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斷情義

天色漸暗,風雪卻是愈來愈大了起來。每年到了嚴冬,大雪必然的封堵“天都城”

對外一切大小道路。北風一刮,連河道也結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更難以行車。

“天兵城”和“天帶城”的商旅,都不可能越過風雪封路,前往“天都城”,必須留在兩城客棧寄宿。

“天兵城”城西,是客棧的集中地,一片驢鳴馬嘶,夾雜人聲車聲,熱鬧得很。

近數天以來,這裡來了許多客倌,都是身形魁梧,年少精幹,目光炯炯如電,教人好生奇怪。

城裡的客棧住得愈來愈滿,那些客人又沒一個願意離去,住了下來,便好象在等待風停雪融,纔有什麼決定似的。

“天兵城”乃餘家控制,十二萬餘家戰兵聯合“武國”戰兵、藥家兵衆等圍困“天都城”,但仍有二、三千人留守於此。

三十萬城民百姓乃“天法國”中人,心情與被困的同族血系“天都城”百姓相連,剛好又跟管治“天兵城”的餘家戰兵相反。每當傳來攻城消息,反應恰好強烈矛盾,但城民都很懂得壓抑自制,畢竟老百姓是難與手執刀槍的官兵去鬥。

城西具中一間“福來客棧”,所有房間都住滿了,但找不到客棧投宿者仍絡繹不絕,客人從四方八面涌來,擁擠的情況一直無法改善,掌櫃費盡脣舌,儘量把房間多塞二、三位客倌,後來者覓不到住處,更索性在大堂上圍坐,與風雪爲伴。

門外北風呼嘯,寒風飛雪,門縫不時吹進冷風,吹得店內火堆旺暗交錯,圍在火堆旁的人,竟有四、五十,而且全都是帶刀武者,絕非一般商賈旅客。

不斷前來投店的精壯少年人,都不大愛說話,卻很留心“天都城”戰況。

可惜,自從道路冰封以後,消息便從此斷絕。

掌櫃的老頭兒何老與白髮老妻何大媽,都意識感覺到,這場大風雪的背後,已隱藏着一場血腥危機,只要風雪退去,這一大批武者都會加入“天都城”的殺戰去。

“究竟是哪一路的人馬?我認得一些馬匹的鞍飾,是來自‘武國’啊!”何大媽總愛與老伴悄悄說私底話。

老頭兒這幾天也忙得要命,但也樂於與妻子議論紛紛,奇道:“可不止咱們這裡啊,這十天八天以來,進城的已二千多人了,都刻意把頭臉矇住,據聞‘天帶城’也來了不少類似的不速之客哩!”

老伴一邊在烤她最擅長的羊肉,準備給客人享用,一邊在猜度道:“依形勢來看,最大可能是圍城三方,其中一面正暗地裡再增強實力,來個最後殺着,爭取把一切利益都奪去的好時機。”

何老笑道:“這個我與隔鄰馮大酒都說過了,唉!十八萬大軍圍城,雖然說出了個大英雄伍窮,惟是芳心的餓城之戰,最終必然的摧毀城民鬥志,如何頑強,也不能空着肚子作戰啊!”

老伴淡淡道:“對了!只要‘天都城’破,三方勢力便要均分利益,故此便暗地裡增強兵力,埋伏在‘天兵城’與‘天帶城’,作最後以逸代勞痛擊,好歹毒啊!”

“這就是戰爭嘛!”何老也不得不喝下一口酒驅寒,同時也麻醉一下,接着幽幽的道:“可惜得很,大英雄伍窮來得太晚了,‘天法國’要是由他來當皇帝,聯合實力,可能還不致被滅、被瓜分!”

“咱們等了二十年了,才守候到一位出色的大英雄,上天卻偏要他戰死於‘天都城’!”

黯然神傷,默默祝禱,在“天法國”每一角落,都有人爲伍窮暗地獻上支持,只可惜這些力量不能改變些什麼。

兩老拿着羊肉、飯菜與酒,分別遞給擠得滿滿的客人,這些陌生的外來者,都不愛言談,像是要隱藏什麼似的。

但何老瞧得清楚,他們的手腳皮膚都很粗糙,一定是生活相當艱苦的人,究竟,三方勢力是誰部署“後着”,這“後着”又是什麼?

突然,何大媽驚呼了一聲,何老急忙橫視過去,只見何大媽眼目盯住一位披着厚麻布擋風的新來的客倌,牙關打顫,竟不能言語。

何大媽呆呆道:“是你……”

兩城合計,涌來的“陌生人”已不下五千,究竟這一大批“後着”,是爲何而來?

原來大風雪背後,還隱藏着足以改變最後形勢的“後着”,是芳心、餘律令,還是藥口福?

這五千人,有何部署?

五千人,可足以改變十八萬戰兵,圍攻“天都城”八、九萬戰兵麼?大風雪過後,答案便來,現在,先以烤羊肉飽肚吧!

“天兵城”、“天帶城”暗藏殺機,但相比芳心大營內,顯然這裡來得更是劍拔弩張。

小白已破關,大大提升了武功、殺力,他獨個兒闖來敵陣大營,救了孩子在手,偏不趕急逃回城內,卻先來探訪一下他的老朋友們,這一着,連芳心也驚訝失措。

芳心陰惻惻的道:“老朋友既然來了,不嫌老酒味苦,坐下來一同寒暄,閒話數句好麼?”

小白抱着孩子放在大腿上盤坐,笑嘻嘻的道:“皇后既然邀我痛飲,又豈能逆意,來,先飲爲敬!”

一手便捧起一大壇酒,往肚裡灌去,不消片刻便喝個清光,臉仍未紅,看來酒量相當不俗。

小白笑道:“哈……原來是藥家的‘古井貢酒’,小麥、大麥、豌豆配合大麴,高溫培養,成曲期二十五天,老窖陳釀,緩火蒸餾,量質摘酒,獨成一家。香純如幽蘭,入口甘美醇和,芳香持久,回味悠長,好酒,果然是好酒。”

藥口福以藥制飲食,馳名天下,小白不停稱頌,教他喜上心頭,當然,能遇上真正懂欣賞自己泡製的妙品,當然令他高興。

藥口福又是滿臉堆着肥肉帶笑道:“小白賢弟原來也是好酒之徒,惟是以古井水釀製此酒,還微微加入炒黨蔘、首烏、生地黃、桑寄生、木瓜、澤瀉、陳皮、桔梗等等,能益氣活血,健脾暢脈,老弟在品嚐之餘,可應更慢慢回味啊!”

小白稍稍合上眼感受,當真又是“另有天地”,藥口福所言非虛,不禁搖首道:

“對啊!這些黨蔘、首烏……等等一大堆好藥材,得之恐怕也不大容易呢!”

藥口福笑道:“可簡單得很,京中三城均有替我從山上採藥的人,哪個山頭的哪種藥最好,都清楚明白,難不倒我啊!”

小白恍然大悟道:“啊!原來如此,難怪藥家要採的藥,都一定十足是好材料,採藥的都是自己人,攀山越嶺辛勤的採藥郎,都成了藥兄的隨從,自然忠心挑好貨了。”

小白突然窒住,神情只得茫然道:“嗯……怎麼酒入喉頭,不知從哪裡跑出了絲絲苦澀味……還有……”

“還有什麼?”藥口福對藥家飲食,比自己生命更覺重要,但見小白臉色忽轉難看,緊張得驚疑不定。

小白飲酒便是飲酒,竟毫不理會眼前盡是大敵,再喝一口,更堅決道:“是了,苦澀是汗味,還有的是血腥……”

藥口福立時喝了半壇,但仍是沒察覺什麼,索性把小白喝過的酒罈,破碎散開,取來一碎片舔盡餘酒。

小白凝視着藥口幅已有點煩躁的模樣,冷冷道:“酒內的藥材,明顯都滿是採藥郎的血汗,藥老兄從中不斷榨取金額。這些年來,以威逼手段要‘天法國’採藥郎都歸人你大寶號之下,酬勞微薄,卻要日夜爲你賣命,這些血汗,全混入藥材裡去,藥兄不可能品嚐不到吧。”

終於,藥口福明白小白指桑罵槐的話裡意思了,又是堆着一樣的虛僞笑容,藥口福笑道:“兜了好一大個圈子,原來小白老弟是要來教訓我做人道理,總算領教了!”

小白把酒倒在地上,冷冷道:“藥材是‘天法國’羣山之上的物質,水是‘天帶城’內的古井水源,甚至是這個壇,也是‘天法國’的,閣下把一切據爲己有,又高價把酒在‘天法國’出售,這如意算盤,閣下跟餘律令完全沒兩樣。”

芳心插嘴笑道:“物競天澤,弱肉強食,說人家巧取豪奪,怎不怨自己無能!

如此纔是真道理啊!”

一口飲下“古井貢酒”,芳心的眼神透出殺意,她對“能者奪魁、勝者爲皇”的原則最爲堅持,如何也不會退縮。

小白淡淡道:“透過爭鬥來決定成敗得失,這便是在座每一位所堅持的真理!”

沒有人回話,但誰都以堅定神色顯示出答案來。

小白道:“但爭鬥之間,也有黑白正邪之分,埋沒公義的,便是歪理邪道,勝利只會爲天下帶來更甚的憂傷、灰暗!”

芳心不禁搖頭,她實在難以接受,小白仍是堅持什麼公義、責任……,便冷笑道:

“強者就是律法、真理,昨日是邪,今日歸正,當上了皇帝便能指鹿爲馬,黑也變白,白也可以是黑。”

小白嘆道:“由此證明,這世上敗壞的人和事可多得很。我請教過神仙相風不惑,怎麼世上無數邪妖惡人當道?他說了一個很動聽的故事!”

“從前,在一個小城內,來了一羣臭老鼠,老鼠愈生愈多,愈來愈把地方弄得烏煙瘴氣,就有一聲慨嘆道:‘唉!幹嘛四處盡是鼠患爲禍,猶如奸人當道,天公好不該的安排啊!’”

“當大家望向聲音來源,卻見到一頭大貓,原來啊,上天早已派來了大貓負責捉耗子,它非但沒有動手,還整天在自怨自艾,天啊,幹嘛四處盡是鼠患爲禍哩!”

餘律令冷冷道:“因此,你便決定建國立業,自立爲皇,誓要把一切奸徒都殺個精光,替天行道。”

小白道:“因爲我的邪道敵人愈來愈強,要滅絕,必須要有最高強的武功,否則最後也是徒然!”

在小白身前的,有餘律令、芳心、藥口福、小黑、刀鋒冷及餘絕,六人之中,小黑、刀鋒冷分別爲芳心麾下,沒有命令,如何也不能動手攻殺小白。

芳心並不急於想殺小白,因爲她知道餘律令一定會比自己心急得多,神相的一句批言:“一字記之日白,不得不殺。”既然有人代勞,又何須麻煩自己,靜心欣賞殺戰好了。

餘律令要殺小白,因此餘絕動手了!

餘絕用的是爪,身爲六大家臣之首,武功當然不會丟人現眼,催動爪力,左手探向下陰,右爪直取雙目,招式歹毒直接。

小白沒有擡手截擋,餘絕只覺眼前一晃,兩手腕都給釘中,隱隱作痛之餘,小白更如鬼魅般竟然進了兩步,貼在自己臉前。

驚愕卻不失措,餘絕始終是一流高手,近距離爪攻不暢,便改爲以肘撞擊,陽剛中也帶陰柔之力,勢道甚是威猛,只是小白微笑中錯踏邁步,繞着餘絕左穿右插,總在勁力拂貼臉身前的一剎那,便及時斜走閃開,一切狂攻全皆落空。

接連十數招,餘絕開始額頭大汗淋漓,頭頂更如蒸籠般冒出絲絲白氣,白氣不斷冒升,又是急,又是震驚。

餘絕主攻,但他卻發覺自己的招式,竟漸漸被小白身法牽引,表面上是追着小白來攻,實際卻是被“擺怖”。

心中突突亂跳,愈更覺一片混沌,小白一掌便重重轟中其胸膛,整個打癟了下去,立時飛退震開,直壓射向餘律令。

餘律令叫道:“好!”迥身一掌,又把餘絕轟飛回小白處。如此一掌,便要雙倍小白勁力,教餘絕絕不好受。

小白也不敢託大,急旋圈聚勁,又轟向餘絕,再把勁力倍增,如皮球般又轟往餘律令處。

如此的你一掌來,我一掌去,相隔二、三丈遠,勁力愈是提升,餘絕便愈是反射迅疾。

可憐的餘絕,身體不斷被勁力注入,亦同時脹了起來,血氣翻涌顛倒,早已吐了不知多少口血。

餘律令與小白的掌力旗鼓相當,一聲“轟隆”,餘絕就在二人中間爆炸,碎成千片血水肉屑。

“士別三日,果真不同凡響,我當真有點後悔,當日應該讓小黑助劉天尊先抵‘天都城’,我與十二萬餘家戰兵先滅絕你與‘鐵甲兵’,那便一了百了。如今痛失良機,要殺你,便麻煩多了!”餘律令已重行歸座,捧着古井貢酒再飲。

餘律令昴首嘆道:“殺不了你,就不可能攻陷‘天都城’。來吧!就痛痛快快的來個決戰好了!”

把酒杯飛射向小白,杯上滿滿的酒卻半滴不灑。小白以指尖觸杯,輕緩拗屈卸力,把酒杯接住,便道:“三十天後!”

餘律令霍然長身而起,凜然道:“好!‘天都城’‘正東門’前,咱們來個了斷!”

小白嚴正道:“一言爲定!”

餘律令淡淡道:“殺了你後,只要過個十年,公主便能淡忘一切,我倆就可以再續末了情緣……”

話語裡盡是輕柔真情,癡心狂妄,餘律令就是餘律令,就算天下少女都投懷送抱,他就始終只愛一人——耶律夢香。

小白正要帶着孩子離去,芳心突道:“就這樣帶走孩子,你認爲我芳心會甘心放手麼?”

小白並沒有理會,仍拖着那不愛說話的孩子,邁步走出大營,芳心點頭,刀鋒冷與小黑便疾射而出,但眼前已不見了小白蹤影,反而十尺之外卻有一團肥肉。

“挑那屎臭媽頭,都給我站住!”豬頭朱不三原來一直守在營外接應,待有人追出,便揮舞四周雪花,注入病毒,揚飛直射向小黑與刀鋒冷,腥息欲嘔,截住追兵。

小黑反應最快,病魔病毒豈同兒戲,急騰身倒退,連退十步。

但身旁刀鋒冷卻不退反進,急舞“泣血”,斬散雪花,一式“骨肉分離”便要朱不三骨肉分離。

好個朱不三突然翻滾地上,把風雪舞成薄冰層,隔絕了刀招,狀甚狼狽,但卻是恰到好處,在千鈞一髮中逃過大難。

“泣血”偏側斜斬,立刻破碎冰層,狠狠斬中朱不三肩膊,血濺飛的同時,朱不三的“病掌”也轟中了刀鋒冷麪龐。

刀鋒冷舞刀再斬,朱不三蹬地直滑出去,已拉遠了距離,便翻身逃,道:“哈……

刀鋒冷也不過如此,今日想殺我朱不三也不容易啊!臭小黑,你欠下我妻兒的命,很快便來跟你討回,你奶奶的熊千萬別早死,否則我掘你屍首出來奸他七天,哼!”

朱不三雖然功力大增,又在招式上鑽研出順從自己性子的獨門怪學,惟是對敵拆招,比起刀鋒冷的霸刀相距實在太遠,不得不暫且退去,保留實力再戰。

面龐受了一掌的刀鋒冷,竟全沒半絲病毒侵膚入肉蝕骨,只內力運轉三大周天,冒出渺渺輕煙,便化去病毒。

刀鋒冷的內力,竟又比不久前與伍擔湯決戰一役,突飛猛進。小黑看在眼裡,比瞧見小白破關後功力大大提升,更是詫異。

短短日子,刀鋒冷又怎可能再突破提升?

小黑隱隱感到,刀鋒冷已決定了一些重要事情,他好象重新燃起生命之光似的,殺氣比從前更盛百倍。

刀鋒冷,究竟決定了什麼?——

第二章風雪覓生途

“慈君殿”是從前雪無霜最愛獨個兒靜思流連之地,自從她駕崩以後,每一天,十兩都會到此追憶亡母。

她喜歡那些孃親親手造的泥塑,啊!原來那個撒網的漁夫泥塑,那張用鐵絲扭成的魚網好細緻啊,尺寸都一樣,不差半分,可見雪無霜果真花了不少心思。

近二百個泥塑,動作沒半分相同,神情不一,十兩嘆了又嘆,深深感受到孃親對爹長寸斷的愛,真的完全投入,真情流露。

十九年前,雪無霜承受不了壓力,偷偷溜出皇宮,逃避到“海霸族”“雲遊四海”

中的“雲渺海”內,恰好碰上了漁夫長寸斷,二人只是相處了甜蜜的三天三夜。

只是短短日子,在雪無霜腦海中,便深深烙印了長寸斷二百種表情、二百種姿態,還能一一默記出來,以泥塑顯現再生。若非投情如癡,又豈能有如此深刻印象。

愈是反覆思量,便愈是侮恨曾責備孃親。

今日,十兩當上了女皇帝,重踏上雪無霜的舊路,承受同一般的壓力,她終於大徹大悟,完全瞭解孃親的過分抑鬱、苦愁,說實在的,當女皇帝實在好累、好累。

只要可以,她一定會放棄皇位,痛苦的壓力可快要把她逼瘋了!

城內糧草已快斷缺,如何是好?

不如向敵人投降,保住百姓性命吧!

是時候反擊了,咱們衝出城,要在還有力氣時,來個同歸於盡!

皇上,昨天禮部尚書大人自刎而死了,他……面對不了餓蜉,又怕城破被虐殺,故先殺盡妻兒,再自行了斷……要挑選一些較精壯的士兵站在城頭上,免被看穿城內餓慌了麼?

要開始殺馬烤食飽腹了!

“怎麼了,在想念我麼?”熟悉的聲音喚醒迷亂的十兩,再見小白,十兩便忍不住擁着他痛哭。

伍窮就在小白身後,他絕對相信,小白更懂得安慰十兩,故此便在小白回來後,立即帶他來謁見“女皇帝”。

小白突道:“哇!伍窮,你一定好恨生個什麼伍小窮了!”

伍窮不知就裡,抓破頭也想不通小白含意。

小白笑道;“你看啊!十兩一對眼都紅腫了,不是你夜夜把那話兒拿出來,在她面前舞動,瞧得她雙目生大瘡,又紅又腫,你啊!真是太過分,太色心欲狂了!”

伍窮被小白討了便宜,十兩卻已失笑了起來,停了落淚,抓着小白的袖子拭去淚痕。

皓齒咬着香脣,幽怨苦悲,十兩對着小白,心中大喜過望,關切之心稍稍把愁苦驅散。

只要小白在身邊,自然地,十兩壓力大減,小白必定能把一切難題都淡然化解,只要有小臼可依賴,日子便不再難過。

這是兩年以來十兩的經驗,同樣也是“鐵甲兵”們的信念,以小白爲首,必能排除萬難。

小白笑道:“怎麼了,是因爲伍窮守城太累,不能夜夜爲皇上你按摩舒筋活絡,弄得一臉疲乏麼?嗯,十兩已變成七、八兩了!”

十兩黯然道:“城裡早已缺糧,勉強挺下去,每天也有百姓餓死,早晚士氣大損,要守下去也不可能了!”

小白竟突然一手捏着十兩臉頰,嘻笑道:“傻皇帝啊,這些是臣子要頭痛的事,你幹麼也拿來傷神,食君之祿,耽君之憂,皇帝笑笑便夠,煩惱拋諸腦後;十兩啊,你這個皇帝真不稱職。”

十兩苦着臉道:“但……”

小白不讓十兩說下去,搶白道:“但什麼也好,我來問你,‘武國’皇帝是誰啊?

對了,當然是名天命啊,你看看,那個昏君留在‘劍皇宮’日夜欣賞輕歌曼舞,大魚大肉,苦着臉圍城作戰的,並不是他啊!怎樣當皇帝?來來來,我教你!”

小白拉着十兩坐下,又把十兩雙腿擡起,擱在八仙桌上,笑道:“對了!一雙二郎腿,舒適無憂慮,只要說一句,臣子滾出去。你啊,連大臣們該煩的事都攬上身去,唉!

難怪什麼禮部尚書大人又自刎了,皇帝連他的工作、煩憂都解決了,他哪有事好辦,悶慌了,惟有自盡!”

小白把事情歪曲胡說,歪理滿天飛,但總算把十兩沉鬱的苦痛感覺消減,壓力也就輕得多了。

“至於糧食、守城方面,我會有法子解決的了,你相信我,便立即找周公去,睡個飽足,從七、八兩快快給我變回十兩,怎麼樣?”小白拉着十兩而去,強逼已疲累不堪的她,多休息調理身子。

十兩點頭道:“那……一切便拜託了!”

小白竟輕輕一腳踢向十兩屁股,笑道:“放心倒頭睡,我託得住的了,熊貓眼皇帝,早閃吧!”

站在一旁的伍窮,心裡竟暗自有點納悶,他對小白當然也是信心十足,但不久之前,常常纏在身上的成功感、滿足感,自小白再出現後。便好象頓然消失無形。

小白來了,十兩的注意力都全投向他身上,就算自己如何神威大能,相比小白也永遠差一點點。

自己已多番爲十兩解釋形勢,但她總是愁悶消除不了。反觀小白,胡言亂語一番,卻是受用十足,小白便是小白,他智才計謀,永遠壓在自己頭上,把伍窮比了下來。

怎麼從前卻沒有這種感覺?伍窮想了又想,便不再想了,因爲小白已有重大決定。

小白道:“只要能突破敵人封鎖,抵達‘壺口’,便有可能從‘天兵城’或‘天帶城’,偷運糧草過來!”

伍窮愕然道:“什麼?‘壺口’同樣也遭冰封啊,原來是急流的峽谷變成冰川,必須越過才能到達彼岸,買糧再運回過來,但‘壺口’兩岸相隔最短的也有三十多丈,牲畜、糧草如何能穿過啊,這豈不是天方夜譚麼?”

小白笑道:“哈……伍窮皇夫,你的表情跟生力真個沒有兩樣,都十足一樣哩!”

伍窮心下驚駭不已,急呼叫道:“什麼?你已命生力出發了?”

小白雙目瞪大,彷佛不大相信似的,笑道:“噢!你這傢伙這一年來腦筋是動多了,轉得快多哩,對了!生力領着五百新兵,從北門出城,已有三個時辰了吧!”

“生力與五百新兵,怎麼可能在風雪交加的嚴寒,避過敵人監視,覓路抵達‘壺口’?

又怎可能從‘壺口’運回糧草?”伍窮在深思苦想,如何也解不破難題,小白究竟在想什麼?

小白笑道:“糧食缺乏,但我知‘苦酒居’還不欠苦酒啊,來吧!一整年未飲個痛快,今夜來個爛醉如泥,瞧瞧我兄弟倆誰先倒下,哈……”小白已搶先出了“慈君殿”。

伍窮有丁點兒難受的感覺,原來由他指派、命令的生力與及一衆軍兵,小白破關後,一切又轉回到他手上,彷佛昨日他的功勞、權職,都一下子消失無形。

他並不是埋怨又或嫉妒小白,小白是自己最要好的朋友,伍窮絕對尊重他,但這種失落的感覺,卻是說不出的難受。

這種感覺,揮之不去,難受也就抹不掉……但伍窮還是最愛這一齊出生入死的老朋友——小白。

他在想,或許不久後接任當上皇帝,小白繼續他建國立業的理想,大家分道揚鑣,那便各自有遠大目標,到時感受自然不同。

“喂!伍窮木頭人,老婆皇帝今夜沒空陪你了,來吧,咱們暢飲大醉去也!”

小白在遠處高聲呼喚,伍窮也就隨之而去。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也許是人生定律。兩個少年一同浪跡天涯,但總有一天,大家都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到了關鍵時刻,便必須分開,各自邁向自己的遠大目標。

友誼可以永恆,但聯合只能短暫,這就是人生,每一階段自有其獨特性。

一同披荊斬棘,但走的路最後都必然不盡相同。

也許,是時候來作一些終結,再鎖定目標,爲個人理想奮鬥了!

伍窮,再不是從前的又笨又粗鄙野少年,他已是“天法國”唯一希望,是大英雄,是族人的偶像,是快將接任爲皇的帝君!

伍窮,可不再簡單矣!

大地堆雪,飄雪漫天,一整天對着茫茫白色,瞧得雙眼昏花,悶得發慌,那些雪隨風飄飛,冷得人也瑟縮起來。

加上被伍窮燒掉了糧食,只餘少量能餬口的,每天都要捱餓,一對眼目更是昏花,負責看守眺望的戰兵也就只能得過且過,不大集中精神,偶然望望便算。

這是生力的感覺,因此雪地上多了一塊“白雪”,在風雪紛飛遮掩下,絕對可以依小白所示,靜靜突圍。

以白布包裡着身體的生力與五百“鐵甲兵”新兵,已遠離了敵人視線,但生力仍小心爲上,命令衆人仍要伏在地上爬行,裝着是風雪的一部分,緩緩離去。

這一回,他有着加入“鐵甲兵”以來最重要的任務,到“壺口”去,設法把糧食從對岸運過來,再小心謹慎的依着路線運回“天都城”,絕對不能有失。

小白把整套計劃小心的分析好,每一細節都清楚指點,絕不含糊,最後說了一句:

“生死存亡,靠你生力了!”

就是這一句話,開心得教生力迷失理性,小白是自己的偶像,他終於賞識自己啊,多痛快!

而且,整套計劃的細節都十二分精妙,令生力一再歎爲觀止,愕然又驚異,計劃完全的無懈可擊,佩服得五體投地。

要是計劃失敗,原因只有一個,是他力有不逮,辜負了小白的信任,因此生力對於每一個細節都力求小心,不能犯錯,如何也不能犯錯。

爲了激勵一同迎向危機的五百新兵,生力只容每人拿丁點糧食出城,僅僅只夠十多天至“壺口”食用,故此,他們必須儘快到達“壺口”,必須用妙法完成運糧任務。

嚴冬還有大段日子方纔過去,“天都城”多缺糧一天,便多些城民餓死,食糧、食油、食鹽,都必須儘快運回去,否則要餓慌了的戰兵死守孤城,未免難以支持下去。

生力首次領兵,首次被指派重任,首次興奮莫名,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他很相信,不論成敗,他都會獲益臭多。

要在戰場上打滾,這回便是個人考驗!

五百零一人,爬行了整整十二個時辰,才能以雙腿踏地而行,在深可及膝的雪地上,不停抽出雪堆中的雙腿,艱辛前進。

“他奶奶的,過了‘壺口’彼岸,我第一時間要一整條烤羊腿,還要高梁灌肚,他媽的好痛快。”

“依生力所說,搭一條粗繩子當橋,這方法也有可能成功,但就算咱們結成了繩橋又如何?糧草怎可能大批的,由我們揹着過繩橋啊?不掉下去纔怪呢!”

“掉下去嗎?那便肯定粉身碎骨了!”

“還有啊,就算犧牲了一半人擡來了食糧,但如此笨重,又如何能在大風雪中運回‘天都城’呢?”

“不可能吧,運糧當然要馬匹,沒馬兒奔馳腳力,哪有可能十天、八天回抵城去?”

“哪裡有馬啊?”

“那邊運過來啊!”

“什麼?把馬兒經繩橋運過來?你以爲馬兒都長了翅膀麼?太過無稽,不可能吧。”

“但獻計策劃的,是咱們大元帥——小白啊!”

頓然,討論得興高采烈新兵們,都無言以對,不能再有話接着說下去,小白元帥,好象天下最難的事,放在他手中便能輕易迎刃而解,才智實在比不上他,又如何敢對他說個不字!

從來沒有能難倒小白的困惑,區區一個“壺口”,小白能有法子破除障礙運回糧食,又有何奇?

一衆“鐵甲兵”,說着說着,動手預備了一些生力交下來的“工作”,便安心輪流守夜。

唉!其實守夜又有什麼意思?要是有什麼雪豹、惡狠來襲,大夥兒必定開心得瘋了,最少有機會分得一片烤熟的狠肉啊,豈不快哉!

生力沒有睡,因爲他仍在推想小白的“妙計”,生力試圖分析其中關鍵,究竟小白如何能想出絕妙計策呢?

茫茫風雪夜裡,生力還在想一個關鍵問題,爲啥小白要把重任交給自己?他相信生力不會弄垮事情,一定馬到功成麼?

太多的疑問,只因爲小白是生力的偶像,他好想更瞭解偶像,更提升自己,更能協助他。但只憑一股無比毅力,不屈不撓精神,生力可以扶搖直上麼?想着想着,愈想愈覺得自己笨。

風雪不斷灑下,視野能清晰看見的只在一丈之內,因此,當生力生火紮營處二十丈外,冰封湖底裂出一道缺口,露出一個頭顱來,誰也沒有察覺,頭顱有一道好可怕的疤痕,直破開臉龐。

還有,頭顱是永遠的擱在肩膀上,只因爲頭骨早折。

對了!垂垂老矣的醜陋來客,正是小丙,同樣帶着五百戰兵,被芳心玩弄下,置身風雪荒北駐守的小丙。

早已悶得一肚子氣的小丙,有殺人遊戲可玩了,他,一定不會錯失良機!——

第三章小丙計中計

待在冰天雪地裡多個月,早已悶慌了小丙,非但沒有任何人供他虐殺,更討厭的,是連那些畜生也不多見。

小丙與他的五百部下,負責殺盡方圓百里的一切走獸,不讓它們接近“天都城”,芳心要任何食物都絕盡。

結果,小丙天天很努力的尋覓血氣走獸,很努力的獵殺,不足十天,便把一切都殺個清光,此後,便悶死了。

先把小老虎殺掉其一,再捉去另一,引大老虎來殺,在大老虎眼前,才慢慢虐殺小虎,惹得大老虎狂怒,再逼戰兵與老虎單獨決戰,一個被殺,再派另一人上。

算那吊睛白額虎如何頑強,吞噬廝殺了一百戰兵,也傷痕交加,終於被剖殺當場。

小丙回憶起來,總覺得應該能殺得更精彩一點纔是,譬如,應不要殺掉最後的小虎子,待大老虎疲倦了,就割掉小虎子一塊肉來,這樣大老虎一定還有力氣苦戰下去。

躺在雪地上的小丙,靜靜欣賞雪花從天上灑下,上天啊,你對我小丙真好,今日盡情殺人,又立下大功,說不定日後論功行賞,芳心會封自己當上大官,不比小黑差呢?

愈想愈喜悅,已近子時了,再過一個時辰,五百戰兵便依他安排,把五百“鐵甲兵”

一個接着一個殺盡,最後剩下那領兵的小子生力,讓他來“玩”虐殺,玩得痛快。

該如何虐殺那頑強的生力呢?這種血氣方剛的人最好玩、最耐玩,小丙費盡心思“創作”,不能浪費好玩的材料啊!

雪地上,正在休息的他,被突然而來風雪拂打雙目,雙手舉起便擋,肚腹便被剖開,低首驚愕,大腸都滾了出來……睡得好甜,一把刀靜悄悄從雪地底下伸出,“嗖”的一聲便割斷了咽喉,死得無聲無息。

他的身旁,是另一具被冰雪底下抽出來的大刀,從胯下直割,把身體從肚腹至頭首一分爲二的屍首。

不消一刻,盡是東歪西倒的可怖殘屍。

黑夜裡,風雪下,死得莫名其妙,一下子奇變橫生,事先沒半點先兆,誰也不虞有詐。

五百具殘缺不堪的屍首,北風吹着血腥,隨雪花飛舞,落在遠遠的小丙頭頂上,教他感受滿足、愜心非常。

小丙好努力的吸着吸着,他實在太愛血腥,尤其是勝利的血腥,愈來愈濃烈,便愈覺心曠神怡。

他躺下的位置是刻意揀選的,這裡正好迎風,血腥必然最濃,他一定吸得最享受、最過癮!

滿足了好一會兒,應該是欣賞自己慘淡經營出來的美麗血腥圖畫的時候了。小丙愉快的彈了起來,穿過風雪,迎向美妙成果。

踏在白雪之上,腳步仍是那麼輕快。

震撼神經的死亡畫面來了,果然是觸目驚心,甚至對小丙來說,也是難以形容的悽戾。

沒有嗚咽、沒有掙扎,都是同樣的一刀致命,整片雪地山頭,全是東歪西倒的殘屍,鋪上了片片白雪。

瞧得小丙惴惴不安,瞪目凝視,驚疑不定!

爲什麼?這不是他早有預料的死亡畫面麼?對啊!絕對是一模一樣,但小丙卻竟然心亂神悸,愈看,愈是噤若寒蟬,冷汗竟在背上涔涔而下,汗毛直豎,恐僱之心縈繞不散。

爲什麼?

小丙腦海中,就只有這三個大字。

爲什麼都死在這裡?敵人駐紮的地方,是距離百丈以外的雪地山頭,爲什麼殺戮戰場,卻在不遠處的自己營地?

這是第一個疑問!

爲什麼死的盡都是穿上“武國”戰服的“神武大軍”,直屬小丙的戰兵?爲甚麼一切都顛倒了過來?

這是第二個疑問!

先是怒不可遏,這個當然,他小丙的殺着,非但毫無成績,更反被殲滅全軍。

繼而心中起伏不定,如墜冰窖。

敵人生力,先下手爲強,發現了自己的五百戰兵,在己方未動手之先,便解決了一切有生力量,不留活口。

惟是,他們那五百零一人又往哪裡去了?怎麼了,沒有發現他麼?還是,全都躲在白茫茫大風雪的附近。

他媽的,要玩弄我小丙麼?

小丙噗嗤一笑,便踢起一把大刀,執之在手,狂舞斬前,瘋着道:“來吧,臭生力,本座難道怕你不成!”

殺呵!拼吧!

舞得大刀寒光陡閃,矯捷似靈蛇,一直殺開去,任你一百人擋在前,也不得不懾於其氣勢之下。

刀在飛旋,要埋伏的臭兵丁看着小丙老子的一流刀法,嗤嗤之聲大作,威烈驃悍,是因爲小丙要示威。

他要殺人,要用奪來的血腥來蓋過內心恐懼,好可惜,小丙失敗了,斬殺了許久,把殺力範圍擴大了許多倍,原來,生力與他的五百“鐵甲兵”早已離去。

四周風雪之外,並沒有留下半個敵人,他沒有能殺的人,該死的,早已死盡,五百具屍首,就是五百具,不再添多。

冷靜下來的小丙,內心不斷盤算,那小子生力,怎麼可能會識破自己的計謀呢?

又偏偏殺人後立即離去,隱沒於大風雪裡,來如風,去也如風,教他捉摸不了。這明明是自己的殺着預備用以虐玩生力,但……怎麼卻反過來,自己變成了被玩弄者。

突然,小丙靈光一閃,立刻急步走向一塊大石後,果然是空空如也,這裡原來是擺放糧草之處,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哈……生力,你這臭小子,竟反過來要虐殺老子,哼,好大的膽子,你一定後悔莫及!”

小丙眉宇間掠過一陣陰霾,反覆思量,仔細咀嚼,已好肯定,是一早被識破了自己的埋伏,故敵人不動聲色,反過來殺個清光。

留下自己的命,並不是因爲憐惜,也絕非爲了虐玩他,而是小丙的武功遠遠在生力及一衆兵丁之上。要是混戰起來,也許不賠上七、八十條人命,是不可能殺掉小丙的。

“鐵甲兵”突圍而去,目的地明顯便是“壺口”,爲的當然是要運來糧食,以解“天都城”內餓慌的民衆。

五百人,多留一分力,便多攜帶一分糧,多救活一、二百人,對了!所以儘量保留實力,不必拼死一戰,便不戰好了。

故此,生力們並非埋伏,而是繼續上路。

想到這裡,小兩便開心多了,因爲自己便可以反過來,追殺生力與五百戰兵了,變成了敵明我暗,殺得一定痛快。

獨個兒行行重行行,走了三天三夜,小丙開始有點後悔,爲啥要殺盡那些雪雞、野山羊、雪豹、雹鹿等,只要留下一頭,總也可以飽肚,現下,肚裡總是空空如也。

幸而,走得疲極餓慌,終於碰到野生草藥——雪蓮,總算能填補一丁點兒的肚兒不再空蕩蕩,也就行了!

小丙摘下一雪蓮,正欲放進嘴裡,竟突然棄掉,他瞧瞧摘雪蓮的手,竟腐爛了起來,他媽的,有毒!

急忙盤膝逼毒,好不狼狽。

腦海突然有所醒悟,小丙竟不理傷勢,剩空飛躍而起,同一霎時,果然雪地底下,他先前坐着之處,急斬出三刀,只閃避慢了少許,不被亂刀斬殺,最少也得賠上一條腿呵!

還幸小丙機智,既然雪蓮有毒,那即表示生力一早已預算,自己會追殺而來,故先在雪蓮下毒,而那些無色無味劇毒,明顯是耶律夢香賜贈,一切都早有安排。

既知自己必來,又要中毒後立時運功逼毒,正好在此危急關頭突襲,殺死機會便大增。

“殺!”

四周衝出了二十把殺刀,竟配合得天衣無縫,全斬向小丙身體不同部位,教他避無可避。

小丙急舞大刀,劃出五個刀圈,擋盡來刀勁勢,不進反退,竟放棄殺人奪命。

無他,只因爲左手尾指已腐們甩掉了,再不立即平復下來逼毒,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將會被劇毒噬掉啊。

遽然急退,逆風疾走,連忙調息回氣,小丙對生力不得不重新估計,這小子,竟早已又埋下殺局,好有部署啊!

一邊退走,一邊急運功逼毒,手掌四指都如火燙般痛啊!

遽變迭生,一陣哈哈笑聲在身旁響起,眼見不到什麼,風雪實在太大,把身旁一切都掩蓋了。

“哈……”

笑聲中充滿鄙視、低眨,跟着小丙的步伐,同樣齊步退走,明顯就在四尺之外,但大風雪卻教眼前視野不清,人影也察視不了,只有笑聲,帶着嘲諷的笑聲!

隨時而來的突襲,教小丙又不能運功遏止毒力,他媽的,無名指也已腐爛起來了,形勢岌岌可危!

“先殺你孃的賤貨!”小丙霍然飛身,刀卷雪花欣落,招招是殺着,擋刀的急退,明顯內力不如小丙。

小丙頓了頓,能接下自己接連三招的,這人顯然就是那小子生力,他媽的藏頭露尾,不知所爲!

“唉唷!”痛得小丙炙熱難耐,無名指終於又脫落了,手掌竟生出一些蛆蟲來,不停蛀蝕他的手掌,好惡心啊!

待小丙再凝神運功,生力又攻來,攻了兩招,又退,忽爾又再來攻,未到五招,再退。

攻、退、攻、退,一招未定,十招也不定,總之便弄得小丙不能療傷逼毒,當小丙欲舉刀,來個把心一橫,斬掉毒手便算,但小丙卻發現頸上又長出毒痘子來。

原來只要不停的急奔氣血,沾在雪蓮上的“蜂蜜香”劇毒,便會透散出另一種“小痘洞”的毒液,直攻上頭去。痘子只要生長上臉,顯示毒力已上腦,必要破腦除毒,否則必死無疑。只因小丙功力深厚,在頸項上已壓住了“小痘子”,勉強遏止毒力。手在腐爛,頸又不停生出臭腥毒痘子,癢得人要命!

“納命來吧!”

守候良機多時的生力終於露面了,帶着一臉森寒殺氣,賁起青筋,斬出殘狠銳烈的一刀。

小丙正把全身內力用以逼毒,再不逼出毒來,毒力便侵入體內,摧毀內臟,到時縱是道醫苦來由,也必然徒呼奈何!

小丙只好飛身掠後,翻身遠避,當小丙瞥見那生力淺露出滿意神態,才感中計,果然,腳踏虛空,下面,竟是萬丈深崖?

再要提氣射回去,眼前又飛來生力的刀,恰好斬在背心上的“神堂穴”,截住了勁氣,腳下一虛,便直墜萬丈死崖去!

終於,生力爲好多好多無辜的人報了大仇,小丙在小白的妙計安排下,被生力摧毀了生命。

生力昂然而立,終於完成了小白交下來的任務,他在想,好慶幸小白信任他,把重責交給他,他終於明白,爲何小白會用他。

因爲,只有他才能令小丙稍不提防,二人功力有所距離,小丙纔有輕敵之意,暗暗追着大隊於後,欲加暗殺傷害手段,纔會被引入殺局,先中毒,再反過來被殺。

小白一定是數天前早已破關,無聲無息地視察過四周,清楚瞭解擋在“壺口”

之前的,就只有小丙和五百戰兵。

生力只要依照指示,命“鐵甲兵”在某個山頭駐紮,再靜悄悄的繞過另一山路,伏在雪堆底下殺人,便足以把敵人殺盡。

這些“工作”,生力都完成得很好。繼後小白交下來的妙計,便是要他擊殺小丙,利用地形,配合他的心慌意亂,要小丙墜入十八層地獄去,生力依照吩咐,果然成功了。

小白用他,是因爲表面上他會騙倒自命非凡的小丙。

小白用他,是因爲自己會完全遵照小白的妙計去做。

小白用他,是用得對了!

生力定睛看着無底萬丈死崖,不能不再一次深深佩服小白,原來交戰對敵,殺人取勝,不一定是武功高強者必勝,於殺戰裡,必須智勇雙全,缺一不可。

要是能力稍遜,又或只差少許,碰上敵人,就只要一個不慎,便會掉了生命,這武林好冷血。

要計算得仔細清楚,不能掉以輕心,要殺,便全力去殺,盡力而爲,否則很可能死的反過來就是自己!

自從加入“鐵甲兵”,生力便一天一天成熟,這個子矮小、禿頭精靈的傢伙,先在“三不管”域外宰了“威武虎將”歸於盡,又把誰也殺不了的小丙除去,果然是生生不息,力量無窮。

殺小丙成功了,但運回糧草又如何?可有把握破除“壺口”天險麼?這個當然,小白早有妙計傳授了!——

第四章紅布的往事

圍城餓蜉,芳心已擬定好萬全計策,險要挺過漫長的大風雪季節,往外的交通再暢順無阻,糧草再來,“天都城”被逼失手,只是早晚的問題。時間,對芳心最有利。

只守不攻,不損兵力,又不會落人小白的狡計裡,勝利在望,輕鬆得很,故芳心把餘下糧食清楚點算好,着令省吃圍城,亦不再進攻,大夥兒力氣消耗不太大,吃的就算少一點也能挺下去。

小白天天在“正東門”視察敵情,總沒有人來攻,都埋伏在百丈外,重重圍住。

然而,在生力離城十二天後,終於有敵人來了,還推着滿載酒罈的木頭車,穿過茫茫風雪,直抵城下。

殺氣張狂,來者把一罈高梁倒在血發上,又是染得油光大盤,小白瞧見眼前一幕,彷佛便是回到兩年多以前,初出茅廬於“劍京城”外巧遇“他”。

比悽豔血色還要紅的披髮,冰寒殺氣滿溢,這位武材上第一殺手——刀鋒冷,究竟是誰燃起了他的殺意?

小白每每再遇這位師兄,腦海中皆霎時出現當日在“醉紅麈”他傳授的醉酒大道理:

人進苦年傷痛不盡,酒入愁腸汝味無窮!

酒燒頭,只燒少年無知憂。

天下愁,哀我傷悲恨悠悠。

酒是知己愁是友。

血海仇、痛楚受,點滴伴我杯中酒。

只是進入江湖兩年多的經歷,小白便已徹底明白箇中愁苦感受,小黑出賣他、芳心之變、名太宗之死、情詩舍他而去……這些傷痛,確實令當年無知少年脫胎換骨。

今日,再倒入黃湯,苦酒能碰上愁腸,果然大感快意,愁更愁、悲更悲,酒力把苦楚感受昇華,果真滋味無窮。

刀鋒冷令小白真正的認識——酒。但今日的他爲啥要來,刀鋒冷醉酒只爲殺人,他要向“天都城”內誰人挑戰?

城門突然開啓,小白也呆住,是誰下令開城門啊?

“別意外,我得悉他原來是上代‘殺手樓’的一樓殺手‘殺人皇’時,也完全接受不了!”在小白身旁出現的,是一臉無奈的伍窮,他手上的“敗刀”已在城下。

對,伍窮父親就是“殺人皇”伍擔湯,滿臉散亂白鬚,血目在垂下訌發間若隱若現,他也同樣推着一車子滿是酒罈,走至刀鋒冷身前,同樣的抱壇醉喝苦酒。

“你以爲可以殺得了我?”

“你以爲可以擋得住我?”

“哈……”

“哈……哈……”

“你的殺意信心大盛,比上回初戰,不可同日而語。”

“只要連‘殺人皇’也殺掉,刀鋒冷便是新一代‘殺手樓’樓主!”

“嗯!原來如此!”

“殺你絕不容易。”

“這個當然,但當上了‘殺手樓’樓主,纔有機會得悉‘殺人三式’刀法秘密,刀鋒冷已是人上人,再添‘殺人三式’,這江湖上便無人能及,更勝神、魔、道、狂、邪了。”

“條件是殺‘殺人皇’!”

“連‘殺人皇’都能殺,才堪稱天下無敵殺手,纔有資格成爲“殺手樓”樓主。”

“這條件好合理。”

“留在‘武國’輔助名天命,把朝中變化通知名昌世,這些都是換取日後繼承爲‘殺手樓’樓主的條件。”

“我刀鋒冷是天下最出色殺手,只有我,才能令‘殺手樓’成爲天下第一門派,我將訓練出無數刀鋒冷來,就算要殺‘神國’神長大老、‘皇國’皇上皇,也絕不爲難!”

“帝皇擁有千軍萬馬,你,‘殺手樓’樓主,卻擁有了帝皇們的性命,隨時可殺。”

“‘殺者爲皇’,我纔是天下真正皇者!”

“看來,我這醉不死老頭兒,確實妨礙了閣下‘殺者爲皇’的目標,活該受罪。”

“你的孩子伍窮已成長了,這一年以來,你也盡把刀中殺人絕學傳授給他,又爲他重傷氣蓋世,殺了劉天尊,把孩子登基爲帝的路鋪得平坦,死而無憾吧!”

“可惜,還有一個小白。”

“要是連小白也剷除,‘鐵甲兵’與及‘萬壽無疆’的財寶,一切都爲伍窮所有,‘天法國’便更強盛了。”

“可惜,未免可惜,小白要死,實在可惜!”

“爲了助孩子伍窮登基,你要殺的人還多着啊,還要除去耶律夢香、芳心、餘律令、藥口福……要殺的人真不少。”

“對啊!但殺人好簡單,因爲我是‘殺手樓’中最出色殺神——‘殺人皇’!

殺人,對我來說實在容易。”

“誰最懂得殺人,便是最終皇者,這便是‘殺者爲皇’!”

“泣血”出鞘,碎破長空,震爆出悲鳴泣聲,與風雪交融,卷射飄雪直鑽入伍擔湯胸膛。

“家破人亡”,是刀鋒冷四式絕學之一。

破!雪花爆散、落下,一切回覆平靜,刀勁絕對比從前更兇猛,只因爲刀鋒冷已有了遠大目標,突破了人生侷限,向登上“殺手樓”樓主之位邁進,殺力一再提升。

“家破人亡”後,伍擔湯消失了,四周只餘下勁風飛雪,沒有血,“殺人皇”

當然沒有死。

“敗刀”破了“家破人亡”,孤寂插在雪地上,它的主人伍擔湯卻不見蹤影。

人,不知所蹤,但殺氣卻盤纏急轉,是“風芒畢露”!

殺氣如風,殺勢如風,人如風,風殺人,風中刀芒,一露殺人,是“殺人皇”

的殺人絕學。

左臂中了一刀,肩脯再中一刀,三刀……第四刀,敏捷迅疾無倫的殺刀,隨旋卷急風斬傷刀鋒冷。

“敗刀”仍孤寂插在雪地上,“殺人皇”沒有刀,卻仍能揮“刀”殺人,更且不見蹤影,與急風混成一片。

他的身法,竟追風逐電,在敵人雙目中不見殘影,白芒急閃,瞬息之間便攻出二、三十刀招,無從捉摸,難辨虛實。

又拂來急風,斬!但斬中的只是虛空勁風,接連斬了二十八刀,全都徒勞無功,突然勁風大作,如狂龍舞飛的旋風猛然攻來,“風芒畢露”內力旋風成刀斬,直取刀鋒冷。

勁力割斬刮臉生痛,刀鋒冷雙手緊握“泣血”,全身勁力蓄聚,暴喝一聲,斬出一式“骨肉分離”,要破開此旋風刀。

“骨肉分離”是以刀勁轟向敵人,震飛骨骼脫甩開軀體的強猛殺招,兩股無儔殺力相撞,激動而漾紅一片。

伍擔湯如破曩飛出,被削下了一撮頭髮,但仍笑容在臉,反觀刀鋒冷傷痕累累,絕對佔不上半點便宜。

一手拔起“敗刀”,伍擔湯傲慢功高之氣盛極,手未執刀已能破去四絕招之二,今日之戰,明顯壓在敵人之上。

在城樓上的小白,赫然驚覺他從未想象過的事,原來只是潦倒爛醉老翁,竟是刀法能力壓刀鋒冷的霸道高手,就算是如何鎮定,也不禁冒汗。今日小白,已非吳下阿蒙,要在他面前隱藏功力、隱藏身分,絕非易事,伍擔湯能夠把功力掩藏得令他絲毫不覺,修爲已至最高深化境。

當然,從另一角度去看,伍擔湯的功力,比他神秘過去更爲吸引,小白“感覺”

到,他一直刻意保留着,招招總留兩、三分未盡,他,像是要等待什麼似的。

“單憑我四式絕學刀法,要殺你,實在太難!”

“不,不是難,是不可能!”

“樓主預計的沒錯!”

“那又如何?”

“只好請‘殺人皇’來領教你渴求的‘殺人三式’!”

“什麼?”

“第一式是‘殺千秋’!”

“不……你既非樓主,如何能準習此刀法?就算有緣習練,也不一定能掌握箇中玄妙,不……不可能的……”

刀鋒冷把刀提起,遞高架在背上,正準備猛然出招。

眼前起手刀招,果然是隻有“殺手樓”樓主才準習練的刀中絕學“殺千秋”,是伍擔湯夢寐以求的“殺人三式”之一。

究竟自己能否抵禦此刀招?究竟刀招的殺力如何震撼?難怪刀鋒冷如斯氣勢霸盛,凌駕從前,原來“殺人三式”已在他手裡,那名昌世確實是決意把樓主之位讓出來了!

刀鋒冷冷笑道:“當年你殺了上代樓主,卻遍尋不獲‘殺人三式’刀譜,一直還耿耿於懷吧!”

刀鋒冷說得沒錯,只可惜當年的伍擔湯始終得不到“殺人三式”,今日大敵卻是能揮出此三式殺人絕學的刀客。

“是名昌世在你面前舞招,讓你以盜聖的“盜武’領悟“殺人三式’,這樣便不致違反“殺手樓’規條,又能助你再提升刀中絕學,一舉把我殲殺!”

“只有“殺人三式’才能逼‘殺人皇’揮出十成殺力。”

“哈……本座留有餘地,當然有原因。”

“那我的“殺人三式’便把你與你的原因,也一同長埋黃土下!”

狂傲刀鋒冷好討厭眼前敵人伍擔湯,他一直好象瞧不起自己,竟保留住三分實力,簡直是悔辱自己。

猝然發難,虎吼一聲,刀鋒冷雙目一瞪,神光暴射,拔身衝起,斬出密密麻麻的刀網,罩向伍擔湯,一式“殺千秋”,刀勁縱橫揮動,全無破綻殺人刀招,是殺手最兇狠刀絕。

退?刀網連退路也封死。

進?刀招無孔不入,擋不了!

閃?刀勁削肉分屍,閃避無從。

拼?就是唯一方法!

“敗刀”殺氣騰騰迎上,急疾快刀拼殺,不斷後退卸力,希望挫去勁勢,緩住殺力。

停!刀勢已老,“殺千秋”停住了!

笑,伍擔湯能停住“殺千秋”,已是興奮莫名,咧嘴而笑,內心的滿足,實難以筆墨來形容。

血,濺出,在伍擔湯的手上濺出來。

肉,彈射爆出,骨肉方塊,三寸丁方,相繼彈射裂出,那曾提着“敗刀”殺過許多、許多人的手,原來已被刀網割斬成百塊千塊,同時間爆散,廢了!

整條胳臂,只餘下肩下一小截。

能擋得住“殺人三式”的“殺千秋”,卻還是要付出代價。

“你還是仍保留有一點殺力,不肯盡全力對戰。”

“並沒有這需要!”

“‘殺人皇’,你,死定了!”

“我當殺手的時間比你長,經驗比你豐富,當你發覺要殺的人已在掌握中,往往還有轉機。”

“你再也擋不住我的‘殺人三式’。”

“這個毫無疑問,你說的對!”

“我現下便要再來一式,把你碎屍萬段!”

“不,你不一定會出招的。”

刀鋒冷在冷笑,他沒有興趣再說下去,他在想,還是簡單一點比較好,只要一式刀招殺了“殺人皇”,便什麼都解決了。

再一刀之後,自己就是“殺手樓”新樓主,可以逐步實踐那“殺者爲皇”的大計。

殺!殺!殺!

殺力猛然催動,伍擔湯連“敗刀”也掉了在地,又只餘下左手,如何能擋?

絕對擋不了,殺!

刀鋒冷出招,“殺人皇”出招。

好明顯,兩招相拼,結果是“殺人皇”伍擔湯的“招”更勝一籌,因爲刀鋒冷呆住了!

小白呆住了,在小白身旁的耶律夢香也呆住了,誰都呆若木雞,訝然失色,誰會料到伍擔湯竟能擋得住刀鋒冷的殺招?

是什麼招式?是什麼神兵?

是一塊布,一塊血紅色的布,伍擔湯從身上突然抽出來,飛射向刀鋒冷,把甚麼“殺人三式”也好,都立時截住,像冰封了刀鋒冷,輕易便把刀招徹底摧毀。

布塊落下,刀鋒冷伸出手輕輕按住,一雙眼竟難耐激動,熱淚盈眶,快要奪眶而出。

爲什麼一塊血紅色的粗布,把刀鋒冷的殺力都凝結住?

“是你,原是……是你!”

“天下間沒有比我更適合的人吧!”

“你……好狠!”

“對!所以江湖中人都稱我爲‘殺人皇’!”

“他,還在……”

“七歲了!”

“對,該七歲了!”

說罷,刀鋒冷竟一手提起一罈苦酒,便傾倒入肚,喝得如癡如狂,好想醉!

伍擔湯笑着也拿酒同醉,他押對了,相信刀鋒冷再也沒興趣動刀,早已算好,果然沒錯。

在城樓上的,沒有人能猜得出究竟發生什麼事,甚至是夢香公主,也猜不到其中意思,只有一個小白例外。

“也殺得太過分了!”說畢,小白轉身便離去,他已預知此戰結局,也許應該說,是小白明白此戰已罷!

耶律夢香輕輕淺笑,她的男人小白終於比自己更具智才神勇了,他漸漸成長,便漸漸顯出絕世才華,將來,一定更勝餘律令。

小白理解一切,明白那塊布的關鍵是什麼,因爲小白同樣重“情”,不離不棄,同樣對愛抱擁,永遠不忘,那塊布戳中了刀鋒冷重創之處,能令刀鋒冷停下刀不殺人,就如當日在長街之上,刀鋒冷的“泣血”在十兩頭上勉強停住一樣。

因爲有愛,愛的力量,情的偉大,教刀鋒冷也捨棄殺人。

“是誰命你殺我全家?姦殺我妻賢娘?煮殺我女兒?抗去我孩子抱嬰?”原來刀鋒冷拿着的,是本用作包裡抱嬰兒子的粗布,多年前家中驚變的時候,孩子便是包着這塊紅布被殺人者擄去,一直失蹤迄今。

便是那一次的慘殺,把刀鋒冷辛苦建立的幸福家庭摧毀了,徹底破碎了好夢,更令刀鋒冷從癡瘋狂顛之中,啓發出四大刀中絕招;家破人亡、面目全非、骨肉分離及血海深仇。

殺他全家、改變了他下半生的,原來便是眼前——“殺人皇”伍擔湯。

“能把你再召出來殺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三十天後!”

“廢話!”

“三十天後再來會你!”

“你絕對不可能多活半天。”

“哈……難道你忘了三十天俊,便是你孩子七歲壽辰了麼?我想你也很想爲孩子慶祝吧!”

“呵……”

“三十天後,你就會知悉一切背後疑問!”

刀鋒冷狠狠的握刀,要殺還是等三十天後……?還在猶豫之間,伍扣湯已撿回地上“敗刀”,踏着輕鬆的步伐重回“天都城”,他在慶幸,僅餘下的二分殺力,真的難言必能擋得住“殺人三式”,好險!

還有三十天,他一定要破“殺人三式”,一定要!——

第五章壺口建繩道

“壺口”,是“天都城”以外一處最險要位置,從上游一直順流而下的河水,因爲“壺口”地勢較低,河道又突然收窄,形成河水每每到了此處便急疾暴瀉,如萬馬奔騰。

從來沒有人企圖越過“壺口”,這實在太愚蠢了,只要稍一不慎掉了下去,便絕對不能活命。

生力站在最狹窄的山崖前,眺望彼岸,只是三十丈的距離,但崖邊全遭冰封,急流依舊洶涌澎湃,真教人不寒而慄。

不停的日夜兼程,只十三天,生力便與五百“鐵甲兵”新兵抵達“壺口”,大家對着如此勢危天險,要是隻來欣賞倒也賞心樂事,要越過還得運回糧食,無異是絕對的荒謬絕倫。

荒謬的事,由生力領導下開始!

首先,生力挑選出臂力最強的唐臂,他把尾端繫有長繩的箭,準確無誤地射過對岸,釘死在大樹幹上。

如是者不停的射,很快便有了十數條連繫住兩岸的“繩道”,“鐵甲兵”把原來的繩頭,緊緊纏在大樹幹上,試了又試,第一個要過“壺口”的人準備好了。

他的名字是小羽,只因爲身輕如燕,單薄得很,原來在軍中只擔當策馬送遞急件消息的工作,生力刻意選他同來,便是依小白計劃,要找一個最輕巧的士兵越過彼岸。

不足八十斤的小羽,踏在十多條麻繩之上,小心翼翼的開始邁進,一小步又一小步,保持着平衡而去。他依照生力指示,頭向前望,不敢偷看急流,雙腿突然沉重得猶如千斤重,每一次移步,都顯得極是艱難。

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完一半路程,生力也有點兒擔心,因爲走得愈慢,各條繩子承託重力愈久,便愈危險。

害怕的事終於來了,突然一條繩子抵不住力,拉脫了對岸鐵箭,彈射回來,小羽及時提腿沒有傾跌,惟是繩子急彈,卻直射掃向小羽,只得擡起雙手硬接如此“突襲”之物。

前臂護佐頭臉,便被打得爆血受創,更險些兒被打倒跌下,瞧得五百戰士大呼小叫。

“別怕,努力啊!”生力忍不住高呼大喝鼓舞,其它人都同時喊叫,希望提起小羽的鬥志。

小羽也開始明白,再不快步過去,便必死無疑,他深吸了一口氣,便勉力擡步,但走不了四尺,又斷了另外一繩,這一回學乖了,閃身避開,再又繼續前進。

惟是繩索承受“重力”過久,都再難負荷下去,每走出一步,就斷掉一條繩索,小羽開始慌了,再也不顧一切,直衝撲前。

斷、斷,再斷!斷掉不停的繩索,小羽也不能再數算了,與時間競爭,走啊,“喀勒”!

最後一條繩都斷了,小羽咬緊牙根,直撲飛前,可惜,還是差那兩尺許,才能踏到彼岸,生力他們看到他踏個空虛便直墜失去蹤影,大夥兒立時眼圈通紅,失聲痛哭。

失去了小羽,其它任何一人都比他笨重,要依同一法子過到彼岸,便難得多了。

生力忽然脫去厚厚戰甲,光着身子道:“唐臂,快來再射,我現在不會比小羽多重十斤,讓我犯險吧!”

一臉視死如歸的生力,教大家都肅然起敬,對啊!既然誰都怕,便由生力身先士卒,大家纔會跟着他不懼“壺口”天險,否則如何能越過彼岸,再運糧回來。

“哇!”一聲鬨動,大家都凝視着彼岸,生力也望過去,好啊!好傢伙小羽,竟沒有墜下被河水急流沒頂,手拿小刀,一刀又一刀狠狠插在峭壁上,再緩緩攀高。

緊毅的神色,就是大家加入“鐵甲兵”,追隨新一代英雄人物小白的一樣表現。

絕不退縮,永不言敗。

從衆多投效者中挑選出來,成爲“鐵甲兵”的少年,每一個都同樣的堅毅、不屈,小羽當然不會例外,他沒有放棄,在下墜之時不停奮力攀抓,最終不僅頓住了身子,更再攀爬上去,終於成功抵達彼岸,完成了生力派給他的任務,開心得與對岸兄弟們一同狂呼雀躍。

唐臂不停射過對岸的麻繩,在小羽努力下,以十條纏成爲一,結成好粗好粗的繩道,多重的人或物都足以承受了。

如是者不停織繩,其它也有人沿繩直滑過去對岸,兩岸合力,不消半天已弄妥近百“繩道”。

生力依照小白的安排,末遇什麼難題滯阻,教一衆新兵佩服得五體投地。但過“壺口”成功了,要運回馬來,再加上大批糧食,又如何能過此險地?

難道要馬兒踏着平衡身體的步伐過來嗎?可不是全都是大白呵,絕不可能哩!

生力沒有詳加解釋,因爲他忙於趕至最近的村莊,把小白吩咐要買的東西都買起。

一共竟然是五百匹馬,還有藥材和大量的米、鹽、油等,瞧得兵丁們都大惑不解,五百匹馬兒要越過“壺口”,不被急湍水流嚇得瘋嘶墜落下去纔怪呢,不可能啊!

“要馬兒過‘壺口’的方法好簡單,只要把藥材煲好,餵給它們吃飽便成了。”

在生力的安排下,馬兒都“吃藥”下肚,不消一會兒,龐然大物也就倒地不起,原來全都是教馬兒暈倒的迷藥。

“只要把四蹄紮緊,從較高處把馬兒四腳穿過‘繩道’,直滑過去,不就可以輕易過‘壺口’了麼?”

原來就是如此簡單,便可解決難題,難怪生力蠻有信心,果然沒什麼難度,大家都笑了起來。

從被圍困的“天都城”出來,抵受風雪、殺敗小丙“神武大軍”、破天險“壺口”,都不算太難,一切盡在小白預計之內,生力也就能順利過關,前後只花了約十五天光景,看來回到“天都城”也不過是七、八天後的事,有坐騎自然快得多了。

五百人都全情投入之際,一張笑臉在遠處偷偷看着,流露出無比快意,這可怕的笑臉、歹毒的笑險,藏着好深的怨恨。

一雙眼目狠狠瞪着遠處的生力,又低頭瞧瞧一共已失去了三根指頭的手掌,小丙笑得更悽慘。

再摸摸頸上的血洞,這一切一切,都是生力所賜,小丙對自己說了好多遍,是上天挽回了他的生命,留他下來好好“教訓”生力與及五百“鐵甲兵”的,他一定會令生力付出沉重代價。

多天以來,他想出好多個法子來殺人,虐殺得痛快淋漓,哈……小丙想起來便笑不攏嘴了。

生力在這次任務中,全依小白指示行事,沒半點錯漏,但誰也料不到小丙竟又死不了,這一變化,生力要獨個兒設法面對了!

生力把糧、油、米等紮好在馬背上,輕輕撫着馬見長臉,露出憐惜感慨道:“馬兒大哥,沒有你們來幫,也不知如何才能把糧食運回“天都城’去,只是……城裡民衆都餓慌了,你們也必被殺食,如此對待你們,真對不起啊!”

衆“鐵甲兵”也對這羣畜生大感歉意,只是爭戰沙場,必須懂得犧牲,不能面對,也就沒資格成爲這世代的英雄人物。

生力領着五百士兵,日夜兼程,儘快趕回城裡去,只見馬兒負重過甚,又是面對風雪,舉步維艱,比人腿走路也不快上多少。

“這風雪看來會比從前早一點過去!”唐臂在半途中,不斯觀看風雪飄灑,如癡如醉時,突然拋出話兒道。

生力疑惑道:“呵!對了,咱們雖然都是‘天法國’人,但你原來就是生活在‘天兵城’荒郊之處,對這裡的大風雪,該有一定的認識啊,唐臂,今年的大風雪有異從前麼?”

唐臂擡頭笑道:“你看啊,咱們出發時,風雪打在臉上,都有點痛的感覺,風力好強,但如今雪花飄飛,即使落在臉上下,猶如輕柔一吻,風力已竭減,這就是‘京中三城’大風雪停止的先兆。”

生力愕然道:“那還要多少天風雪纔會過去,繼而溶掉了雪,一切回覆舊觀啊?”

唐臂淡淡道:“我看應該是三十天之內,大風雪便會過去,被冰封對外的路,也就能暢通無阻。”

生力緊張得不斷眨眼,這個當然了,芳心與她的大軍們要是能接通對外的路,迅速補充糧草、物資,便能再次攻城。反觀“天都城”內精兵早已飢餓多時,任小白、夢香公主如何才智驚天,也必然的不可能再守得住城,敗亡便會來臨。

生力突然醒悟道:“我明白了,這一批糧草,就是小白的突襲奇兵關鍵所在。”

唐臂、小羽就在生力身旁,二人都不明所以。

生力笑笑道:“還不簡單麼,你倆算算看吧,只是五百匹馬所帶回去的糧,就算把馬兒都殺食了,又能對一百萬的‘天都城’城民有多大幫助,可夠多少人吃一餐還是兩天?”

這問題大家早已想過,只是任務在身,惟有努力完成,腦裡只好想着盡力能飽多少人、救活多少人便多少人,其它細節也就不如理會。事實上,若以這些糧食來救一百萬人,其實只能是杯水車薪。

生力不斷在戰鬥中學習、啓發,也漸漸能領略到一些用兵之道,也就開始明白小白的企圖。

生力笑道:“小白每天在城樓上觀察風雪之變,以他對自然現象變化的過人才學與瞭解,當然清楚大風雪快將過去,殺戰已逼近的事實。死守,已不再可能,唯一能打敗芳心和餘律令等的方法,就是反攻。必須突襲衝破封鎖,一舉殲滅三方來攻勢力,而這一批糧食,就是供給突襲奇兵飽腹之用,由他們組成殺人敢死衝鋒兵陣,反擊敵人。”

唐臂、小羽也就完全明白了,連忙點頭稱頌。小羽笑道:“對啊!那芳心、餘律令沒料到竟有肚飽殺力無窮的數萬精兵來襲,要用餓得有氣無力的戰兵去擋,哈……無疑螳臂擋車,不自量力啊!”

“喂,別亂用我的名字,我何止能擋車,擋衝車也成呵,哈……”唐臂得悉箇中秘密,也更感興奮,又道:“不知突襲衝鋒的兵陣裡,小白元帥可有沒有少算我哩,我倒好想大顯神威啊!”

援緩而行,一路上果然風雪愈來愈見輕灑,凜冽強風已不復再。

“快通知生力!”

“搞什麼鬼!”

“快啊!”

“他媽的手段真殘忍。”

“不單止割掉耳子、耳朵,還剜去雙目,斬掉四肢,哼……別教我碰上這殺人賤種。”

“看啊,連下身那話兒都給切掉了!”

“簡直禽獸也不如!”

“是昨夜他們三人守夜時發生的,殺人者應該就在附近。”

“一上來便無聲無息幹掉了他們三人,對手一定武功很了不起。”

“但咱們五百人,殺了三個也不代表什麼啊?反而卻教我們有了醒覺,提防起來,他又怎能再殺人?”

“對呵,好象打草驚蛇,太無聊吧!”

“如此無聊背後,究竟又隱藏着什麼呢?”

“好奇怪?”

“殺人的究竟是誰?又究竟有多少人?目的是什麼呢?”

“是小丙!”

“呵,小丙來了!”

“他竟然死不了,還來反撲,向咱們挑戰!”

“一定是他麼?”

“除卻了他,沒肓人會如此無恥地剖屍,小白說過,小丙並不可怕,但卻最無恥!”

“他究竟要表示什麼呢?”

“一般來看,他只要比我們先趕回去,通知芳心大軍埋伏殲殺,也就必然立下大功,只是,這傢伙對先前一役,被我們殺盡他麾下五百戰兵,感覺是奇恥大辱,必須先作報復!”

“他要一個又一個把我們殺盡,報仇雪恨,以恐懼來唬嚇!”

“這賤種一定再來,大家從今夜起,聯合十人一組守夜,遇上任何風吹草動便打鑼叫喚,他的武功勝過我們任何一人,必須合力圍攻,纔有望能殺掉他!”

“嗯!”

小丙來了,他目的好簡單——殺人,殺愈來愈恐懼的人。首先,要讓大家兒先對他害怕起來,他一定要先奪回這種感覺,小丙出現,誰都怕得要命,這才痛快。

小丙絕對是非凡人物,他來了,大家都怕得要死,跟着纔在恐懼中置人於死地,這樣才痛快啊!

這夜,守夜的都小小翼翼,全打醒十二分精神,不敢打盹,緊張得很,無可否認,小丙的殘暴殺人手段,太可怕!

守夜的都安全無恙,但一個營內的十人,在睡夢中卻被殘殺,死得好恐怖!——

第六章十兩的抉擇

“胸口都剖開了!”

“又再用血筋縫起來,這傢伙當真變態瘋狂!”

“體內的內臟都給掏空拿掉,換回是一大堆石頭。”

“每一顆石頭,都清楚刻上小丙二字。”

“一共五百顆石頭,就代表他要殺五百人。”

“爲啥只殺五百人,還留下一人來呢?”

“當然要留下一人,因爲他是小丙啊!”

“這話怎說?”

“簡單得很,要是咱們都死光,誰又會爲他把如此精彩的殺人事件傳揚開去,讓江湖中人都傳頌他的‘戰績’呢?”

“小丙,天殺的小丙!”

“但怎麼咱們早有嚴密防備,小丙還能潛入殺人呢?”

“因爲他已成爲我們其中之一。”

“什麼?成爲我們……唷!你……”

“你倆看個清楚吧,這副人皮面具內的就是我小丙,哈……,被剖開胸腹的滋昧有趣嗎?真可惜,我的那話兒早給去掉,否則在你倆死前奸個痛快,倒也妙哉!”

“呀,我們玩別的也可以啊!我分別在你倆身上割下一片肉塊,看誰慘叫聲較慘悽,叫得比較苦的,下一回便割一刀算了;叫得不夠苦的另一位,忍痛能力高一些,便多割三刀,哈……好玩哩?來了,來了,先割……對了,先割眼皮,才教你倆不得不被逼看個清楚明白!”

“哇……”

“哈……哈……”

兩天以來,合共已殺了十五人,還有四百八十五人可殺,小丙愈是殺得人多,心情便愈是快樂。

十數天前的愁悶都一掃而空了,他興奮莫名,又在繼續爲自己的殺人大計作準備。

殺人,對小丙來說是一種娛樂,上天賜他下凡,就是要他殺個痛快,盡力去殺,殺不留手。

當然,他最想殺的是小黑,只要有一天殺了小黑,便證明他小丙騎在小黑之上,這樣才真正的了不起!

此刻,先殺生力與他的笨“鐵甲兵”,解解悶也好啊!

小丙愉快的踏步,跑了好遠好遠,停了三天沒再殺人,因爲他要趕路,趕在“鐵甲兵”之前,先到“冰峽道”。

這左右山壁滿是冰霜的險地,只要從山上扔下大石頭,必然能殺掉不少“鐵甲兵”,生力也會明白,他必然會先派人攀上谷頂看個清楚,才緩緩前進。

對了,可以用火燒,故此必須小心翼翼。

小丙準備利用地勢,怖下殺局,他花了好大氣力,在“冰峽道”的兩旁放置了不少機關,只要他以箭斷繩索,大木頭、石頭便紛紛滾下峽道,這些機關都經過精心巧妙處置,包保誰也發現不了。

亂,只要接連射箭發動機關,峽道上的兵馬便立時亂作一團,身爲首領的生力,必然衝出重圍,找出小丙的埋伏位置。

最佳的埋伏位置是在峽道前方,石壁頂上的一個山洞,小丙也會在那裡發箭。

生力提氣躍上,小丙試了又試,對了!應該他拿捏的時間沒有錯,不差分毫。

生力會躍上七步,便到頂上山洞之前,但他卻不知,原來山洞之下,有一個隱伏的凹位,剛好能藏身一人。

而山洞竟也有信道,可直穿至凹位,只要握着刀,待生力忿然躍上,第六步後應聲提刀,一刀斬下,生力的雙腿便要與他說再見,哈……一定血如泉涌,有趣得很。

小丙要讓誰都認定他要滅絕五百人時,原來只設下陷阱殺一個生力,羣龍無首,跟着要再殺誰,也就輕鬆簡單得多。

小心謹慎的怖下陷阱,一絲不苟,小丙對殺人的學問十二分尊重,他花了好多時間去了解峽道上的情況,預計了每一方位的特性,他要每一塊滾下的石頭、木頭,都必須有最大沖力,殺最多的人。

那大石撞向山壁,以其撞擊力,能令壁上的那塊大石又會爆飛,再一同滾下,對了!

必然有一些人會貼着山壁避石,這大石正好沿着山壁而滑下,哈……殺盡那些笨傢伙啊!

生力的武功較高,他甫定神便一定反攻,小丙試了又試,對啊!一定會發現原來自己就躲在山洞上發箭,他必然衝動反撲,希望截住殺陣。一步、兩步、六步、七步……

在躍上來時,因爲視線所阻,必定看不見這凹位,這滿是雜草叢生的凹位,原來藏着他,一刀,哈……妙極!妙極!

小丙把一切安排妥當,只見遠處人馬浩蕩,來了!該死的人又來送死了,真美妙!

小丙拿着弓箭,雀躍的心不停跳動,不消一會兒,這挾道便血流成河,那生力,可憐的變成了跛生力,血盡而亡,嗚……怪可憐哩!

還有很短的腳程便到了,小丙看着雪花飄飛,像爲祝賀他的殺局而來作陪襯,風勢突然轉急,寒意更盛,殺人的氣氛好濃烈哩,今天,一定非常難忘。

是時候了,小丙躍上山洞處,一步、兩步、五步、六步,啊!

“嗖”!

蓄勢已久的一刀,斬人於無聲無息的一刀,全力一擊,咬牙切齒,從上而下,把左腿剖開,由大髀劈入,直斬剖分,連腳掌也一分爲二。刀勁更透過左腿,劃傷右腿,也留下裂肉血痕。

小丙的腿被廢了,生力露出滿意笑容。

他,生力,原來比小丙更早一步便先抵“冰峽道”,先一步選擇了最佳的埋伏位置。

凹位草叢之內,在小丙好忙碌地怖下機關的時候,已被生力偷偷先藏身,好好守候,伺機殺小丙。

小丙接連殺了十五人,小覷了生力復仇之心,生力可以比小丙更有耐性、更不怕苦,先丟下馬上物資,輕騎早至“冰峽道”,守候小丙出現,再突襲斬殺。

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原來生力已在過去的經驗中領略不少,在缺乏小白的指引下,仍能對付奸狡小丙,難怪他會受小白重用。

小丙好後悔,先前殺人太容易,原來都是生力刻意放鬆對付,讓自己反過來墜入死局。

生力再來一刀,小丙竟反過身來,以背後硬擋,刀勁斬不進“反腹神功”,小丙一刀未死,要殺他,便不再容易。

雙腿無力,便藉刀尖刺向山壁彈走,生力從後趕來,殺啊殺,不讓賤種逃出生天。

一刀又一刀斬向山壁,碎石回轟飛射生力,但他媽的生力,卻不怕痛,奮力再斬,再追殺。

臭小丙,老子就不信斬不破你的“反腹神功”!

“納命來吧!”生力橫握大刀,拼盡力氣斬殺,中!小丙的背項終於裂破,生力頓然笑了起來。

小丙也笑了,因爲他終於有機會逃出生天。

當背項裂開的同時,小丙把內力透背吐射,血箭從裂口射出,穿過了生力身體十二處,當他回氣望前,小丙已失去蹤影,躲在遠處了。

殺不了小丙,便必須與他搶快,要搶在他的前頭回抵“天都城”,否則敵人大軍在前頭攔截,也就不可能衝破關卡,把糧食運回去。因此,生力們必須比小丙快。

負重的馬兒腳步快?還是雙腿已重創的小丙快呢?

已沒有時間容許生力慢慢思索,不分晝夜,不停趕路,一定要比小丙先一步回抵“天都城”,不能功虧一簣,否則前功盡廢。

來吧,小丙,我一定能戰勝你!

枯瘦如柴的李大伯、姚一姑,捧着一大盆稀粥走到戰兵的休息處,有氣無力的道:

“孩子們,吃個飽啊,快來!”

當大夥兒上前捧粥時,兩位老人家已倒了下來,再也不能動了。但慈祥的臉上,仍有愉快又堅毅的笑容。

“他倆一直都捱餓,把能吃的都給了我們作戰的士兵,嗚……這場仗,咱們一定要戰勝!”

圍着兩位老者的戰兵,有的是“鐵甲兵”,有的是“天法國”老弱殘兵,這些日子互相攜手抗敵,已令大家種下深厚感情。“鐵甲兵”中,也有萬餘原來就是“天法國”

中人,故情義很容易便建立起來。

這些日子裡,大家一起捱餓,一同作戰,看着百萬民衆非但沒有半句怨言,更把能吃的都留給戰兵,儘量維持大家的作戰能力。看着老弱城民一個又一個倒下,心頭也悽酸傷痛。

重建“天法國”,不被外敵侵吞,是每個百姓的最終所願。彼此同心,不惜一切也必須守住“天都城”。

只要皇朝不滅,“天法國”仍能守住十二座城池,仍是四國之一,大家就不是亡國奴。

伍窮每一天都到處激助士氣,雖然形勢愈見危急,但“天法國”臣民都萬衆一心。

“只要皇夫你領導,咱們一定作戰到底!”

“對啊!上天賜給我們伍窮,是要‘天法國’重振聲威,他日皇夫繼任登基,再殺退大敵,便誰也不敢再小覷‘天法國’了!”

“皇夫萬歲!伍窮萬歲!”

苦守的戰兵、人牛或百姓,都必須有一箇中心英雄人物作精神寄託,伍窮是“天法國”唯一希望,愈是艱困,百姓便愈把他視爲偶像,推崇尊敬,彷佛伍窮已是“天法國”

帝君無異。

事實上,伍窮亦的確一直爲十兩分擔了不少辛勞,大家對他寄望甚殷,伍窮就算失去生命,也不許戰敗。

他好相信,勝利一定屬於“天法國”。

突然,宮中一隊御林近衛軍大汗淋漓趕至,說了一句令伍窮也震動驚呆的事,伍窮赫然驚覺,這榮耀、重責終於來臨了。

“皇上有命,皇夫請立即趕回“律天殿’,皇上要頒下詔書,把帝位正式襌讓。”

伍窮一直沒有刻意向十兩提出襌讓皇位一事,因爲既然皇位早晚將是他所有,也不必擔憂何時登基。而且十兩自登基以後,完全不能承受爲皇爲帝的壓力,就讓她自決,在適當時候襌讓好了。

一衆“鐵甲兵”、守兵、人牛都高呼鼓掌,爲伍窮正式爲皇大爲雀躍,只要伍窮當了皇帝,重新鞏固“天法國”政體,大家都相信國家便有救,終能擺脫積弱。

踏着輕快的步伐,伍窮走向“律天殿”,他每在夜裡細看奏章,又不恥下問,向文武百官討教,對變革朝廷積弱,已有了一定計劃,如何勵精圖治,如何恢復民衆信心,都已有了大綱。

他會召回二、三十萬流落在其它國家、其它族地的男丁回國,好好的把“京中三城”

再建設起來。

還要開通三條大道,通往其餘三國,以方便運輸“天法國”的豐富物產,從此撇除他人中間牟利,國庫自然收入大增,人牛也可以更富足,爲自己的辛勞多得些酬勞。

今日的伍窮,已有了成熟概念,懂得在各方面處理一個國家,再不是昔日爛賭、滿口髒話的窮小子。

在跟隨小白建立“鐵甲兵”的日子,在經歷十兩當上皇帝,得悉父親伍擔湯的身分秘密,連番驚醒,已教他愈更成長。

他要爲“天法國”竭盡所能,爲國爲民,不再令國家蒙受羞辱,一切一切,只要他當上皇帝,戰勝這次圍城之戰,便一步一步邁向前,留名青史,哈……他媽的臭屎們狗頭賤王八賊耗子,誰膽敢再來犯我“天法國”,我伍窮皇帝一定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皇宮內,已齊集文武百官,伍窮越過“御道”,心情輕鬆愉快,今天以後,十兩再也不必擔憂什麼早朝、奏章、國事,她大可乖乖當個好皇后,每天跟在自己十步以後便是了。

“本皇已決定,把帝位正式襌讓,本皇登基以後,實感難爲不已,絕非帝皇之才,故已擬定好裨讓奏章,把帝位正式交給——小白,笑蒼天,明天正式舉行襌讓大典。”

十兩說得簡單明白,金口一開,再也難以收回,殿上百官都目瞪口呆,怎麼不是伍窮,卻竟然是小白繼位?

“皇上,小白既非本國中人,又與皇朝毫無血緣關係,襌讓給他,豈不笑話?”

“皇上,這事萬萬不能啊!”

“皇上,皇夫伍窮纔是百姓期待之帝君啊!”

“皇上,請先擱置此事吧。”

“請皇上三思!”

“皇上,小白殺死先帝劉天尊嫌疑未消,恐臣民不服啊!”

“皇上還是改變初衷吧!”

十兩待百官們都說完以後,竟走下龍座,淡淡然道:“咱們‘天都城’被大軍圍困,根本就沒有法子抵抗下去,只要冰封過去,敵人再獲糧草補充,敵強我弱形勢下,‘天都城’已守無可守。天下間,能救‘天都城’和‘天法國’的,就只有小白一人。”

“只有讓他當上皇帝,在他帶頷下,‘天法國’纔有一線生機,我對夫君伍窮最是熟悉,他是小白的好先鋒,卻絕非將帥之才,由他來與餘律令、芳心爭戰,勝利無疑太遙遠。”

伍窮沒有回話,十兩十足信任小白,並非一朝一日而來,小白確是天命神人,十兩續道:“好了,就算今天咱們僥倖退走敵人,那又如何?還有往後許多許多日子,必須面對他國他族來犯,要壓倒大敵,便必須有最具智才謀略的真英雄。”

“伍窮與我,還有夢香公主,與各位官將一同輔助下,‘天法國’由小白當皇帝,誰敢說不能與皇上皇的‘皇國’相比!”

十兩的話當然很有道理,小白加上伍窮,當然此一個伍窮來得更強,只是“天法國”

百姓都熱切期望,有一個跟自己流着同一族類熱血的人來當皇帝啊,十兩卻沒有念及此重要關鍵。

大殿上鴉雀無聲,大家都沉重異常,只有一個十兩,因爲卸去了帝皇寶座,痛苦的壓力頓然消除,一切抑鬱、愁悶都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是什麼皇上,她,還是那無拘無束、平平凡凡、無憂無慮的少女十兩。

伍窮一直低下頭來,他沒有憤恨,因爲決定的是他妻子十兩,他不可能恨十兩。

他不可能憎恨小白,因爲小白的確是比他才智更高,武學修爲更強,更適合當皇帝。

他不能怨天尤人,唯一可以怨嘆的,便是自己的命,明明是踏上了稱皇稱帝之路,卻忽地茫然失落,不知所措。

支持他的百姓、守兵,一定都好失望。

伍窮尊重十兩的決定,他沒有說什麼,一言不發便慢步離開“律天殿”,他確切的感覺到,這天下,原來只容一個小白,伍窮永遠只是依附在小白身旁的先鋒、大將,永遠不能獨當一面。

最少,十兩的想法從未變過——

第七章風雪三人行

“苦酒居”內,苦酒已愈來愈少了,已有多天沒有客人上門,伍寶寶與孃親白米,還有那老作,都天天走到各處去,替軍兵幫忙製造刀、槍等兵器,努力加強防守。

這裡,只餘下一個仍是天天倒苦酒入肚,卻不再醉的“殺人皇”伍擔湯,他約戰刀鋒冷之期已愈來愈近,想出破“殺人三式”刀招的時間已愈來愈少,只不停喝酒,便能提升武學,壓倒刀鋒冷麼?

究竟是誰收買他殺刀鋒冷全家?

究竟刀鋒冷的孩子在哪裡?

究竟他如何應戰與刀鋒冷的決殺?

究竟誰纔是真正的“殺人皇”?

究竟他心裡想着什麼?

他唯一想着的人,終於來了,他的孩子伍窮,在“苦酒居”捧起苦酒便飲,他心中一定不快樂。

伍擔湯苦笑道:“十兩把帝位傳給小白,對麼?”

伍窮愕然道:“爹,原來你早已猜透。”

伍擔湯搖頭道:“當出色殺手,一定要最懂得他人的思想。”

伍窮躺在桌子上,仰望向天,冷冷道:“命運弄人,原來是如此的令人難過,就如爹當年如何也不可能繼承“殺手樓’樓主之位一樣,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伍擔湯哈哈笑道:“老子卻偏不信命,要改變命運,便提刀殺出血路,上天教樓主擋我去路,我便把他一刀殺掉!”

伍窮淡淡道:“上天叫劉天尊擋住你兒子伍窮當上‘天法國’皇帝,你便斬殺劉天尊。”

伍擔湯冷冷道:“這廢人死不足惜。”

伍窮道:“爹的下半生,就是爲了替孩兒開路,讓孩兒當上名垂千古的‘天法國’皇帝,把‘天法國’振興起來。惟是,現下又來了個小白,他,又在前面擋道。”

伍擔湯道:“我早對你說過,終有一天,你必須殺掉那小白。”

伍窮嘆息道:“殺——小——白!”

伍擔湯昂然道:“殺盡一切擋住你登基爲皇的人,你今天不殺,明天更難殺,先殺小白,再殺將軍,殺耶律夢香,把‘鐵甲兵’據爲己有,四萬‘鐵甲兵’加上五萬“天法國’戰兵,以此爲基礎,慢慢組織力量,很快便能稱雄天下。”

伍窮雙目渙散,喃喃道:“殺……小白,殺……公主,殺……將軍……”

伍擔湯冷笑道:“殺者爲皇,只有狠心辣手殺人者,纔是一代帝皇霸者,你不殺人,便反過來被殺!別猶豫了,要成大事,必須決斷英明,這些話不是早給你說個清楚明白麼?”

伍窮仍在喃喃自語,精神散亂得恍如輕舟失去槳舵,隨水飄流,如何也控制不了。

“殺……者……爲皇,伍窮早知悉箇中一切,都清楚明白,伍窮要出賣……小白,連伍窮也……要出賣小白!爲了當皇帝,朋友……都要犧牲,都要……殺……殺者爲皇!”

伍窮不停的說着相似的話,彷佛不能接受殺小白等的現實,身旁的伍擔湯也驟然驚覺有點兒不祥預兆,雙目盯着孩子伍窮,銳利目光下,他終於有所發現。

同一時間,“苦酒居”大門又被人推開,踏步而進的,赫然竟是另一個伍窮,兩個伍窮竟同時出現。

原來的伍窮已淚流滿面,在新來的伍窮面前,一手便壓向頰骨,內力重新移動骨肉,五官陡轉拉歪,伍窮的臉,在“盜臉術”的神功下,漸漸回覆本來面貌,變回小白的臉。

“哈……老夫確是老眼昏花,太大意、太失策了,忘了那老鬼盜聖的“盜臉術’,把一切不該說的秘密,都說穿了。孩子啊,小白已得悉我殺劉天尊,與及欲置他與夢香公主等人於死地的計劃了,你們也該來一次坦誠相對,說個清楚明白了!”

伍擔湯正好利用機會,強逼一直猶豫不決的伍窮面對死局,解決必須克服的困難。

“伍窮,你早已知悉一切,知道殺劉天尊的就是你爹,卻從來沒有告訴我!”

小白淚痕滿臉,傷心道。

伍窮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在弱肉強食的混亂世局中,劉天尊當上皇帝,只會害苦了‘天法國’,他的死,能令“天法國’有了新希望,不致淪爲附庸!”

小白憤然道:“‘天法國’的希望就是你伍窮!”

伍窮輕輕點頭,這絕對是事實。

小白凝視着伍窮,突然道:“爲了“天法國’、爲了當皇帝,你會犧牲咱們的友情,殺我?殺公主?奪‘鐵甲兵’?”

好傷神的問題,究竟在伍窮心中,什麼纔是最重要?曾出生入死的小白、公主、“鐵甲兵”,還是“天法國”?

伍擔湯也好想清楚明白,他當然希望孩子成爲一國之君,但他必須明白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伍窮的選擇是關鍵所在,就算當父親的如何渴望,始終還是要他自己作決定。

伍窮苦笑道:“小白,你若然是我,又會如何選擇!”

小白當下回話道:“小白寧死也不會欺騙朋友,更絕對不會出賣情義。”

伍窮淡淡道:“惟是……伍窮已欺騙了小白,要不是你假扮我來試探爹,也許仍矇在鼓裡。”

小白冷冷道:“對“伍窮已出賣了小白對他的信任,已出賣了我倆的情義,我……

卻仍在問,仍在期盼!”

伍窮冷冷道:“在‘天法國’數百萬同胞與朋友之間,伍窮一定要選擇,就只好忍痛取捨。”

“我明白!絕對明白,只是……接受不來罷了!”小白的四肢僵硬了,心也如墜冰窖,全身抖顫,他一直最信任的朋友,竟然如小黑般也出賣了他,小白又再一次感受到被出賣的痛苦!

額頭大汗淋漓,全身發抖,往事驀地涌上心來,一幕又一幕的互相扶持,在“劍京城”內相遇,伍窮在“玄和大殿”敗七公子,與小白攻陷“劍鞘城”,在“諫虛崖”前拼死與名太宗等相抗;一同進入“死蔭幽谷”……一切都如在昨天……小白黯然道:

“我……真的從沒想過……連你這樣的朋友也會失去,當你爹出戰刀鋒冷,公主說得清楚明白,當天殺劉天尊的便該是“殺人皇’伍擔湯,而他的動機明顯得很,便是爲你登基爲皇鋪路!”

伍擔湯冷笑道:“你最後終於也按捺不住,便扮作我孩子來作試探,嘿……小白還不是也不信任朋友麼?”

“不信任伍窮的,是我!”門外吹來一陣香風,教人沉醉,柔媚的眼神和豐腴的體態,豔容清純,公主帶着永遠的俏麗,步履輕盈的進入了“苦酒居”,扶住傷心欲絕的小白。

伍擔湯笑道:“真是相得益彰,天仙巧配,小白被情所困,難解心結,偏偏身旁還有比誰都更冷靜、清醒的夢香公主,小白啊小白,當真得天獨厚,什麼都勝人一籌!”

“伍窮,十兩已把皇位交給我了,要奪回玉璽,便要殺我,你,決定殺我麼?”

小白拿出玉璽來,輕輕放在桌上,茫然的雙眼凝視着伍窮,他好想知道伍窮的決定。

從前一切,可能都是伍擔湯的安排、擺佈,惟是眼前殺小白、奪玉璽、奪帝位的決定,便由伍窮作主!

毫無疑問,伍窮必須作出抉擇。

伍窮含着淚,極力忍住,嘆道:“失去了四萬“鐵甲兵’,‘天都城’是必然的守不住了,“天法國’也必滅亡。我不要殺我的朋友,你便留下“鐵甲兵’,助我一臂之力吧!”

小白痛苦得難以形容,聲音嘶啞道:“我,就是因爲伍窮、十兩是小白的朋友,纔不惜一切留下來爲‘天法國’與強敵作戰,八萬大軍已犧牲了一半,要死,爲朋友而死,當然義不容辭,但……伍窮還是我們值得爲他犧牲的朋友嗎?”

各爲其主,各奔前程,小白、伍窮已到了決裂的時刻,從前種種都成爲過去!

小白嘆道:“道不同,不相爲謀。二人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伍窮嘆道:“我不得不作出抉擇!”

小白嘆道:“明天,便是我與餘律令決戰之期,要是小白被殺,“鐵甲兵’自然歸你旗下,若上天還要我當帝皇,建國立業,教我保住性命,那殺敗餘律令後,我便會帶着四萬“鐵甲兵’離城,從此各走各路,你我兄弟之情,也緣盡於此!”

小白把玉璽遞前,伍窮緩緩伸出雙手,接過玉璽。

“恭喜你,伍窮,你終於出人頭地,登基爲皇,但代價就是失去朋友、情義!”

小白將玉璽交給伍窮,他捨棄了當“天法國”帝君,要成爲皇帝,他會憑自己的一雙手,憑一雙手去創造未來。

小白很清楚,他絕對不是最傷心的人,因爲最傷心、最痛的,是那躲在“苦酒居”

門外,一直不敢進來的十兩。

是她答應夢香所求,刻意把皇位傳給小白,以作試探夫君伍窮,果然,一切就如公主所料。

小白、伍窮、十兩、公主,四人早已聯結一起,十兩還記得在長街上,與伍窮互相扶持的暖流情義感覺,一剎那間,從前的赤子之心頂然消失於無形。

伍窮爲顧全大局,乾的沒半分錯,只是,他的確令他的朋友都傷心、失望。

最傷心、最失望的,當然是十兩!

小白從“苦酒居”步出,十步之後,是十兩。她,又踏着那熟悉的腳步,緊隨在小白十步之後。

十兩,好希望還是從前的十兩;伍窮,卻已不是從前的伍窮,他已是“天法國”

的新希望,一國之君!

漫天瓢雪,輕輕灑在小白、公主、十兩身上,他們失去了伍窮,還是伍窮已失去了他們?

風雪不懂回答,但十年風雪過後,相信答案便會來!

這天,寒風冷雪特別刺骨,雪花打在臉上,冰冷一片,化作淚水,撫慰傷心。

這天,大街都特別漫長,走不完的長路,沒盡頭似的,像失去目標,迷失了方向。

情和愛,幾多哀,幾度痛苦無奈。

無窮怨,幾多冤,幾許悽然期待。

情和愛,幾多災,幾度要將人害。

迷茫網,一張開,要你陷進孽海。

幾多次枉情沬,捱了幾多傷害來。

衝不過,苦障礙,剩得斷腸感慨。

明明知,情有害,可是還在期待。

匆匆來,苦成災,可笑還在恨海。

不該還是不該,傷害還再傷害。

千金散盡還復來,點滴情義不復再!

蒼天賜予小白爲天命天人,得人心、得天下,但卻失去他最痛惜的友情,被朋友相繼出賣。

小白已今非昔比,與兩年前初出茅廬的時候相比,小白成就卓越,擁抱天下第一美人,奪來了“萬壽無疆”寶藏,又名揚天下,有了殺力強大的“鐵甲兵”。

可是,他最重視的珍貴友情卻相繼溜走,從平凡到聲名顯赫,陪着自己走過一段漫長成長道路的身旁摯友,終於也要離去。

伍窮,有他自己的路要走,小白就只是小白,他身旁,有耶律夢香公主,十步之後,還有十兩。

雪在飄,嚴冬好快便要過去,原來擬定好的殺計,有必要改變一下,“鐵甲兵”

已不必爲守護“天都城”而犧牲了。

霎時間,小白好象感覺道與“天都城”之間,有一種強烈的隔膜,一切都變得冷淡。

三人行,三人同心,三人同傷心!——

第八章一劍斷情義

接連五天五夜沒有睡過,只在馬兒疲極時才偷偷歇息一會兒,生力爲了比小丙更快一步先抵達“天都城”,已竭盡所能。小白既挑選了他,他便不會令小白失望!飄雪愈見稀疏,嚴冬已快過去,生力帶回城的糧食,是“天都城”的唯一補給,小白正需要它來令“鐵甲兵”飽腹,組成奇兵突襲敵陣,解困城之危,絕不能有失。

還餘下不足一天腳程,小丙他究竟在前方,還是從後追趕?生力與一衆“鐵甲兵”

是往救解困,還是送死?

不能再理會了,整隊人已疲乏不堪,只憑着一鼓作氣,支持着已透支的軀體,有人倒了下來,便拔出劍來刺大髀,讓痛楚喚醒自己,再上馬繼續前進,絕不放棄。

自從“天陰雨山”一戰,“鐵甲兵”只剩下不足四萬之衆,這批經歷生死與共的戰兵,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意志力特強,倒下了,又會再掙扎起來,誰也不願是唯一的失敗者。

殺氣沖天,手上的“夢香”神劍徑自散發出來的炙熱,竟把四周飄雪蒸發,化成縷縷輕煙,在餘律令身上四周盤纏化開。

鮮見餘律令笑容滿臉,孤高氣傲的他,站在“天都城”正東門前,等待着小白來送死。

以手上“夢香”,配合自己來殺小白,當真是匹配得十全十美。人世間只要欠缺了小白,夢香公主的心便自然投向他。一字記之曰白,不得不殺。對了,今天就算天崩地裂,他也必先殺小白!

爲啥餘律令有絕對信心能殺小白?

因爲餘律令絕非大意之徒,他每幹任何事,必然都計算準確,部署充足,武功比他差了一截的小白,決戰只是送死。

上回在大營之鬥,餘律令刻意隱藏實力,他是故意讓小白與他爭持不下,因爲,只有這樣,小白纔會提出決戰,餘律令才能在“耶律夢香”眼前殺掉小白。

只有在夢香公主眼前粉碎一切,讓她清楚明白,自己纔是天下間最強者,公主纔可能回心轉意。

一切安排得天衣無縫,小白,快出來受死吧!

城門緩緩打開,神駒大白負着他的主人慢步走前,圍觀的餘家戰兵瞧在眼裡,實在有點怒!

小白並不是騎在大白背上,而是臥着,腰身擱在馬身中間,頭與雙腿分別在馬背左右兩方垂下,一副悠閒模樣,對今日之戰,似乎滿不在乎,教餘律令好憤怒。

“唷!停啊大白,小心碰着人家,你可不一樣啊,人家失明,是殘廢盲人,你可不是啊!”

小白的一句“殘廢盲人”,可真的把餘律令激得七孔生煙,長得俊逸玉立,瀟灑神朗的翩翩公子餘律令,從小便受盡無數稱頌、讚美,絕未有過被奚落的感覺。

直到他爲了表示對滅絕夢香公主“舞夷族”,欺騙了她的愛與信任之懊悔,親手剜去雙目,以示賠罪。

江湖中人都也是隻有驚歎,一面倒的對他的付出作絕對正面誇許。加上餘律令沒有半點因此而致武功退減,反更見殺力驚人。耳畔傳來的,只有恭維、讚歎,半句相反的詞句也沒聽過。

當下,是餘律令第一次因爲失去雙目而受辱,第一次有人敢稱呼他爲“殘廢盲人”!

他最追求完美,最渴求無瑕無疵,就算是部下受了傷,有了缺陷,也必須離開餘家。

今日,小白竟膽敢說他是“殘廢盲人”!

餘律令怒道:“你膽敢侮辱我!”

小白笑嘻嘻道:“什麼?侮辱了閣下麼?是我的哪一句、哪一個用詞悔辱了餘公子啊?”

餘律令當然不會在自己口中,重複那四個字,他只感到全身火燙,殺意已如矢在弦。

小白用手按着額首驚道:“呀!對了,是‘殘廢盲人’這四個字麼?哎唷!但我說的卻是實話,餘公子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盲眼殘障可憐人啊,你難道可以不承認麼?”

餘律令冷冷道:“我卻能‘看’到你臥在馬上前來,我的‘心眼’,可不會比你的雙目差勁。”

自負的餘律令,最痛恨“缺陷”,只追求完美的他絕對相信,他的“眼”,一直沒離開過自己。

小白開心得鼓起掌來,哈哈大笑,又伸手去撫摸大白的臉,興高采烈道:“好啊,好啊!果然是高手奇技,令人歎爲觀止。但是……殘廢就是殘廢,怎能不承認啊。你來回答我吧,我的右手現在伸出多少根指頭來?哈……你的什麼“心眼’可看得出來麼?”

小白故意只伸出尾指向下,還刻意移動得緩慢之極,連半點風聲也不抖動,就算餘律令如何天賦神能,失去了雙目的他,怎也不可能“看”得出結果來。

要戰勝太高強的餘律令,必須先在氣勢上壓倒他,最好還惹得他心浮氣躁,愈冷靜的餘律令愈是可怕,小白爲要先挫其鋒,便刻意撩動他的心底怒火,作出挑釁。

情緒波動,餘律令的武功纔會有破綻,“殘廢盲人”四個字,絕對比一式完美劍招更能斬傷餘律令。

餘律令答不出半個字來,小白嘻皮笑臉的在舞動右手伸出來的尾指,刻意恥笑。

“我看到了!”餘律令突然說道:“沒有一根手指,我會把他們都一一斬掉!”

“皇天不負有心人”!

餘律令揮斬出情意綿綿劍絕,疾劈向小白,劍勁破氣霸殺,劍光籠罩,烈濤驚雷般十丈殺力洗脫恥辱!

鋪天蓋地,殺力絕對閃避不了,“赤龍”出擊。

小白縱身躍上,身形東倏西忽的迎上“赤龍”,雙腳竟踏在“赤龍”之上,兩腿一分,便拉開“赤龍”出鞘。

“皇天不負有心人”挾雷霆萬鈞之勢破斬而下,間不容息,小白竟半空翻身向後,右腿蓄勁踢向劍柄,疾射“赤龍”拼破殺着,便是一式他自創的劍絕招式“斷情義”!

融會小白踏入江湖後,與小黑、名太宗、伍窮先後無奈斷絕情義,化苦痛成劍意的“斷情義”,如長虹驚天,爆散出五彩華光,遽爾閃電迎上,兩股澎湃劍勢交擊,“夢香”竟被彈飛而去。

“斷情義”竟截斷了“皇天不負肓心人”的至情劍意。

二人同時執回神兵,餘律令緊握“夢香”神劍,不停抖顫舞動,餘律令的手也被帶動晃搖。

霎時驚覺,自己對公主的“情意”,竟輕易被截斷,全身百骸說不出的難受,當下躊躇難決,傷心苦悲。

餘律令一向自詡對夢香公主的愛,是完全投入、無邊付出,濃情化爲劍意,惟是一式驚天動地的“皇天不負有心人”卻被截破,無可否認,小白的“情義”更勝自己。

小白沉吟道:“單一的‘情意’,只是顧影自憐,是單,非相愛,情癡原來只是妄想,當然有缺憾,情意綿綿,卻是空中樓閣,既不買賣,虛空夢幻,破又何難!”

當頭棒喝,餘律令猝然胸臆真氣走岔,猛然吐出一口血,退開三步,小白的解說,比一劍穿心更傷、更痛。

小白挺劍笑傲道:“說情意,化劍招,兩情相悅,破難結合成比翼鴛鴦,這份同心真情,又豈是單戀能明,就讓我來給你感受一下吧!”

“赤龍”再出鞘,一縷縷劍光如流星飄絮,深情動人,如情意牽纏,兩情繾綣,十丈劍氣斬下,正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的醉人情意劍絕,就在餘律令身前三尺斬下。

眼前情真,說不盡的柔情萬縷,愛火纏綿,甜蜜旖旎彩虹般灑落,就是餘律令欠缺的所在。

得不到的愛,便牽動不了情意。

“皇天不負有心人”,只是餘律令的寄情渴望,卻絕對不是情真,情真感受到皇天不負有心人,是小白,絕非餘律令!

原來劍意,只是自我輕蔑,當真貽羞天下,說什麼情情愛愛,真心感動,說到底,竟然都是一番廢話!

低下頭的餘律令,悲慟哀傷得難以自控,一滴淚,從來不曾在他眼中掉下來過的—

—淚,偷偷溜出他的眼眶,舍他而去,就落在地上。

夢香公主不禁聳然動容,一顆心怦怦亂跳,秀眉緊蹙,神色慘然,她……怕,好怕!

餘律令從不掉淚,因爲他從未嘗過解決不了的苦痛。

哀傷的悲情在他體內爆發,又豈是妄想虛浮的情意所能比擬,苦悲殺恨,帶來暴戾凶煞之氣,小白又哪裡能擋!

“殺!”

餘律令殺人!

十指在雪地上彈動飛躍,前方正好是斜坡,便藉勢翻滾,滾啊滾,倒在雪堆中,又再“起來”。

以雙手支撐身體再站起來,便是頭下腳上,模樣奇怪。

繼續以雙手撐地“奔跑”,小丙每一回倒地,都盡力憑他的一對靈敏耳朵,“聽”

着與他鬥快趕回“天都城”的生力與一衆“鐵甲兵”,還在後頭,不遠,並且愈來愈近,他要更努力。

只要比生力早一點趕回去,喚來大軍截殺,又奪下糧草,芳心皇后一定重重有賞,自己的五百“神武大軍”被宰,也就不致受責,更能升官發財,立下大功了。

跑啊跑,小丙憑着驚人意志力,以手代足奔走了數日數夜,比乘着馬的生力等更快上半個時辰路程,全是因爲當日十八姑的“聚精會神大補湯”,小丙因禍得福。

十八姑當日在“迷茫惶地”,以十八鍋濃烈藥湯,倒在小丙頭上,憑藉“聚精會神大補湯”令小丙血氣急奔,再以“灌精”交媾。無恥的淫惑玩樂,卻同時令小丙內力大大增強。

雖然內力深厚,但小丙一直刻意隱瞞,他絕對清楚,壓在自己頭上的小黑,並不喜歡“七小福”太強。

在小黑心中,部下一定不能超越某個界線,不能威脅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否則,小黑一定會盡力把情況“控制”住。

因此,在小黑麪前,可以好歹毒、好無恥、好賤、好狠辣,但一定不能武功高強,這便是“七小福”的生存之道。

爲了盡力掩飾,小丙甚至在生死關頭相拼,也儘量隱藏住實力,暫時乖乖當個好平凡的小丙,日後待有機會來臨,在招式上又有突破,才慢慢顯出真功夫不遲。

耐性,對小丙來說,絕對不會差到哪裡去。

“哈……到了,終於到了,是‘武國’的旗幟。”小丙已僵硬的雙手仍能支撐下去,委實奇蹟,當他看到迎風飄揚的旗幟,還有不遠的營帳,小丙也禁不住歡呼大叫起來。

小丙頭下腳上的怪模樣,教“神武大軍”的守衛吃了一驚,猶未定神,小丙已斥喝道:“是我,小丙將軍啊,快說,誰守在這裡?”

兵丁呆愕一陣,不懂回話,只向着大營指去,長久才吐出了一句:“小……鳳!”

“好啊!原來是她,這臭娠子真走運,殺人奪糧的大功,又全歸於她了,這臭婆娘真他媽的好運道!”

小丙心中千萬個不願,惟是事態緊急,也只好收斂心中不滿,直奔衝入營帳內通風報信。

不用通傳,小丙已如飛射入營帳內,大喝一聲:“快!小鳳,快出兵截殺生力!”

一句話說完,小丙忍不住竟欲嘔吐,他媽的不知所謂臭婊子,你赤身露體的搞什麼鬼?

原來那醜八怪的賤婆娘小鳳,一身枯瘦,卻纏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二人已寬衣解帶,小鳳的頭更鑽在少年兵丁胯下,一臉大汗淋漓,正玩得不亦樂乎。

兩條肉蟲正展開大戰之際,小丙竟毫不通傳便衝了進來,撞個正着,把氣氛弄得尷尷尬尬。

醜事被撞破,百詞莫辯,原來小鳳就是愛威逼軍中少年來給她玩弄、淫樂,難怪她行軍都快樂得很呢。

小丙也沒空理得眼前敗壞事,只急着道:“小鳳,生力依小白智計,已越過了‘壺口’,還帶回來馬與糧草,快到了,立即發兵攔截,一定馬到成功,立下大功啊!”

小鳳驚訝道:“當真?”

小丙忙道:“當然,不消半個時辰便到。”

小鳳連忙穿回衣服,執回鳳刀,忙道:“快引路!”

小丙一個轉身,便邁向前,但後頭忽地射來寒氣,等他驚覺有變,咽喉已被利刃刺穿,血濺當場。

一陣暈眩,眼前的小鳳猙獰可怖,執着沾血鳳刀,小丙只感死亡已臨,他,竟要死在這賤醜婦手上!——

第九章生力與動力

“生力,你知道我喜歡你什麼嘛?”

“我需要知道嗎?”

“哈……你這傻蛋說的話,永遠都那麼可愛。”

“可惜,我的可愛卻不能夠永遠留住你的心。”

“曾經擁有已是難能可貴,永恆不一定使是好啊生力。”

“我會好好記住這番話。”

“咱們能夠走在一起,熱戀半載,這段美好回憶將永留在我腦海,磨滅不了!”

“你……還會懷念這段情?”

“當然,每一段情只要是真心付出,我都永不忘懷。”

“我只是你人生中衆多戀人之一。”

“卻是最有趣、最荒謬、最不可能的一個。”

“只因爲你揀選了我。”

“別這樣啊,生力在我心中,永遠是生氣勃勃,自強不息,別妄自菲薄,別沮喪啊!”

“放心,生力還是生力。”

“我一直好享受我倆這段醉人奇情,活在平凡裡半載,別過繁華喧鬧,愛,原來可以很簡單。”

“但終究你還是要走!”

“咱們根本就是截然不同天地的人,我的心,已徹底融入浮華富貴,你,卻是平凡草根,靜心安寧。不羈跳躍的心與閒逸平凡的心,相距太遙遠,既不同心,豈能同行,曾經擁有過快樂,已是難得痛快。”

“對,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我從前的戀人都是官賈公子,皇裔英雄,只有你,生力,是那麼平凡,那麼簡單,教我有好清新的感覺。”

“最終,還是看得清楚,一位高高在上的人物,纔是郡主會投入懷抱的真命天子。”

“生力,你……不會怨恨我吧!”

“不!怨恨是幼稚的,要得到豔色無雙的溫柔,當然要具有一定能力。就如人要名揚天下,也必須付出沉重代價。”

“生力,後會有期!”

“郡主,後會有期!”

要支撐着已疲極虛脫的軀體,提起精神,生力的方法好簡單,只要他回憶起那段傷心往事,力量便頓然爆發。

有人說,失戀的力量比天打雷劈更威力無窮,生力一定最認同,那一次的傷心、遺憾,一年來也消減不了。

“郡主,你瞧着吧,我生力一定會“步步高昇’,有朝一天定然出人頭地,絕不讓你那些官賈公子比了下來!我不必你的同情、施捨,我要再獲你的青睞,要你對我傾慕!”

生力也不知在心中對自己說了多少遍,支持他拼死奮鬥,永不言敗,不屈不撓的,就是那段被拋棄情愛的苦痛刺激。

他沒有苛責郡主,要擺脫枷鎖,與自己這平凡人共度餘生,又豈是容易。

要得到最美好的燦爛,便要有最了不起的身分、地位,生力明白了箇中道理,便毅然拋下一切,加入小白的“鐵甲兵”。

他告訴自己,要好好把握機會,要出人頭地,要跳出平凡框框,成爲不平凡的人。

生力非但沒有疲極倒下,更又退後喚醒其它人,積極鼓勵。

“咱們不能失敗,一定要戰勝,來吧“什麼疲乏倦困,我纔不會倒下哩,咱們一定能完成任務的!”

彷佛就是對生命的控訴,天生是平凡小子,但卻不甘平淡,要闖出新路,要向命運挑戰。

失戀,點燃了生力潛藏的發奮動力,這動力有多大?誰也沒法估計,生力只全力衝前,要儘量爆發他的能力出來。

“郡主,有一天,你會得悉,天下間有個了不起的人物,足以與你匹配的英雄人物——生力!”

白雲飄散,天啊,“天都城”在望了!

“多情自古空餘恨!”

“天都城”正東門外,餘律令爆發出來的傷心恨意,充斥四周,天崩地裂“恨意”

劍招,驀然創出攻殺。

情不在、愛已逝,“夢香”神劍被拋棄,雙手舞動卷劍旋斬,偌大劍力漩渦罩向小白,開天裂地之勢,如何能擋?

一式“多情自古空餘恨”,比餘律令從前的任何劍招都更可怕,恨殺小白。

已回鞘的“赤龍”,小白吐力把劍鞘射出,但仍系連劍尖部分,化作古怪長兵,小白變成手執長了一倍之劍,不停急疾舞動,力拒劍絕,拼個星火四濺。

腳步錯動,劍勢連綿不斷,如白雲行空,漩渦一個未完又生第二個,劍力似無窮無盡,驚心奪魄。

小白被劍氣困住,已覺氣息微窒,下盤難穩,只好不斷卸力後退。劍勢或黏或引,或擠或按,均不能緩住兇猛劍力漩渦,身體更被帶動得東歪西斜,可見餘律令內力始終勝上一籌。

一年閉關,小白已盡融會師父盜聖、大師兄橫刀、名劍、父親笑三少、四師兄刀鋒冷、道醫苦來由、病魔錢辛辛、呼延鷹叟等平生所遇絕世高手武學,再貫通潛心尋求突破。

既要擺脫,又要吸收,任小白如何天賦武學奇才,也花了整整一年時間才暢通六脈,在內力、招式上更上一層樓。

惟是遇上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餘律令,還是被逼得左支右絀,總是處於下風。

餘律令人劍合一,心無雜念,劍法如神,揮出神髓,臨陣以意馭劍,萬化千變。只有如他般武學上乘者,才能達至無招是招,一劍變千劍,千劍化劍陣,劍陣成劍劫之劍意陣劫漩渦。

盡是最精奧劍法,倘稍稍心有拘囿,劍法便不能純,劍力便未致凌厲狠辣。餘律令以極厚內力,使極鋒銳利劍,出極妙殺力劍,青光盪漾,劍氣瀰漫,小白只覺一個又一個大漩渦在面前轉動,發出蝕骨寒氣,把他困得無從擺脫。

長了一倍的“赤龍”弧劈拖斬,全力拆招,拆到一百招後,手中“赤龍”愈感澀滯,活像不斷增加重量,要以真氣揮灑,更加氣窒艱困,愈鬥愈是含糊。

餘律令的“多情自古空餘恨”突然幻化攻勢,漩渦一變爲八,各自含有不同一套旋動之法,殺力有陰柔有剛勁,縱橫多變,奇幻無方,瞧得城樓上的觀戰者都眼花撩亂。

小漩渦的劍正反斜直,迥旋挫斬,小白都必須對拆自如,但見再拆去五十餘招,已是氣喘如牛,敗象已呈。

餘律令突然朗聲長嘯,揚眉怒衝,“夢香”神劍猛然疾進,乾坤一擊,劍尖直刺破防線,沒入小白胸膛。

小白抖腕翻劍,欲震退來劍,但雙劍交加,內力始終不及餘律令,“赤龍”震開斜飛,不斷顫震,更發出嗡嗡之聲,良久不絕。小白低頭察看傷口處,劍力吐勁,正好爆出血花紛飛。

只感胸口氣血翻涌,傷寒徹骨,身子禁不住晃了一晃,劍力竟夾着一股陰冷無比的奇寒,直射心底。

小白重創,餘律令卻不急於再攻,挺劍而立,就先讓眼前必死大敵稍事休息,回覆元氣。

內力已增強不少的小白,兀自逼出潛藏體內陰寒之氣,頭頂便如蒸籠一般不斷有絲絲白氣冒出,頃刻間消除淨盡。

城樓上,伍窮金睛火眼的看得清楚,他很明白,殺不了餘律令,圍城之困便絕對不能解救。

小白敗了,下一個要鬥餘律令便是自己,他必須好好的鑽研透徹,如何才能殺敗神兵急急餘律令?

“哈……好一招‘多情自古空餘恨’,只可惜餘老盲兄你還是缺欠了一點文采,招式名稱不算完美啊!”小白雖負傷,但嘴巴卻仍不肯收斂,對餘律令始終步步進逼。

餘律令一招傷人,思緒也就清醒了,不再輕易被激怒,淡淡道:“沒太多時間留在人世間,多一點廢話決計也改變不了你的命運,說吧,盡情說吧!”

小白笑嘻嘻道:“如此劍招,合適的名稱,應多加七個字,是爲“自作多情自古空餘恨真真笨盲人’,跟劍招一樣,又長又笨,貼切得很,怎麼了殘廢盲人,你喜歡這劍招名稱麼?”

餘律令突然怒斥道:“你再多說諷刺我的話,“夢香’神劍便要奪去你雙目!”

小白仍哈哈大笑道:“呵……殘廢盲人怒了,被揭開瘡疤,好醜啊,呵……盲律令,頭擰擰,盲律令,豬頭丙!”

餘律令一個衝步,躍前丈許,呼的一聲,“夢香”神劍正要攻殺過去,一堆雪花卻突然射來,雪花之後刷的一聲,“赤龍”竟不出鞘,便射來先攻,截住來勢。

餘律令當下淡然捏了個劍訣,劍隨身走,展開無招“劍意”,擊刺拒攻,橫拖掠斬,刻意與小白攻勢纏上。

自恃內力深厚的餘律令,深明小白只是一鼓作氣,攻勢定難連綿不絕,與他糾纏,先教他消耗淨盡,一會兒後便自然爲所欲爲。

小白“赤龍”突然出鞘,劍上鞘下,手腳並用,竟就是自創的另一式劍招“天下無敵”。

從前父親笑三少的掌腿絕學“天下無敵”,欠缺皇者之風,小白融入自我皇命氣勢,以劍法攻出,完全擺脫從前招式影子。

手中劍如靈蛇,不斷飄忽無定刺射臉龐,腳下劍鞘盤纏,掠斬敵人下三路,配合步法進攻,變化精微,只見劍、鞘相輔同攻,手中劍刺則腳下鞘斬,腳下鞘刺則手中劍劈,趨攻敏捷,欺近急殺,教餘律令一時間也不斷被逼退,無從捉摸來路。

猶未定神,小白手彈腳踢,竟又把劍、鞘互換,白刃映雪,一剎那間手腳並用揮出有如萬道金蛇亂鎖亂竄,劍招忽快忽慢,處處暗藏機鋒,待餘律令一一拆解,又已變化新招,層出無窮。

餘律令不禁暗歎小白如此大敵,必即殺不可,若讓他多活一年,也許要再殺他便至少須付上一臂代價了。

“天下無敵”愈舞愈急,也愈更狠勁,刷的一聲劃破了餘律令衣衫,活像決堤無異,接連劍氣也就如浪激動,削割餘律令衣衫碎飛,飄散飛射,劍、鞘正掠斬向肌膚。

最討厭被傷及身體的餘律令當下大喝一聲,棄劍直射插入雪中,霎時之間雙臂舞封,怒道:“咱們比拼內力吧!”

餘家掌法猶如行雲流水,大開大合,倏忽之間,完全隔阻了劍、鞘之勢,真力源源催至,雙掌迥轉,反震出去,便如一個大湖在山洪爆發時儲滿了洪水,猛地湖堤崩決,洪水急衝而出,將“天下無敵”衝得零星落索,崩潰散亂。

小白耳辨虛實,已得悉餘律令動了真怒,掌力真元充沛,非同小可,逼得劍招散亂同時,雙掌轟出,硬生生接下來掌。

四掌交碰,“砰”一聲巨響,當然是餘律令無儔掌力勝上一籌,小白飛射跌向雪地,難忍胸口悶滯,嘴裡連噴了幾口鮮血,染得一地鮮紅,看得城樓上的顴戰者都心驚肉跳。

勉強調息,猶未定神,滿腔怒火的餘律令卻已抽起雪地上的“夢香”,疾刺向小白右目。

雷霆一擊,青光閃處,發出嗤嗤聲響,內力澎湃強涌,教人凜然心驚,如此威不可當憑藉強猛內力一刺,如何能擋?

劍未到,劍氣已刺痛眼目,射出淚水。

血花濺射!

誰都爲小白耽憂,驚心動魄殺人一劍,威鎮羣豪,誰不驚歎?

只有她——耶律夢香,臉上竟是淡淡一笑,面對險危之況,竟視作春風過耳,絕不縈懷,莫須關切。

如此冷靜,是因爲公主對兩個男人都最熟知,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餘律令太小看小白了——

第十章殘廢餘律盲

疲乏不堪的小丙,意料不到小鳳竟突然偷襲,毫無防備下,咽喉被刺穿,痛得死去活來,血如泉涌出,死亡恐懼驟來。

正當小丙在地上打滾掙扎之際,小鳳把鳳刀交給仍赤身露體的兵丁,得意洋洋的指着小丙道:“你這傢伙真不行,皇后有命,由你來守住通往‘壺口’之路,竟失職戰敗,哼,太混帳啊!”

從來十分冷靜、頭腦清醒、狡計智強的小丙,被痛楚、驚駭弄得一塌糊塗,思緒翻亂,怎也弄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只盡力壓抑傷勢,希望能保住性命便是。

“天馬,你往這違抗懿旨的犯人身上刺十個、八個血洞,快!殺了他算是高擡貴手,便宜他吧!”

說得毫不在乎,但小丙始終是小黑麾下的“七小福”啊?可以隨便殺掉他麼?

赤條條的天馬手也抖顫起來。

但小兵丁又哪敢違抗小鳳之命,執住鳳刀上前,緊閉雙目,真的發狂亂刺,要給小丙身上開十個、八個血洞。

小丙竟被如此小兵丁奪命,怎會甘心,當下左翻右滾,盡力閃避,但天馬愈刺不中,心下愈急,更是追着刺殺,小丙一個翻滾不遠,小腹便被刺個正着。

“哈……刺中了,死啊,快死!”天馬心裡想要立大功,便立即抽刀再刺,可惜他太小覷小丙了!

貫力右腿,猛然一蹬,正好把天馬的胸口轟得癟了下去,胸口爆開,倒刺插穿內臟,雙目一翻,立時氣絕身亡。

接着下來,是一陣興奮莫名的掌聲,小鳳極爲欣賞的拍掌,狠狠盯着小丙,一直保持一丈距離。

小鳳冷冷道:“小丙啊小丙,你真不該啊,跟這小兵丁搞什麼同性狗愛鬼混,給我撞破,還殺人滅口,真大膽!”

嘴巴急轉,理由亂說一通,小鳳已把小丙打成畏罪殺人,自己的荒淫醜事完全轉嫁在他身上。

小丙冷冷道:“說吧,你……究竟想要我的什麼?”

解決了天馬,小丙總算平靜下來,他明白到小鳳心中一定有所求,纔會如此陷害自己,便來個單刀直入,問明究竟。

小鳳湊過頭去,悄聲道:“聰明人倒是聰明人,小丙啊你真好可愛,本小姐要跟你拿的,是你從那史認屁手上拿走的那本什麼“反腹神功’秘籍啊,好小弟,你獨個兒霸着也好不該!”

終於水落石出了,原來小鳳一直覬覦的,是小丙威脅斬殺史臭臭,從史認屁身上奪來的秘籍“反腹神功”。

栽在不知所謂的賤貨小鳳手裡,機智奸狡的小丙實在千百個不願,惟是多天趕路已身疲力竭,加上咽喉被傷,“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給她斬割屠宰也就無話可說。

小丙笑道:“原來小鳳姐只是對那部爛秘籍有興趣,我早有心獻上了,又何須多此一舉哩。”

從衣衫內摸出來,已是破破爛爛的“反腹神功”,小丙隨手一扔,就拋在小鳳身上。

抓在手上,開心得雙目圓瞪,心花怒放。小鳳雖一直被小黑特別寵愛,惟是武功始終較差,遇上高手難免吃虧,及後獲悉小丙奪得秘籍,便一直覬覦,欲據爲己有。

在“武國”,要出人頭地便必須武功超凡,只是當一頭聽話的狗,任你如何乖巧、狡詐,始終永遠必須在小黑護蔭下才能保住地位。“七小福”都清楚明白,欲再上一層樓,冀求官位突破,便必須在武學上增強能耐,就如小黑無異。

小鳳失笑道:“哈……小丙,你立下大功了,就讓我送你一程,早往陰曹地府與小鬼相見吧!”

鳳刀劈下,便要斬草除根,殺人滅口。狠狠劈出,小丙已明白必死無疑,千般感慨,要死在如此賤女人手中,莫非正是天理循環,是個報應?

刀勁割頸,寒氣侵身,忽然,一切像似停頓了,頭顱仍在,沒有斷掉,小鳳竟刀下留人?

宛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見小鳳臉上肥肉亂顫,駭然失色,瞪目向前凝視,全身汗毛直豎,怕得要命。

一剎那間,又起了什麼變化?

小丙勉強的轉動頭顱張望,心中不禁驚愕萬分,眼前,竟來了好熟悉的人——小黑。

救星來了,命不該絕啊!

小丙迷糊之間,但見小黑動怒,卻是一腳踢向自己身體,把他已殘疲倦極的軀體直踢得飛出三丈外,暈死過去。

失去知覺前,小丙只是隱約聽到了小黑一句斥責的話:“無能!”

生力領着疲乏不堪的近五百人,終於來到“天都城”前,只要稍事休息,找一處芳心大軍防衛不算禁嚴之處,突圍闖去,生力深信,十中有八能避過追殺,衝進城去。

北門,“天都城”的北門敵兵最是薄弱,一定可以衝破過去。

唐臂、小羽、一衆已虛脫的“鐵甲兵”,在剎那間都回復了鬥志,最後衝刺了,只要小心一點,謹慎一點,必定可以完成任務,爲“天都城”帶來扭轉劣勢的糧草。

望着“天都城”,眼裡充滿愁悲,爲了守護它,多少人付出生命與血汗,“鐵甲兵”

從八萬剩餘四萬,又置身險境。一年多以來的爭戰,來回“壺口”的苦慘,無盡付出,就只爲希望“天法國”不致滅亡,被列強勢力瓜分。生力也是“天法國”

中人,他也好希望見到國家強大起來。

小白得悉他與大軍能完成艱鉅任務,必定大加讚賞,城中必然興高采烈,生力、小羽、唐臂,都將成爲英雄了!

風雪輕飄,快溶雪了,冰封的路看來不出十天便將暢通無阻,要吃個肚飽再突襲芳心大營,正好利用最後時機。

風聲、飄雪聲,還有人聲。

怎麼忽然來了一羣衝前來的人聲,呼喊聲?是誰?看到了,是他!

一劍斬出,“喀”的一聲響,小羽的頭顱便與身體分家,接着一連串的拼殺聲音,生力欲拔刀,胸口已中了重重一掌,一刀貫穿其腹,釘在雪地上,教他無法再動彈。

他聽見殺人的聲音好快,出刀揮劍疾若電閃,連唐臂也來不及提弓,悶哼一聲便已倒地。

近五百人,一下子都死個清光,手段俐落,殺得痛快。已勞損倦極的身體,一個又一個倒下,殺的人太狠,死的人太疲。

生力從胸膛溢出的鮮血,染紅一大片雪地,多天艱苦經營,就在最後關頭失敗。

去一切,功虧一簣。

生力好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

“天都城”正東門城樓之上,一個人高呼了一聲“好”,跟着誰都目瞪愕呆,變得鴉雀無聲。

一個“好”字,便教其它人呆住,只因爲他從來不張聲,大家都把他視爲啞巴,一個啞巴,怎麼原來卻會說話?

這個啞巴,就靠在耶律夢香身前,站在女牆之上,神情威武。他的面孔,有五分可愛,又有五分可憎,因爲又像小白,又跟他孃親芳心相貌近似,精緻五官教人心甜。

對了!是仍未有名字的孩童,已兩歲足的孩子,是小白與芳心的孩子,竟突然衝口而出,爲爹的出招讚歎。

餘律令一劍直取小白右目,小白竟然以食指及中指一夾,便緊繁夾住了“夢香”

神劍。無儔劍勁竟就突然滯住,如泥牛人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當下心中一凜,“夢香”神劍竟已急起劇變。

小白雙指一扭,竟就把“夢香”彎曲,劍身扭轉,劍尖彎了向後,指在劍身一彈,錚的一聲響,震得人心旌搖動,“夢香”神劍反刺射向餘律令,迥刺奪目。

急側身閃避,但劍鋒仍割傷了頸,又削下一撮長髮。

小白遞出右手,五指伸出,對餘律令笑道:“我的劍法實遠不如餘律盲兄了,只好用心於劍招之上,突破創出“劍神指”,望能另闢蹊徑,克敵制勝吧!”

餘律令劍招失利,視爲奇恥大辱,當即刷刷刷連刺三劍,分戳向小白眉心、咽喉及胸口處。

小白稱讚笑道:“好高明的劍法啊!”

雙手十指翻飛,左一撥、右一撥,十指穿插劍網中,彈射劍身,完全把劍勢化解,每一下都截住劍力,致餘律令難以貫成一氣呵成強猛劍勢。

餘律令數招不勝,出劍更快,拆到數十招後,變招愈見繁複,小白凝神接戰,全身勁力聚於雙手,金剛劍指憑着心中一片空明,隨機翻飛衍生奇招化解,彈震“夢香”神劍劍身、劍尖,先是守九攻一,繼而愈攻愈急,一半是攻,一半是守,與凌厲劍招針鋒相對。

小白閉關練成的“劍神指”猶未純熟,鬥到一百招後,已是流暢不滯,出招已毫不思索,任餘律令如何劍快,也能輕易拒擋化解。

餘律令滿心不忿,老是追着要刺小白雙目,劍招奇幻,一經推衍,變化繁複之極,城樓上觀戰者,莫不頭暈眼花,被萬花筒一般的劍法迷得目眩,小白卻是隨敵招之來而自然應接。

惟是劍尖每每在小白眼前,不是被夾住便是劍身被彈,扭曲歪開,又或以手背撥卸勁力,如何閃電快攻,也徒勞無功。

小白步法詭奇精準,配合“劍神指”進退,敵退我進,令長劍難以於短距離揮殺,右肩扭腰頂撞,便轟開餘律令,跟着手一搭上敵人前臂,又拉了回來,手肘斜攻,急疾無倫。

此套手腳相配合,以劍指破劍的武學,正是小白爲了以弱勝強,與餘律命拼戰所刻意創招而成。

論內力、劍招,小白也難突飛猛進,超越餘律令,爲求利己,小白便專注於拉近二人距離,先以劍指破劍招,近身短打,以快捷急攻纏鬥,便能取長補短。

“劍神指”因小白已突破入餘律令中路,劍指直戳,狠狠戳中了胸膛,立時鮮血直冒。

同一霎時,小白胸口亦爆出巨響,餘律令竟已再次棄掉“夢香”神劍,昴然出掌。

只見他臉上紫氣大盛,額上一點血光突出,詭異奇幻,樣貌變得猙獰可怖,竟與一向公子模樣全不相配。

小白劍指內力又豈能與神掌相比,整個人立如斷線風箏,急衝退後。驀地裡餘律令空手欺身而上,臉上那點血光竟漸漸化開,形如鬼魅,殺意沖天,神掌如排山倒海而來。

驚奇之下,忘了傷處劇痛,逼得小白以“劍神指”力拼,立時連爆出巨響,小白不停嘔出血來。

餘律令的內力霎時竟又提升兩倍,小白難以抵擋,只覺五服六腑翻亂,已是強弩之末。

“臭小子,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啊!”

餘律令竟瘋吼起來,而且愈叫愈響,聲音中充滿了憤怒、痛楚和絕望,活像一頭已失去理性的瘋獸,全力嗥叫。

小白已被無情掌力轟得埋在雪堆之內,四周全是血紅一片,受了重創。但他吐出來染紅了雪地的血,卻不比餘律令臉上的血紅可怖,那原來在額上的一點血光,已像裂痕般在他臉上開叉,蜘蛛網般分佈,更是凸脹在臉皮上,把原來俊逸的面貌完全改觀。

餘律令的聲音也嘶啞起來,雙眼流下了兩行血水,直下面頰,掛到下頦,肩頭更不停抽搐,拉動頸項血筋,竟令頭顱不斷一下一下的抽搖抖動地說話。臉上妖氣盛溢,充滿了陰森森的詭異氣氛。

一個瀟灑俊逸的翩翩公子,忽地搖身一變,成了陰聲怪氣、妖人模樣的邪魔,小白看在眼裡,已有三分明白,忙笑道:“呵……原來餘律盲一直以情意劍法來作掩飾,餘家武學,恐怕是比下三流手段更無恥、更可笑的妖邪一脈,真噁心!”

餘律令臉上血筋更見可怖,像要裂破臉龐、爆出血水似的,一步又一步逼向愈是陰陽怪氣,雙目吐火,掄掌再攻,身法實在太過迅捷,小白急射出劍指,腳下又退,但攻勢如電閃、如雷轟,沒半分徵兆,委實可怖可畏,暴起發難,小白十掌中只能擋去一半,頭上、身上、手腳,不停被重掌轟得凹陷裂開,已見不支。

餘律令陰惻惻道:“你今天可滿意了吧,已失傳一百年的餘家‘陰妖邪典’重現江湖了,我不能再跟你爭夢香公主了!”

充滿悲憤的慘悽聲,聽入耳裡,不期然教人毛骨悚然。小白拼死擋住攻來重掌,惟是“陰妖邪典”催動殺力太強,小白被轟得退了又退,滾了又滾,手一摸,原來已在“赤龍”之旁。

原來餘律令的全家,從來以陰性武學馳名,並記下有殺力無窮的“陰妖邪典”,每代女子繼承修煉,必有所成。

到了餘律令一代,自小修習,並不知悉“陰妖邪典”會害得男修練者走火入魔,偏向不男不女的妖化一面。但也因爲從末有過男人修習此邪典,結果餘律令卻是功力突飛猛進。

“陰妖邪典”漸漸破壞身體陽性性徵,導致下陰收縮變小,陰囊亦相繼縮小,臉上不見鬍子,皮膚顯得愈見光滑。

功力大增,遇強殺強,更令餘律令威名遠播,成爲天下五大高手之一。惟是看着自己失去性徵,煩惱也隨之而來。

餘律令只好改爲練劍,寄情於耶律夢香,以變來逃避,又打扮成飄逸翩翩公子,致陰性感覺被掩飾過去。

深深把原來“陰妖邪典”的武學藏於心底,他要別人認識的餘律令,是死心塌地爲情愛,是飄逸俊朗的公子,絕對不是如今一臉可怖、血筋滿臉的醜怪人。

只可惜,小白激發出他藏於內心深處的邪功來,餘律令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盡現噁心邪貌。

爆出最強內力,也同時爆出醜狀,餘律令的華麗外貌已全然破毀,露出猙獰邪惡醜態。

小白的手搭在“赤龍”上,他很清楚,內傷已教自己無力再戰,只餘下刺出一劍的力氣,這一劍,關係重大,要一舉殺死餘律令。

惡魔離小白只七步、六步,逼過來了。

小白笑道:“哈……餘律盲,你又醜又盲,難怪公主嫌棄你,你這副尊容,作陪襯那風不惑惡妻李厲琤倒最適合呢。”盡情揶揄,小白已在無聲無息中握住了劍。

一劍穿心,殺餘律令。

相距只有三步,餘律令狠狠道:“我沒有盲、沒有殘廢,你纔是盲,你纔是殘廢!”

“夢香”神劍直刺,突然天上一個悶雷驚炸,完全打亂了餘律令心神,他有一剎那間什麼也不能再以“心眼”來看。

掩蓋了一切聲音,盡是漆黑一片,憑什麼來辨別方向、前後?

當餘律令醒悟過來,他的心已被“赤龍”貫穿,長長劍身完全沒入身體,前入背出,鮮血不停滴下。

餘律令驚愕駭然,腦裡一片混沌,如墜冰窖,悽然道:“我……是盲……是瞎子……

是殘廢!”

一掌轟飛小白,餘律令已傷重不停吐血,頭也不迴轉身急走,但口中仍唸唸有詞道:

“我是……盲……是瞎子……是殘廢……哈……”——

第十一章仍望你轉身

胡琴聲纏綿婉轉,悽清蒼涼錚錚入耳,在牀上臥着的小白,終被琴聲喚醒,矇矓雙目再見到的,是夢香公主的柔媚豔麗,身後還有絕色佳人雪姬、俏語、嫣脣相伴。

從死亡中跑了出來,公主輕輕一笑,幽豔的面靨更見動人心魄,眉宇間原來一股掩映的悒色,已隨之消散。

小白扮個鬼臉,教公主與三位仙子都失笑了起來,才緩緩起來,問道:“我看來躺了一段時間啊?”

公主淡淡道:“剛好是十天。”

小白愕然道:“十天?那……生力與一衆‘鐵甲兵’回來了沒有?”

公主輕輕搖頭,那即表示一衆人已敗死在風雪中,一個不留,全都死得一乾二淨。

小白不禁黯然神傷,生力是他在芸芸新兵中,刻意提攜的小夥子,他好希望生力可以隨他打江山,隨他成長,可惜,生力還是功虧一簣,未能回到“天都城”。

公主冷冷道:“咱們都準備好了!”

小白望着公主,良久沒有回話,口舌微震,還是有點猶豫。

公主再道:“不是已決定了麼?”

小白苦笑道:“是的,早已決定,但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有點悵惘,我小白始終是小白,還不及公主來得堅決。”

公主苦笑道:“你嘗過因爲自己錯信別人,以致三十萬人爲你而死,國破家亡,你便一定懂得如何掌握堅決的心。”

小白沒有再說什麼,吩咐傳召人馬,集合一起聽命。

決戰餘律令,小白倒下,餘律令也倒下,他既然仍活着,便會依照之前決定,帶走四萬“鐵甲兵”。

是時間離開“天都城”了!

“正東門”城門大開,一隊又一隊的“鐵甲兵”在兩旁羣衆的相送下,離城而去。

共歷一年時間的同甘共苦,相依爲命,城中百姓早已視“鐵甲兵”爲一分子,君上大軍一去,城內只餘五萬老弱殘兵,面對芳心的十八萬大軍,相信不消十天,便定然被破城殲滅。

加上冰封的路已通,物資源源運往芳心大車處,人強馬壯相對城內枯瘦殘兵,無疑敵人已佔盡上風。

城破國亡,只是早晚而已,此時候舍城而去,委實誰都黯然神傷,教城中百姓、人牛、鐵甲兵都眼眶有淚。

“你們當中也有“天法國’子弟,‘鐵甲兵’離城,‘天都城’自然岌岌可危,有血性的‘天法國’人都應該留下來誓死保衛家園,有誰願意留下,便留下來吧!”

城門之外,高喊留住人的正是伍窮父親伍擔湯,小白因他離去,“殺人皇”也就盡最後力量希望留住部分精兵。

小白的四萬“鐵甲兵”中,大約有一萬多原是“天法國”人,要是能留住他們,也許還有丁點可能力拒強敵。

城下一片死寂,那一萬多的精兵竟沒有一個動容,身爲“天法國”中人,當然愛國,惟是大家更愛小白,早已把生命交給小白,其它的都擱在一旁。

小白回首望望孤清清的“天都城”,感慨萬千的嘆了一聲,不停搖頭,直至最後一個要離開的人走出城門,她,原來就是小白十步以後的婢僕,作了一大場夢,夢醒了,又走回往昔的路。

小白十步之後,還是她——十兩。

“不能帶我妻子離去!”趕在十兩之後追來的,是已登基爲帝,“天法國”的英雄君主——伍窮。

伍窮一手握着十兩的手,臉上一片堅決,絕對不妥協的硬要把十兩拉回身邊。

小白淡然道:“要留住別人,便要先留住她的心,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伍窮冷冷道:“在‘杏花樓’的婚宴,你已說得清楚明白,把十兩交託給我,十兩已是我伍家人,你不能帶她離去!”

小白與伍窮決裂,惟是十兩仍是伍窮唯一所愛。

伍窮的手又再握住十兩的手,那道熟悉的暖流又再透傳過來,曾經多少次患難與共,甘願爲對方犧牲,抹不掉的種種情義,洗不去的前麈往事,又再涌上心頭。

伍窮是辜負了小白的友情,但卻從未辜負過與十兩的愛。當十兩惶惶然在皇位時夜夜難眠,伍窮總守在身旁安慰。

伍窮的溫柔、體貼,從未少過半分,這世上最愛十兩的始終是伍窮,她又怎能甩掉他的手。

“留下來吧!我,好需要你!”

十兩一直的低下頭,不敢面對,她有點討厭伍窮,很想離去,但卻似是還沒有足以拋棄二人情愛的決心。

更何況,此次一別,“天都城”被破,伍窮便必然被殺,一別成了永訣,再也無緣相見。

淚珠不停從眼眶中掉下來,十兩無法作出抉擇,她原來想要跟小白離去,把這裡感受到的痛苦、悲哀,都一一忘掉,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她還是對伍窮依依不捨。

伍窮,始終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在拜堂成親之時,她曾向天誓盟,把自己永遠交託給他,伍窮也一直沒有欠過自己什麼。

但……十兩卻很清楚,是伍窮出賣了小白!

小白挨近十兩處,從身上摸出了一錠十兩金,放在十兩手裡,說道:“這是那朱大頭交回給我十兩金,也就是當天在“收買人命’買下你的金子,就讓你留下它吧,從此,十兩自己擁有自己,一切決定,由你來主張,再見了!”

十兩伏在小白肩膀上,痛哭流涕,她實在不忍心離開小白,但這一剎那,她實在捨不得甩開伍窮那暖暖的手。

風雪早已過去,烈日再來,舉目遠望,視線清晰,一個人影疾射而來,誰也看得清楚。

他,枯瘦身影,衣衫襤褸,滿臉憔悴。

他,手執利刀,殺意若狂,衝來狂斬。

他,失蹤已久,應該已死,早已死去。

他,帶着胸口上的一道恐怖疤痕,斬殺過來,他的名字是——生力,未死的生力要殺人。

“爲什麼要殺我們五百兄弟?”刀,直劈向伍擔湯,帶着悲鬱恨意,無盡辛酸,極憤極怒的一刀斬下。

好可惜,伍擔湯沒有被斬傷或斬死,他的護身罡氣震碎了刀,生力只能怒目凝視,恨不得要一口吞下眼前大賤人。

小白怒道:“是你殺了往‘壺口’取糧回來的五百‘鐵甲兵’?”

身邊的朱不三、將軍、血霸王,無不咬牙切齒,悲憤莫名,只要小白不加阻止,他們便要向這殺人者討回公道。

伍擔湯沒有否認,這個當然,他殺人從不手軟,多殺五百人又算得了什麼,只驚訝眼前小子,被一刀剖腹,在雪地上竟能奇蹟似地生存下來,生命力如此強,委實驚人。

伍擔湯的反應沒令小白吃驚,致使小白全身顫抖的是他身旁的伍窮,伍窮稍稍低下了頭,他,竟然知悉殺人事件。

小白對伍窮冷冷道:“爲了讓城內戰兵有糧,獨享其成,不被‘鐵甲兵’拿走糧草,你答應了截殺生力的建議?”

伍窮依然沒有回話,慢慢的擡起頭來,冷冷神色已答覆疑問。

心痠痛苦突襲心頭,小白終於徹底明白他與伍窮決裂的感受,伍窮身爲“天法國”

一國帝皇,必須爲國家而竭盡所能,縱使犧牲已決定離去的五百個曾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如何?

不能再糾纏不清了,代價好大,小白的心好痛,他忍着傷痛冷冷道:“誰殺了我的兄弟,小白也決計會跟他算帳。”

伍窮冷冷道:“‘天法國’沒有被滅,我會等着你再來!”

小白道:“道不同,不相爲謀!”

伍窮道:“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沒有再多餘的話,小白領着“鐵甲兵”離去。

突然一劍,出鞘——刺——血——受傷……淚在涌,血在淌,溼衣衫!

百感交集,悲痛莫名,一刀兩斷。

嗚嗚咽咽的哭得十分傷心,心中一番火併,從前種種,在腦海中此去彼來,一劍便都解決了。

“你,決定了!”

“是你的決定,讓我死心!”

“你,恨我麼?”

“不,沒有愛,也沒有恨,我也曾當過皇帝,我明白箇中感受!”

“多謝!”

“但我卻願意捨棄皇位,你卻選擇了留戀!”

“留戀皇位,便失去了你。”

“我忍受不了你殺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忍受不了你用創傷我!”

“這便是代價。”

“代價也許太大!”

“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哈……既不同心,豈能同行!”

“我先前早該醒悟,早該懂得決定。”

“保重!我最愛的十兩。”

“保重!”

“你……會懷念我麼?”

“我……會懷念不是皇帝的伍窮。”

“保重,十兩!”

“保重!”

愛了不該愛的人,心中滿是傷痕。

犯了不該犯的錯,心中滿是悔恨。

愛總是難捨難分,直至夢醒時分。

心倦了,淚乾了,忘不了,難捨難了。

明白了,醒悟了,再見了,斷腸斷了。

風吹凜凜,愁思紛紛,不再親近。

莫問原因,莫嘆緣份,莫再傷感!

仍望你轉身,仍盼再與你親吻!——

第十二章殺神一百萬

號角聲此起彼落,旌旗招展,劍戟如林,戰馬奔馳來回,芳心率領的十八萬大軍,聲勢浩大,已枕戈待發。

餘家戰兵、藥口福戰兵、“武國”神武大軍、天武正將軍,聯合上陣,鼓角雷鳴,只見漫山遍野軍兵不見盡頭,軍容之盛,兵力之強,蓄勢已久,勢必踏破“天都城”。

失去了四萬“鐵甲兵”的“天都城”,城內非但沒有氣餒喪志,反而更同心協力,壯丁、人牛執戈持盾守城,殺志堅決,婦孺老弱不斷來往擔石運土,共抗強敵。

城內沒有殺聲震天,百萬城兵只默默苦幹,決心與大敵一戰定生死,每人均備有或箭或刀,決不退縮。

最後一戰,城破被殺,一百萬城民看來都會盡被殲滅,沒有一人願意苟且偷生。

伍窮手執敗刀,在城頭督師。他的身旁,就只有伍擔湯與侯殺神,眼見半月天佈滿紅霞,景色瑰麗無倫,城下遠處敵軍飛騎奔馳,猙獰面目在告訴他,今日非要斬盡殺絕不可。

芳心騎着戰馬,英姿颯颯臨陣督師,騎兵左右分開,百餘雲梯紛紛豎立在後,正準備隨時衝前。

經補充糧草後,十八萬大軍人人精神飽滿,芳心笑容滿臉,自信十足,“天都城”

只餘下伍窮帶領的五萬老弱殘兵,只要強行攻打,只消一天,肯定輕易攻破。

更甚者,城內缺糧餓慌多時,此消彼長下,十八萬大軍已是必勝之師,芳心在神駒之上不停冷笑,完全瞧不起伍窮。

芳心喝道:“傳令下去,待破城後,城內誰手執兵刃,不論男女老幼,統統就地正法,斬首示衆!”

當上了皇后的芳心,已變得比從前更冷酷無情,在嚴冬苦苦度過了一年多時間,教她天天着急,等待冰封雪溶的一天,終於難題解決了,連小白、夢香公主都帶着四萬“鐵甲兵”而去,她心中只想是天亡“天法國”,放手屠殺,以泄十八萬大軍心中憤恨。

大軍未動,一人排衆而出,越過最前排的騎兵,先來到城門之下,一人一刀,刀鋒冷與他的“泣血”,是來向殺絕他全家的大仇人“殺人皇”伍擔湯挑戰。

城門打開,伍擔湯手執“敗刀”,還拖着一個瞎了雙目,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步出城來。

刀鋒冷道:“他便是我那抱嬰孩兒?”

瞎了眼目的孩童,沒有回話,更沒有什麼反應,只是不停的轉動頭顱,活像感到些什麼,卻又有點迷茫。

伍擔湯道:“要是你希望你的孩子回答,便及早放棄好了,他非但是盲,而且又聾又啞,絕對是個可憐蟲!”

愈覺四周氣氛恐怖的殘廢小孩,像是怕得要命,竟蹲在地上,儘量曲身屈體,好想把自己收藏起來似的。

刀鋒冷目光如電,瞧見小孩右耳之下,有一塊黑痣,正好就跟失去的抱嬰孩子一模一樣。

刀鋒冷道:“你殺掉我一家上下,更抱走我兒子,挑斯腳筋,弄盲雙眼,又令他失聰,如此手段來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不覺得是太過分、太滅絕人性嗎?”

伍擔湯道:“殺手本就應該滅絕人性,有啥稀奇!”

刀鋒冷道:“你把孩子交還給我,是因爲孩兒的再現,會令我有了顧慮,刀法不能十足狠絕,便有破綻。”

伍擔湯冷冷道:“只要是人,便有血性,有血性的人會因情愛而露出破綻,自是必然。”

此時,突然戰鼓聲雷動,十八萬大軍中的十多萬戰兵,如怒濤狂涌,大旗迎風招展,分別衝來攻城。

殺聲霞天,蓋過一切說話,一切變得多餘,殺!

“殺人三式”第一式“殺千秋”。

目光如炬,心念急轉,伍擔湯在一瞥眼間,內心不斷盤算,“殺千秋”包含敵人的身形長短、神兵輕重、所處方位、撲殺速度,一念之間,如能掌握算準,便能挺刀斬向破綻。

極繁複的計算,如何博大精深、世無其匹的任何殺招,也逃不出掌握,霎時之間,額上已大片汗珠。

持刀的右臂不停晃動,徑自隨心念暗自劃招。

“殺千秋”刀網鋪天蓋地而來,“敗刀”竟不退反進,人刀疾射入密麻麻刀網中。

“殺人三式”以全封殺刀式置人死地,刀勢密不透風而且殺力驚人,又如何會有破綻空隙。

精妙繁複的“殺千秋”,使動時圓轉如意,接連運暢毫無斧鑿之痕,一氣呵成的刀法大招,怎可能有如此大破綻。

刀光把伍擔湯包住,血來了,刀光盡斂。

刀鋒冷持刀的右臂上方,竟被刺破了一個大血洞,伍擔湯一擊成功,竟真的能破了不可能有破綻的“殺人三式”。

刀鋒冷苦笑道:“‘殺人三式’不可能會有破綻!破綻只出於用刀者,出招者身上。”

伍擔湯道:“你還不夠條件當上‘殺手樓’樓主。”

此時,十餘萬大軍已開始攻城,兩大高手於城門前對峙,戰車、軍兵都刻意避開,二人方圓三十丈之內,沒有任何人敢越過踏入,四周卻已是展開了猛烈攻城殺戰。

餘律令的“霹靂神弩”掩護“雲梯”衝上,縱火射箭,不消一刻便殺聲震天。

城內的反抗力量實在有限,一大羣守兵中,只有部分能分得食糧,氣力有限,一輪強弩急射,雲梯攀上一萬戰兵強攻,已有數個據點被衝開破守,只憑着老弱城民前仆後繼,十個殺一個的負隅頑抗。

“天都城”內,人人得悉此城一毀,必無人能得以倖存,繼後十一座城池亦必被逼雙手奉上,“天法國”也就完了。

故此每有敵兵闖入城,男女老幼都提起刀劍來殺,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一個“神武大軍”戰兵闖入一戶人家,老爹撲出來殺,戰兵橫劈一刀便斬殺老爹。

老媽拿着柴刀砍人,破傷了背,戰兵反身剖開老媽肚腹。還又衝出三個小孩、一個跛腳的老傭人……殺啊!

六個殺一個,結果是同歸於盡。

但芳心又怎會料不到城中百姓會拼命,戰兵從四方八面闖入,只是第一輪攻擊,合計不足二萬,主力是“燒”!

箭上燃火,四處亂燒,燒得火海處處,那些頑強的傢伙失去了掩護,便被逼逃出來,任由射殺了。

這就芳心的計策,她先要用火攻,再以雲梯攻城,攻陷城頭,佔據一切高高在上的有利位置。火攻之下城民亂竄逃出,“霹靂神弩”便大派用場,一個又一個任意射殺。

一跛一跛的老伯逃出火海,神弩發射,射穿腦袋,好了,老伯不必再着急了啊!老伯身後的四個小孩哭如淚人,四箭齊發,穿心奪命,也就再沒有哭聲了。

殺人的“霹靂神弩”好可怕,頃刻間已奪去數千無辜性命。

殺“霹靂神弩”!

人如奔雷閃電,直殺開去,悍勇驚人,人刀合一搶殺在城頭,剎那之間已連斃二十名弩手,教人無不膽寒,一些甚至怕得手震,不敢提弩再射,全身都不自覺地軟了起來。

伍窮殺得性起,一夫當關,立時士氣大振,原已崩潰的守兵再度反撲過來,拼命再涌向城頭,誓要殺盡神弩手。

芳心也不在意,這垂死反撲早在她意料之中,原來二萬戰兵便由得大家殺吧!

只待勉強爆發出來的最後戰鬥力一竭,她的真正大軍便攻上,那便是“天都城”滅亡之時。

熟知兵法的芳心,面對的只是一個伍窮,兵力又數倍於他之上,而且人強馬壯,一天破城簡直易如反掌。

城內奮勇的殺,但火燒也愈來愈劇,家園相繼被焚燬,哭聲、淚聲都漸漸沒有了,剩下的只有殺聲!

芳心淡淡道:“伍窮也開始殺得有點疲倦了,藥大哥,你可以阻止他別再煩我城頭上的神弩手麼?”

在芳心身旁的藥口福笑道:“放心好了,這小子便交給我!”

有了藥口福殺伍窮,只要刀鋒冷也斬下伍擔湯的人頭,“天都城”再也不能固守。

芳心在等,等伍擔湯一死,便大軍全力進攻。

正東門前,刀鋒冷決戰伍擔湯。

“殺人三式”有破綻,刀鋒冷失去了必勝把握。

邁步走向那曲身縮成一團的可憐孩子身旁,刀鋒冷擁着他,儘量給予溫暖,令他感到愛。

是他害苦了孩子,原是快快樂樂的嬰孩,卻突然失去一切,飽受折磨、虐待,原因只有一個,他是刀鋒冷的兒子。

輕撫孩子臉龐,既盲、又啞、又聾,要表達愛意、溫馨,只有貼臉相擁,抱得緊緊。

“對不起,孩子,爹一直教你受苦,從來也沒有讓你好好過活,是爹害了你,孩子,你會原諒爹麼?”

也許,殘廢的孩子也感應到有人呵護他,他也很想釋放壓抑在心底的感情,兩個黑漆一片的眼洞,竟流出了淚水來!啞了,沒有哭聲,只有一絲絲喉頭髮出來的悲苦啼叫,卻比任何痛哭大嚎更慘、更苦!

父子倆就在千軍萬馬中相擁,構成悲涼的景象!

雙手抱擁,盡情傾出愛意,欠下的溫情,徹底付出,來吧!

喀喀勒勒……愛心相擁,血淚交纏,喀喀勒勒……終於,孩子在世上的一切苦痛都結束了,伍擔湯看得完全呆住,那刀鋒冷竟抱擁自己的孩子,以雙臂勒爆他身上每一根骨頭,親手殺掉,好狠心、好狠毒!

氣絕身亡的屍首,同時令刀鋒冷臉上回復瘋狂殺志,冷冷道:“你爲我帶來的唯一破綻已失去了,連孩子都忍心殺掉,伍擔湯,我畢竟比你還更強、更狠,再來接我一招‘殺千秋’,看我刀鋒冷最凌厲的殺力吧!”

刀網再來,伍擔湯心下急急盤算,他媽的,怎麼可能全沒破綻,一絲絲的破位都沒有,竟然是完美的殺着!

如何破?如何擋?

殺氣嚴霜,森寒煞氣噬來,“敗刀”與他的主人被吞噬掉了,刀在飛旋,飛出刀網,“敗刀”扭曲彎了,伍窮急轉身望向城樓之下,刀網同時爆出數聲巨響,伍擔湯全身上下,血痕斑斑,橫橫直直的排列整齊。

血痕交織成方塊狀,爆!先爆出一塊血肉骨屑,再爆,爆得好燦爛、好精彩,身軀爆成千塊血肉骨塊,死得不能再死。

伍窮躍下城門,執回那彎曲了的“敗刀”,刀仍在抖顫,彷佛先前碰上那殺招“殺千秋”,教它還在恐懼、顫抖!

“殺!”芳心同時一聲令下,十八萬大軍能戰的,都一同殺上,立即攻下“天都城”。

伍窮手執“敗刀”,橫刀血目,亂髮披肩,狂笑道:“哈……來吧,殺!殺!

殺!”

一人一刀,護城殺人,但又能殺得了多少?

藥口福與甜爺爺等四弟子並不急於一時,待伍窮殺得手軟身疲,纔將他分屍,豈不更輕易。

小黑、小丙、小鳳伴在芳心身旁,看着氣蓋世領兵攻城,芳心刻意要讓功勞由氣蓋世取奪,小黑只是保護芳心的觀戰者。

塵土飛揚,鼓擊鑼鳴,快馬先闖,“天都城”絕對失守在即,突然萬箭齊發,騎兵一列又一列的倒下,人仰馬翻,殺聲從兩旁側處舌天響起,如潮水般涌出數以萬計、提刀拔劍在手的兇悍殺神來,這……究竟是什麼人?從哪裡跑出來?

羽箭似飛蝗射,人馬如惡浪涌現殺來,像似無邊無際,剎那間漫山遍野,盡是只穿上粗衣麻布的青壯少年,個個神威凜凜,中氣充沛萬衆吶喊,彷佛天崩地裂。

芳心失神心中暗暗盤算,竟點不盡涌來突襲敵人,少說也有十餘萬,大軍被夾在其中,殺了又殺,但敵人前仆後繼,奮勇搶攻,十八萬大軍被衝擊得潰不成軍,心中不禁大怯。

這十餘萬兵衆,原來都是在冰封之時,不斷從外地趕回,寄居於“天兵城”、“天帶城”一帶的勇武壯漢,他們都是“天法國”流落在外的壯丁,國家終於出了個能領導、帶來光明前途的好皇帝伍窮,一呼百和下,大家都拋下一切,趕回來守衛國土家園。

這十餘萬人,有人牛、殺手、武僕、戰兵……都是似伍窮的流落異鄉客,爲保衛家園,都不惜放棄原已建立的,他們都好明白“國破家亡”的道理,“天法國”

有機曾強大起來,他們便應當付出血汗。

暮色蒼茫中,“天法國”涌來的青壯少年已展開殺戰,突然城門大開,城內竟也同時涌出數十萬提刀或槍、矛的城民百姓,凡是能走動的都同時涌出來殺,前、後、左、右夾擊,一百萬人同心拼殺!

眼見如此驚天聲勢,必定守禦不了,已怯懼的十八萬大軍人人自危,竟亂作一團,任如何呼喚,也再難收擡已動搖的軍心。

藥口福眼見形勢逆轉,第一個領着藥家戰兵衝殺逃出,先是一萬兵由甜爺爺搶前,以盾牌標槍殺出血路,自己領着二萬大軍斷後。

並未因受重傷而缺陣的餘律令領導之餘家戰兵,雖訓練有素,武藝精熟,驍勇善戰,但又那曾見過如此可怖場面,十二萬大軍一直殺至日落西山,就只餘下餘弩、餘夫、餘人三家將領着的二萬餘衆,其它的不是死在“天都城”前,便是不知所蹤。

芳心在小黑、小鳳、小丙保護下,勉強還能擋住大敵,但始終還是無法突圍,最後,只好靠小鳳了。

“小鳳,你知道我爲何一直把你捧上半天高嗎?你能力最低微、又濫性胡鬧,又最令人討厭、最賤,我小黑卻仍護蔭着你,爲的就是這一天。只要把你這最討人厭的賤種傢伙殺掉,除去大患,便能軍心大振,殺力大盛,剌激戰意,這方法來得不易啊!”

當小鳳被推出,任由一直被她擺佈、玩弄、辱虐的戰兵殘殺,斬成肉糜,大家果然陣陣狂呼吶喊,小丙看到小黑淡然一笑,跟着殺得性起的“神武大軍”終能突圍而出,保住芳心、小黑性命。

伍窮與“天法國”民衆殺了一天一夜,終於把國家殺回來了,百萬民衆同聲吶喊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

“天法國”在伍窮領導下,終於擺脫困局,再次昂首於天下!

伍窮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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