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切掉幹嘛,這歌唱得多好聽啊……”顧心心惋惜的插了句嘴。
“好聽,可惜不知道唱給誰聽!”幾乎是擠着牙縫蹦出來的幾個字,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什麼人羣中多看了一眼,什麼叫從此以後,還不都是唱的那個照片上的乳臭未乾的學生。他天天上下班都和她在一起,怎麼沒見她有半點良心唱唱。
顧朝夕越想越氣,其他人他不放在眼裡,可是那張照片,如鯁在喉,這丫頭心裡沒他能藏着掖着嗎?好死不死的再唱這麼一首暗示着,這不是打他的臉!男人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給吃了。
“搞什麼東西啊,唱個歌你也能出來嚇唬人,二哥你一板臉很恐怖的你知道嗎?”心心他們不明白狀況,不知道還有個心上人橫在兩人中間,她更加不能理解清妍和顧朝夕日夜相對感情今非昔比,所以仍然一門心思的撮合着大哥和清妍。
“那就換一首吧,好嗓子什麼歌都能拿捏的住,我們有耳福了。”顧秦暮打着圓場,正說着門一開,唐允拎着酒杯走了進來,顧朝夕臉更加黑了,整個房間的空調都冷了幾度。
“姐,”唐允眼眸裡全是笑意,語氣也輕柔起來,清妍一直把他當弟弟,自然是趕緊挪了個位子給他。
燈光下她的頭髮軟軟的滑滑的,不時有短絨發輕輕飛揚,看的他心生盪漾起來。
“這麼巧。”顧心心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唐允,“三少的皮膚越發水靈了,我作爲女人都羨慕呢,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你妹妹,電話裡怎麼喊來着,神仙姐姐……”
“我天生這幅皮囊,倒是心心姐保養的好,一點都看不出二十八了,女人這年齡挺尷尬的啊,不上不下的,大齡剩女了。過了三十更難找,高不成低不就的。”
唐允是典型的花樣美少男,一顰一笑都十足十的殺傷力,視覺上確實比顧心心還有其他人年輕。毫不留情的搶白差點把心心逼得掀桌子,沒有打起來算客氣的了。
“好了,唱歌。”顧朝夕站起來往回走,高大的身影擋住了燈光,清妍只覺得眼前暗淡許多,一晃神,他已經坐到自己身邊了。
再一首就再一首吧……
今兒個惹了顧朝夕不開心,清妍自己也知道避諱。不敢再點纏綿悱惻的,她喜歡王菲,不過怕再唱錯,正好屏幕上放弦子的歌,沒有多考慮就站了起來。
曲子一響她就後悔了,這歌難唱不說,調子還起的高,更糟的是眼前這情況唱《捨不得》實在太矯情。可她不敢切歌,怕又哪裡惹他不高興了,硬着頭皮一句一句的唱着。可能是某些歌詞觸動了心裡的那根弦,是真唱出了感情。
“第一次你陪我坐着,我的手心是空空的,我知道那些簡訊聲你努力藏着,害怕我難過……”
她一開口,顧朝夕安靜了,其他人也跟着靜靜聆聽,他端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想起昨夜襯衣上的脣膏印,想起有一天她會被逐漸遺忘在某個角落,清妍在心裡苦笑,這首歌實在太適合唱給自己聽了。
她不敢承認自己對他會有愛,卻已經能想象得到悽慘的不得不愛。對她而言,這首歌預示着他們的未來,警告她千萬不要陷入太深,但是對顧朝夕來說像什麼,她是永遠不會知道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她唱歌了,她有一副好嗓子,登上舞臺唱老歌的時候,底下的人也是這樣陶醉着。他更清楚的知道宋清妍是塊璞玉,顧秦暮和唐允會被吸引不是偶然。
就在她唱完了這首歌默默的遞迴話筒時,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的對上,又像是怕觸動些什麼攸然分離。
顧朝夕擡起頭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看的她心動,黑亮的眸子是如此的深邃。他的心早就長出翅膀了,想帶她回楓林苑去,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勁才把那對不安分的翅膀敲打住。每當別的男人的眼神落到她身上,心頭便空落落的,油煎一樣。而當她的視線與自己交匯時,心頭那份空落就立即被填滿。心在胸腔裡快活的跳動着,恨不得戴上紅外線的眼鏡,將她裡外都探視的一清二楚。
清妍只是看他此刻的目光多了幾許柔情,幾乎一瞬間所有的防備就崩潰了。
一整個晚上,幾乎都是心心在唱,她喜歡熱鬧,自從車禍被禁足後,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唐允抓着手機玩遊戲,不時與清妍說幾句話,顧秦暮一首都沒唱,安靜的看他們說笑。
周凌落再進去時,遞了個眼神給清妍,示意她出去說,兩人一前一後到一間隱蔽的包廂,一進去周凌落長嘆一口氣,道:“姑奶奶,現在是什麼情況?顧家老大都出來了,可別告訴我是巧合。”
“幾句話說不清楚。”清妍沒法解釋,她都快煩死了。
“我跟你說,其他人都不重要,你記着姐的話,跟好了顧朝夕絕對不會錯。”周凌落欲言又止,最後無奈的拍拍她的肩,“大樹底下好乘涼,顧少在夏城的勢力你是知道的,顧家兄弟的間隙也不是一兩天,你別跟着摻和,啊。”
語重心長的關照了幾句,前臺實在太忙了,清妍感覺到她還有話沒說完,但是不像願意繼續說的樣子。不摻和,問題是已經摻和進去了,清妍苦笑,她有的選嗎?
回到包廂裡,出乎意料的是顧朝夕拿着話筒在唱。他唱得很投入,彷彿周圍的事都與他無關。雖然依舊是沒什麼表情,但是聲音一出來她就有點蒙了。
陳奕迅的《十年》,他竟然會唱陳奕迅的歌,男人的聲線很低沉,沒有顧秦暮那成熟的沈,而是心沉。一直以來她都以爲這個男人是冷漠的,不可一世的,霸道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聽他認真的唱着這首歌,她卻覺得就像是一塊石頭慢慢的沈入了空蕩而死寂的深海。
他是寂寞的,看似波瀾不驚,實際卻孤獨的要命。
“清妍你去廁所要這麼久?我們都想去撈你呢。”心心抱怨道,“這裡不是有洗手間嗎,捨近求遠。”
顧朝夕放下話筒朝她伸出了手,她一愣,卻覺得有點太煽情了,沒想到他會當着自家兄妹的面願意牽她的手。顧秦暮端起酒杯不動聲色的喝下去半杯,倒是唐允和顧心心傻了眼,這是在挑釁?
清妍猶豫着沒敢伸手出去,電影裡總有這樣的橋段,一個男人朝着一個女人伸出了手,然後會延伸出很多的題外話,是多情的召喚,是刻骨明心的誓言。但凡女人接受了,等於是把一生交給他了,但那只是電影。清妍知道顧朝夕不是這個意思,是她多愁善感想的太遠,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卻控制不住期盼他不經意的溫存。
有點欺世盜名的罪惡感。
“二哥……”顧心心假意咳嗽,“你喝多了。”
顧朝夕就那樣看着她,清妍猶豫了一下,伸出了自己的手,卻沒有握住他的。順着他的手腕考慮了一下放到了他肩上,男人不悅的皺眉,假裝不在意她的小動作只是順勢一摟,連帶着把她窩進他的懷中。
“和周凌落說什麼了?”
“沒有,閒聊了幾句。”
黑眸意味深長的盯上她的臉,這時顧秦暮站了起來,看他一眼,率先出去了。
“等我一會。”顧朝夕會意,跟着大哥走了出去,顧心心煩躁的把話筒一丟,坐旁邊生悶氣,唐允一直在玩手機,似乎沒看到剛纔的一幕。
手裡彷彿還握着他的溫度,清妍不想承認自己不敢去握他的手,她只是怕這一握今後的日子會變得很難過,因爲她會想的越來越多。心心的眼神凌厲的掃過來,她心中一痛,她們之間怕是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或者從來不是朋友。
兄弟倆一出去就不再進來,清妍放心不下,不顧唐允的阻攔開門出去找。樓道里出奇的空曠,只有一個人站在那裡抽菸,整個身子陷在樓道的陰影裡,孤傲清高。
“你大哥呢?”
“回去了。”半晌,男人嘶啞的嗓音才沉沉的從嗓子裡冒出來,緊緊閉着眼睛,即使這樣他的臉也美得極致,顧朝夕有完美的側面。
“那我們也回去吧。”她眼睛裡全是心痛,她寧願站在那裡的是自己。
“你先走吧。”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俊美如大理石雕的面龐毫無表情。
這樣的顧朝夕,一如她初認識的樣子,高高在上,冷酷無情,可他那樣孤單,彷彿是迷失在叢林裡的旅者,無端的讓她傷心起來。
清妍輕輕走近,仰望着他,“你決定了,對嗎?”
她知道的,他不能不管哥哥的病情。
然而顧秦暮說過自己沒病,她要把話說出來嗎?
男人仍靠在冰冷的牆上,頭微仰,緊緊閉着眼,要不是他才說過話,她會以爲他已經這樣死去。
“我欠他的。”顧朝夕拉住她,複雜的望着她,小女人期待的眼神逐漸變得比冰還要冷淡。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在他的目光下,她的手悄悄鬆開,她不敢再說話,默默而委屈地退到角落裡。
燈光忽然跳掉,大概是哪裡跳閘了,樓道的光線漸漸暗淡,慢慢陷入黑暗中,夜色在整個空寂的走廊裡迷漫。