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喜歡沉睡的公子,必定是個無情的人,他感覺不到自己的殘忍。就算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睜開眼,她可以感覺的到,這個人比任何人都更懂得保護自己與保持低調。顧之禮已經是殘忍的像豹一樣的人物,那麼這個人可以駕馭這些高手,不張揚、不挑釁,他的兇猛不會輸於任何一種嗜血的野獸。那條通道,足以說明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人都是少之又少,所以舞會上各大集團纔會撲了個空。
“禮哥,外面有人闖進來了。”
“知道了,先招呼他。”顧之禮掛了電話,看了看還在沉睡的公子,面無表情的先出去了。
“好啦,花收拾的差不多了,咱們先出去。”
“等一下,”清妍叫住他們,“誰闖進來了?是不是顧朝夕?”
“你希望是誰呢?”女的不回答,神秘的笑笑,兩人很快消失。
“喂,醒醒。”清妍鼓足勇氣走過去,“你抓我來是不是有事?”
緊挨着窗戶的地方擺放着一張非常大的榻榻米,牀板是由手工打磨過的木板製成的。雖然光滑卻是毫無綴飾,甚至是連一道多餘的花紋都沒有,素雅的就像孩童的玩具。時下正是冬天,房間裡開着暖氣,榻榻米上鋪了很多層被子,柔軟的埃及棉,只是所有的牀品都是白色的,看着很彆扭。
最麻煩的就是,躺着睡覺的那個人,一直都沒動靜。清妍擔心顧朝夕和外面的人起衝突,進退兩難。
“你再不醒來,我就走了。”
男子似乎進入了深睡眠,緊抿的單薄的嘴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表情平靜,她忽然想到了傳說中的吸血鬼,就是這樣相貌英俊但是沒有血色。她不太確定是不是那天在海南躲在陰暗處的那個人,此刻看不出他是睡着了還是病着,男人正深陷其中躺的格外安詳。
與那天的陰沉狠戾相比,現在的他安詳的太過詭異。
“你千里迢迢的跑回老家,不想知道真相了嗎?”
就在她想返回通道離去時,身後陰沉沉的響起了他的聲音,不得已只好回頭看他。
“你怎麼知道?”清妍驚訝的盯着他,“你專門衝我來的?”
“現在還不確定,但很快就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我的朋友來找我了,還有……”
“顧朝夕不會有事,你安心。”
房間的採光很好,這下她總算看清他長什麼樣子了,潔白的羽絨被,潔白的枕頭,比起上次在黑暗裡看到的身形,纖瘦了很多。只見他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紙,白皙的身子就像生病了一樣清矍羸弱,像是輕輕一碰會碎掉一般。
怎麼會,差距這麼大?
像是明白了她的訝異,男子優雅的指了指靠牆的椅子,“坐吧,我保證不會傷來人的性命,不管是顧朝夕還是唐允。”
“你到底想怎麼樣?”
清妍帶着一肚子的疑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好不容易因爲到了寬闊溫暖的地方而升起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這個人似乎無所不知,在顧朝夕的眼皮子底下造了這麼一塊地方,若是他的仇人真是有點不怕死了。既然走不脫乾脆看他想幹什麼,於是便從旁邊拉過一張棉質的椅子悶不作聲的坐下,腦子裡飛快的轉着該怎麼擺脫他。
“我只想確定一件事情,不要害怕。”男人臉色不好,表情很是沉重,陰鬱的樣子顯示他正在爲一件瑣事而煩惱萬分。
“確定我?你沒找錯人吧,我就是普通的上班族,什麼都不是,對你而言沒什麼價值的。”清妍突發奇想,會不會因爲她是秘書,這些人要她去盜取公司機密?
“我對顧朝夕的錢財不敢興趣,那些身外物,七輩子都吃不完,我已經很富有了。”
男人坐了起來,清妍注意到枕頭上落了不少黑髮,他是因爲生病才掉髮的嗎?現在的他完全是一副“病美人”的冰冷陰柔之感,那麼的美,那麼的弱不禁風。要不是眼神仍是一如既往的犀利,真的以爲他病的不輕呢。
“我們之前認識?”清妍慢慢地踱到他的牀邊,近距離的看那個人皮膚白皙的不像正常人,看上去絕對沒有超過四十歲。
“是的,很久以前就認識。”男子呼吸均勻,長睫微顫的躺在牀上,脆弱的看上去毫無攻擊性。
“爲什麼我不記得?”她很確定以前絕對不認識他。
“你遺忘了很多事情,很多事情,你的父親,爲你花了很多心思。”男人眼眶的四周也像是久病臥牀一般染上了一層退不去的黃氣,她在腦子裡不斷的過濾,是什麼樣的病讓人衰弱的這麼快?清妍一言不發的站在他的身側,像是要把他徹底的看清楚一般,探究他說話的真實性。
“本來,不想找你的,你父母親帶你遠離,就是希望你擺脫過去,好好的生活。只是,我恐怕來不及了……”就在這時,牀上的男人卻皺了皺眉頭呻吟了一聲,隨即用手背橫在眼簾上擋住對他而言有些刺眼的陽光。
“什麼意思?”
“你最近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比如,頭暈,貧血,或者……”只見他忽然撤開擋住視線的手掌,緊接着捲起了袖子,一雙冰冷凌厲的眼睛緩慢的睜開,進而朝着她殘酷的一笑。
“像我這樣,長出奇怪的淤青。”
男子的手臂上有一些淤青,不多,乍看下一位是撞哪裡傷了,但是事情應該沒有這麼簡單,那些淤青是病因嗎?
“不,沒有,我沒有……”清妍帶着懷疑的表情冷睨着他的反應,不太相信他說出來的話。
“我也是不信,一開始,無論如何都不信。直到三年前,我無意中發現了身體的異常,換了很多家醫院都未能治好。病情一天天的嚴重,我才驚覺事情不對,纔開始找你,還有,和我們一樣的人。”
男人說到找她的時候,突然掛起了甜美的笑容,表現的很開心,但所說的話語卻是那麼讓人不寒而慄。
“你得的是什麼病?”
“不治之症,不過,有你就不一樣了。”
“不,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目的,你有什麼想法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清妍緊張起來,不是因爲他有可能會動殺機,而是他說的病,他說尋找和他一樣的人,意思是她也有這種病?
怎麼會這樣,她不想有一天也變成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
“你會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只是等我驗明正身,就能知道你是不是最後一個ending……”男人的手臂正放在被子之外,修長白皙的手指看上去骨節分明,十個打磨過的指甲修得乾乾淨淨,他的手背也很白皙,透明到幾乎能看到血管。
那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纔會有的不正常的白皙,可是,到底是什麼病?
“清妍,你忘了過去,不要緊,遺忘再多也不要緊,我會慢慢幫你找回的……”
“那在海南的時候,你們在酒吧碰到我,是早就有預料的嗎?”
“不,是巧合,我們找了你很長時間,沒想到會在海南遇上。”男人笑着翻了個身,側着身子用手掌托起自己美麗的頭顱,“我這病容易犯困,睡得時間和頻率越長,就越不想起來。哪一天真的睡過去了,這輩子就起不來了。”
雖然睡到現在,但他的眼睛卻依然無神,清妍如墜冰窖,“我的母親,還活着嗎?她也得了這樣的病嗎?”
“她活着,我大概又要睡了,這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男人的眼睛朦朦朧朧的像籠罩了一層薄霧,讓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不要睡,求你,我有很多問題要問你,我是誰?我會不會得這樣的病!能不能根治!”
“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解藥,可以拯救我們……”男人逐漸瞌睡起來,不知道他到底是得的什麼怪病,才讓他看上去永遠都沒那麼精神。
“等等,不要睡!”清妍想過去搖醒他,只聽見通道里有打鬥的聲音,砰的一聲有人撞開了門。
“還不算太晚,顧少,比我想象的快。”
顧朝夕兩道濃郁的眉像是墨色的樹蔭,爲他原本冷酷的臉龐增添了更多的冰冷。
“知道是我的人還這麼放肆!”他先看了看清妍,確定她沒事才鬆了一口氣,聞着熟悉的氣味剛纔還很堅強的女人立刻紅了眼眶。
“宋小姐,只要你想,隨時可以回來找我,我會幫你去任何地方。”男人昏昏欲睡,仍強忍着睏意和她說話。
“不用了,我想沒有那個必要。”清妍縱使有一肚子的疑問,此刻也不想多待。
“你會的,相信我。”見女人沒反應,他又熱情的補上一句。中性的嗓音帶着消磨人意志的靡靡,但是卻那麼的悅耳動聽。
出去的時候看到顧之禮,高傲的揚起下巴,尖銳深沈的目光,不屑無情的睨過清妍的臉,這個也姓顧的男人,似乎對她敵意很深。
“沒事吧?”上車後顧朝夕堅持要褪去她的衣服和裙子檢查,再三確定她沒事才發動車子。
“是唐允告訴你我失蹤了嗎?”
“他知曉我的一舉一動,我自然也知曉他的方向,你一被人帶走就有人通知我了。”顧朝夕避重就輕的回答。
“這樣啊,那個人,你認識?”清妍說不出該高興還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