可是天夭的攻勢,根本沒給馬虎任何喘息機會,急步衝前,箭矢般直射向馬虎。

劍光驟現,馬虎回身擋格,或斬或劈,劍勢猝烈凌厲,震裂氣牆,下潛破斬。

天夭的殺力遠在馬虎之上,橫手劈斬,擴闊運勁空間。不斷的攻擊,已令馬虎身上出現無數傷痕。

連綿不絕的殺招,教馬虎猝不及防,身上衣衫破碎,飛散半空,血如泉水般涌出來。

痛,撕心裂肺。但馬虎沒有理會,只因現下已引發出魔性的他,再沒有痛的感覺,意識中就只有殺。

天夭提劍退開,一手擲出利劍,不住旋動,橫掠馬虎,捲起地下沙石。

利劍兀自依着某種軌跡飛來,不偏不倚,旋斬接近馬虎,捲起的沙石漩渦亦如有生命一般跟隨在後。

馬虎見狀,當下急步先退,可是利劍的速度比其退步更快,如惡浪吞天般直掩他的面龐。

殺招已至跟前,迫不得已馬虎提劍擋格。

“當!”的一聲巨響,兩劍星火交迸,光芒四射。

劍芒之中,顯見紅光,是血,來自馬虎身上的血。

勁力太強,馬虎單手提劍擋格,“出鞘”雖沒脫手,但右手虎口卻已爆裂,不住澗血。

如此急勁殺招,必須要以雙手纔可抵擋。

利劍仍在不停旋動,馬虎未及回身,殺招又已攻來。

今回馬虎以雙手舉劍挺擋,果然有效,挫減殺力,勉強擋住了奪命的一擊。

忽地身後又傳來天夭之聲,道:“你中招了!”

甚麼?馬虎不是已抵擋了殺招嗎?怎可能又中招?

正當馬虎愕然之際,腰間“稟門穴”驟然傳來一絲痛楚,馬虎,果真受殺招所傷。

原來利劍的攻勢,只是天夭誘敵之計,爲使馬虎忙於應付利劍,腰背間疏於防範,天夭趁機向其作出攻擊。

短短數招交手,馬虎接連受到重創,看來眼前的武尊天夭,確實是個絕強的對手。

難道馬虎就這樣敗下陣來嗎?

不,絕不可以,有了名劍的十二畫卷,又怎可能會敗陣!?

極怒地拔劍再殺,劍光乍現,厲芒暴綻,殺力催人,劍光火影,混淆不清。

清楚的,只有殺意。

銳利的劍,更銳利的殺志,加上剛猛鬱結的恨仇,斬得四周頹然爆散,火花四濺。

劍氣,直刺天夭,刺得其胸口肋骨爆斷,胸膛被斬得癟了下去一大片……,軀體似在一剎那間崩潰碎裂,再也不能支持。

天夭應聲爆碎!

腦海中的天夭被馬虎的瘋狂殺志一擊而破,看來名劍十二畫卷之殺力,絕對不容小覷。

只是一招,已能把天夭殺敗!

要是讓小白來接這一招,又會如何?也會如天夭一般敗在這殺招之下嗎?

馬虎從疑幻間清醒過來,只見地上、牆上到處也是劍痕,顯見劍法快、狠、準、勁!

如此絕強的殺招,難怪小白不肯傳授!

哈……,繪畫之道,又怎可能阻攔到我!

只要我把十二畫卷都練成,天下問問誰再有能力阻我?既可殺敗天夭,同樣也可殺敗小白,哈……

原來小白的後着,如今竟變成馬虎提升的“工具”!

剩下的十一卷畫,到底又有多強?

小白,現下你身在何方?

第十一章 頭顱是禮物

日落西山,山峰殘留一抹餘暉,似是鑲着一圈金黃色的邊兒。

小白在夕陽之下,夕陽下只有他一個人,天地間彷彿已只剩下孤獨的他,在樹林一角無聊走動。

鴉雀無聲,連夕陽都似因寂寞而變了顏色,變成一種空虛而蒼涼的灰白色。

空虛、寂寞不如怎的齊襲上心頭,也許從前每時每刻身旁都有着無數知音好友,不可能感覺空虛寂寞。

但如今自己最愛的公主、最敬重的父親也不可能再在身旁支持,小白剩下就只有孤獨,孤身獨戰大敵天夭。

就是連唯一的夥伴“赤龍”,也背棄了自己,反助天夭。媽的,朕必會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要你死得不能再死。

密密麻麻的松林,遮蔽了半邊天日,教原來已形單影隻的小白益見淒滄、孤寂就是因爲這種感覺,小白不想再做小白,化身成醜醜,獨個兒來到這個“模糊城”附近的松林處。

爲的,是要去見兩個人,兩個也許能替自己解除孤寂感覺的人,天心與天意。

“十大神兵皇榜”揭幕後,小白已再沒跟姊妹二人碰過面,就因一封來自二人的信,小白毅然來到此處跟姊妹倆會面。

醜醜緩緩步進松林深處,眼前青煙梟梟,只見前方正有人在燒着冥錘拜祭。

如此荒蕪叢林,誰人在此安葬?

醜醜步近,眼前二人跪在一塊墓碑跟前,她們正是天心和天意。瞪目細看,墓碑上刻着的是令二人傷心欲絕的七個大字——“先父天作弄之墓”,原來拜祭的竟是她們的父親。

甫見醜醜走近,天心已急不及待的衝前擁抱着五五,猶如一對久未會面的情侶一般。

始料不及的反應,教小白心中不由一呆,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

天心高興得雙目涌出淚珠來,欣然道:“醜醜,能再見你實在太好了,我好想念你啊!”

一旁的天意卻沒有天心般雀躍,仍跪在墓前燒着冥紙,虔心拜祭,沒有理會醜醜。

心中驚呆,只因天心、天意乃天夭的孫女兒,這些時日應已知悉了事情的真相,她們內心,到底是怎樣想?

要是讓她們知悉自己的真正身份,那又會如何?

這個疑問,小白只是自欺欺人,只因在給他的信中天心、天意早已提及,她們想見的,是醜醜,是小白易容後化身的醜醜,絕對不是大仇人小白,顯見二人寧願見其戴着假面具,也不欲看到一個害了“天家”的仇人。

天意跪在墓前,道:“爹、娘,我知你們的死全因那狗皇帝所致,此仇不共戴天,女兒非報不可。可是,原來可以助我們的唯一希望,卻竟就是我們的大仇人,醜醜就是小白,小白也就是醜醜,我該當如何面對?是應愛還是應恨呢!?”

話語間,只聞一陣飲泣之聲,可見其內心的悲痛、無奈。

醜醜聽在耳裡,痛在心頭,最是懼怕的事,今天終於發生了,任你怎逃避也避不過。

天意再道:“原來可以解決的事,現下卻不能解決,只因妹妹甚是喜歡這個仇人!”

話語剛落,天意緩緩的步近醜醜。

一手按於小白麪龐之上,醜醜絲毫沒有抗拒,任由天意撫弄面相。

良久未有撤手,天意道:“據我摸骨多年的感覺,醜醜你確非池中物,生成皇命,人中真龍也!很好!很好!”

“只可惜,你生平殺人罪孽太重、太深,總是未能登基爲王,劫中有劫,劫上添劫,他朝大劫必至!”

醜醜聽罷搶言道:“來了,大劫已來了,我歷盡艱辛建立起來的江山已被掠奪,這就是我的大劫!”

天意搖頭回道:“非也,非也,江山被奪只是小劫,往後大劫將至,必教你的兒子承受!”

天意說話同時,手指忽地施加壓力,向醜醜面龐狠狠按壓下去,壓得扭曲變形,壓得醜醜疼痛非常。

本能反應伸手去推開天意,不料發現易了容的醜醜已回覆小白的真貌,就是天意的指勁把“盜臉術”化解了。

小白現於眼前,教天心不由自主的滴下淚來,往後退開數步,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樣。

小白凝望着二人,輕輕說道:“我本就是小白,醜醜是你們的朋友,但他已死了,請不要再記掛着他。可是在他終臨前卻很想你倆知道,他永遠也不會忘記彼此之深情!”

不能預料的結果,小白也不知如何應對。決絕的說話,不但教二女的心粉碎,就連小白的心也不能承擔痛楚的感受,空虛、寂寞、傷心、淚流、苦楚、無奈、嘆息,無盡的感受、無盡的痛楚,小白方纔知悉,彼此的情,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種下是敵不是友,既然不可能再有結局,情絲也就應該早點斷絕。

天心、天意乃天夭的孫女,彼此對立爲敵,乃是不可能避免的事實,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小白不欲再有半分隱瞞,要說便索性把事情一次說完,免得長痛於心。

只聽他淡淡的道:“我就是小白,不是醜醜,但我卻永遠也不會視你倆爲敵,你們只會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二字,令姊妹倆內心的痛楚加劇,一生就只曾愛過醜醜,也是唯一可助她們報仇雪恨的人,把所有希望也全寄託在其身上,可惜,他竟就是自己的仇人,最痛恨的人。

天心泣不成聲,天意忙道:“是敵是友,也該由我們來決定,怎也不是你的主意!”

小白即答道:“要是埋伏的五百七十四人不現身出來殺我,我們依然是朋友!甚麼?甚麼及早埋伏的人?難道……原來天心、天意這回相約醜醜於此會面,及早已埋伏下來自“天宮”的殺兵,要是小白不妥協,也就來個一擊殺之。

可是小白乃何許人也,單憑“天宮”的殺兵,又怎能要他賠上性命!

小白道:“殺不了我,又何必送死……”

話未畢天意已搶着叫道:“說甚麼,死的便一定會死,不該死的也就自然死不了,今天不死明日也要死,殺呀!殺呀!”

已迷惘得不知說出甚麼話來,顯見天意對醜醜的情,內心的悲痛欲絕,絕對不下於妹妹天心。

可是小白卻沒有理會,續道:“只要他們動手殺我,咱們彼此也不可能再是朋友,永遠也是敵人。”

天意再已不懂得答上話來,可是另一個深愛醜醜的人卻高聲大叫道:“來,給我殺!”

原來早已準備就緒的“天宮”殺兵,聞得天心一聲令下,全都空羣而起,朝小白劈殺下去。

小白不慌不忙,手中運勁,凝聚於指,伸手往地疾戳,勁力猛然爆發,刮地成坑,震飛碎石,直卷而起。

“劍神指”的威力,果真非同凡響。

小白雙手置於胸前,盤旋而動,捲起四周風沙,凝於掌中,形成澎海無形氣彈“嘿!”的一聲,勁氣以內力激飛,爆出七彩火焰,迅速蔓延,刷地向涌上來者焚燒。

排於前列的殺兵被轟個翻飛後退,猶如脫線風箏,一些人更被烈焰燒傷,狂嚎怪叫。

殺兵雖久受鍛鍊,但面對如此強猛火焰亦難以閃避,坐於馬上的一些殺兵被轟得跌馬翻飛,四腳朝天。

小白雙手再度平胸而置,翻揚生起旋勁,只是這回的旋勁卻不是攻敵之用。

旋動的雙掌中生起一團氣球,繼而一道強烈吸引力把聚殺兵手上的兵刃全都吸扯過來。

小白集合數百兵刃,到底所爲何事?

氣勁一吐一納,把原來的吸力重新轟出,數百兵刃立時如箭一般飛射,刺回殺兵之處。

殺兵冷不及防小白之妙策,來不及閃避,耳邊無盡痛叫聲直衝九霄,數百殺兵被兵刃刺個正着,手、腳、肩、胸,隨着勁勢不住飛射退後,狠狠的釘在樹上。

原本一片寧靜的松林,登時添上無盡血採,血流成河,情景教人驚訝,心中發毛。

血,不住的溢出,一點一點滴下,數百殺兵同時滴下的血,就如下雨一般,遍灑松林,染紅大地。

“天宮”殺兵雖然素受訓練,但面對絕強的小白,莫說要殺之,就連佔上半分便宜也不可能。

血腥味薰天蓋地,天心忽地從林中取出一件東西,以一個正方木箱載着,緩緩的遞向小白,徐徐地道:“我們之間是敵是友,便由我來作個決定吧!你殺了‘天宮’這麼多人也不殺我兩姊妹,足可見你心中對咱們仍存一絲情意!”

寥寥幾句說話,但聽在小白耳裡,已是萬分受用。

兩女送給自己的禮物,小白急不及待的伸手打開。

赫見內裡一個圓形的東西,是球,不,瞪目細看,竟是頭顱,一個小白很熟悉的頭頓——將軍的頭顱。

小白見狀,怒火不由得從心中升起,是真的,不是以甚麼“盜臉術”來假扮,千真萬確,那確實是將軍的首級。

殺將軍的人想必就是天夭,只因他曾假扮成將軍,要是把他殺掉,大可以其貌橫行天下。

將軍,小白的心腹重臣,從相識到現在,一直在小白身旁,扶持、協助,建立大業。

他死了,死在大敵手上,教小白如何不憤怒、不痛心?

想不到一次錯算,不但江山被奪,就連好友亦身亡,還有朱不三、血霸王等,他們的性命……

一時間,小白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絞痛,可是更痛的事還在後頭,天心道:“你該知如何解決吧!一、是你殺了我們。二、便讓我們來殺你好了!”

不由分說,天心俯身衝前,提起大刀,揮出全力往小白一擊劈下,誓要殺之而後快。

小白手中並無兵器,只用雙手去接擋。

掌中運勁和大刀硬拼,“嗖!”的一聲,大刀竟被小白奪過來阻截了天心的攻勢。

小白道:“我知你苦衷,處於敵友兩難無奈之間,想用激將法要我殺了你倆,可惜,我卻殺不了!”

說完小白便轉身離去。

望看背影,天心大叫道:“你不要逃避只要有我就是你的‘破綻’,今天你不殺我,若是耶律夢香死了又如何?笑夢兒笑莫問死了又如何?終有一天,你我“敵人就是敵人,敵人便要剷除!”

連綿不絕的說話,小白全沒有理會,自顧離去。

敵友之間,該如何抉擇!

第十二章 歹毒提升法

眼前景物蒙隴,白茫茫一片。

“天算啊!你在哪裡?爲何丟下我倆獨個兒離去?天算,天算啊!我好想念你,你到底在哪裡?”

閃過一道如虛似幻的人影,她正是小黑、小丙的愛妻笑天算,只見她溫柔地輕撫二人的臉,柔聲道:“跟我來吧,那個殘酷的江湖根本不適合我們!”

愛妻牽着二人的手,洋溢着暖意,小黑。小丙很想就此跟隨她而去,可是轉念間卻想到一個人,一個令他們放心不下的人——血海。

雖然血海不願再做自己的孩子,但孩子就是孩子,當父親的就永遠也疼愛、擔心孩子。

戀戀不捨地鬆開了那雙充滿暖意的手,笑天算的面容竟不停的在變,血海、小白……,無數面孔在眼前交替出現。

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好討厭的人,一個畢生難忘的大仇人,皇上皇。他在笑,笑得淋漓盡致,詭異莫名,笑得如瘋似癱,他在恥笑着小黑、小丙二人的不中用。

媽的,媽的,我不能死,我要報仇!

殘象慚漸化作煙霞般消散,小丙、小黑二人恍恍惚惚,茫然若失,心酸神傷間,兀自掙扎醒來。

睜開雙目,眼前迷茫,所見的景象卻令二人感到非常陌生,從身軀傳人心房的一道暖流,教他們驚訝,原來自己竟身處一間破屋之中,更且還被浸在一個盛滿水的大鐵鍋中。

鍋內的水冒出白煙,不停的翻滾蒸騰,到底是誰如此變態,把二人浸在這大鐵鍋內。

隨着熱水的蒸騰傳來一陣刺痛,驚覺身上一百零八個穴道竟全被銀針所插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身後傳來一陣好熟悉的聲音,道:“浸在藥鍋之內,可有助他們二人傷勢復元!”

是誰?是誰在身後說話?

小丙、小黑礙於銀針固定身位,未能轉身察看說話者是誰人,惟是從聲音辨別,心頭呆愕,怎麼竟是他。

二人被莫問於河流中救回,又把他倆帶來這一處地方,尋找一個人,他正是上一代江湖中的五大高手之一,道醫——苦來由。

只見苦來由莠地取出一把鐵劍,淡淡的道:“也該是時候替他們打通體內任督二脈了!”

早前的重創,令小黑、小丙二人體內真氣逆行不順,要治好傷勢,也就必須先把體內真氣回覆暢順。

不由分說,苦來由提劍疾劈,勁力穿鍋而過,滲入水中,透過熱水傳至體內,藉此打通二人穴道。

要勁力穿鍋過,不達苦來由這等高手境界,絕不可能揮出一式如此巧勁的劍招巧勁滲體,體內血氣登時顯見暢順。

鐵劍每一回斬下,苦來由亦必須停目一會,方能再度施劈。

連續數度如是,莫問禁不住問道:“道醫,何故每一下也須隔一會方能再度施劈?”

苦來由沒有回話,因爲他相信莫問必然知悉當中乾坤,只是他的心異常焦急,不由自主的發問出來。

這“千針百藥治療”,配合苦來由的鐵劍巧勁,效用明顯增強,傷勢便愈早得以治療。

可是,每斬出一劍招,莫問的擔心也同時增添一分,只因這治療之巧妙處,愈是斬出多劍,傷勢便愈是難以治療。

一招又一招的揮斬,原來只要血氣甫一暢通,便可以自身之力破碎鐵鍋出來,可是眼見現下已斬出第十八劍,小黑、小丙二人也未能破鍋而出,情況看來絕不樂觀。

第十八劍過後,苦來由停了下來,不再揮劍劈斬,只因道醫也覺疲累至不可能再揮斬下去。

良久末動,莫問奇怪問道:“道醫,何故不再施斬下去?”

苦來由淡淡的道:“人的軀體,絕不可能承受第十九劍,就算捱得了,破鍋而出,體內血氣亦會急速逆行,真氣反噬至死。”

就連道醫苦來由也束手無策,足可見小黑、小丙二人的情況實在不妙,傷勢極爲嚴重。

不欲再發一言,四周寂靜,只有等待,時間一秒一秒的消逝,二人久久仍未能破鍋而出,莫問的心也愈是焦急。

忽然,鐵鍋生出一道裂痕,便見鍋中二人吐出一口真氣,紓緩體內逆行之勢,血氣漸漸變得暢順。

小黑、小丙二人終於可以破鍋而出。

“膨!”的一聲,鐵鍋爆破,二人依然盤坐,未能動彈,全身顯見一道又一道的瘀黑傷痕,難道……

莫問與苦來由見狀,心中不由得一陣驚訝,原來剛纔二人一直刻意不破鍋而出,爲的就是藉着道醫的劍勁,藏於體中,藉助勁力把自身的功力提升,爲復仇作好準備。

惟是這個“提升”之法,卻異常危險,但爲了殺掉皇上皇,小黑、小丙已把一切拋諸腦後,一切也只爲報殺妻之仇。

莫問驀地奪來苦來由手中鐵劍,二話不說,猛地揮劍劈斬向小黑、小丙,勁力吐現,迅若驚雷。

劍氣撲面而至,小黑、小丙二人功力未復,一時未能動身,把莫問攻來的劍招照單全收。

二人胸膛上被破出一道傷痕,鮮血如泉涌出,可是面容卻比前更見舒暢,究竟是何事?

原來莫問並不是向二人攻擊,只是要從他們身上破出一道缺囗,好讓體內過盛的真氣泄出。

就像孩子一般,不斷的進食,全沒有飽肚的感覺,早晚也只會落得過飽至死的下場。

反觀小黑、小丙,面上全無痛楚感受,痛的,是心,原來吸納的功力,如今竟被莫問破泄了一部分。

淚,不期然的滴流下來,充滿悲傷。

剛纔吸納了的功力,雖提升了體內真氣卻始終未能與皇上皇相比,只差少許,就是少許也未能得以吸納……

媽的,天呀!難道你真的沒天理嗎?爲何只是這一點點也未能讓我吸納,大仇難道不可能報得了!?

可以徹底感到二人的傷悲,只是剛纔的情況,莫問絕不可能袖手旁觀,不然的話,恐怕二人早已爆體而亡。

一直站在一旁的昔來由,曾居於“天鷹城”之內,與笑天算三人也有着某程度的情義,悠悠的道:“兩位門主,人死不可能復生,還是節哀順變吧!”

小黑、小丙沒有回話,眼眶中又不住的涌出淚水來,內心的悲痛、無奈,旁人絕對能感受得到。

苦來由再問道:“城主,是否堅決定要復仇?”

小黑、小丙齊聲道:“當然!”

苦來由冷冷的道:“你們招式已近完美,可是內力卻始終及不上皇上皇,要復仇,看來絕不容易!”

皇上皇乃橫刀之子,經其父加以鍛鍊,內力、招式已達絕強之境,跟小黑二人相比,實在有看很大距離。

苦來由再道:“要殺之,便要增強殺力,提升內力,可是藥鍋之法卻只能治傷,不可能得以提升。”

小黑急急道:“道醫有何辦法?”

苦來由點點頭回答道:“方法是有的,可是卻會今你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倆能否承受得了!”

小黑、小丙點了點頭,不論任何皮肉痛苦,也絕對及不上喪妻之痛,任何痛楚,也絕對承受得了。

苦來由再道:“兩位城主要報仇雪恨,本道醫定必全力協助!”

從腰間取出八顆足長三寸的釘子,名爲“藥釘”,是道醫苦來由這些年來新研製出來的“靈丹妙藥”。

小黑、小丙二人閉上雙目,看來已知悉苦來由用意!

不由分說,苦來由先扔出四顆釘子,分射兩人,直朝着小黑、小丙左右兩手刺去。

沒作出任何逃避,“嗖!”的一聲,藥釘已狠狠刺在兩手掌心,勁力凜冽強猛,二人登時乘勢往後退飛。

“膨”的一聲巨響,小丙、小黑已狠狠的被釘在牆上。

與此同時,苦來由指中剩下的四顆藥釘應聲扔出,直朝着二人雙腳射去。

藥釘如箭矢一般迅疾,一眨眼間已刺進腳踝之中。

奇怪的,是藥釘猶有生命一般,原來苦來由扔出的勁力已消散不見,卻仍兀自不斷地刺進肉內,似要全沒入皮肉之內。

對了,藥釘就是要沒入皮肉之中。

苦來由把兩人以“大”字形釘在牆上,原來以藥製成的釘子會慢慢的沒入皮肉之內,可是這卻需要受用者的內力配合,強忍着痛楚把藥釘逼進體內,方可見其效用。

只要藥釘全沒入皮肉之內,藥力經鮮血運行傳遍體內,功力便能從中得以提升可是能否成功,一切也得看小黑、小丙的能耐!

要助的也都助了,苦來由留下來已再沒意義!

與莫問一同步出屋外,好奇的莫問隨即問道:“道醫,如此詭異的提升,可有甚麼名堂?”

苦來由淡淡道:“此乃‘藥釘刺身’!”

莫問又問道:“從前有多少人曹嘗過這種提升?”

苦來由道:“一個!”

莫問道:“功力提升了多少?”

苦來由轉身揹着莫問,搖頭嘆道:“可惜,可惜,那人抵受不了,好快便喪命!”

原來從未有人抵得住的提升,小黑、小丙又會如何!?

苦來由徐徐地道:“兩位城主心意已決,既要提升功力去報殺妻之仇,要乾的也就給他們一個最歹毒的方法好了!”

小黑、小丙能否抵受得了,提升功力,把皇上皇來個千刀萬剛,以祭笑天算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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